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芳就催促他：“那你快带去，迟了要耽误好久时间。”
谢溧：“好。”
看着谢溧踏上二楼的台阶，许秀芳才走下楼梯。
她到了一楼，以为爹这边已经已经买好，不想，竟然还在排着长长的队伍。
许强朝她招手：“秀芳。”
许秀芳走过去。
许强眉心微皱，说：“今天来买东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估摸着还得要半个小时以上，才能轮到咱们。”
许秀芳问：“爹，会耽误咱们回去吗？”
坝子村离着镇上，可是将近三十里路呢，且山路难走……
许强叹口气，道：“耽误也没有办法呀，好在咱们这次来的人多，夜里赶路也不用担心。”
许强指着楼梯的拐角口，说：“你累的话，去那边坐着，我瞧着台阶可以做，你将包袱垫着坐。”
许秀芳依言，去那边坐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没有轮到许强，但谢溧却从楼梯口的位置走了下来，他的两手空空，显然没有买到。
许秀芳问：“谢溧，没买到吗？”
谢溧摇头：“蛤蜊油卖光了，要等补货后，才有。”
因为现在天寒地冻，很多人的手都生了冻疮、或者开裂，这蛤蜊油抹一抹，效果十分好，所以到了冬天后，就一直是畅销品，不愁卖。
许秀芳将自己的背篓取下，找出自己买的那枚蛤蜊油，递给谢溧：“拿着。”
谢溧有点迟疑。
许秀芳笑道：“叫你拿着就拿着，不然我会生气的。”
谢溧笑：“好。”
许秀芳问：“谢清姐姐，还有小娃都好吧？”
谢溧轻笑着，道：“都挺好的。”
许秀芳闻言，便放下心，说：“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受冷受冻吧？生活上方便吗？”
谢溧点点头，笑道：“很好的，不用担心，小娃现在长胖了呢，比刚出生时胖了一圈。”
只是，尽管掩饰的很好，但他眉宇间的愁色，还是被许秀芳捕捉到了一丝，许秀芳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谢溧抿抿嘴。
在许秀芳关注的视线下，谢溧没有隐瞒，说：“我那位战友的家，离着我姐婆家很近，就隔着一条街，不到500米，她婆婆得知后，又上门闹了一场。”
事情就是这么巧，原本想暂时搬离，远离那家人，不想，那位战友家空置的老房子，就在附近。
结果，却也没有远离对方。
许秀芳叹口气，道：“等熬过这段时间，出了月子，就让谢清姐姐回娘家住着吧，要不然，依着那家人不停的闹腾，这日子是没法过的。”
谢溧：“嗯。”
许秀芳问：“他们一直闹腾，是想干什么呀？”
谢溧抿着嘴，语气有点沉：“是想让我姐主动离婚，给别人腾位置。”
许秀芳闻言，沉默。
谢溧道：“我还是想让她离婚。”
许秀芳问：“你跟她提过了吗？”
谢溧点点头，语气有点闷闷的：“提过了，她还是不愿意，这几天，被她婆婆骚扰，气得她天天都在哭。”
许秀芳想到自己在医院里见到的谢清，她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性格很好，跟谢溧一样爱笑，这样的人……若非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天天哭呢？
许秀芳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
谢溧摇头，说：“你们应该要回去了吧？去一趟耽误时间。”
许秀芳丢下话：“你等等，我问问我爹。”
许秀芳立马就跑到许强那边，这时，许强还在排队，前方还有大概十三四个人左右，但轮到他，估摸着也要小二十分钟。
许秀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许强想了想，笑道：“行，你跟谢溧去看看他姐姐吧，咱们在百货大楼这边买东西，时间还是算快的，估摸着你宏达大伯在供销社那边会更慢，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回去。你仔细着时间，到时候直接去医院那边，我们在那边等你。”
许秀芳：“好。”
说着，许秀芳很快就回到谢溧身边，笑着说：“谢溧，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谢清姐姐。”
谢溧闻言，轻轻点头：“你等我一下，我去推车。”
他骑着自行车来的，车子放在停车的位置，上了锁。
很快，谢溧将自行车骑过来，他长腿轻轻一迈，蹬上车，双手扣住了车把手，便朝许秀芳道：“上车吧。”
许秀芳：“好。”
她莫名有点紧张。
第38章 抢救
百货大楼门口, 积雪早就被铲除了，路面泥泞，谢溧停车的位置，特意选择了一个路面稍微干净的。他转过头, 静静凝视着许秀芳, 等着她上车。
谢溧没有催促她。
许秀芳第一次坐男孩子的车, 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在砰砰跳动。
微不可见的吸口气, 许秀芳小心翼翼侧身坐上去。
谢溧道：“你可能要抓紧车座。”
许秀芳：“好。”
谢溧双脚踩住踏板, 轻声叮嘱：“坐稳了。”
许秀芳：“好。”
谢溧将车子一蹬，便开始朝着马路上行驶。
风开始呼呼吹。
冷风灌注过来，但谢溧宽阔、厚实的背脊, 将之遮挡住了一大半, 许秀芳倒也不觉得冷。
她没有吭声,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
谢溧也没有吭声, 他一直埋头踩自行车。他骑车很稳, 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颠簸感，与许秀芳坐英子姐的车, 是完整两种不同的体验。
近处的房屋房舍，与远处层叠的山峦, 都变得遥远起来，许秀芳却很清楚的感受到前方的谢溧，他的整个形象是如此的清晰。
那个瘦弱、矮小的前桌小男孩, 如今已经变得高大, 稳健。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许秀芳心想。
忽然——
车子忽然一点点停了下来。
谢溧轻轻转头，说：“许秀芳, 你抓稳车座子，等下要下坡了，过了这个坡，很快就能到了。”
许秀芳一愣：“……好。”
谢溧停稳车，说：“路面有积雪，可能会有点滑……”
许秀芳笑道：“我知道，我会抓稳的。”
“嗯。”谢溧道：“我骑车了。”
许秀芳赶紧抓稳了车座子，以免等下溜坡时不小心摔倒。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下坡时的速度，那一瞬间，车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阻碍，直接滑了下去……
许秀芳没忍住，惊叫出声。
谢溧整个人额头的汗，也一下子冒出来。
冒失了，应该让许秀芳下车，走下去的。
可在自行车滑到半腰上时，速度加快，车子还是一下子蹿了出去，那一瞬间，许秀芳整个人也要跟着飞了出去，吓得她条件反射的抱紧了谢溧的腰。
谢溧：“……”
谢溧浑身猛然一颤，那一瞬间，出于对两人的安全考虑，也不愿意让她受伤，他死死稳住了车把手，并用力踩在了地面上，强行迫使飞奔的自行车停下。
自行车停下来，许秀芳的魂，也差点吓跑了。
谢溧转头，看向苍白着一张脸的许秀芳，抿抿嘴，道：“你……你没吓到吧？”
许秀芳松口手：“反正吓得不轻。”
谢溧：“……”
谢溧沉默片刻，道：“抱歉，以后我不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了。”也不会将你至于任何危险的境地。
许秀芳看他脸色也有点白，便忍不住笑道：“没事，还剩下一点坡，我自己走路下去吧。”
谢溧道：“你小心点。”
许秀芳：“嗯。”
谢溧握着车把手，将车子轻盈的滑行下去后，就在坡的下方等着许秀芳。
许秀芳很小心，很小心，才走到坡下方。
谢溧轻声道：“等下我送你回去时，就不走这条路了。”
这条是最近的路，另外的，都需要绕弯，可即便是耽误点时间，他也不愿意冒险了。
许秀芳：“嗯。”
谢溧指着后座，笑道：“接下来的路程，我保证没有下坡路了。”
许秀芳问：“有上坡路吗？”
谢溧道：“……有。”跟你之间，我只想走上坡路。
许秀芳误以为真有，马上说：“那等会儿我下车，我自己走上去，你在上面等我就行。”
谢溧笑道：“好。”
然后——
许秀芳就发现自己被骗了，接下来的整段路程，都十分平坦，既没有下坡，也没有上坡，全程，顺顺利利的，就到了地方。
许秀芳看了下巷子，觉得有些熟悉，说：“这条巷子，离着纺织厂很近吧？”
“嗯。”谢溧笑道：“就在纺织厂后面，估摸着七八百米左右吧，大部分是纺织厂的职工居住在这里。”
许秀芳明白了。
当时，她跟英子姐骑车经过，所以有点印象，原来真的是纺织厂后面的巷子。
“这边的路，有点拥挤。没法骑车带人了。”谢溧叮嘱了一声，说：“你跟着我，不要跟丢了。”
许秀芳：“好。”
两人穿过马路，进入到巷子的里面，因为整个黑山山脉，都处在山区，哪怕是镇上，其实也在山区里面，不过镇上是方圆百里的位置，最为平坦、也是范围最宽广的腹地了，所以自古以来，镇子就建立在这里。
随着一代代人的繁衍、生息，还有不少农村人进城，原本还算宽阔的小镇，也变得拥挤了，因此，这里的居民区，大多是一条条的小巷子，且巷子都很窄小、拥堵。
如镇医院后面的柳婆婆，他们家居住的那条巷子，跟纺织厂后面这条 也没有什么区别。
巷子虽然窄小，但烟火气浓郁，两人才走进来，便已经见到不少人，有些在家门口铲雪，有些在家门口闲聊，还有些人伸长了脖子，正在朝着某个位置看什么……
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叫骂声。
谢溧的脸，忽然一变。
“是我姐姐的婆婆。”
谢溧掉转头，看向许秀芳，说：“我先过去瞧瞧，就在前面第五座院子，你跟上来。”
许秀芳听着那叫骂声，都觉得很有些烦闷，说：“你赶紧去，我能跟上。”
谢溧骑着车，哧溜一下，短短不到10秒，已经停在了院子门口。
许秀芳紧赶慢赶的跟上来。
然而——
她还没有进院大门，忽然听见了一声惊天的嚎哭：“你傻啊！你傻啊！你喝什么农药啊！”
“我的老天爷！”
“我也不活了。”
是谢溧的母亲卢春花的哭嚎声，谢溧已经一把推开门，冲进了房门里面里面，就见自己姐姐躺在床上，正在吐白沫……
还没有满月的外甥，躺在床的另一角落，正在哇哇大哭。
那一瞬间，谢溧整个人手脚冰凉。 ·
房门外。
那圆脸吊梢眼的胖妇人，还在叉腰，伸着手指头，对着屋内破口大骂：“没脸没皮的东西，要死早就死了，别在那吓唬人。”
“不就是想以死逼着我家国栋过来吗？”
“我家国栋才不会上当。”
“我告诉你谢清，你今儿要是死了，也休想进我张家的坟！”
“你要是识相点，就早点跟国栋去打离婚证，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家国栋早就说过了，早就不想跟你过了，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留在我张家，小娃也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生下来的，我们早就说过不要了！”
“不就是想借着小娃，来要挟国栋跟你好吗？”
“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啊。”
“都不要你了，你还留在我张家。”
“嘴皮子说的那么硬气，要走，那为啥不走远点啊？干嘛就杵在我张家的门口啊，不就是想跟国栋和好吗？不要脸，国栋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你了，你硬凑上来，下贱！”
“贱皮子！”胖妇人叉着腰，听着屋里卢春花的哭声，可她还是不当一回事，什么喝农药？
谢清扬言要喝农药去死，都说过好几次了，看到她行动了吗？
没有啊。
也就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
胖妇人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死了更好呢，早点死了，才能给厂里领导戚女儿腾位置啊。
人家爸爸那么大的官，家境那么好的小姑娘，却没有一点架子，嘴甜心甜，还愿意带三转一响的嫁妆过来，顺便还承诺给她家国栋升一个级别，到时候啊，不仅涨工资了，在厂里的地位也提高了，还能给小两口分一套小房子，自家这么些人就不用挤在不到五十平的家属院了……
这条件，不比谢清这种啥都没有的农村泥腿子强？
谢清也就脸蛋长得好，当年要不是靠着脸蛋勾引了她家国栋，国栋要死要活非要娶谢清，她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呢。
胖妇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在骂：“要死就早点死啊，别在屋里干嚎，放心，到时候出殡我肯定给你上一炷香，送你一程。”
就在这时——
胖妇人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大力，突然从背后推了一下她，她心中怒火中烧，顿时转过头，结果没有看到人，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冲进了房内。
许秀芳隔着几米远，就听见了那恶毒的老妇女的骂人声，她紧赶慢赶追过来，又听到谢溧母亲的嚎哭，还有小孩子的嚎哭，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咯噔了一下。
等进屋，就看到卢春花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大哭，小娃娃在床上哭嚎=嚎得满脸涨红。
谢溧正搂着口吐白沫，不停翻白眼的谢清，不断的拍她的背，不断的给她催吐。
床下，散落着一个已经打开的农药瓶。
看到这一幕，许秀芳整个人脑袋都是懵的，浑身也是一阵阵发凉，手足无措，可她却知道绝对不能干看着，那一瞬间，许秀芳脑袋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她没有学过急救的知识，可也知道吃了坏东西，必须要催吐。
许秀芳扫了一圈，立马找到了盐巴，赶紧装了一大瓢水，兑了点盐，想了想，她也顾不得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直接就往里面加了很多空间潭水。
然后，一股脑儿的冲到谢溧身边，谢溧在部队，有学过专业的催吐手法，此时谢清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谢溧一声不吭，死死的扣着她，给她催吐……
许秀芳递给谢溧水：“快！快喂她。”
谢溧满头冒着汗，几乎是全靠肌肉的反应，接过水，然后不停的灌给谢清，然后又不停的催吐出来。
卢春花在旁边，一边哭，一边茫然无措：“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许秀芳抱住了哭闹不休的孩子，说：“婶婶，你别慌，你先抱着娃娃，我跟谢溧把谢清姐姐送去医院，她这样催吐只是急救，还需要送到医院去，快！”
卢春花听到许秀芳清脆的嗓音，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许秀芳的手：“真的能救吗？真的吗？”
许秀芳也不知道啊，她现在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她心底知道光靠她跟谢溧，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去医院，找专业的医生来抢救。
“婶婶，肯定行的，你先在家，抱着娃娃，我赶紧找些东西，立马就要去送去医院。”
说着，许秀芳将哭闹的娃娃递给卢春花，卢春花赶紧抱住了外甥，眼泪巴巴的望着许秀芳。
许秀芳又给谢溧舀了一大瓢的水，里面加了空间潭水……
紧接着。
许秀芳跑到门外，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而那个叫骂不停的胖妇人似乎意识到不对劲，正趁着许秀芳跟谢溧一家人不注意时，准备开溜了！
许秀芳冲出来，一把将她撞在一边：“让一让，让一让，各位乡亲，各位同志，有人喝农药了，事关一条人命，我问问有没有人有三轮车？或者有自行车？”
“请大家帮帮忙。”
“我保证，等我们回来，一定还给你们。”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哗然，竟然真的是喝农药了，真是造孽啊。
其中有位大爷，立马站出来，说：“姑娘，我家里有一辆三轮车，是吃油的那种，跑得快，就是你们可会骑啊？那车是我儿子的，但他今儿上工，还没有回来呢，我一个老头子，也不会骑啊。”
许秀芳一听，顿时大喜，她立马就道：“大爷，您等着，我问问，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谢溧已经听到外面的交谈，他冲着外面大声道：“我会！我会骑，秀芳你找那位老同志借过来，我会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