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来晚了。”
卡尔提克耶推开门,直接向着等候已久的黄金之王道歉。
“让您久等了,国常路先生。”
国常路大觉站起来,严肃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等待赤红之王,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你的到来总能带给我惊喜。”
这一位日本的无冕之王向赤王致意后就看向了他身后的少年,颇为欣慰地说,“这位是赤王的新族人吗?看来是一位优秀的人才。”
孔雀有些意外,抬手指了指自己,看到对面的白发老者点头肯定后,他开心地笑起来,向着对方浅浅一鞠躬。
“您好,黄金之王,我是孔雀,王的……嗯,王的族人没有错哦。您一看就是睿智的人。”
国常路大觉哈哈大笑。
“赤王终于有一位口齿伶俐的族人了。”
卡尔提克耶无语地摇摇头,没有接话。
过了会儿,黄金之王才脱离这种爷爷看孙子的状态,端正了神情,看向了收藏着德累斯顿石板的房间。
“我们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这一次请赤王来,是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情——前一段时间,德累斯顿石板发生了变化。我想要立刻请赤王、青王来此商议,青王应邀前来,赤族的柴田君回复说赤王近来忙于他事无暇前来……”
说到这儿,国常路大觉又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赤王不在东京的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有什么老朽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黄金之王知道‘彭格列家族’有一个东西叫做‘十年后火箭炮’吧?”
卡尔提克耶一边回想一边叙述。
“我在十年后的平行世界遇到了一些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这么短的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只记得一片混乱,最后就是从天空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总之,因为某些原因,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坠落了。黄金之王仍然称我为‘赤王’,着实让我略感困惑。”
国常路大觉并未意外,反而点了点头,沉声说:“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赤王的气息与从前不同,但你的灵力仍然透出‘火’的气息,我想在东京还不至于有人如此大胆地冒充赤王才是。如此说来,我有一事不解。”
黄金之王的视线扫过卡尔提克耶,看向了一旁的少年。
“倘若赤王自觉已经不是‘赤王’,那么,这一位少年为何会以你的族人自居?莫非这是壬生一族的后裔吗?”
卡尔提克耶被问到孔雀身份的时候心中一咯噔,天界虽然危机四伏,但多半是真刀真枪的战斗,而不是玩弄心眼斗智,即使是好似大反派的帝释天也从不搞阴谋诡计,向来都是阳谋,而广目天这个马屁精就算想要上赶着巴结也能力有限,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些言语之间的微妙区别了。
不过,黄金之王说到最后忽然提起了“壬生一族”,倒是让不想说出“阿修罗族”的他有了台阶下,只是……
卡尔提克耶转头看向孔雀。
他原本的确是壬生之子,最后的红王,因此他并不介意黄金之王再次翻出这样的身世,可是,孔雀是天帝之子,他从出生就是纯粹的神族,被归到人族之中对他而言可能并非愉快的事情。
孔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王为何要犹豫呢?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说是壬生的相关者也没错啊,毕竟,如果我是女性的话,我一定会是王的‘巫女’吧?”
“红王的巫女……”
国常路大觉沉吟片刻。
他在家族收藏的资料中看到过和壬生一族相关的东西,与壬生的红王相伴而生的“巫女”在壬生一族是特殊的存在——巫女可能不是壬生一族的血裔,却因为和红王的共生契约而获得了极为特殊的地位。历代以来,壬生的巫女都会倾向于选择拥有预言能力的人。
最后的红王原本没有“巫女”,现在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存在陪伴,想必有其理由。
“那么,想必‘孔雀’有着占卜的才能吧。”
孔雀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金之王把这种沉默当成了默认,也不和传说的一族纠结,一句话切入了正题。
“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椎名君却安然无恙,这种情况从未有过,恐怕也不会再有。此刻椎名君究竟是否还是‘赤王’并不由我来确定。左右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不妨看看‘石板’的意见吧。毕竟……椎名君并非在这个世界坠剑啊。另一个世界之中是否存在着其他的‘赤王’也未可知。”
卡尔提克耶点头赞同。
“国常路先生说的对。‘石板’是否还认同我是‘赤王’,我也非常好奇。”
他说着就笑了起来,但是这种微笑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嘲弄的意思。
他曾经推测过“石板”位列神明席位,神格与三贵子相当,在这个岛上也算是相当高等阶的神明,石板选择壬生之子成为赤王并无问题,可是,现在“石板”是否还敢选择“阿修罗王”来当注定坠剑的“王权者”?
黄金之王担忧着“如果失去赤王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并没有留意到素来和善的“椎名京”话中的含义,他直接打开了机关,露出了内间的石板。
德累斯顿石板安静地躺在那里。
卡尔提克耶走过去,越是靠近石板,他越是想笑。
——他感觉到“石板”想要逃走,却又不敢妄动,于是在那里瑟瑟发抖。
相比起从前可以主宰“王权者”性命那时候的威严,现在的“石板”可真是坦率得有点可爱了。
黄金之王起初还习惯性地镇压着石板的力量,但是,正因为他经年累月地肩负着这一重任,他比谁都更加敏锐地察觉到石板的变化。
石板的力量在变弱。
不,与其说是“力量减弱或者消失”,这更接近于面对着可怕的存在而选择了收起手脚、蜷缩逃避的姿态。
德累斯顿石板原本一直向外输出着力量,它一刻未停地搜索着这一片远东之地,想要在东京再寻找到合适的“王权者”,因此它的力量波动就像水流一样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波动强弱有区别而已。现在石板则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力量,刹那间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似的。
“椎名君?”
卡尔提克耶的手指终于碰到了德累斯顿石板。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石板内蠢蠢欲动的赤色波动——石板依然渴望着想要将这样的力量灌输给他,可是,却又畏惧着会引来阿修罗王的报复,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试探性地一下一下用微弱的赤色波动蹭着他的指尖,试图得到他的允许。
“……我不可能第二次让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了。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应该知道,第一次也不是我自愿的。”
椎名京会成为“赤王”可以说是“石板”趁人之危,如果不是石板抓住了他从出云离开力量耗竭的间隙根本不可能强行让他成为“王权者”。正如麻仓好嘲笑过的,就算脑子有问题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力量就在头顶挂上一把剑。
卡尔提克耶移开手,回头看向黄金之王。
“看起来我已经不是‘赤王’了。不过,我有个消息可以告诉您——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不再是‘黄金之王’。无论自愿或是被迫,现在被送上王座的王权者们,我可以让他们全都从这桎梏中被解放。”
国常路大觉心中巨震。
他毫不怀疑面前的少年可以做到这一点——“壬生的红王”曾经是“全能”的代名词,不但在武力上无敌于天下,在各种领域都可以充当睿智的引路人,传闻任何问题都能从红王那里得到答案。他曾经以为这种力量已经随着青木原树海的事件一起消失,现在看来,或许失踪的“壬生之子”不只是去了“十年后”。
“……请红王详谈。”
卡尔提克耶笑了笑,没有否认这个称谓,直接明了地说:“我可以破坏‘石板’。如果‘石板’不复存在,想必‘王权者’也会随之消失。”
“什么?这……椎名君曾经说过,‘石板’有着相当高等的‘神格’,要破坏它的‘绝对神格防御’并不容易……”
国常路大觉说到这里也察觉到了什么,并未深究,话锋一转。
“诚然,这是一桩好事,从此日本不会再受到王权爆发的困扰,不过骤然失去王权者和氏族会产生深远的影响,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安排。届时再请红王来此相助吧。”
“好的,我等候国常路先生的联络。”
卡尔提克耶离开石板,感觉到身后石板的力量波动小心翼翼地追着他的脚步扩展,他笑了笑,也不点破。
“如果黄金之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要告辞了。”
“请务必让非时院送您一程。”
国常路大觉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临到告别的时候,他突然问,“红王有了自己的‘神子’,不会再去做‘神子’吧。”
卡尔提克耶回以微笑。
国常路大觉看着两位少年走远,面色逐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