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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岁岁无恙)


这大概是晚上最热门的一个项目,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舒杳一向是讨厌麻烦的人,点个外卖,要是距离太远、派送时间过长她都懒得点,更何况是这。
她一度想说要不别排了,但脑海中却突然响起黎穗说的那个传说,什么每一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分手,但只要在至高点亲吻,就能永远走下去。
算了,她想,这一年来,她以前不会做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信一次这种莫名其妙的传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冲动,让他俩在寒风中吹了快一个小时。
她倒是还好,被沉野护在外套里,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寒意,就是沉野……
“你回去不会感冒吧?”舒杳担心的声音被闷在他的外套里。
沉野嗤笑一声:“我的字典里没有感冒两个字。”
“……”舒杳还想说什么,工作人员却提醒他们可以上去了,她松了口气,拉着沉野快步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转动,底下的人群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渺小,舒杳拿着手机,对着远处的璀璨灯光拍了几张照。
等摩天轮转了四分之一,舒杳拽了拽沉野的手,一本正经地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沉野:“什么?”
“每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以分手告终。”
“舒杳。”他严肃地喊了她的全名,抓着她的手重了几分力。
“你听我说完嘛,但是如果转到至高点的时候亲吻,那这对情侣就能一直走下去。”舒杳笑了,“你信吗?”
沉野:“不信。”
舒杳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不信,我觉得是游乐园的营销手段。”
远处不知何时开始燃放起了烟花。
广场上人潮汹涌,夜空绚烂,宛如一副色彩丰富的油画,窗外流光溢彩。
摩天轮很快就要到顶。
舒杳偷偷觑了他一眼,他也垂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沉野笑:“想亲我啊?”
舒杳移开眼神,“没有。”
沉野的右手抚在她后脑勺,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但还没有什么动作,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钱曼青打来的电话。
如果是别人,沉野一定就按掉了,但钱曼青很少很少会给他打电话,一旦打电话,一定是急事。
舱内太过安静,再加上俩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听筒几乎就在舒杳的头顶,所以沉野按下接听的同一时间,她听到了电话里钱曼青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野,快来人民医院。”
舒杳从小就很讨厌医院。
以前母亲每次受伤,几乎都是她陪着来就诊,她还记得,有一次,有位女医生看出了母亲身上的伤痕不对劲,关上门,一脸严肃地问是不是被老公打的。
舒杳想开口,却被母亲捂住了嘴。
她摇摇头,说不是,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大概是见的多了,也可能是母亲的态度太坚决,医生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但对于舒杳而言,不管是那浓烈的消毒水味,还是处理伤口时,母亲疼痛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她脑子里。
而现在,ICU外。
钱曼青靠在沉誉的肩膀上,脸上的泪痕,更让舒杳更觉得这个地方,灯光刺目,令人窒息。
沉野微喘着,问父亲:“爸,发生什么事了?”
“都怪我。”管家刘叔在一旁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大少爷说今天跨年约了朋友,说什么都要出去,要是我再坚持一点不让他出门就好了。”
“老刘,这不怪你,他要出门,没人能拦得住。”沉誉无声叹了口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刻看着依旧镇定,“没事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了,在ICU观察。”
沉野和舒杳默契地松了口气。
沉野留在ICU外等候,沉誉接了个电话,叮嘱他好好照顾母亲,就急匆匆走了。
舒杳本想陪沉野留下,但一想到自己留下,可能反而分散他注意力,再加上,钱曼青现在状态不好,必然需要人陪同,于是便跟钱曼青一起回了家。
凌晨时分,天空中薄雾笼罩,像蒙着一层纱。
路上没几辆车,空落落的,就像舒杳的心。
车上,她拍拍钱曼青的手背,安慰她:“妈,没事了。”
“嗯。”钱曼青勉强朝她笑了笑,但很快,又哽咽了一声,“我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炀炀怎么会去后巷呢?那儿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后巷?”舒杳问,“什么后巷?”
“会所的服务生说他去后巷扔垃圾,但一出门就看到炀炀躺在地上,很难受的样子,幸好会所里有客人刚好是医生,所以抢救得比较及时。”
“后巷有监控吗?”
“说是那里很少有人去,没有装监控。”钱曼青擦了擦眼角的泪,“但是服务生说,炀炀身边丢着一条金链子,他从来不戴这些的,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金链子……
舒杳的喉咙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什么样的金项链?”
钱曼青说:“就挺粗的一条金链子,应该是男人的。”
舒杳的脸庞顿时失了血色。
她想起来,罗建辉来找她的这两次,脖子里都戴着一条大金链子。
但是,沉炀这大半年都不在国内,罗建辉不可能认识他,又怎么会找上他的?
脑海中闪过沉炀那张日常嘻嘻哈哈的脸,舒杳脊背发凉,一个揣测涌入脑海的同时,掌心不由自主溢出冷汗。
她的人生中,除了母亲,沉家这些人,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罗建辉造成的,他们……还能接受她吗?
舒杳突然想,今晚在游乐园,她和沉野没能在摩天轮的至高点亲吻,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个预示……
回到家,舒杳的身体很疲累,脑子却毫无困意。
见钱曼青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是睡着了,舒杳悄悄退出房间,回到她和沉野的卧室。
坐在床尾低头摆弄着手机,舒杳越看,眉头越紧。
不知何时,楼下隐约传来刹车声。
应该是沉誉回来了。
舒杳预感到什么,起身走出卧室,果不其然看到不远处,沉誉上楼后,先去卧室看了一眼,估计是发现钱曼青睡了,于是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舒杳攥着手,跟了过去。
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她起码该和沉家的人坦白。
如果和沉野说,沉野肯定不会怪她,甚至会帮她去说服父母,但她不想这样,不希望他们接纳她,是在“不想破坏和儿子的关系”的前提下。
沉誉像是猜到她会来,给她留了门,舒杳推门而进,看到沉誉坐在书桌后,双手交握撑着额头,看上去满是疲累。
书房门敞开着,舒杳在他面前坐下。
虽然和沉野结婚也好一段时间了,但是她和沉野父亲的接触,屈指可数,甚至连对话都没有几句。
面对这样一位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的长辈,舒杳难免紧张。
她鼓足勇气,刚想开口,却见沉誉按了按眉心,抬起头问:“那个人,是罗建辉,对吧?”
舒杳惊讶了一瞬:“您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我不插手他们的婚事,但作为父亲,对于他们的结婚对象,我不可能不进行必要的调查。”沉誉这话说得极为坦然,“那条项链我看了照片,不太是年轻人的审美,再加上前两天,我收到过消息,说外头有人仗着沉家亲家的名头向高利贷借钱,只是还没深入去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舒杳一时失语。
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她更清楚,一个鲜活完满的家庭,有多难得,她也更不能接受,由于自己的原因,对沉家及沉野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如果不提前干预,那沉炀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牵连她就算了,舒杳怕的是,最终他会仗着沉家的名头违法犯罪,把沉家一起带进社会大众的审判视线里。
沉誉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上沉炀?”
“我怀疑,他想找的是其实是沉野。”舒杳冷静分析,“只是偶然遇到沉炀,俩人长得像,他又只在网上见过沉野的脸,印象不深刻,所以就误把沉炀当成了沉野。”
“原来如此。”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我引起的。”舒杳脑海中浮现起一个现实的猜测,“您如果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要求?让你和沉野离婚?”
“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一切伤害都是我父亲带来的,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情感,您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是合理的。”舒杳低垂着眼眸,嗓音诚恳,“但,我不能答应。”
“不。”沉誉低沉的声音,有力地砸在舒杳的心头,“舒杳,血缘不是界定家人的标准,从你成为我儿子妻子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所以目前的情况,并不是你父亲伤害了我的家人,而是罗建辉这个人,伤害了我们的家人,你明白吗?”
舒杳心口一恸。
在此之前,性格使然,沉誉对她的态度,基本属于不冷不热,她甚至一直觉得,他可能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
可是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这件事,和她无关。
甚至,她也是受害者。
舒杳攥着拳头,压抑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崩塌,她轻轻哽咽一声:“您……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还有一件事。”沉誉往后靠,姿态看似放松下来,却反而愈发令人觉得不寒而栗,“他伤害了我的儿子,我不可能放过,但我之后和你妈说了,你妈一定会担心,把他送入监狱会让你难做,所以我想先问问你,是不是要为他求情。”
舒杳沉默片刻,按亮手机,食指抵着推到沉誉面前。
“我想,应该不用您动手了。”

罗建辉是在隐园被抓的。
庭院里寒风瑟瑟, 他被警察反扣着双手按在地上,面容狰狞地挣扎着,就像旁边树上的枯叶, 明明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却依旧扒紧了树梢,不愿掉落。
舒杳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一个围观的路人。
昨晚在钱曼青的手机上, 舒杳看到了那条金链子的照片。
之前它戴在罗建辉的脖子上, 距离远看不清晰, 舒杳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放大细节一看,她才意识到奇怪之处。
母亲说罗建辉欠了很多债,是来辅川躲债的。
但职业使然,舒杳一眼便能看出, 这条金链子成色很不错, 甚至还刻着独一无二的编号, 应该出自高端品牌, 没有个五六万拿不下来。
她本来以为是罗建辉打肿脸充胖子,但回到房间后,她搜索了一下, 发现这条金链子, 居然是一个国际大牌三个月前推出的最新款, 并且还没有在国内售卖。
再回想到, 上次罗建辉来隐园闹事, 包工队长一提要报警,他立马就怂了, 原来她觉得可能是罗建辉忌惮他们人多势众,但转念一想,他会不会单纯是……害怕面对警察?
舒杳的脑海中陡然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他来辅川,除了躲债,更大原因,是潜逃?
于是她搜索了近三个月,寻西关于偷窃、抢劫的新闻,果不其然在一桩嫌疑人潜逃的入室抢劫并伤人的新闻里,看到一段关于丢失的金项链的描述,和罗建辉戴的那条很像。
根据新闻描述,嫌疑人作案时全程蒙面,楼道监控又被提前损毁,所以警方并没有掌握明确线索,只有一张在小区门口、看不到脸的模糊监控截图。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舒杳几乎一眼就从体型认定了,截图里的人,就是罗建辉。
这条金链子作为最新款,每一条上面都是有编号的,根据编号就可以追查到买主,他估计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敢卖,就自己戴着装阔,想以此来和沉家攀上关系。
却不想,最终也是这一点,害他暴露。
“我他妈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他妈……”罗建辉瞪着眼睛,朝舒杳大声咒骂。
但后面的污言秽语,舒杳并没有听见。
因为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舒杳回头,看到了沉野冷凝的脸色,掌心却是温热。她笑着朝他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兵荒马乱很快停歇,便衣警察们把罗建辉带走后,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舒杳看着紧闭的大门,讷讷问:“他应该出不来了吧?”
“入室抢劫并伤人,够他坐十几二十年了。”
舒杳转身搂住了沉野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一言不发。
沉野轻抚着她后背:“你怎么把他引过来的?”
“我管舅舅要了他的手机号,跟他说。要他藏好一点,要是他被抓了,沉家的人知道害沉炀心脏病发的人是我爸,你肯定会和我离婚,我就做不成阔太太了。”
“他估计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所以反过来跟我要钱,说不给他钱,就跟我鱼死网破,我就约了他来隐园细说。”
对于罗建辉这种视钱如命的人来说,大概绝对无法相信,舒杳会放弃阔太太的生活背叛他,更无法相信,沉家的人即便到此刻,依旧和舒杳站在同一阵线上。
沉野听完,许久没有说话。
他昨晚在ICU外坐了一个通宵。
沉炀之前也发过病,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往“人为”这方面去想。
直到今早,舒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她没有明说什么,只问他,能不能陪她回一趟隐园,然后很平静地告诉他,她报了警。
沉野还挺惊讶,毕竟按照舒杳的性格,为了避免任何疏漏,等罗建辉被抓了,她再让他来接她,跟他坦白前因后果,才是符合她一贯做事风格的。
沉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次怎么想到提前和我说?”
“你说的,他要是找我一定要告诉你。”舒杳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沉野,你说的话,我有记在心上的。”
“嗯。”额头抵着额头,沉野勾唇笑。
舒杳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欲言又止:“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
“狠心什么?”
“他毕竟……”
沉野打断了她的话:“我爸不是找你聊过了?壹壹,不仅要把我说的话记心上,我爸的话,你也得记。”
舒杳便不再问了。
是,血缘不是界定家人的标准。
所以她不过是,举报了一个犯罪的人,仅此而已。
明明是寒冬,中午的太阳却异常温暖。
温存的氛围最后被沉野的手机铃声打断,备注依旧是“妈”。
只不过这次,钱曼青带来的是好消息。
沉炀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所有人都为沉炀的转危为安感到欣喜不已,但作为主人公,沉炀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
舒杳甚至觉得,生死对于他来说,好像根本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几天的惊险,在他嘴里,不过只是“换个地方睡了一觉”。
但即便心态稳得不行,身体终究还是吃了一通苦头,沉炀靠坐在床头,脸上没什么血色。
舒杳牵着沉野的手,站在病床边,张了张嘴:“对……”
“停!”沉炀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表情无语,“我有煽情恐惧症,别给我整那一套啊。”
舒杳就在嘴边的那句“对不起”,瞬间被咽了下去。
沉炀凉飕飕扫她一眼,语气有些虚弱:“跟你有什么关系?大清都亡了,你不会还相信什么父债女偿吧?”
“没有。”舒杳说,“但是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我,罗建辉就不会找上你。”
“这种事呐,谁都不想的。”沉炀慢悠悠道,“更何况,这几年差点嗝屁的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有什么呀,福大命大,老天不会收我的。”
舒杳的心情,的确因沉炀的话,而轻松了几分。
她还想说些什么,沉炀又催促道:“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午饭来了没?心脏病没有带走我,别给我饿死了。”
“……”还好钱曼青不在,不然又得打他嘴巴。
“我去看看。”舒杳松开沉野的手,小跑着出了病房。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沉炀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沉野拖了张椅子过来,慢条斯理地坐下了。
沉炀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完了,要被审判了。
果不其然,沉野往后一靠,冷声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炀暗戳戳想,早知道刚才不让舒杳离开了。
她在,起码还能帮个腔。
沉炀的目光轻颤了一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胡乱地调着电视机频道:“没什么,就,罗建辉知道我是沉家人,管我要钱,就吵了几句。”
“他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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