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白洛玉听着还很稀奇,觉得白橡和别的爸爸不一样,他总是很阳刚,带着他踢足球,带着他爬伤,玩弹弓玩泥巴,带着他去各地旅游去看山河大地,告诉他女士优先,告诉他好男不跟女斗,告诉他男人要罩着女人。
小时候的白洛玉很开朗,和白橡性格有些像,爱说话聊天的是个小话痨。
可渐渐的,随着白洛玉逐渐长大,他的朋友越来越少,他的很多观点别人都无法理解,例如几个人出去,同伴心安理得的享受女生的照顾,把背包啊行李啊重物都丢给了女同学,自己快乐的跑在前面,白洛玉总是想要帮一帮忙。
渐渐地,风言风语多了起来。
男生们都觉得白洛玉喜欢和女同学套近乎,卖弄风情,讨好她们,是个骚狐狸精。
小小年纪就这么勾引人,一点男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白洛玉刚开始还气愤的争辩,甚至动手打架。
他想哭,可白橡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
他告诉妈妈寻求安慰,妈妈又训斥他,男孩子不该到处和人打架。
随着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沉默了,学会了闭口不言。
当他跟这个社会的轨迹越来越偏离,人也越来越封闭的时候,白橡和媳妇开始频频吵架。
白橡自始至终都认为他的教育没错,男人,不该往脸上做过多的投资,满腹的才华才是硬道理,风言风语又怎么了?他是不会改变的。
可白洛玉的母亲却认为白橡疯了,教育男人,不教育他爱美爱打扮,学些芭蕾舞什么的才艺,小小年龄跆拳道就到了顶级,说话刚里刚气的,这以后怎么办?根本就和这个世界对男人的要求相违背。
两口子日日夜夜的争吵。
受苦的就只有白洛玉。
他还是个孩子被夹在父母中间,一方面是对于父亲的理解,一方面又是对于无法融入这个社会的忧郁。
后来,白橡和媳妇终于达成共识。
他教他的,她管她的,互不干涉。
可家就是一个供体,就这么被分离,白洛玉有一种站在独木桥两边,被两个父母拉车一样的无力感。
别人周六日,男孩子都去学舞蹈学厨艺学绘画了,女孩子大多都去学散打学武术。
而他上午跟男孩子一起陶冶情操,下午又要跟女孩子一起强健体魄。
渐渐地,白洛玉变得沉默寡言了。
他抗争不过两个强势的父母,只能学会妥协与忍让。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也许是这个世上不该存在的游离体。
好在,无论爸妈再怎么争吵,家还在,温暖还在。
他想着到大学就该好了,他会达到爸妈的要求,然后把他们想要的一切都拿回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不要吵了,他爱他们,爱这个家。
可是现实呢?
白洛玉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爸妈面色凝重的看着他,缓缓道来:“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小白,你终于长大了,其实爸妈在你初中就协议离婚了,一直没告诉你。你大了,这事儿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了,就算是离婚了,我们也都一样爱你,小白。”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白橡的眼圈有点红。
是他错了吗?
自己细心培养出来,耗费了一切精力的儿子,如此的优秀,可到现在白洛玉还是孤身一人,甚至连恋爱都不曾谈过。
也许,真像是前妻说的那样,他耽误了儿子的一生,并且自私的将他拉入和自己一样孤单的泥潭?
他想试着弥补,想要试着去改变。
可白洛玉却像是将刺猬一样,把他自己牢牢的裹住,不让任何人走近。
白橡正伤感的回忆,白洛玉已经把菜都洗好了端了上来,他洗的很细心,甚至每一片菜叶都是逐一清洗的。
白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怎么洗这么细?差不多就行了。”
白洛玉:“你胃越来越不好,饮食上要多注意。”
白橡:“谁告你的?你妈吗?”
俩人离婚后也没变成愁人,基本上当做哥们儿相处了,偶尔也会走动一下。
苏洛洛这是第一次听到白橡说起白洛玉的母亲,她抬头去看白洛玉,白洛玉半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苏洛洛心里动了一下。
看这样子,难不成他的父母有隔阂或者是早就离开了?
也是,来了两次了,从来没见过他的妈妈。
白橡:“快坐下吧。”他特意指了指离苏洛洛近的椅子,白洛玉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坐在了俩人的对面。他很安静,不参与俩人的对话,坐在旁边默默的吃饭,仿佛一回到家,他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白经理,不再是那个之前在操场上跟苏洛洛调侃聊天的人了。
苏洛洛敏感的觉得白家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好在白橡是个明白人,他没有再过多的说儿子,而是和苏洛洛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间或,白洛玉抬头看了看苏洛洛,苏洛洛点了点头。
其实她知道白橡是想要灌醉她。
可之前的世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当一个酒桌上的女人敢主动端起酒杯,千万不要去惹她。
苏洛洛大学的时候就被同学们称作为“千杯不醉”,她对酒没有特别的概念,好像从小不仅仅是她,家族里的姐妹兄弟们也都一个个喝不醉。
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喝。
苏洛洛没醉,白橡倒有些晃悠了,她看了看:“叔叔,别喝了。”
白橡打了个饱嗝,“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洛洛……苏、叔叔老了……”
白洛玉放下碗筷,他起身去扶白橡,白橡却推了他一把:“没事儿,你去送洛洛,别、风有点大、别冻着人家小姑娘。”
说完,他自己踉踉跄跄的往屋里走,边走嘴里边含糊不清的哼着:“遥想良人寻知音,不料本是故乡人……”
这诗哼的苏洛洛一愣,白洛玉看着她,“他该是知道了。”
苏洛洛原本也没有想着瞒白橡,她只是有点费解:“我什么都没说啊。”
白橡是怎么知道的?
白洛玉似情绪低落,不愿意多说,俩人收拾好碗筷,他把苏洛洛送到楼下。
苏洛洛没有急着离开,她感觉到白洛玉的郁结,陪着他站在楼下看了会儿星星。
白洛玉仰头,看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过了许久,他缓缓的说:“从小到大,我爸都被人认为是疯子,他在努力证明他说的世界的存在,可除了我,没有人相信他。”
苏洛洛听了这话莫名的难受。
白洛玉:“爸爸告诉我,他在的世界本不该这样,甚至……他的原本的妻子,该是温柔爱笑,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从来不会对着孩子和丈夫大呼小叫的。家……也不该是这样,没有任何妥协,冷冰冰的一点温度没有。今天见到你,他可能是感慨多了,才会多喝了几杯,你别介意。”
苏洛洛默默的听着,她能感受到白洛玉的纠结矛盾。
白洛玉:“我回去了,代驾很快就到,今天,没能好好请你吃顿饭,以后再补上吧,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
他正准备离开,苏洛洛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相信叔叔?”
毕竟白洛玉是这个世界的人,在社会大潮流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他是怎么保持一直不怀疑的?
白洛玉沉默良久,他缓缓的说:“因为我不想失去他。”
如果连他也不相信白橡,他会活不下去吧。
苏洛洛看着白洛玉离开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格外的寂寥孤独。
她心理特别难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白橡没错。
他的妻子也没错。
那么……到底是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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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写这文之前,就想到过这个立意会有很多评论与质疑声。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大家可以各抒起见,叶子也总是看大家的留言,但是不敢回复怕引架,只能做一个吃瓜群众,暗暗的偷窥你们。(^o^)/~
苏洛洛到家的时候, 黄兰和苏乔海带着麻团和麻花去商场了,十五在家里打扫卫生。
他扎着围裙,带着胶皮手套,拖地拖的满头大汗。
看见苏洛洛回来,十五对着她笑了笑:“你回来了, 洛洛。”
他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阳光灿烂, 明明每天都排得满腾腾的,经常带着两个孩子, 甚至连洗澡都要掐着时间, 可他就像是向日葵一样, 朝阳充满阳光。
苏洛洛:“嗯。”
也许是喝了酒后期有些上头的原因,她不是很舒服,换了鞋,她坐在沙发上缓和。
十五看见了,试探性的问:“喝酒了?”
苏洛洛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十五榨能了一碗能解酒的甘蔗汁, 他端到客厅的时候, 苏洛洛脸颊微红, 额头一缕散发落下, 闭着眼睛浅寐。
十五轻轻的叫了一声:“洛洛。”
苏洛洛睁开眼睛,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最近经历的太多了, 在过程中, 她不觉得什么, 可今天也许是跑步又喝了酒的原因,她有一种深深的疲倦感。同时,心里莫名的悲伤。
她很想念,想念那个世界的爸妈。
想念那个世界的孩子。
他们还好吗?
如果真的是互换穿越,那个煮夫肖毅一定会对孩子们很好吧,可是那个“苏洛洛”呢?
担心也没用,苏洛洛捏了捏额头,试图缓解一下太阳穴的疼痛。
十五把碗递给她:“喝点,能解酒。”
苏洛洛怔怔的看了他一会,“谢谢你,十五,你真好。”
她拿过去仰头喝了。
甜甜的甘蔗汁顺着食道滑落,苏洛洛感觉胃里是好受了一些。
十五看着她:“洛洛,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话在嘴里转了很多次了。
他觉得苏洛洛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女人,家里事业一个人抗在身上,但再强势的人也有疲倦的时候。而且人不是机器,如果绷得太紧,会生病的。
她正坐起来要说话,手机响了,是黄兰的。
黄兰那边很嘈杂:“洛洛,麻团玩着玩着把之前喝的奶都吐了,头也很烫,是不是发烧了?”
苏洛洛“噌”的站了起来,“你们在哪儿?”
十五和苏洛洛冲下楼的时候,黄兰和苏乔海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她抱着麻团有点焦虑:“这刚开始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苏洛洛赶紧抱过来,她摸了摸麻团滚烫的额头,再看看他烧的起皮的嘴唇,心急如焚。
十五拿出耳枪测温计测了测,心里担心,嘴上还得安慰着:“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要出疹子了,宝宝都要出的,这是排毒的一种表现。”
对于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生病更让人揪心的了。
苏洛洛:“爸妈,你们把麻花带回家,医院孩子多,别再交叉感染了,我和十五去医院。”她正要开车,突然想起自己喝酒了,她看了看十五:“你会开车吗?”
十五摇了摇头。
只能打车去了。
一直十点多才到了妇幼保健院。
原本以为这个点会好一点,毕竟来看病的都是急诊,可急诊就排起了长队已经排到大门外了。
多是全家总动员的,爸妈带着孩子,一个挂号,一个抱孩子。
苏洛洛把麻团递给十五,自己去排队挂号,但看到上面的98号时,她都要崩溃了。
她原本想找大夫说一说,毕竟路上测了麻团的温度已经到了三十九度了,这样烧下去怕烧坏了。
可苏洛洛路过急诊室的时候,看到很多比麻团还小甚至是新生儿插着管子在抢救,她所有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十五抱着麻团哄着,他时不时的喂他点水,让他保持充足的水分。
旁边的一对年轻的夫妻拿着号也在等,女人时不时的看十五一眼,表情古怪。
苏洛洛回来的时候有些脱力,“这得等到几点。”
十五有经验,他看了看号:“没事儿的,洛洛,你不要着急,回头医生会先给咱们开化验的单子,得确定麻团是不是病毒性的发烧。”
十五笃定的话让苏洛洛像是有了主心骨,她点了点头,看着麻团:“最近……我陪他们的时间太短了。”
人生就是这样。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你想要去拼事业了,就注定要一定程度的忽略家里。
还好……
苏洛洛看着细心的十五,要不是他陪着自己来,洛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俩人哄了一会儿,前面的小两口被叫到号了,男人抱着孩子进去了,女人在后面收拾包,她叫了一声:“十五。”
十五全神贯注,所有注意力都在麻团身上,并没有听见。
倒是苏洛洛碰了碰他:“十五,有人叫你。”
十五抬起头一看,脸色都变了,几乎是本能的,他一下子窜到了苏洛洛的身后躲了起来。
苏洛洛一脸错愕。
女人笑了,她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小十五,还真是你啊,可以啊,这才多久没见,人就像是变了个样。”
她的目光肆意的略带十五的身上,不丝毫不加掩饰。
以前土土的衣服不见了,就连黑框眼镜都换成了银边眼睛,皮肤也比以前好了,吹弹可破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的气场好像也不一样了,这才多久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苏洛洛皱起了眉:“你谁啊?”
女人抽回视线,“我啊,我是他以前的雇主啊。”她打量了一番苏洛洛,“他现在跟着你啊?十五,你这就做的不对了,你不是说老家有事儿不想带孩子了吗?怎么又给别人带上孩子了?”
苏洛洛板着脸:“你有事儿吗?”
没事滚蛋。
女人听出了苏洛洛的脾气,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十五,回头见。”
苏洛洛扭头看了看十五,“没事儿吧?”
十五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事。”
各种恐怖的回忆往上涌,十五的唇不可察觉的轻轻颤抖。
十五来家里有一段时间了,苏洛洛对他也比较了解,知道十五表面上看着温和,可其实是有自己的主意和小倔强的,她看出十五不愿意多提虽然存着疑虑但也没多问。
等到快十二点了。
麻团才看上了医生,开了单子,化验之后,医生在诊断书上写着:“没什么,不是病毒性的,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观察吧,三十八度五以上才吃,降下来就别吃了。我看这样,八成是要出疹子,不要着急,都是高烧,疹子出了之后会把娘胎里的毒气排出来的,对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苏洛洛舒了一口气,跟十五说的一样。
缴费完毕,又开好药。
两个人折腾的又回到家里。
在路上,苏洛洛昏昏欲睡,头不时的往旁边外,十五抱紧麻团,尽量把肩膀抬高一点,让苏洛洛能靠着。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笑眯眯的:“真恩爱啊。”
他误会是一家三口了。
苏洛洛睡着了没有听见,十五脸红了,“不是的。”
司机善意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到了家,奇迹般的,就是没吃药,麻团的烧也降了下来。他烧的有些脱水,十五跪在床的一边,用水一点点润湿他的唇,时不时的再去测测体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苏乔海看着已经睡着了的麻团:“就是这样,你小时候也是,明明发烧烧的很厉害,在家怎么都降不下来,去医院也没怎么着,折腾一次就好了。”
苏洛洛搓了搓冻僵的手:“行,降下来就行,十五,我后半夜来替你吧。”
十五摇头,“不用的,洛洛,你明天还用上班,我可以的。”
孩子发烧是常事儿,以前他上户也遇到过。
他从来不会抱怨也不会不耐烦,育儿叔挣的就是这份辛苦钱,熬心血更是常有的事儿。
他的情绪有点低落,自打见了那个女人后就一直不大对劲儿。
苏洛洛想着时间有点晚了,等明天下班再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二天,到了公司,因为前一晚上折腾太久,她连连打哈气。
文祥打扮的像是花蝴蝶一样,“早啊,给,洛洛!”
苏洛洛激动的接了过来,“天啊,文祥,这简直是救命咖啡啊!”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文祥,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靠着女人爬了上去,在苏洛洛眼中,文祥特别的积极向上,天大的事儿,也就难受一会儿,第二天绝对的精神饱满。
文祥笑眯眯的:“救命?必须的,命给你都行啊!这是我该做的,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纱,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这纱有多么的温柔。”
苏洛洛刚喝入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