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还没干就挨着枕头睡了一晚，许椰感觉头有点昏沉。她感受着稀里哗啦的风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妈，高速上就别开窗户了。”
挂了电话，许椰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半夜居然点进了那个叫“小宇”的主播的直播间，还在直播间里挂了一夜，直至主播下播。
公屏上是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有一个人在感叹许椰的账号居然一直在直播间内，她一定是过气主播的真爱粉。
屏幕上显示着主播凌晨五点下播，还在迷糊中的许椰没有注意到他的游戏ID，迅速划掉后台，又趴在床上又眯了几分钟。
等会还要接魏琳，许椰打起精神强制开机，从床上爬起洗漱换衣服。
怕魏琳说她邋遢，她大致扫了扫地，又走到阳台上把洗过的衣服一件件收到衣柜里。
收到上周穿的那件毛衣时，许椰仅剩的一小半睡意被兜里的一块硬物直接吓醒。
她在浅浅的毛衣兜里掏出了一颗珠子。
这是一颗红色的圆珠，款式像饰品店常见的转运珠，颜色和她买过的朱砂手串很像，偏紫红，表面油润光泽如同星光闪耀。
许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快步走到卧室里找出首饰盒中的朱砂手串，把珠子和手串一同拿到灯光底下作对比。
她不太会鉴别朱砂的优劣，如果只是单纯的看颜色，她觉得从毛衣兜里掏出的这颗珠子成色更好。
许椰清清楚楚记得上次的粉水晶就是在这个毛衣兜里掏出来的，因为没找出它的来历，那颗粉水晶一直被单独收在另一个盒子里。
她把粉水晶取出来，将两颗珠子并排放在茶几上，左看一会右看一会，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思考半天无果，她想起了昨天宠物店里小哥的祈祷话术，选择相信玄学。
走到毛衣跟前，许椰虔诚地双手合十许愿：“伟大的毛衣之神啊，我想要很多很多钱，来历正规合法的钱，够我一辈子不上班的钱，能给我爸妈买双层大别野的钱。”
许完愿，许椰期待地把手伸进毛衣兜，失望地摸了一手起球的毛。
自从知道猫和狗也能上网后，她对一些科学不能解释的事物的接受程度都高了许多，甚至勇于构思一些不切实际的奇思妙想。
所以在毛衣兜里发现第二颗珠子的时候，许椰下意识认为她变成了阿拉丁神灯里的主人公那种天选之子，下一步她就会绑定系统和金手指，拥有随时空间，走向人生巅峰。
可是就像她并不是小哥想拜的猫猫之神一样，这件毛衣也并没有其它神奇的作用，她依旧是个普通人。
许椰想了想，把除了它的所有衣服都收了起来，空荡荡的阳台上只挂着一件被寄予厚望的毛衣。
离魏琳的上一通电话只过去了十五分钟，她敷着面膜躺床上刷论坛打发时间。
狗狗区的首页被雪球攻陷，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里它连发了三条帖子——第一条是自己的大圆头，第二条是和几只小区里的狗的合照，第三条是那只柯基的爱心屁屁。
【今天终于在草坪附近碰见了屁之爱友友，特此合影纪念。】
【2l：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为什么我永远会在吃饭的时候刷到这个天杀的屁股？】
【3l：二楼兄弟，节哀。】
雪球的拍照技术也很牛，照片呈现出的氛围感跟那只中华田园犬有的一拼。
镜头左边是它的半个圆头，镜头右面是屁之爱圆润的屁股，两只狗都引以为傲的部位被它全部拍入镜头，中间露出一点点绿油油的草坪和蓝天，画面十分和谐美好。
照片上的一头一屁和谐共生，许椰把这几张可爱的照片点了保存，手一滑不小心点进了雪球的主页。
她正要退出，又想起现在浏览主页不会给对方提示，俗话说既来之则看之，她放心大胆地看起了雪球的历史帖。
社交悍狗的帖子数量之多让许椰叹为观止，她一页一页地往下滑，雪球对待圆头钢铁般的意志再一次振奋着她的内心。
【大白的头绝对没我的头圆！】
【今天照镜子发现我这半边头的毛更长了，我不圆了！[土拨鼠尖叫.jpg]】
【姐姐亲戚的小孩真讨厌，把我这边的毛压扁了，我不圆了。[生气.jpg]】
【今天去店里修毛咯，有在店里的兄弟姐妹吗？免费让你看圆脑袋喔~[乖巧.jpg]】
许椰就这么看下去，看到后面几乎快要不认识“圆头”这两个字了。
目光触及第一条帖子时她忽然想起了那只比雪球还圆的金渐层，她觉得是时候给这只可爱的小白狗一点颜色瞧瞧了。
许椰点进帖子，在给大白照的那几张照片中精心挑选了两张拍摄角度和动物视角十分类似的照片，点击上传。
【5l：楼主在吗？这个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大白。】
雪球好像住在论坛一样，下一秒就给她回了过来。
【6l：你……你说什么！这照片是大白！？】
【7l：对啊。】
【8l：我不信，它的头一定是P过的，怎么可能有猫的头会这么圆？】
【9l：原相机直出无P图。】
许椰背着手潇洒离开这个帖子，留下雪球在原地抱头痛哭。
她继续翻雪球的帖子，直到翻到星期一，她正准备在一溜圆头攻击下退出主页，一条帖名不包含“圆头”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即使许椰每天都会很认真地想把前一天没看到的帖子都刷一遍，但她还是遗漏了很多帖，就比如这一条：
【不知道那天捞我的人类有没有收到我的谢礼~她是个可爱的人类小姐姐，那我就送她可爱的小东西好啦~】
【2l：你给那个人类送什么了？】
【3l：粉水晶喔！希望能给她带来好运~】
她看看帖子上的“粉水晶”三个字，再跑过去看看兜里掏出来的那颗粉水晶。
时间、地点以及人和狗差不多都能对上，雪球也明确指出它送的东西就是粉水晶。
所以那颗品相极好的粉水晶居然是一只狗送给她的？
既然粉水晶是雪球送出的谢礼，那么那颗朱砂珠子是否也是其它她帮助过的动物送的？比如狸花猫或中华田园犬。
只是狸花猫是霍书言从垃圾桶里抱出来的，她不认为救出它是自己的功劳。
于是她凭印象找到中华田园犬的ID点进主页，往下翻了几条，果然类似的帖子就被她找了出来。
【送了漂亮的人类姐姐一颗朱砂，祝她平安喜乐吧~】
这么说来，这两颗珠子不是阿拉丁神灯送的也不是毛衣之神的产物，而是被她救过的动物们送给她的谢礼。
许椰的脸皱成了一团，她刚才对这只天真烂漫的小白狗做了什么！
她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只纯洁小狗的信心，还潇洒地从它的帖中离去，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想到这里，心怀愧疚的许椰又迅速点进雪球的帖子，在那条比头圆的帖子底下回复：
【10l：我认为还是楼主的头更圆一些，相信自己，不要被外界的评价所干扰。】
雪球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它也真的很好哄，许椰的一句话又让它重拾了圆头的信心。
【11l：我就说我的头更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许椰返回去，把两条和珠宝有关的帖子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又分别拍了两颗珠子的照片，编辑了一会信息后发到群里。
【许椰：[图片]】
【许椰：你们之前帮助动物之后也会收到它们的赠礼吗？我前两天从兜里拿出一颗粉水晶，今天又找到一颗朱砂，时间和送礼狗都能对得上，应该就是它们放进我兜里的。】
【柳朔：啥玩意，它们给你送东西了？！】
【霍书言：没收到过。】
【柳朔：别急，说不定它们给我送过东西只是我没找到，等我先骑回去再翻一翻衣服兜。】
【霍书言：你没看到中华田园犬那条帖子里只提到了“漂亮的人类姐姐”？】
【柳朔：不是……我寻思我也不丑啊，还是我给它递的绳子呢，怎么还搞差别对待？】
【许椰：你们救助动物这么久，一次都没收到过赠礼？】
好像是被许椰这句话打击到了，过了很久柳朔才回复了一句：
【柳朔：如果我现在去整容医院整成你的模样，就能收到它们的谢礼了吗？】
【许椰：请你做自己。】
许椰关掉群聊，惊奇地打量着那两颗珠子，她以为动物们送珠宝也是论坛的一项活动，原来身为论坛建造者的霍书言和柳朔也不知道这件事。
刚才只看到雪球的帖子时她还怀疑雪球是不是悄咪咪把自家主人的珠宝当做谢礼送给了她，但当看到中华田园犬的帖子时，她就知道这珠宝应该是另有来历。
毕竟中华田园犬发帖的时间是星期三，那时候它还没被领养，独自生活在宠物店的玻璃柜内，根本没有机会去拿别人的东西。
许椰只是惊奇了一小会就面色如常地把两颗珠子收到了首饰盒里。
她的想法跟刚才一样——猫和狗都会上网了，它们能凭空变个珠宝出来十分合理。
她好奇的是它们到底是怎么变出的珠宝，又是为什么只选择给她一个人送？
魏琳的电话打断了许椰的思绪，她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穿好鞋子拿着钥匙出门。
她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魏琳拎着大包小包从车上艰难地往下蠕动。
她赶紧上前帮魏琳分担了两个包，又帮忙关上了车门。
魏琳拢了拢白色的貂皮大衣，她摘掉墨镜，臭美地甩甩头发，露出一张没留下什么岁月痕迹的脸。
许椰瞟了一眼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老妈，再低头看看穿着卫衣牛仔裤的自己，觉得她就像个给大明星接机的小助理。
魏琳平时很少来富丽名城，小区住户看见来了个穿得跟明星似的生面孔，都好奇地看了这边好几眼。
许椰被看得有些尴尬，魏琳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热情得让她有些无从招架。
魏琳正要对好久不见的宝贝女儿嘘寒问暖，视线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吸引过去了。
她的目光一言难尽地望着不远处的公交牌，许椰也就跟着看了过去。
依旧是在以黑白为主色调的茫茫车海中，一辆骚粉小电驴和一辆墨绿小电驴一前一后，靠着右侧车道排列得整整齐齐，就差把“遵守交规”四个字挂在车把上了。
骚粉小电驴上的男人戴着许椰熟悉的猫耳头盔，苹果绿小电驴绿得能掐出水，穿着风衣的男人戴着青蛙头盔，迎着风快乐得像个准备去春游的小学生。
魏琳内心刚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玩得真花，还好椰子没这么花”，就看见粉猫和绿青蛙把车停在附近，青蛙欢快地伸长胳膊挥手：“许爷~早上好啊~”
许椰淡定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连目光都没有分给那两辆色彩鲜艳的小电驴，“霍学弟柳朔，早上好。”
青蛙和猫耳把车停在人行道旁摘下头盔，魏琳被两个年轻人小小惊艳了一把，她认为这种类型的小帅哥应该去走T台，而不是骑着两辆别致的电驴在车海驰骋。
柳朔的目光在许椰及魏琳脸上扫过，他笑道：“这位是许椰的姐姐吧？”
魏琳心花怒放，一只手摸了摸烫成大卷的头发，眼角笑出一条淡淡的鱼尾纹：“这小帅哥嘴真甜。我是许椰她妈妈，今年都五十好几了，叫阿姨就行。”
柳朔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手揽过霍书言，疯狂地在魏琳跟前刷存在感：“我就说呢，刚才他非跟我说你是许椰她姐。”
霍书言礼貌又局促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阿姨好，您保养得真好。”
魏琳本来还对他们骑着如此鲜艳的小电驴而颇有成见，仅仅聊了两句天她就转变了态度。
年轻人嘛，就是要骑那种迸发着朝气活力的鲜艳电驴才对。
柳朔的胳膊肘在后面捅了霍书言几下，霍书言挺直腰杆，礼貌地上前一步：“我正好要去里面找我弟弟，阿姨我帮您提进去吧。”
魏琳称赞霍书言长得又俊心肠又好，愉快地把手里的包裹匀了几个过去。
霍书言直接把她和许椰手中的所有东西接过，两只手各拎着一堆包裹，就像拎着两张煎饼一样轻松。
魏琳很自来熟，一路上询问了霍书言的姓名和职业，对霍书言这种既沉稳又有活力的年轻人表示了肯定。
三个人在单元楼前分别，许椰接过霍书言手中的包裹，被重得一个趔趄，霍书言扶了她的胳膊一下她才没跌倒。
“你这朋友力气真大。”霍书言已经走到了另一栋楼跟前，魏琳的脑袋凑到许椰跟前，从头到脚打量着霍书言的身形小声议论。
魏琳觉得很是奇特，这小哥的胳膊看着也不像有肌肉的，提这么一大包东西就跟拎一个空心塑料袋一样简单。
许椰回忆起霍书言前几天单手抡起井盖的功绩，也觉得很是奇特：“是啊，他还能一只手拎起井盖呢。”
“嚯，那可真是人与人的力量不能一概而论。”魏琳竖起大拇指，母女俩的观点达成一致。
魏琳和许椰两个人各自扛着一坨重物，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
只是短短的三楼而已，许椰却觉得她胳膊都要断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妈你到底给我带了什么特产这么重，杠铃？”
“什么乱七八糟的。”魏琳白了她一眼，“衣服，咖啡豆，吃的，什么都有。你等会自己看呗，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把手伸进大衣，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包装粗糙的小盒子递给许椰。
“你要的粉水晶，挑的最贵的一条，看看喜不喜欢。”
魏琳就这么把一条很贵的粉水晶随意地装在她那个并不深的衣服兜里，揣到现在还没丢也算是运气好。
许椰打开盒子拿出那条产自巴西的粉水晶手串，珠子圆润饱满，粉是挺粉，在光线下也很透亮，但她看了半天总觉得差点意思。
魏琳简单地视察了一圈许椰的生活环境，帮许椰把快掉到地上的碗往里拢了拢，又把沙发垫铺整齐，还不等许椰挽留她一起吃个中午饭就捞起挎包准备出门：“回头再来看你，中午还约了人吃饭，你等会自己吃点东西吧。”
她毫不留恋，踩着高跟鞋就“哒哒哒”地小跑下了楼梯。
许椰等魏琳走了之后又对比了两条粉水晶，最终她收起手链，把魏琳带来的一大包特产一一归位。
整了将近两个小时小时她才腰酸背痛地从包裹里抬起头。
她一瘸一拐地瘫倒沙发上，打开手机打算放松一下心情。
大数据十分神奇，从前许椰不怎么接触猫猫狗狗时很少刷到过关于萌宠的视频，今天刚一打开小破站，一个标题是“教大家如何制作一张猫饼”的视频就挂在首页第一排。
标题起得很可爱，她点了进去。
视频里趴着一只灰色的小胖猫，猫主人拿着一把构造独特的梳子在它身上梳了几下，随后按了一下梳子上的开关，那团毛就像被压扁的猫饼一样完完整整地弹了出来。
许椰反复看了这个视频好几次，越看越觉得心动。视频中这种短毛猫都能被梳下这么多毛，如果拿着这把梳子给黛黛梳毛，会不会也能收集到一堆小小的黛饼？
她点开评论区，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哎呀小猫：大家避雷，这是骗人的。我梳了我家猫，只有稀稀拉拉几根，根本没成饼状。】
【12345：理论上是可以一次性梳掉那么多毛，但是真到了这种地步你家猫可能得送医院看看了。】
她根据网友的评论作了总结：up主的视频是经过剪辑的，真用它梳毛一次只能梳下来一点。如果梳毛一下子能梳下来那么多，就代表着猫生病了。
她又看了半天视频中的猫饼，最终还是把这条视频转发到了群里。
【许椰：[视频]】
【许椰：你们有见过这种梳子吗？真的能梳下来这么多毛吗？】
她转发过去后就打开某宝搜索同款梳子，霍书言的信息秒回了过来，她又关掉了某宝。
【霍书言：柳朔店里有这种梳子，但是卖得不怎么样。确实能梳下来毛，没视频里这么多。】
【许椰：唉，我还以为真的能制作猫饼呢。】
【柳朔：阎王竟在我身边，真像视频上这样一下子梳下来那么多猫就要嗝屁了！！多梳几下倒是行。你想体验的话可以来店里梳梳小黑，它耐造。】
【许椰：……你才是真正的阎王吧。】
【柳朔：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懒惰的许椰在沙发上躺尸片刻，最终猫饼占据了她思想的高地。
她本就已经穿戴整齐，随便收拾了一下头发就拿起手机和钥匙往宠物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