国公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咳咳两声，瞪了老国公一眼。
有脚步声响起。
第五渊的视线里。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收敛的笑意。
嘴角旁是了两个小梨涡。
她的眼里好似装有银河繁星。
这会儿，牵着裙摆，迈步跨过门槛。
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瞬，啪地一声。
第五渊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
茶水溅落了一地。
花昭看第五渊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眼里只剩下疑惑。
第五渊这才反应过来。
“抱歉。”他表情恢复平静。
手收在袖袍当中，指尖还在颤动。
“没事，没事。”老国公立马说道。
“爹，娘，这位是？”花昭开口。
国公夫人介绍道：“这位是第五公子，来自天下城。”
花昭眼睛微亮。
“公子和第五城主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那可是他们让你来带话与我？”
新年第一天，她去给大叔和第五卿云拜年，却被告知有事赶回了天下城。
第294章 距离感
花昭看向第五渊的眼里带着期待。
第五渊却迟迟没有开口。
花昭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五渊看向老国公夫妇，“两位能否回避下？”
老国公夫妇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起身走开了。
第五渊那双内敛深邃的眼眸落到花昭脸上，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护身符？？？
“这是？”花昭想说这难道是她丢的那枚护身符？
第五渊起身，他将护身符打开，递到她跟前。
“我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花昭看到上面写的歪歪扭扭的道符。
第五渊答非所问，“我父亲捡到了，落到小四手里。”
他又道：“我两天前抵达京城，我的手下调查了花家，你非花家夫妻的亲生女儿。”
“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第五公子是何意？”
“这护身符出自西乐山的静游道长之手，是我妹妹满月第二日，我与母亲一同前往西乐山，正好遇到静游道长……这护身符只有我和母亲才认得出来……”
花昭：“…………”
她的表情复杂，“有没有可能搞错了？”
她本来已经放弃了啊！
现在告诉她，她有爹有娘，还有哥哥。
他们一直都在找她。
第五渊沉默一会儿，“在没见到你之前，我或许还有些谨慎，见面后，我在想父亲和小四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听到第五渊这么说，花昭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
“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花昭的话还没说完，第五渊摇头，“没有时间了，我需要你马上与我一起回天下城。”
“嗯？”
“不知父亲可有与你提起家里的事情？”
花昭顿了下问道：“可是和城主夫人有关？她身体不好对吗？”
第五渊点点头。
“她病太久，如今已经时日无多。”
第五渊的声音很低很低，他敛下眼睑。
花昭心里忽然挺不是滋味的。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按道理来说，她是穿书者，加上自小就丢失，对于书中的亲生父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确实也没什么感情，可是她的心底生出一丝期待。
她想到了大叔。
找了十八年。
大叔说他什么法子都用了。
如今在街上询问那些他觉得长得有些像自己的姑娘，不过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这一天，母亲她等了十八年。”第五渊再次开口。
“我随你去天下城，不过我要同我夫君说一声。”
第五渊点头，“他可以一起来！”
“那我去找他。”
“好。”
花昭转身离去。
从一开始见到花昭，第五渊怔愣间不小心松了手，茶杯摔在地上，到她现在走开，第五渊都是镇定冷静的。
这会儿，他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逐渐泛红。
他在袖袍里的手，还在轻轻颤抖着。
好半晌，他才将手放到身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双眸，墨眸一片清明。
花昭还没有派人去找季承儒，他已经回来了。
她把第五渊说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老国公夫妇也在，两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季承儒眼里也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他沉吟深刻，“过几日京中军队校阅，陛下亲临，我需等校阅结束放可离开，你先去天下城，我派桑景等人在暗中保护你。”
花昭重重点头：“那你快些过来。”
季承儒的大掌揉了揉花昭的脑袋，“莫怕。”
花昭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光是看着紫喻，她便有安全感。
因为事出紧急，花昭简单收拾了行李，带着阿绿前往天下城。
马车很大，赶车的是第五渊的手下。
花昭的身边坐着阿绿。
第五渊坐在花昭右手边的位置上，与之保持着距离。
花昭透过小窗户朝着外面看去，出发时还是正午时分，这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
“小姐，下雪了。”阿绿说道。
“嗯，看到了。”
月光下，是鹅毛般的雪花，随着夜风纷纷扬扬。
第五渊皱了皱眉头，朝着外面赶车的手下说道：“加快速度。”
听到第五渊的话，阿绿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来，瞧着这位天下城的大公子那副冷淡不好相处的模样， 阿绿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她朝着花昭看去，朝着自家小姐眨了眨眼睛。
花昭哪里不知道阿绿是什么意思。
只是，城主夫人病重，他定然也想快些回去，这路途上难免会辛苦。
花昭看了眼第五渊。
这位……大哥，看着是挺有距离感的。
自出发到现在，他就说了方才那句话，还是让手下加快速度。
就像大叔说的那般，他的大儿子，寡言少语。
自他出现，说她是他丢失的妹妹，他所表现出的情绪也是很淡定的。
那个家是从他们的妹妹丢失开始，才变得不像个家，十八年来，都没有过过年。
那位夫人也是女儿的丢失而抑郁成疾……
像大叔所说。
第五卿云刚懂事的时候就总会埋怨，说要是没有妹妹该有多好。
虽然不能怪丢失的孩子，但源头总在她身上。
想想，她还是平常心比较好。
也少做些惹人嫌的事儿。
马车因为速度的关系，有些颠簸。
第五渊看向花昭。
他的薄唇微动，“今晚要连夜赶路……”
第五渊的话没说完，花昭打起精神来，微笑客气脸：“无妨，我也想赶快到天下城。”
第五渊点点头。
寻城一带有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若是找了住处歇息，明日有了积雪，更不好赶路。
在天亮前，赶到云城就行了。
第295章 温柔
花昭真是又累又饿又困，想睡会儿好熬时间，但脚冷的睡不着。
阿绿缩在毛皮大氅里，只露一个脑袋，同样睡不着。
再看第五渊。
没她们裹得厚，那背脊一直都那么笔直，从出发就一个坐姿。
花昭看着就累。
若非不熟，她都想葛优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主子，云城也在下雪。”外面传来声音。
第五渊眉头紧皱。
他掀开车帘，躬身出去了。
灌进来的寒风把花昭仅剩的睡意都给吹没了。
阿绿努力挨近花昭，小声道：“小姐，那位大公子看起来好难相处啊……这么冷的天，还要赶夜路，一点都不怜香软玉，小姐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方才奴婢看了眼，外面好大的雪啊！诶，他看着太严厉，奴婢也不敢说……”
花昭给了阿绿一个板栗，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怜香惜玉！那位夫人病重，他急着回去也正常，忍忍吧……”
花昭的话音还未落下。
一阵咕噜噜的响。
“呜，奴婢想吃烤鸭，想吃热乎乎的暖锅……”
花昭做个了拉链的动作。
她也饿啊！
平日里把嘴给养刁了，带的干粮难以下咽。
等能进城歇息了，她要吃一碗暖乎乎的馄饨。
天亮了。
云城也在下雪。
花昭以为终于能休息的时候，马车并没有停下来。
第五渊进了马车后，也没有说什么。
还是同样的坐姿，就跟个雕塑似的。
阿绿动了动唇，花昭把干粮塞进她的手里。
一整天，除了停下来方便，就是继续赶路。
就在花昭以为这般到天下城时，马车停了下来。
第五渊开口道：“今晚就好好睡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
听到第五渊这话，阿绿就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花昭也忍不住松口气。
赶了两天一晚的路，再继续下去，她也受不了。
马车进城了。
是白临城。
第五渊的手下很快就找好了客栈，要的还是最好的房间。
花昭要了碗馄饨，没吃饱又来了一碗羊杂汤。
吃完后，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赶紧睡觉去。
脑袋沾到枕头，花昭秒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还不到申时。
暮色四合。
白临城的夜市很热闹。
第五渊在大堂里随便吃了些。
他没有马上去休息。
而是拿出怀里的护身符打量着。
前面传来对话。
“客官有什么需要吗？”
“白临城最火的红豆凉糕是哪家？”
“就前头黄记糕点铺，他们的凉糕我们本地人都爱吃，不过他们每天卖的量有限，这会儿应该已经关门了……”
“噢噢，那我们明天再去买。”
“那你们可要去早点，他们家啊，每天还没开张，就排起了长龙……”
“好的……”
花昭一觉睡到早上六点。
外面传来的阿绿的说话声。
她赶紧起床，穿好了衣服，随意挽了个发髻。
“小姐，您起床了啊。”
花昭朝着第五渊所在房间看去，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他在房里吗？”
“不在，奴婢起床时，大公子就不在，也不知去哪儿了。”
“那我们赶紧弄些吃的，等他回来再出发。”
“好的。”
两人下楼去，花昭正好看到要上楼的阿影，也就是第五渊的手下，询问道：“大公子呢？”
阿影看了花昭一眼，顿了片刻，“外出了……”
“噢噢。”
花昭没多说，赶紧点吃的。
暗处有两个声音说道：“没看出来啊，那天下城的大公子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竟然一大早去排队买凉糕。”
“嗯嗯，说明他还是挺看重夫人的。”
“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夫人喜欢吃白临城的红豆凉糕？”
“出发前，他与主子单独说了会儿话，也询问了主子，夫人平日里的喜好。”另一个声音道。
“原来如此，有心了。”
暗处三人，正是负责在暗处保护花昭的桑景，闻竹拂云三人。
等花昭吃好了，她先上了马车。
“马车里怎么有食盒呀？”两人进了马车，阿绿问道。
有冷风灌入，是第五渊掀开了车帘，也进来了。
他道：“买来路上吃的。”
第五渊顿了下，又补充一句，“都说白临城的糕点不错。”
“是啊，这里的红豆凉糕很出名。”花昭掀开食盒，是精美的摆盘，有三层，最后一层都是红豆凉糕。
花昭笑了。
这种可爱的糕点， 真是太治愈了。
看到花昭嘴角旁的小梨涡，第五渊的目光逐渐柔和。
赛纷儿缓缓睁开眼睛。
“小姐，您终于醒了！”红珠喜极而泣的声音。
第296章 小五，我们回家
“水……”
她一出声，嗓音哑得不行，嗓子跟冒烟似的疼。
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特别是后脑勺的位置。
红珠马上去倒水，送到赛纷儿的嘴边。
一杯水喝完后，赛纷儿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红珠往她的后腰上垫了个枕头。
赛纷儿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忘记了吗？咱们遇上了劫匪，后来马车冲了出去，您的后脑磕在石头上，昏迷两天！”
记忆复苏。
赛纷儿才反应过来，赶紧问道：“我祖母呢？她没事吧？”
说话时，赛纷儿坐直了身子。
红珠撇开视线，“小姐……老夫人她丢了魂……”
下一秒，赛纷儿便冲了出去。
她赶到赛老夫人的房间。
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家。
“祖母？！”
老人家睁着眼睛，但对于赛纷儿的声音，没有一点反应。
在大宴国，赛老夫人这状态也叫做活死人。
就是醒着，但没有自己的意识。
“祖母！”
赛纷儿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伤势还未痊愈，只觉得嗓子眼里有口腥咸涌了出来，她捂住自己的嘴，等再次拿开手时，手心上有血。
“小姐，您吐血了！奴婢马上去喊大夫！”在身后的红珠叫道。
那一瞬，赛纷儿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疼。
但很快，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在大夫上门前，红珠把出事后的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马匹发狂冲出去后，她们三人都摔了出去，红珠症状最轻，没一会就醒来了。
那些劫匪跑掉了。
萧正进宫请来了太医，她只等醒来即可，但老夫人因为年纪大的关系，脑部受到重击，成了活死人，按照太医的话来说，如今只能等死。
“国公夫人和三少奶奶他们都来看过小姐您……季二爷也来了，但是被萧将军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另外萧将军也派人在抓捕那些劫匪……”
赛纷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大夫很快上门了，给她把过脉后，嘱咐她别要劳心费神，要好好休息。
她也询问了老人家的情况。
和红珠说的一样。
等大夫走了后，赛纷儿忍不住看向床上的老人家。
鼻端骤然发酸。
这个冬天，到处都在下雪。
在赶了四天路后，因为积雪的关系，只能走走停停。
原本六天的路程走了十来天，还没有抵达天下城。
好在，离天下城也不远了。
“过了这片山谷，再经过一个城池，就是天下城了。”第五渊道。
“好。”
花昭点点头。
一阵沉默飘过。
这一路上两人的相处就是这般。
主要是第五渊不喜多言，花昭与他不熟，怕多说话惹是非。
第五渊突然看她。
花昭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尴尬了。
她摸了摸鼻子，“大家都在天下城吗？”
“你二哥不在。”
“噢……”花昭又摸了摸鼻子，“我们明天能到天下城吗？”
“大概明天下午。”
花昭点点头。
“好的……”
一旁的阿绿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想打瞌睡了。
马车忽然往一边斜。
第五渊的脸色蓦地就变了。
外面传来手下的声音，“主子，积雪覆盖……”
话还没有说完，砰地一声。
花昭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
有布帛裂开的声音。
花昭觉得自己在下降，速度更快了，那风就像是刀子般刮在自己的脸上。
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
她闭上了眼睛。
“紫喻救我！！！”
砰砰砰声音，夹杂着树枝被压断发出来的声音。
马车四分五裂。
第五渊一手捞着已经晕过去的阿绿，抬头看去。
他们从七八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主子，是属下一时疏忽，没注意到……”
还不等阿影把话说完，第五渊把阿绿扔给他。
然后四处寻找。
那脸色几乎和这雪色一般。
第五渊徒手将那些马车碎木都扔了出去，在那一块，没找到花昭。
他的眼睛红了。
阿影把昏迷过去阿绿放到树下坐着，然后将毛皮大氅紧紧裹着她。
干完这些，看到自家主子的样子，阿影心里自责不已。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他们来时，并没有从这片山谷过。
他是为了赶回天下城，才提议走这里。
但是进入山谷才知道，积雪覆盖到看不清楚路。
要是五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算是死一百次都没有用啊！
阿影帮忙找花昭。
马车落下附近的位置都没有花昭的身影。
“小五……”第五渊出声。
那端方矜贵的男子，此时眼眶通红。
好不容易……
难道又要失去了吗？
十八年了。
他总是在想，那日若是他没有与老二争辩，或者少说一句，老二就不会气冲冲的离去，也不会忘记放下小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