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终于懂了严启航的痛苦,并为此感到后悔,想回去阻止曾经的自己。
因为这个愚蠢的意外,严启航失去了攀登高峰的机会,年少的时候他对此感觉麻木,没有真正用心去弥补,甚至没有留意到严启航的痛苦。
后来又在严启航试图劝和的时候,用最刻薄的话,赶走了人生中唯一的挚友。
他始终看不惯唐圆圆那双满是亏欠的眼睛。
既然觉得亏欠,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既然喜欢祁望,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在唐圆圆试图让他好好学习的时候,总是觉得烦,再将她赶走。
在唐圆圆得知司家帮忙之后,向他还钱,他只觉得生气,把银行卡折断,让她滚远点,没有真正考虑过她的想法,没有尊重她的意愿。
他只觉得她可爱又容易被欺负,觉得她跟着祁望转的样子好烦,要是只围着自己转就好了。
他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祁望,像祁望的尾巴,却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唐圆圆,不知道她有自己的喜好,有她的梦想,有她的骄傲。
他永远看不惯祁望,觉得他虚伪、假清高。
除了成绩好,没有什么大不了。
从来没有正视过祁望的优秀和自律。
他在学校看到钱都来一次次被人欺负,冷眼旁观,觉得钱都来软弱没用、废物一样,不知道反抗,永远都会挨打,却没有真正伸手去拉他一把。
他试图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旦没有得到就全盘丢弃,觉得无趣至极,不值得再费心思。
他在最应该付出的时候沉默,错过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意孤行越走越远,最后想,不是他们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们。
等他回头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才发现这一生如此狼藉。
“怎么哭了?”
“是不是饿了?”
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年轻的司元洲将他抱起来,放在怀里轻轻摇晃,低垂的眉目始终温和,还有止不住的关切。
“爸…爸…对……”
他始终一意孤行,没有看清自己。
他们没有放弃他,试图拉他一把。
是他拒绝了所有人,放弃了自己。
“是不是做梦被吓到了?”
年轻的司元洲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给他擦眼泪。
温柔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重来的一生何等可贵。
“爸爸……”
他终于能叫出这两个字,这一声那么远,从高考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爸爸。
“会叫爸爸了?”
“你会说话了。”
“宝宝真厉害。”
司元洲摸了摸孩子的脸,不明白为什么他哭得这么厉害。
“不哭不哭,爸爸在这里。”
“别怕。”
他哭得更厉害,抓住司元洲的一根手指,不肯放开,他再也不想看到司元洲生病,看到司元洲失望、愤怒、绝望的眼睛。
这一生,他要让司元洲少工作,多休息,还要请专业团队把那团光研究出的药物做出来。他有自知之明,药学他是一概不懂,但还清晰记得合成方式,仿佛是对方留下的礼物。
他想像那个光团一样,变成司元洲可以依靠的人。他从来没想到,司元洲还有那样鲜活的一面,会高兴、会耍赖,甚至会用小心思去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光团。
他现在才明白,当你潜意识知道谁在意你、谁纵容你,你才会在他面前随心所欲,不怕得不到回应。
司元洲很快发现,家里的崽变成了跟屁虫。
不管他去哪里,孩子都跟在他后面,就连他去卫生间,孩子都趴在门外等,仿佛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如果他去公司,孩子就抱住他的腿。
想让孩子放开,孩子就一直哭。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带着孩子去公司工作。好在孩子很乖,不会大哭大闹,有需求的时候会告诉他。
唯独令他头痛的是,每次他工作时间久一点,小孩就拽着他的衣服,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去陪他玩一会,玩积木,或者抱着孩子四处转转。
其他人背地里说他太奶爸,司元洲不以为意,那些人完全不知道他家崽崽有多乖多可爱,是个超级贴心、超级温暖的小孩。
等小孩能走会跑了,有天突然问:“爸爸,如果我犯了很多错,很不听话,你会怪我吗?”
“你犯什么错了,把花瓶打碎了?”
“还是把衣服弄脏了?”
“都没关系,爸爸不会怪你。”
司元洲摸了摸小孩的头,认真告诉他。
“是很严重的错。”
“会让爸爸失望、让爸爸非常生气的错。”
“把牛奶浇到我电脑上了?”
司元洲回头看了眼电脑,安然无恙。
“我是说认真的。”小孩看着他,眼中居然出现了非常深沉的愧疚。
“也许我会生气、会失望,但我总会解决麻烦,然后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要你改好,爸爸会更喜欢你。”司元洲开始想,小孩究竟做了什么。
“对不起。”小孩快要哭了,他虽然在道歉,却在想,他已经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给那个对他最失望、最绝望的爸爸听了。
这一生,他绝不会让眼前的爸爸变成那样。
“没关系。”
“做错事没关系,以后改正就好了。”
“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小孩。”
司元洲耐心安抚小孩的情绪。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孩把被压扁的眼镜递给他。
他刚刚一不小心坐扁了。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司元洲去扯他的裤子。
“没有没有。”小孩立刻跑掉了。
看那圆滚滚又灵活的身影,肯定没问题。
司元洲叹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在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他有时虽然心累,有时觉得头痛,但也获得了很多乐趣。
他能感受到小孩对他的爱,有时也能察觉到小孩的不安,但他能感觉到,小孩一天比一天更有安全感了。
小孩三岁那年,在一场上宴会上看到严家的大儿子,非要把他带回家。
司元洲和严总交涉一番,把严启航带回家。他担心小孩只是一时兴起,态度反复,然后伤了严启航的心。
但他听到两个小孩的对话——
小小航:“我不喜欢我家的弟弟,我喜欢你当我弟弟,你只要叫我一声哥哥,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的。”
三岁崽崽:“哥哥。”
然后小小航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这个给你,以后有好吃的都分给你……但我还要给自己留一点,因为我能吃很多。”
“我要是吃很多饭,你爸爸会把我赶走吗?”
“不会的,他是最好的爸爸。”
“我还会把我的饭都给你吃。”
两个小孩都笑了,很快玩到一起,形影不离,晚上睡觉都要盖着同款小被子。
司元洲以为他有了玩伴,注意力就会从自己身上移开,但小孩没有,仍然像最守时的监工,只要他工作忙或者加班,小孩就开始打电话,或者去公司接他下班。
司元洲想,大概是他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就尽量按时下班,早早回家,给他们讲故事,带他们出去玩。
看看别人家的爸爸怎么陪孩子玩,他也跟着学,和他们一起玩水枪、挖沙子。
有时候他会想,不止是他的小孩在成长。
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耐心、更温和、更关注孩子的情绪和变化了。
后来小孩开始上学,每天和严启航一起上下课,回家的时候两个小孩都要给他送礼物,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有时候是老师发的小红花,有时候是路上捡的漂亮叶子,或者是颜色好看、形状奇怪的石头。
司元洲用盒子装着,渐渐放不下,然后建了收藏室,一边放他们送的礼物,一边放他们在学校许多的各种荣誉、奖状。
他们渐渐长大,身边多了一个慢吞吞的小胖子,三个孩子玩在一起,性格各异,但相处融洽。
这些年唯一不变的是,孩子对他身体状态的警惕,三个月一次小型体检,每年一次大型体检,每次孩子都要认真看好久体检报告,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司元洲原来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的孩子渐渐长大,高傲尖锐,阴郁暴躁又厌世,像烈火一样灼人,最终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种难言的痛苦席卷而来,他无比后悔,没有观察孩子的性情,没有多关心他的情绪变化。
那时太忙,觉得孩子衣食无忧、有人照顾、有人教他就够了,忽略了对他情感上的引导。
如果他看见小孩睡在客厅,把孩子叫醒就好了,告诉他爸爸下班很晚,如果想和爸爸在一起,放学后可以接他去公司,不用在家里等。
如果他去游乐场的时候没有缺席就好了,或者事后重新带孩子去一次,让孩子玩得开开心心,忘记之前的负面情绪。
如果他在小孩转学回来、不再想和唐圆圆做朋友的时候告诉他,你要主动去找她说话,主动和她说出你内心的想法。
哪怕生气、失望也要告诉她,而不是完全放弃这段友情。即使她有新朋友,你永远是她不可缺少的重要朋友。
如果他在孩子长大、变得叛逆的时候,认真与他谈话,问清孩子内心的想法,而不是把他塞进他不喜欢的学校,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渐渐深化。
他在孩子开始追求唐圆圆时,应该告诉他不要这么轻率,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将你觉得好的、一股脑给她,而是应该去想想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真正尊重她才能得到好感。
孩子就不会看着喜欢的人坚定选择他人,为此心灰意冷。想认真去追求一个人,首先让自己变得优秀,哪怕失败,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成长。
如果在他致人重伤、表现出对生命的漠视之后,认真教他生命的重要性,告诉他这件事处理不好的严重后果,他不会将生命看得一文不值。
如果在严启航受伤之后,他带着孩子去道歉,让孩子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让严启航重新找到人生方向,两个孩子不会渐行渐远,终成陌路。
如果他没有隐瞒病情,没有看轻孩子的承受能力,告诉他一切真相,或许人生最后一段路,他们过去那些年的矛盾都会和解,遗憾不会那么深刻。
有太多事他做得不够好,他总是少走了一步路,想把孩子拉起来,想教他长大,又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只将他推远。
养育孩子像塑造一个泥胚,成型之后的所有缺陷,在年幼时都有塑造的可能。
他将自己性格上的所有缺陷都教给了孩子,一步步错过修复的机会,最后看着孩子摔得粉碎。
这一生,孩子仍然回到这里。
他们之间的相处像一段对照,将曾经的错处照得纤毫毕现,再将遗憾一一修补好。
梦醒,他向孩子道歉。
孩子尴尬了一瞬,很快平静下来:
“我是很生气,气你瞒着我,但我也气自己,那个时候太自我了,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们都好好的,珍惜现在,不留遗憾。”
两人长久对视,抱了一下,终于释怀。
后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有了许多新奇的人生体验。
孩子们渐渐长大,各自实现了梦想。
他家小孩成了战斗机飞行员。
严启航拿了国际比赛的金牌。
钱都来成为破案率超高的刑警。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一生,如此圆满。
每个细小的改变都会带来不同的发展,可能是因为他总在监督司元洲爱惜身体,这辈子司元洲一直很健康,并没有发病。
如果说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想再见上辈子的司元洲最后一面。
当他真正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他想,如果爸爸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好了,如果还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所以当梦境里,他看到满头白发的司元洲,想到司元洲最后那段时间,病骨支离却求神拜佛,想让他有个好的来生,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从来没有对你真的失望过,有时候会生气。气你不知道爱惜自己,情绪上头的时候不管不顾,从来不考虑后果,现在你真的长大了。”
司元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现在这个孩子终于学会了要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懂得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
他英姿勃发,眼神明亮,未来会翱翔长空,守护这个国家,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
“你是我的骄傲。”
“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好,对你不够耐心,对你有所隐瞒,我总觉得你会慢慢长大……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万幸命运又给你我一次机会。”
“现在,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司元洲轻轻抱了抱他,两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生,相隔着遥远的时空相拥,终于在这一刻和解。
阴历六月十六, 泰山山顶。
特事局现任局长谢应、道门当代天师孟栖元,带着一众弟子,按照最高礼节, 一步步祭祀神明,希望能唤醒东方沉睡的古老神明。
自从五年前下了一场灵雨,世界剧变, 无数动植物异变,神话故事中的妖魔开始复苏。
虽然官方在招收学生修炼, 培养自己的中坚力量,但面对那些活了几千、上万年的怪物, 他们才刚刚起步。
热武器对妖魔鬼怪的杀伤力非常有限, 它们有些会遁术、有些只是幻影, 根本没有实体, 却能够肆无忌惮的伤人、杀人。
从古籍中可以看出, 东方有庞大的神明体系, 从上到下等级分明。即使有山野妖怪成精,也不敢犯上作乱, 现在妖怪都出来了, 神仙呢?
“上清道门第九十一代传人孟栖元,叩问先祖。今妖魔作乱,死伤者众,三清祖师、众位仙人何在?”
“道门世代供奉从未中断,还望祖师降下福祉,庇佑后人免遭厄难。弟子孟栖元叩谢。”
比起以往的道门传人,孟栖元年轻得过分。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一身黑色道袍,气质温润, 眉目清俊,周身自有道韵流转。
他天资惊绝,一日千里,门内师长又想潜心修炼,就将掌印传给了孟栖元。
孟栖元在泰山之巅行大礼,再三叩拜。
脊背笔直,看起来从容坚定。
东方的人与神向来是合作关系,人间香火供奉,神仙各司其职,上到天庭玉帝,下到土地城隍,功过自有评定,从来不会低到尘埃里。
如今,西方的神山上有神明复苏,解决了当地的一些麻烦,东方的妖魔鬼怪更多,却没有一位仙人复苏。
哪怕只出现短暂几年,给他们一个过渡的时间,也能减少很多民众的死伤。
泰山雷云压顶,狂风大作。
在孟栖元再三叩拜之后,最中央才现出一道模糊的道人虚影,他再三叹气,语气无奈:
“孩子,不是我们不回应,直到今日你来泰山,再次祭天,我们才能和你传音。”
“自从灵气断绝,天庭就带着众多仙人一起去了界外,新找了一处世界安顿。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漂流到了很远的地方,完全失了方向,也无法传输法宝、灵药。”
“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我们这一界才过去数月,祖界已经过去了数年,已经有显圣二郎真君、哪吒三太子、斗战胜佛乘法器前往星空,路途漫长,真正回到祖界,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为此,我们问过一同前来的众多同道,决定告诉你一些法器、传承所在之地。如果能打开洞天福地,里面的时间法阵仍然奏效,或许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泰山之下,有泰山府君留下的传承。如果能打开地府的大门,找到命格合适的人,继承阎王判官、黑白无常的位置,可镇鬼物。”
“灌江口、花果山、陈塘关,三处都有三位留下的传承,如果能学会大圣的玄功,战力即刻大增。”
“二界相隔太远,现在的人体质或许和以前有些差别,灵气浓度也有不同,如果找到了我们留下的功法,一定要研究过后再开始学……”
“四灵之一的青龙曾经留下了血脉,现在灵气复苏,或许幼龙还在。如果能找到幼龙,他天生能行云布雨、排风止浪,可以镇压水中精怪……”
老道一一口授,说出的声音只落在孟栖元、谢应两人耳中。他见这二人气运极高、且有功德在身,应该是心思清明正直的人,如此才能交付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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