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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贺松宁扯了扯嘴角:“你是忧心我在庄子上读不进去书吗?”
薛清茵连连点头,满脸都写着真诚。
贺松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逡巡而过。
他压低了声音道:“清茵,从前倒是我小瞧你了。”他说着,一手按在薛清茵的肩头,重重地摩挲了下她身上披就的衣袍:“你当真有几分本事在。”
就连宣王都能叫她打动。
贺松宁不由仔细回忆起往日的薛清茵。
为何那时他只觉得她令人厌烦呢?
这时候宣王也进了门。
后面还跟着赵总管,和兴奋难以抑制的赵煦风。
贺松宁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们,然后抬起袖子给薛清茵擦了擦额头,道:“怎么在外头玩得满头大汗?”
倒很有哥哥的样子。
薛清茵躲开他道:“骑马去了。”
贺松宁想也不想便皱着眉道:“你骑得马?”
平日坐马车稍微颠簸一些,薛清茵都要叭叭呢。
薛清茵只含糊带过:“嗯,骑得。”
一切不言而喻。
贺松宁深深皱了下眉。
这时候庄子上的仆役开始往上呈菜。
“坐啊,吃饭啊,都看我作什么?”薛清茵头一个净了手。
反正别的事无所谓,她吃饭最积极。
“宣王殿下先请。”贺松宁看着宣王,客客气气地道。
宣王连半点眼神也不分给他,只径直在主位落座。
左手边是赵煦风。在座的,除了宣王便是他地位最高了。
右手边……副将方成冢自然而然地落了座。
然后方成冢就感觉到背后一凉。
他好像……不该坐这里?
但这会儿再起身又显得太刻意,他只好忍住了。
“这是什么?”方成冢的目光突然被逐渐摆上桌的菜色吸引了。
薛清茵笑吟吟道:“将军是问这道呢?还是这道呢?”
方成冢怔怔道:“怎么一道道都和京中酒肆的食物不大相同?”
当然不同了。薛清茵心道。
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发现,时下并不兴做炒菜,多是炖煮菜,或者炙烤,又或者是吃生食。
比如鱼脍在京中就极为流行。
如今薛清茵只不过是将炒菜搬到了餐桌上来。
其中还有些后世才流行的菜式,比如烤鸭。
只不过呈到他们跟前来的,只有那么寥寥几片鸭皮,摆盘考究,量少自然显精致。
还有双皮奶,上头撒上煮熟的红豆,蜂蜜和晒干的葡萄。
这也是眼下这个时代全然没有的新鲜产物。
之前薛清茵敢邀宣王登门做客,也是有缘由的。
薛夫人告诉她,庄子上有个丁妈妈做饭菜很是拿手。薛清茵打的主意就是让她做几道新鲜菜式,请宣王来品尝,再借宣王之名,扩散开名气。
从此将这个庄子变作什么呢?就变作和后世一样的度假山庄。
只赚王公贵族们的钱。
薛清茵没有贺松宁那么厉害的手腕,自然只能走一些曲折的路子了。
她示意丫鬟摆好碗筷,才道:“请宣王殿下和方将军品尝。”
方成冢哪里敢动筷?
只等到宣王先动了,他才忍不住又道:“前几日怎么不见这些菜式?”
薛清茵轻轻点头:“唔,因为我昨个儿才到啊。”
方成冢忍不住笑道:“难不成这些个新鲜玩意儿都是薛姑娘自己想出来的?”
薛清茵自然不好交代真正的来历,只点头道:“嗯,我自幼多病,什么苦的东西都吃了个遍,出门的时候也少,闲着没事便只有琢磨这些个没用的玩意儿了。”
方成冢听到这里,面色一肃。
赵总管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难怪薛姑娘半点也不嫌弃他们小公爷,只因她也曾忍受过病痛的折磨。两者虽不同,但有相通之处。
“味道不错。”宣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骤然低沉下去的气氛。
方成冢等人也跟着吃了起来。
“好香!比炙烤出来的更香!”
“有股酥香焦甜的味道,这是什么肉?”
“奶味浓郁,滑弹爽口,这又是什么?”
薛清茵轻拍了下手掌。
她身后的丫鬟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份文书。
方成冢接过去,送到了宣王跟前。
翻开来,才发现是一份菜单。
字体草草可看,不过将名字写得很清晰。
连贺松宁都不由高看一眼。
薛清茵接管产业,并不似他想像中的那样糟糕。
她并不是一时兴致强行要了过去,竟然是当真要认真经营。
方成冢发现菜单上写了很长一串,有些明显还没出现在这张桌上。
他不由笑道:“要吃到剩下的这些菜,得向薛姑娘的庄子上付多少银两呢?”
薛清茵却摇了摇头,难得道:“不要银子。”
方成冢暗暗嘀咕,难道咱们这叫沾了宣王殿下的光?
但不对啊。
上回马场的银子,也没见薛姑娘少收啊!
始终没有开口的宣王目光微动,他低声道:“若你要做长久的买卖,这写下菜单的人,便应当换一个。”
贺松宁抿了下唇,正待出声。
他写得一手好字,自然可以为薛清茵写。但不过是庄子上的菜单?配由他来写吗?
若是薛清茵肯对他服软,……倒也不是不行。
这些念头飞快地从贺松宁脑中闪过。
但最终,没有等到他开口,宣王便紧跟着又道:“柳修远如何?”
贺松宁面色一沉,紧紧闭上嘴,没有再试图开口。
一旁的赵总管惊讶出声:“柳修远来写菜单子?恐怕他是不肯的。”
只有薛清茵很茫然:“柳修远是谁?”
方成冢也不知道,露出同样的属于文盲的茫然。
此时赵总管笑道:“薛姑娘常居内宅,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也不奇怪。这个柳修远十三岁时就出名了,他笔下的字凤泊鸾漂,鸾跂鸿惊,一幅墨宝能卖出千两银子的天价。盖因他不仅字绝,其人傲骨铮铮,轻易求不来他题字。这物稀,自然价贵。”
薛清茵听得双眼愈来愈亮。
好啊!好极了!
一旁薛家的仆役都忍不住暗暗惊叹。
大姑娘的面子竟然这样大?宣王殿下竟然愿将柳修远请来给大姑娘用!
他们这庄子平日里能赚什么银子啊?能种好田就不错了,大公子都瞧不上他们这点儿买卖。
若真能得柳修远的字……
那还叫菜单吗?
那分明就是一幅独一无二的绝世墨宝啊!
就在下人们暗自感叹的时候,薛清茵却紧跟着又开了口:“那还有什么厉害的画师吗?”
方成冢纳闷:“薛姑娘要画师作甚?”
“有用,有用!”薛清茵一笔带过,双眼却是巴巴地看着宣王。
她眼波流转,不笑自媚。
“没有。”宣王却道。
薛清茵面露失望,不过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了,她道:“无妨,这样也够了。多谢殿下,我无以为报……”
这样的句式,她都说顺嘴了。
宣王看着她,也说了两个字:“无妨。”
只是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多了点不一样的深意。
今日骑马骑了那么久,饭吃了一半,薛清茵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倦意。
她打了个呵欠,留下众人慢慢吃这些新鲜菜式,自个儿叫丫鬟扶着就先回院子梳洗歇息去了。
宣王的外袍还穿在她的身上,谁也没说要脱下来的话。
她一路往院子走去,途中遇见了好几回玄武军。
这些身材高大,气质冷硬的士兵,目光刚一触及到她身上的衣裳,便匆匆低下了头,退至道路两旁,恭送着她离开。
薛清茵有些咋舌。
难怪宣王不怕旁人瞧见呢……说到底,如今庄子上留下的都是“自己人”。
要么是薛家的,要么是玄武军。
谁敢往外说呢?
宣王果然还是很滴水不漏的!
薛清茵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衣衫间还有股淡淡的檀香气,叫人说不出的心定神安。
然后她大摇大摆地跨过了门槛。
门关上。
丫鬟婆子们打了水来给她沐浴。
薛清茵褪去衣衫,前脚刚走进浴桶坐下,便见丫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语气小心,但又压不住兴奋地道:“姑娘是要做……宣王妃了吗?”

只等来她家大姑娘倚着浴桶,两眼望天,干脆利落三个字:“不知道。”
丫鬟急了:“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呢?”
薛清茵没再搭理她。
丫鬟也只得暂且收起了跟着大姑娘,飞上枝头、荣华富贵的美梦。
热水浸没薛清茵的身躯。
她肤白如雪,又生得珠圆玉润,该饱满处饱满,该纤细处纤细,丫鬟多瞧上两眼都觉得陡然心生荡漾之情。
大姑娘就算是个表面光鲜的花瓶,不做个王妃也可惜了啊!
何况如今这花瓶里头也掺了点儿水了,晃悠起来还能听见一些智慧的声音呢。
就在丫鬟思绪乱飞的时候。
薛清茵只觉得热水泡得她大腿根痒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挠。
这一挠。
“嘶。”薛清茵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疼?
薛清茵连忙低头仔细去瞧,隔着晃动的水波,她这才看见自己大腿根都磨破了。
先前只顾着兴奋,全然未感觉到。
如今沾了水,才觉得又痒又痛。
薛清茵也不敢泡久了,冲去身上的汗,便赶紧起了身。
丫鬟扶住她,她一迈腿。
怎么会这么痛?
等她终于躺到床上,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仿佛那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失算了。”薛清茵喃喃道。
难怪宣王要强行停下,不许她再骑马玩儿了。
难怪他还说,明日她能起得来就不错了。
换旁人,就算马鞍磨着疼恐怕也比她好。
谁叫她的身躯自幼便娇弱得很,粗布麻衣都能将她磨伤呢?
薛清茵也顾不上什么奇不奇怪了,她扯过被子,就这么岔着腿睡觉。
好在痛归痛,不影响她休息。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
她模模糊糊地察觉到腿上冰冰凉凉的。
薛清茵吓了一跳,连忙睁开了眼,便见丫鬟正坐在床边给她擦药。
她舒了口气,道:“昨个儿都忘了拿药擦,早擦指不准早好了。”
丫鬟却道:“这药方才送来呢。”
“嗯?”
“是个兵爷送来的。”
哦,那就是宣王……送的?
薛清茵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药瓶子。
碧玉的瓶身,上面没有刻字,也没有贴字符,不知道是什么药。但瞧来应当价值不菲。
这用来做瓶身的玉的质地,瞧着比她娘头上戴的簪子还要好呢!
薛清茵暗暗咂嘴。
真有钱呐!
这衬得之前贺松宁建议她的,嫁给魏王,熬死魏王,并继承他的遗产顿时又有了几分吸引力。
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一定都很有钱啦!
薛清茵还在把玩瓶子,突地听见了笑声:“怎么伤成了这个模样?”
她抬头一看。
便见到了盛装的金雀公主。
薛清茵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腿。
金雀公主挨着坐下,道:“今日一来,宣王殿下就回城了。他身边的方副将还说你病了,本宫便想着来守着你瞧瞧。”
回城了?
宣王不是说今日他还在庄子上吗?
薛清茵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只是件小事。
“昨日骑马了,磨伤了。”薛清茵道。
“那你今日恐怕走路都艰难。”金雀公主显然极有心得。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你骑马不怕颠得慌吗?本宫记得你体弱,应当是不能骑马的。”
薛清茵笑了笑:“有法子。”
金雀公主想问什么法子,目光一转,扫见了碧玉药瓶。
这东西可是宫中的御供之物。
金雀公主瞬间了然。
薛清茵趁机和她提起借御医的事。
金雀公主不由笑道:“你怎么舍近求远起来了?”
薛清茵纳闷。
宣王那日也这么说她。
她都按宣王说的来找金雀公主了,怎么还叫舍近求远呢?
金雀公主见她不解,顿觉可爱,哈哈大笑道:“本宫瞧你往日很是聪明,今日怎么犯起傻了?宣王就在你跟前,你为何不找他,反来找本宫?”
“是宣王让我来找公主殿下的。”
“咦?”金雀公主顿了下,问:“你借御医是要给谁看病?不是你自己?”
“不是,是我的庶妹。”
金雀公主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精彩极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宫就说,宣王的性情,从来没变过。”
什么性情?
薛清茵抓心挠肺。
不要做谜语人啊!就不能一口气说清楚吗?
金雀公主却没有了要再说的意思,她知道薛清茵这副模样多半是起不来了,便自个儿带着人上后山去跑马去了。
薛清茵与她之间的情谊到底还没深厚到那个份儿上,如今只是叫投缘而已。所以金雀公主没有留下来陪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薛清茵盯着床帐顶,无聊得要命。
她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不该跑那么多圈儿。
“要不给我讲点故事吧?”薛清茵对丫鬟道。
丫鬟苦着脸:“讲什么故事呢?奴婢也没读过书。”
“唔,就讲府里的,什么传闻都好。哪怕是鬼故事也行。”
丫鬟这才来了点精神:“这倒是有,咱们晚上守夜的时候,就总爱讲这些……”
薛清茵这边听上了故事。
宣王此时却在面圣。
梁德帝的心情不错,温声道:“你近日来请安来得勤了,朕心甚慰。快,快起身。”
宣王起身站定,开门见山道:“那日游湖没有结果。”
梁德帝:“嗯?”
“游湖人多声杂,倒不如在宫中摆宴。”
梁德帝回过味儿来,他惊讶道:“宣王愿借宫宴选妃?”
宣王沉默了片刻。
无人知晓那极短暂的时光里,他都想了些什么。
只听见他应道:“嗯。”
梁德帝自然不会拒绝,他稍作思忖,当即道:“嗯,便以太后之名,邀各家贵女赴一趟宫宴。”
宣王淡淡道:“邀所有贵女。”
梁德帝觉得奇怪。
宣王从来不是贪图颜色的人,从游湖那日回来就可见他的性情还是和从前一样。
以致梁德帝都曾疑心过,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癖。
怎么今日这样主动?
主动得都不像是他了。
梁德帝按下心头的疑惑。
不论如何,宣王肯松口就是好的。
“朕只盼着你能早日大婚了。”梁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低沉。
“叫父皇劳心了。”这话从宣王口中说出来,也还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但梁德帝听了,倒是老怀甚慰,还想留宣王在宫中用晚膳。
宣王却拒绝了。
梁德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还忙着处置安西军的事?”梁德帝顿了下,道:“朕早先教过你,有些事,不必太过心善。”
若是薛清茵在这里,听了这话一定会很吃惊。
因为宣王在梁德帝的口中,在四公主和金雀公主还有魏王的口中……竟然完完全全都是不一样的!
宣王立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梁德帝的话,然后他才道:“不是安西军。”
“那是?”
“回城郊练兵。”
“哦。”梁德帝皱了下眉,“好吧,朕知道你心中放不下军务。宫宴那日留在宫中用膳,不许再推脱。”
“儿臣遵旨。”
一旁的近侍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对皇家父子之间不够亲近的别扭的对话,全程都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薛清茵躺在床上听了两个时辰的故事。
躺得骨头都痛了。
就在她忍受不了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宣王淡漠的声音:“还骑马吗?”
他不是回城了吗?
薛清茵睁大眼。
却说此时的薛府上。
薛清荷知道,今日贺松宁也不会来。
他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是因为薛清茵变得越来越夺目了吗?
他终于知道要回去疼他的亲妹妹了?
就在薛清荷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秋心突然撞开了门,满脸喜色,兴奋得身体都在颤抖。
“二姑娘!御、御医来了咱们府上!”
薛清荷想那又如何?
秋心高声道:“是来给您瞧病的!这是怕您落下什么病根呢!”
她的嗓门之高亢,像是恨不得全府上下都听见。
“一定,一定是大公子给您请来的!大公子和魏王殿下交好,先前还说要请来给大姑娘瞧病,最后也没请。如今还是二姑娘的脸面大!”秋心一边说话,一边眉飞色舞。

第51章 宫宴将近
饶是薛清荷这样不重名利的人,听到这里,也不禁心头微微一动,郁气都去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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