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冷风，林棠哭了整一刻钟还不停。
大半夜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林陌阳去把车开进来，一群人回了公寓。
林棠还在哭，哭得亲爸亲妈都受不了，熬上姜汤赶紧丢下这倒霉闺女离开了。
景盛年任劳任怨，先拧热毛巾给林棠擦脸，再给林棠喂姜汤。
林棠推开汤勺，“不、不、不好喝。”
“不喝会感冒。”景盛年好声好气哄人。
林棠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话时鼻音重得跟感冒没两样。
“那就感冒。”
“我不怕！”
景盛年放下汤碗，“明天补过生日，后天是结婚纪念日，我准备了三份礼物。”
他看着林棠，林棠肿成一条缝的杏眼也看着他。
只见景盛年面无表情补充：“你不喝姜汤，就没有礼物。”
林棠：“……？！”
她想到那个世界的景盛年，会送玫瑰送项链送发卡。
但这个世界的景盛年只会欺负她！
林棠又哭了。
景盛年好说歹说，低声下气才把人哄好。
林棠抽噎着提要求：“我想要玫瑰花。”
景盛年对着她没脾气，“好。”
他顿了顿，“之前送你，你不太喜欢。”
林棠震惊：“你什么时候送过？”
景盛年：“你回国第二天。”
林棠绞尽脑汁回忆，真让她想起点什么。
那时候两人在金月湾住了一阵子，不过她以为那是景伯伯送给傅姨的……
乖乖喝完姜汤，出了身汗，再去冲个热水澡，天边微亮时，林棠终于睡下，结束了这个混乱的夜晚。
然而预备补过的生日，没补成。
——林棠发烧了。
紧随其后的结婚纪念日也是她在病中过去的。
好在她的礼物一份没少。
一个绝版复古相机；一份写字楼产权的转让书，正是如今工作室租用的那一层；还有一条粉色的珍珠项链。
之前甘琦出席活动让她帮忙选项链，同一个系列没下过三百万，然而这价格水分很大，多半都是品牌溢价。
林棠盖上盒子，“你偷听我跟甘琦打电话！”
“客厅是公共场所，不算偷听。”景盛年把药放下，揉揉她的头发，“吃药。”
喝完药，林棠盖上被子躺好，拽着景盛年的衣角，哼哼唧唧说难受。
之前还说不怕感冒，景盛年拿来手机，给她讲睡前故事。
林棠断断续续烧了三四天，感冒也是一周之后才好转，去国外的飞机不得不推迟。
病好后，她又修养了几天，才跟景盛年启程去G国。
她是怎么避开监控去了游乐场，那一天又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很好奇，但问过一次根本问不出来什么。
林棠背地里苦着脸，她总不能说实话吧。
说她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到了别的世界，那个世界大家死的死病的病，下场都不怎么好。她跟那个世界的景盛年吃了顿饭，还去游乐场玩了一圈，最后提了下分手，然后就突然回来了。
编故事都没这么离谱。
要不是那支手机那身衣服还在，明明白白提醒着林棠那一天的经历都是真的，她也只会当成是一场梦。
不过，这段经历除了让人伤心，还是有点别的用处的。
聪明如林棠，已经知道了‘徐悦’是谁，还记住下一个‘徐悦’的名字。
不仅如此，上次那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阻止‘徐悦’的任务，她也敏锐地意识到背后的不同寻常。
徐悦是江思梦死后占据的身体的名字。
根据那个世界发生过的事情推断，江思梦成为徐悦后，八成第一时间就是搞事。
说不定还是冲着她来的。
但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江思梦和林棠只在高中有过接触。
后面江思梦攻略失败，无论怎么甩锅，那也跟林棠关系不大。
可不管江思梦这次想炮灰哪个NPC，她已经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了，谁还会知道她想害人呢？
就连林棠都是去过别的世界，看网上的新闻才猜到的。
难道还有别的人跟她一样？
林棠觉得不太可能。
她仔细对比了一下两个世界的发展，一切的不同都要从景盛年去学校帮她撑腰开始。
那个世界，江思梦是在大学才见到景盛年，把他列为攻略对象。
而这个世界，则在高中江思梦就见到了景盛年。
先是季闻黎，后是景盛年，林棠吸足了江思梦的仇恨。所以江思梦对她使用道具泄愤，企图让她没办法参加高考。
说到这个道具，它本身的作用并不是让人生病，而是让人渐渐失去记忆，副作用才是病情恶化。
两个世界的轨迹自此岔开。
林棠没参加高考，没有入学A大，反而去了国外留学。
而景盛年没有一个在A大念书的女朋友，他除了实验和考试，基本不去学校。
但没办法，他已经上了江思梦的攻略名单。
学校论坛跟微博一样，被江思梦和各色男生的绯闻占据版面。
景盛年得知后，直接找学校领导解决。
同样是在大二下学期，江思梦被学校开除，进入娱乐圈。
这个时间，林棠回国和景盛年结婚。
和那个世界江思梦单方面和林棠积怨已久不同，这个世界两人几乎没有接触。
她甚至对林棠一无所知。
道具不是万能的，即便江思梦想让碍眼的林棠炮灰，也无从下手。
她另辟蹊径，加速了之前失忆道具的效果。
而直到江思梦因为杀人被抓之前，林棠都没跟她打过照面。
景盛年去处理G国的项目，不在酒店，林棠自己叫了午饭，吃完躺到床上发呆。
景盛年，绝对有问题。
但林棠想不通。
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去学校？
还有，徐悦是不是他阻止的？
他莫非也跟自己一样，去过那个世界？
头顶的问号砰砰砰往外冒。
等他下班回来，林棠薅住人就摁在沙发上，“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景盛年放下饭菜，“要不边吃边问？”
肚子也确实饿了，闻到饭菜的香气，林棠快速点点头。
从沙发转到饭桌上，林棠本来想先审问景盛年，但是饭菜太香了，她吃饱了才想起正事。
“稍等。”景盛年又泡了壶热茶，一人一杯。
林棠轻啜一小口，红茶甜甜的，她埋头一口又一口，很快喝了大半杯。
“景盛年，你有没有秘密瞒着我？”
景盛年帮她续满杯子，闻言挑眉问道：“你指的是？”
林棠：“……”
好哇，果然有秘密，看着样子还不少！
林棠幽幽看着他，“你自己说。”
景盛年抿口茶，缓缓道：“茶不错。”
林棠：“……”
她鼓着腮，“你今晚睡客厅！”
她一拍桌子就要离开，路过景盛年，却猛不丁被拦腰扣下，摁在他大腿上。
林棠别过头去，“哼！”
“我也好奇你的秘密。”他提议：“不然我们交换？”
林棠呆住。
那她不完蛋了？
景盛年慢悠悠喝了口茶，“你觉得呢，棠棠？”
林棠支支吾吾，“嗯……”
景盛年催促：“这样的机会不多。”
林棠眼珠子乱转，伺机逃跑，“我觉得不好，明明是我先问的。”
景盛年不紧不慢回她：“夫妻之间，可以不用分得清楚。”
林棠支棱起来，仰头瞪他，“那你还有秘密瞒着我？”
景盛年便又补充道：“夫妻之间，可以不用分得清楚，但同时也要给双方留出自己的空间。”
林棠：“……”
话都让你说完了是吧？
她认真点头，“那好，以后一人一个房间，给彼此留出充足的空间。”
谁还不会举一反三了？
景盛年：“……房间的空间，太宽敞。”
林棠两手抱胸，别过头去气呼呼道：“不宽敞，我觉得你住楼上我住楼下更合适。”
“生气了？”景盛年靠近，揉了揉她的头发。
林棠转转眼珠，一看有机会，腾一下站起来撒丫子就往卧室跑，并反手锁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景盛年摇头失笑，洗净杯子，去抽屉里面拿钥匙开门。
林棠正趴在床头跟小老鼠唠嗑，听见门锁打开的动静，惊吓回头，“你怎——”
景盛年随手将钥匙扔到桌上。
林棠：“……”
破案了。
他大步上前，倾身压过来，林棠下意识要躲，腰间缠上他的手臂，被勾到他身前，牢牢禁锢住。
现在就是个前胸贴后背的状态。
小老鼠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冲她挤眉弄眼，原地消失。
【芜湖！】
【棠棠，记得任务哦！】
林棠恼怒地瞪它。
头顶被轻轻揉了两下，景盛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跑什么？”
林棠翻个白眼，不跑等着被你算账吗？
不过他算账也就那么两招，不让她吃不让她玩手机，还就是摁着她亲一顿。
不是很难。
林棠心想，她无所畏惧。
小老鼠刚带来了最后一个任务，接吻十分钟。
区区十分钟而已。
就连奖励都有剧透，超级豪华无敌终极大奖！
——道具失效。
林棠翻身面对着景盛年，戳戳他胸口，问道：“你的秘密，除了用我的秘密交换，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吗？”
景盛年想了想，“比如？”
林棠摇头，“我哪里知道？”
林棠又不傻，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先出底价那就是个送。
景盛年出价：“一个要求。”
林棠默默躺回去。
他这是狮子大开口。
还不如用她的秘密交换呢？
见她要放弃，景盛年松口：“可以商量。”
林棠安详闭眼。
景盛年眼底闪过笑意，“不会是你办不到的。”
林棠原地复活，爬起来就问：“你真的不认识江思梦吗？”
景盛年摇头，“不认识，但知道。”
林棠：“……”
你可以不用区分得这么准确。
她点点头，“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盛年：“你读高中，高考前，那次我去学校替你澄清。”
林棠微眯起杏眼，定定看着他，“你记得这么清楚？”
景盛年嘴角噙着笑意，“棠棠，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林棠眨巴眨巴眼睛不解，“你记这个做什么？”
景盛年挑眉，“三个要求了。”
林棠：“？！”
她不敢置信，“你说只要一个要求的？”
景盛年嗓音含笑，同她解释：“一个秘密用一个要求交换。”
林棠也相当会捉字眼，“刚才不算秘密，那只是问题。”
景盛年坐起来，手臂上滑落在林棠腰上，往前带到身前，“我觉得算。”
林棠两手抵着他胸膛，十分自然地吐出那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景盛年偏头轻笑，“那我拒绝交易。”
林棠拳头痒了，想锤他！
林棠单方面出台新规定，语气恶狠狠：“不行！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而且最多只有三个要求！”
景盛年沉吟着，看了她一眼，迟疑点头：“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看得林棠拳头更硬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问：“你之前，是不是跟甘逍他们一样，也失忆了？”
景盛年垂眸，“差不多。”
林棠狐疑，“差不多是差多少？”
安静两秒，便听他开口说道：“一开始，忽然多出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后来一点点消失，最近又陆续记起来了。”
终于听到点不一样的，林棠连忙追问：“什么记忆？什么时候出现的？”
景盛年表情严肃地看着她，故意卖关子：“不好说。”
林棠相当开明，“没关系，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景盛年摇头，“今天累了，想休息。”
林棠：“……”
平时不见你累，熬夜工作第二天还能准时起床运动。
她抿抿嘴角，“那你怎么才能不累？”
景盛年微微偏头，视线直勾勾看着林棠。
林棠会意，凑上去亲了下，没好气道：“可以说了吧？”
景盛年眉眼含着笑, 揽过林棠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徐徐在她耳边响起。
“大学毕业前，我在C市分公司负责某个项目, 结束后有一周的假期。”
“就是那个时候，晚上做梦会梦到一些零碎的画面。”
他梦到, 他成为了林棠的男朋友, 和林棠结婚, 然后……
受他牵累，被害过世。
“你的某个同学，死而复生, 却性情大变, 之后会将对我的仇恨发泄在你身上。”
林棠：“……”
这个总结真的好无趣。
江思梦明明准备的是缠绵悱恻的言情桥段，结果在景盛年嘴里，就变成了悬疑罪案。
景盛年接着讲述：“我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了, 又跟爸请了一周的假期。那时你在学校遇到麻烦，我刚好有空, 就去学校代你处理这件事。”
然后林棠就明白了。
原来那个如此啊。
“虽然意外，但这件事确实和梦里的片段吻合。”
于是景盛年不能再仅仅将其当做是普通的梦。
或许, 可以称为预知梦。
“后来你生病错过高考，却和梦里的发展不一样。”
预知梦的猜测被动摇, 景盛年却顾不得这些, 一心照顾林棠。
等林棠病好, 并收到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景盛年才恍然想起先前的梦。
在那些梦里, 他成为了林棠的男朋友。
一回生二回熟, 在林棠生日那天，景盛年选择了告白。
再之后林棠去国外读书, 景盛年回归工作，偶尔还会梦到那些奇怪的片段。
明知和现实根本不一样，可他却莫名在意，害怕林棠出现意外。
但凡有时间他总要飞去国外，亲眼看到林棠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林棠大二那年，他预备提前结束学校的学习，去学校的次数变多，又见到了梦里害死林棠的凶手。
现实和梦境再次重合。
学校论坛上出现了某些流言，依照景盛年原本的处事风格，他会直接交由学校领导处理。
至于这个凶手是什么下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景盛年迟疑了。
他想到了那些古怪的梦。
犹豫的几天内，他再次碰到江思梦。
紧接着，论坛上随之而来的谣言沸沸扬扬。
A大的论坛不止面向校内学生，景盛年担心林棠误会，果断下手。
同时根据梦里的片段，做出应对计划。
但梦里那些片段只是片段，他正苦于信息过少时，某日突然灵光一闪，恢复了上辈子全部的记忆。
恢复了记忆的景盛年知道，他被使用了道具。
道具的作用自然不是让他恢复记忆，关键也不在道具本身。而是他被首次使用道具，必定触发恢复所有的记忆。
拥有两辈子记忆的景盛年，根据和调查组对江思梦及其系统的研究，做出了各种情况的应对计划，并留给之后的自己。
但很快，恢复的记忆在另一个道具影响下，再次逐渐消失。
意识到这点，景盛年向他爷爷求助，通过林爷爷向林叔叔施压，跟林棠结婚。
系统道具受到的限制其一便是，无法对抗小世界法律的影响。
换言之，他和林棠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这一点失忆道具无法消除。
两人会忘记以前的彼此，却始终记得此刻和下一刻的对方。
而譬如高考作弊，以及□□，或者失手杀人等，道具只能在特定时间内起效。
想必过段时间，警方那里凭空消失的证据会再次出现。
但现在的景盛年并没有上辈子全部的记忆，他只是通过自己留下的文件，知晓了冰山一角。
景盛年陷入沉思。
林棠神情严肃，盯着他一个劲打量审视，这是在想什么呢？
见他久久都没有言语，她忍不住出声打断，“咳！”
景盛年回神，“抱歉。”并在她额角落下轻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