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没获得前三的人,就按照名次,以此奖励水壶、脸盆、水桶、饭缸、毛巾……这些生活上都能用到的东西。”
谢溧:“好。”
许秀芳一直在说,说个不停,谢溧大部分时候安静倾听,觉得不错时,就会出声赞同,觉得不妥时,就会出言提点。
一直说了好一会儿,谢溧轻声问:“说完了吗?”
许秀芳没理解他的意思,就道:“可能还有很多没考虑周全的地方,我明天再找阿香、阿清姐,还有二爷爷、大锤叔,以及宏达大伯,我爹他们这些村干部们一起商量一下。”
谢溧:“好。”
说着,谢溧侧身到床头,端了一杯水,递给许秀芳,说:“渴了吧?先喝一口。”
许秀芳坐起来,才接过,咕噜噜喝完。
谢溧略有些无奈:“慢点,没人催你。”
许秀芳喝完,谢溧接过水杯,将其放下后,马上就去稳着许秀芳,让她躺下来。
然后,谢溧才轻声道:“肚子里的宝宝困了,想要告诉他娘,他要睡觉了。”
许秀芳听了,这才明白谢溧的意思,这是催促自己睡觉呢,她小声吐槽:“你想催我,就催嘛,别以宝宝的口吻说啊,怪不好意思的。”
谢溧轻笑:“好,以后我直接催你。”
说着,谢溧轻轻抬手,摸着她的肚子,道:“宝宝刚才踢你了,现在又安静下来了,他确实是困了。”
许秀芳也没忍住,摸着肚子,仔细感受了下,紧跟着,就被踢了一脚,她笑道:“这孩子真皮,肯定是随你,我小时候可文静了,一点都不调皮捣蛋。”
谢溧笑道:“嗯,随我。”
在谢溧与许秀芳躺在床上,畅想着怎么举办一场热闹的选拔比赛时,前往镇上送货的许志军等人,才刚刚将全部的货物,全部搬运下来,送到了临时仓库里面。
忙完,许志军灌了一大口水,问:“淑琴婶婶,你要跟我们在这边仓库休息,还是去招待所呢?”
何淑琴道:“我去招待所。”
许志军听了后,马上道:“那你等等,我将单子交给这边仓管员,马上就送你过去。”
何淑琴的意思是自己一个人过去,但许志军不赞同,说:“黑灯瞎火的,路又远,你一个人走过去,我不放心,我送你。”
仓库这边是留了两辆自行车的,是许秀芳这边专门给农资社负责运输的人准备的,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在镇上行走。
“好。”何淑琴见许志军执意如此,便继续等着。
许志军进了仓管员的办公室,将单子递过去,仓管员刚才帮着一起搬运货物了,因此,只要对一下单子,就清楚货物没错,就道:“没问题的,我签字了,志军,你有事情就先去忙。”
许志军笑道:“杨同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找我六哥,他在这边看着的。”
仓管员点点头。
许志军赶紧出来,就看到何淑琴站在临时仓库的路灯下,身形单薄,但她始终挺直背脊,跟她平时没有不同的地方。
许志军就道:“淑琴婶婶,现在天色已经凉了,你应该多带一点厚衣服过来的。”
何淑琴摇摇头,说:“不冷。”
许志军就没再劝,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位邻居婶婶的性格,从小就非常冷淡,跟她说话时常能把人给凉死过去,许志军将自行车一推,说:“咱们早点过去,应该还能赶上。”
何淑琴点点头。
很快的。
许志军就蹬上自行车,将何淑琴给送到了招待所这边,还帮助何淑琴在招待所的前厅办好了手续,确定何淑琴进了房间后,这才离开。
许志军紧跟着就踩着自行车,紧赶慢赶,赶回了临时仓库这边,往休息室的床上一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许志军等人没法马上就返回村里,还要呆上半天,等到县里运输队的大卡车过来将货物拉走,他们才能走。
何淑琴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公安局那边,因为许秀芳提前已经跟柳公安打过招呼,柳公安亲自带着何淑琴去了监狱那边,将人带到探监室后,柳公安道:“您不用担心与害怕,我们这边会保护您的安全。”
关于何淑琴与犯人谢三丫的关系,柳公安是非常清楚的,当初受理何淑琴被婆婆与妯娌暴打的事情,还是他亲自办理的。
柳公安想到这茬,就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何淑琴朝柳公安笑了笑,说:“柳公安,我不担心。”
柳公安道:“那行。我跟我的同事就在旁边的座椅那边等着,你们说完后,就带你回去。”
何淑琴朝他点点头:“好。”
何淑琴坐在了探监室的座椅上,前面是一堵墙,中间安装着铁栅栏,里面没有人。
何淑琴也没有着急,就安静坐着等。
过得了两分钟左右,谢三丫就被狱警带着走了进来,何淑琴留意到谢三丫无论是手上,还是脚上,都戴着镣铐,她什么也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谢三丫看到何淑琴时,却并不平静,她被关了几个月,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且被抓进监狱时,她才刚小产完,身体根本就来不及恢复,因此,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瘦,眼窝,精神很差。
狱警将谢三丫放下,叮嘱了一句:“你就在这里跟她说,有啥想说的都说,不过别搞事情,否则你回去后要加大工作量。”
谢三丫想说谁管什么工作量,她都要死的人了,管个屁啊。可她的死期还没有到,他们是真的会逼着她继续做工作的,这些日子,谢三丫每天都在监狱里面干活,除了吃饭睡觉,根本就没有休息时间,她真的烦透了工作。
于是,就老实下来。
等狱警离开,何淑琴立马冲到了铁栅栏那边:“何淑琴,真是你!”
“你真的肯来见我一面!”说这句话时,谢三丫的声音里是明显带着诧异与惊喜的。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多次要求见自己的丈夫王卫军一面,但王卫军只来了一次,还没有给她好脸色,把她骂了一顿后,就再也不肯来了。
她想要见自己的儿子王铁柱,但因为王铁柱是傻子,没有民事行为能力,还必须要监护人同意才行,王卫民与王卫军兄弟都不肯,她也就一直没见到。
这些日子,谢三丫都快要憋疯了!
她恨王婆子。
恨王卫民。
更恨丈夫王卫军,说来说去,都是他的冷血与无情,才造就了这样一场悲剧。
这些时间以来,谢三丫无数次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可是她又无比的清楚,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说来说去,就是嫁给王卫军后,日子过的十分不如意,她的脾气才越渐暴戾,加上王婆子的推波助澜,跟何淑琴的关系才越来越糟糕,她甚至根本就见不得何淑琴有一丁点的好。
现在,丈夫与大伯子,都没有来,何淑琴却愿意见自己一面。
谢三丫心里唏嘘不已,但面上却突然无比狰狞,道:“王卫军不肯见我,他始终不肯见我,我知道他在外面重新勾搭上了一个女人,他肯定会找这个女人重新生一个孩子的!到时候我的铁柱就彻底没人管了!”
说着,说着,谢三丫就呜呜的哭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
谢三丫哭着哭着,就猛然看向何淑琴,说:“何淑琴,你的心肠一向来很软,你会管我的铁柱的吧?你会的吧?”
何淑琴没吭声。
自从见到谢三丫后,何淑琴就始终没有吭声过。
谢三丫没等到回复,立马就哀求道:“何淑琴,我求你了,求你一定要答应我,求求你成全我的一片心吧,这是我唯一能对铁柱做的了,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何淑琴只是看着她,很冷淡,很平静的那种。
谢三丫恨不得给她跪下来,可在何淑琴那种一如既往的看小丑一样的眼神里,她顿时就羞愤交加,可尽管内心十分悲愤,想到自己的儿子铁柱以后的日子,她还是跪了下来。
“求你。”谢三丫抿抿嘴角,说:“我知道你会觉得我现在很可笑,的确,铁柱傻了后,我确实不想要他了,加上那会儿我重新怀孕了,也对铁柱不好了,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比谁都疼他,想到王卫军一定不会好好对铁柱,我越想越心痛,我悔啊,我就该早早跟王卫军离婚,带着铁柱好好过的,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啊。”
何淑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说了第一句话:“所以,你认为我会对王铁柱好?”
谢三丫抬起头,望着何淑琴,眼泪水巴拉巴拉的往下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完全没有去管去理会,她只是紧紧盯着何淑琴,说:“你会的,我相信你会的。”
没办法,我也只能相信你。
谢三丫哭着道:“求你了。”
何淑琴微微闭眼,道:“我不会答应你。”
探监室。
谢三丫听到何淑琴的话时, 眼里的错愕止也止不住,她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何淑琴拒绝了她。
那一瞬间,谢三丫眼里的祈求与卑微, 一下子消失, 她突然开始笑起来, 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癫狂又绝望。
何淑琴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什么也没有说。
由于谢三丫的举动, 守候在隔壁的柳公安, 以及那位带谢三丫出来的女狱警,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柳公安皱眉,问:“说完了吗?”
何淑琴道:“我没什么想跟她说的了。”
谢三丫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瞪着何淑琴, 说:“不, 我没有说完, 我还有话没跟她说。”
眼看着何淑琴就要站起身, 谢三丫着急的冲到铁栅栏口,伸手要抓何淑琴, 被赶过来的女狱警制止住:“你老实点,别再犯错。”
谢三丫眼泪鼻涕糊了一眼, 一丁点形象都没有,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立马抱住女狱警的腿, 说:“我还有话跟她说, 求你,求你让她别走, 求你。”
她又要跪下来……
女狱警将她拽起来,一脸严肃道:“你好好说话。”
谢三丫嚎哭着:“求你……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让我再跟她说几句行不行?”
那位女狱警到底有些心软,就看向何淑琴。
何淑琴板着脸,没吭声,只是看着柳公安。
柳公安道:“那就再说3分钟,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就取消你的探亲资格了。”
谢三丫忙不迭答应。
紧跟着,谢三丫又道:“公安同志,我有私己话要跟她说,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可以吗?”
她凹陷的眼球里,都写满了祈求。
柳公安看了一眼女狱警,便道:“我们在隔壁。”
那女狱警也点点头,就退了回去。
等他们推开后,谢三丫忽然抬起头,一脸高傲的看着何淑琴,那眼神里一扫祈求与卑微,竟然带上了一点怜悯。
何淑琴皱眉:“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三丫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嗓音,道:“何淑琴,你想知道你们何家是怎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淑琴忽然道:“不想。”
谢三丫的话,顿时噎住了,紧跟着,她的脸色颇有些狰狞,怒视着何淑琴,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道:“你怎么不想?你怎么可以不想?你怎么能够不想?”
何淑琴站起来,道:“那些话,你就带下去吧,我确实不想知道。”
何淑琴便朝柳公安的方向,道:“柳公安,我可以离开了吗?”
谢三丫见她真的要走,急了,伸手要去抓她,但立马被铁栅栏给拦住了,她心里又急又气,是恨不得将何淑琴给拽回来。
“你别走!”
“我告诉你,你不听你会后悔的!”
“你肯定会后悔的!”
何淑琴依旧十分平静的看着谢三丫抓狂不已的样子,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冷漠嘲讽都没有。
谢三丫想吼想叫,暴跳如雷,可隔着一道铁栅栏,完全奈何不了对方,看着何淑琴那副样子,谢三丫更难受了。
就是这个死样子!
何淑琴永远都是这副死样子!这些年,无论你怎么打她,骂她,欺负她……她都是这种死样子,好像不会疼,也不会叫苦叫累……
现在,自己都这样了,她还是用这副面孔对自己,搞得谢三丫抓狂的不行。
何淑琴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身了。
眼看着何淑琴已经走出了七八米,就要瞧不见时,谢三丫心里到底狂躁疯狂涌来,那种守着秘密没法宣泄的怒火,那种想要说的话,结果对方根本就不听的烦躁,都让她没忍住揪了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撕扯起来。
她甚至想要不管不顾,直接在监狱里将之说出来,可到底那一丝丝的理智,还是让她及时住口。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连自己的生命都掌控不了,她想要拖全世界的人一起跟自己下地狱,可她的铁柱还在,如果说出来,那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别说公安管不管,一旦被他们知道是自己说的,铁柱肯定不会好。
谢三丫最终还是住了口。
她看见何淑琴还是走了。
谢三丫整个人一片茫然,女狱警重新出现,将谢三丫带了回去。
柳公安亲自将何淑琴送出去,说:“麻烦你跑一趟了,要不然,我送你到黑山公社办事处吧?”
这大半年来,整个镇上,都知道坝谢农资社,知道许秀芳厂长,因为很多人都受到了坝谢农资社带来的好处。
柳公安的妻子,便是镇上新成立的玻璃罐头厂的一个工人,本来他的妻子没有工作,只能在家里做家务,也是因为这个厂子的成立,才给了他妻子一个机会。
玻璃罐头厂从建立后,农资社的订单就源源不断,经常要加班加点,但干得多,给的钱也多,逢年过节的,还会发不少的节礼,现在啊,玻璃罐头厂现在一跃成为镇上最受欢迎的厂子,比纺织厂这些还要受欢迎。
何淑琴的身份,柳公安是非常清楚的,这是许秀芳厂长的师傅,教授了她果酱、蜜饯等的做法。
果酱、蜜饯、果脯……也是坝谢农资社最受欢迎的产品,无论是老人家,还是小孩子,年轻的妇人小姑娘,就是那些糙汉子们,那也都是很喜欢吃这种甜甜的东西的。
而且,吃了后,所有人都说自己的身体都好了很多,那些陈年的旧疾,也都缓解多了。
柳公安的老娘老爹,因为早年劳累过度,又缺衣少食,落了一身的毛病,尤其是那一身的风湿,疼得两个老人家经常要死要活的,也是吃了农资社的果酱后,竟然奇迹般的缓解了。
那果酱的吃法多样,但柳公安的老爹老娘最喜欢的是用热水冲泡了后直接饮用,喝起来酸酸甜甜的,一点也不腻味。
好喝,还对身体好。
现在,镇上的几个供销社,只要一上架农资社的产品,那都是立马就卖光了,还要靠起得早,排长队,才能抢购得到。
以上种种,让柳公安对坝谢农资社十分感激,也十分感激许秀芳厂长,同时也感激何淑琴这位提供技术支持的老师傅。
所以,柳公安对何淑琴也是十分尊敬,就说:“这里是郊区,离黑山公社办事处远着呢,你要是走回去,得耽误不少时间。”
尽管何淑琴的态度很冷淡,柳公安还是尽量解释几句。
何淑琴闻言后,想了想,说:“那麻烦您送我去肉联厂附近吧,我要去看看我女儿。”
她的手里,还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很多吃的,柳公安一眼就瞧出来里面大多都是农资社的产品,柳公安笑道:“那行,我送你到那边。”
何淑琴道:“多谢了。”
等柳公安骑着自行车,将何淑琴送到肉联厂附近,肉联厂也是一个大厂,厂子的后面就是职工家属院,因此很热闹。
何淑琴从车子上轻轻跳下来,忽然问:“柳公安,您待会儿是要去接孩子吗?”
柳公安笑着道:“是呀,我儿子女儿都在红星小学上学,中午下班后,我就会去接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