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清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声音冷冷地道：“你也甭跟我认错，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别人更不会心疼，我还年轻，孩子又不能没有爸爸，大不了我带着他们改嫁就是，凭我的条件，改嫁并不难。”
慕杰脸一黑，咬着后槽牙道：“你不会有改嫁的机会的。”
林碧清冷哼，“那可说不定。”
说完她扭头看着墙，不跟慕杰说话了，也不说怎么处罚他，这种冷处理才最要命。
而慕杰却不能冷场，硬着头皮道：“小清，你怎么罚我都好，这次是我的错，你不要气自己。”
最后他自我处罚，先是写五千字的检讨，再罚他每天晚上做三百个俯卧撑，再面壁思过站军姿一个小时。
林碧清见他真认识错误了，这才看向他，说道：“不用做俯卧撑，也不用面壁思过站军姿，你什么时候把高中的理化生考九十分了，我就原谅你。”
慕杰头皮发麻，媳妇儿有文化了也不是好事，他虽然高中时候成绩不错，但是丢开课本多少年了，早就忘光了，声音干涩地讨价还价，“能不能只一门功课？”
林碧清乜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慕杰再问：“谁出试卷？”
林碧清：“我会找羊城的高中以前的试卷，省得我出题，让你觉得我故意刁难你。”
慕杰见她考虑这么周全，显然动真格的了，只能应下。
这还不算完，林碧清又道：“孩子大了，你还没有给他们做过胎教，想要进家门，先把唐诗三百首给我背熟了。”
慕杰叹气，他媳妇儿罚人都罚得清新脱俗。
而吴美娟，毛泽和郑毅以及听到消息赶来的季军强，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抽，几个男人现在竟然十分庆幸自己的老婆文化水平不高。
小两口在说事，他们这些人就不进去当电灯泡了，一起退了出去，而王平安这时候才看见吴美娟手上戴了一双透明的塑料手套。
他笑着道：“手套挺特别的。”
吴美娟笑着把林碧清夸了一顿，“她这是心疼我手老沾水，被风一薅，全裂口子呢。”
王平安又问：“我能看看吗？”
他们医生现在的手术手套是橡胶做的，虽然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但他感觉没有吴美娟手上的手套服帖。
吴美娟笑着脱掉递给他，王平安接过戴手上试了试，比他们现在的好用呢，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当电灯泡的事了，走进病房，问：“林工，这手套成本如何？”
林碧清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的目的了，她拍了拍额头，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笑着跟王医生介绍起了塑料手套的性能，“它是海藻纤维做的，成本不高，易降解，而且它还有个优点，抑菌性高达99%，特别适合做手术手套。”
王平安高兴道：“我回了羊城就打报告，把手术手套换成这个。”
林碧清没说这手套还没有在工厂投产的事儿，不过这不是问题，交给邓教授他们就是了。
从医院回家，慕杰也跟着回去了，不过虽然回了家，虽然进了卧房，可他却只能打地铺，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很满足了。
“妈，我婆婆邮递过来的腊肉，您打算咋做啊？”
二十八这天，他们收到了来自老家的包裹，李华英邮递的是腊肉，这肉好保存，另外还有奶粉等补品，小姑子慕楠还特地给她邮了两盒阿胶糕，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买的，这个可不便宜。
另外就是老爸林大军他们邮递的就是核桃大枣这一类的，反正吃的居多，她怀孕后长得几十斤肉，他们的功劳也不小。
而她此刻就想吃肉，吃腊肉，话说她来到这个年代后，就没吃过腊肉。
但是吴美娟不给她做，“孕妇吃腌制品不好，今儿给你包爱吃的茴香馅饺子吧。”
林碧清这次难得没任性，眉眼弯弯道：“好。”
说完她就去找了一个工具出来，“妈，我帮您包。”
吴美娟看着她那包饺子神器，把面剂子放里面，轻轻一压就是饺子皮，然后放馅儿，再轻轻一合就是一个肚儿圆圆的饺子。
吴美娟算服气了，上次捏饺子，林碧清总捏不好，不是露馅儿，就是软趴趴的，被她取笑了两句，人家转头就做了这个包饺子神器。
她白了闺女一眼，道：“有做那个啥神器的功夫早就学会包饺子了，自己学会了，啥时候都能包，要不然没工具，看你咋办？”
林碧清：“那我就不吃呗。”
吴美娟彻底无语，这得懒成什么劲啊。
再说中州市，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蒸馒头，炸丸子忙得不可开交，而林家虽然吴美娟不在家，但有陈艳秋，那年味儿也不少。
咱们不说这个，就说今年过年的穿着打扮，这时候在北方正好是冬天，往年都是穿的大棉袄棉裤，臃肿得像个狗熊，而今年大家外面穿一件皮褂子，里面套一件毛衣，再贴身穿上自热背心，下面也是穿上自热秋裤，再穿一条皮裤子，脚上再蹬一双皮鞋，绝对不冷还洋气，对了，再戴一顶皮帽子。
浑身上下全是皮革，搁旧社会非得大地主大资本家才能穿得起，而现在，大街上老百姓不说人人都穿吧，但十个里头也有三四个，就算没穿皮衣裳的，也都买了皮帽子或者皮鞋。
“嘿，今年流行的皮衣裳可是我闺女研究出来的。”
林大军在家里喝着小酒得意地翘二郎腿。
而隔壁的牛婶儿家，因为林家的照顾，也几乎都穿上了皮衣裳，对面的张大娘心里如同喝醋一样的酸，早知道林碧清这么出息，她就不跟林家别苗头了，现在家里没买皮革的票，被全家人说道。
要说76年的春节，华国最流行什么话，要不是“你买皮衣裳了吗”，要不就是“你买自热面料了吗”。
这年大街小巷穿皮衣裳的，穿皮鞋的，提皮包的，明显多了，因为不仅仅菠萝叶子能制皮革，还有人研究出来橘子皮做的皮革，以及仙人掌做的皮革，皮革再不是人民群众消费不起的物品。
而显然南舟岛不一样，这里即使是冬天温度也不低，穿一件长袖的衬衫就好，穿皮衣太热，除非是做雨衣。
“小清，部队上的春节晚会你去不去？”
大年三十这天，胡细妹和李珍珠她们过来问林碧清，林碧清摇头，“我不去了，我这情况坐不住。”
做时间稍微久一点，她就腰疼屁股疼的，还是呆家里吧。
她们看了眼她的大肚子，也没有劝她，几人在一起说了准备年货的时候，又聊起了那两处宝藏。
李珍珠说：“听说珠宝就好几箱子。”
胡细妹：“听说东西可多了，可得打捞一段时间呢。”
林碧清心想，那么多宝贝，光靠人工，当时费时间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去海底看看。
过年因为她精神短，别说守岁了，吃过年夜饭，她就困的眼睛睁不开了，76年的除夕她直接睡梦中度过。
而正因为怀孕月份大了，精神短，身体也各种不舒服，她没再研究什么新玩意，而是安生养胎。
可就是安生养胎了，她还是早产了。
这天她正检查慕杰的化学作业，突然感觉腿间流出一股热流，联想这些天老妈给她普及的孕期知识，她的脸色一变，说道：“我要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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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杰紧张地结巴地重复了一遍后，便急忙扬声喊：“妈，小清要生了。”
正在外面收拾晾晒的海鲜的吴美娟, 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进了屋, 见面就问林碧清，“你感觉肚子疼吗？咋样个疼法？”
林碧清知道先前她折腾过一次假性宫缩, 还以为要生了, 把老妈和慕杰折腾进医院后, 她屁事没有了, 有了前车之鉴, 吴美娟自然得了解清楚情况。
林碧清苦笑：“妈, 我羊水破了。”
吴美娟脸色一变, 指挥慕杰, “你赶紧抱她去卫生所, 我去收拾待产包。”
慕杰等的就是这句话, 闻言一个公主抱, 把媳妇儿抱起来，迈起大长腿就往外跑，这事他做过几次了，很熟练。
“老慕, 把林工放板车上，咱们拉着去。”
毛参谋长毛泽在隔壁听到动静, 把家里借别人没来得及还的板车拉了出来, 胡细妹正好在家，闻言赶紧抱着一床被褥出来, 看到慕杰正要把林碧清放光秃秃的板车上, 赶紧阻止, “先等等，把被子垫上，要不然硌人。”
等她铺好被子，慕杰把人放上面，林碧清感激地看了眼胡细妹，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等我到了卫生所，身上的肉皮儿都被硌青紫了。”
胡细妹边跟着板车跑，边道：“男人的心粗，你跟他们让力气活成，让他们照顾人，那还不如自己照顾自己呢。”
“这话不错，我家老郑，前两年让他照顾孩子，他直接把孩子照顾进了医院。”
常春燕和郑毅在家听到动静，也跟着跑了出来，郑毅跟慕杰和毛泽一起推车，常春燕则和胡细妹俩人一起跟着车子跑，安抚林碧清的情绪，“别紧张，你看我和细妹一人生了两个，不也好好的。”
林碧清白着脸，喃喃道：“我不紧张。”
可她的手却紧紧地拽着身下的褥子，白皙的手上青筋格外显眼，因为疼痛，脸无血色，满头大汗，一阵宫缩袭来，疼得她把嘴唇都给咬破了，她本来就对疼痛敏感，宫缩的疼对别的孕妇来说，兴许还能忍受，她不成。
胡细妹看她嘴唇破了，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她嘴边，“咬这个，别把嘴唇给咬破了。”
林碧清嘴巴没动，她觉得自己能忍，胡细妹以为她嫌弃，便道：“放心，这手帕是新的，我下午刚洗过，还没有用她擦过鼻涕。”
本来犹豫的林碧清更加不敢咬了，胡细妹见状，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矫情。”
林碧清：“我没，没矫情，我还能忍，不用这个。”
反正她是宁肯嘴巴受伤，也不会咬别人擦过鼻涕的手帕的。
胡细妹算服气林碧清的讲究了，常春燕这边也掏了了掏自己衣服的口袋，只掏出来一方皱巴巴的手帕，还不如胡细妹的手帕干净呢。
“咬这个。”
吴美娟这个时候过来了，拿出一个白色的手帕，说道：“咬着吧，新的，干净的，还消过毒的。”
林碧清这才张嘴咬住，吴美娟因为跑步，有些气喘，但还不忘嫌弃地剜了眼闺女，“真是瞎讲究。”
林碧清哼哼了两声，她不是瞎讲究，她只是讲卫生而已。
“林工这是怎么了？”
他们一行人动静这么大，自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吴美娟负责回答，“要生了。”
有那不懂常识，又知道林碧清怀孕的月份的人，不免问：“这还不到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这胎？”
吴美娟：“她是三胞胎，医生说早产很正常。”
那人又道：“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可惜吴美娟和胡细妹等人可没有心情和她解释，慕杰拉着车跑得快，她们得快跑才能跟上。
不过林碧清早产的消息在南舟岛就此传开了，大家纷纷猜测起林碧清孩子的性别来。
“要说林工那么厉害，肯定能生三个男孩。”
“儿女双全才是福气，林工肯定能生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就不能生三个女孩，或者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大家各自坚持自己的道理，然后就开始吵嚷起来，最后竟然开始打赌，不过大家打赌并不是赌钱，赌力气，比如挑水、洗衣裳等等。
而林碧清此刻已经到了卫生所，王平安和刘丽芳两个医生赶紧帮她检查，刘丽芳先检查了胎位，以及孕妇的身体健康情况，说道：“林同志的身体情况很好，胎位也正，符合顺产条件，还是顺产比较好。”
王平安也认同刘丽芳的观点，“能顺产还是顺产比较好，剖腹产的风险也不小。”
林碧清咬牙，“那就顺产。”
这个年代的剖腹产她特地了解过，先不提手术水平怎样，就现在剖腹产切的刀口而留下的狰狞疤痕，就够让她退却了。
“婶子，顺产需要体力，我家里今天有煮鱼汤，我去给她端来些。”
常春燕见医生推林碧清进了待产室后说道。
吴美娟拒绝了，“我家里也有鱼汤，我回去取就好。”
常春燕又道：“您告诉我鱼汤放哪儿，我去取来，我年轻腿脚快。”
吴美娟这次没拒绝，说了位置后，感激道谢：“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常春燕和胡细妹连忙摆手，“也就搭把手的事，不用谢。”
“宫口才开两指，离生还等一段时间。”
而到了待产室，刘丽芳立刻检查了林碧清的宫口。
这是恰好一阵宫缩，她疼得闷哼一声，忍疼问：“我到底需要疼多长时间？”
她知道生孩子疼，可还没有真正生产，她都疼得要受不了了。
这个刘丽芳不能给她确切答案，“这得看人体质，快得会很快，慢得疼一整天的都有。”
林碧清顿时生无可恋，可又不能不生，只能咬牙忍疼。
等医生出去，慕杰走了进来，林碧清看见他行动利落的样子，那叫一个心理不平衡，为啥两个人的孩子，却只能她疼？
于是等慕杰蹲她床前的时候，她也不顾他手上有没有细菌了，吐出嘴里的手帕，抓住他的手“嗷呜”一口就咬住了。
“嘶！”
慕杰疼地抽了一口凉气，毕竟这次林碧清咬人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劲儿，但这次他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他是没怨言，可是随后赶来的吴美娟看不过去了，她大喊一声，“小清，松嘴！”
林碧清不紧不松，反而还加大了力道，这个年代是不让男人陪产的，她得让慕杰感受到她的痛，要不然他还以为当爹很轻松呢，殊不知她承受了人间至痛和随时失去生命的代价，给了他当爹的机会。
“你来来劲了，快松开！”
吴美娟见闺女不紧不松，反而更用力了，也来了火气，再次呵斥道。
林碧清的阵痛过去，她松了口，而这女人咬了人，她还委屈上了，“牙酸！”
吴美娟瞪她，“该！”
林碧清更委屈了，“你到底是谁的亲妈，凭啥生孩子只有一个人疼，我快疼死了，只是咬他一口，咋了？”
慕杰也赶紧道：“妈，没事，不疼。”
吴美娟看了眼他手背上流血的牙印，白了一眼不吭声了，小夫妻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何必去做恶人。
常春燕的腿脚快，把鱼汤送来了，她打开饭盒的盖子，问：“要不要漱口喝鱼汤？”
林碧清：“要！”
慕杰赶紧出去接了热水，再兑成温水给她漱口，林碧清漱完口，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还剜了眼慕杰，她现在看他特别不顺眼。
吴美娟又气又无奈，赶紧道：“喝鱼汤！”
然后又跟慕杰，说：“毛参谋长和郑副政委在外面，人家帮咱忙前忙后的，你去陪他们说说话。”
慕杰则看向林碧清，林碧清点了点头，“你出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你。”
等慕杰出去，吴美娟就用手指头戳了戳闺女，数落道：“你别太作了，也就小慕脾气好，能惯着你，要是换个男人，擎等着吵架吧。”
林碧清委屈：“妈，我疼得厉害，您能不能不要再说我了？”
她都快疼死了，自己亲妈还向着慕杰。
吴美娟瞪她一眼，“我这是为了谁。”
林碧清埋头喝鱼汤，对于这个话题不再做任何回应，刚喝完鸡汤，又是一阵宫缩，她手里的碗差点扔地上。
吴美娟怕她再把嘴唇咬破，赶紧拿手帕给她咬上，而这时候慕杰把毛泽夫妻和郑毅夫妻劝走，自己又走了进来，见状赶紧走跟前，握住林碧清的手，给她精神支持。
等这波宫缩过去，王秀云、章玲芳和陈翠花等人听说了后，也纷纷来医院看她，吴美娟把人给劝走了。
生孩子可不是说两句话就能生出来的，不定等多长时间，大家都不是闲人，没有必要让人家帮忙一起等。
随着时间推移宫缩越来越严重，林碧清到了后来，嘴巴里的手帕就没拿出来过，而且她疼得满身是汗水，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慕杰心疼地恨不得以身代之，可却只能不断地帮她打气，“等生了孩子，你让我干啥就干啥。”
而且还再次重复，“生了这胎再也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