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灯笼外罩着一层人皮,那些人皮维持着狂热、惊讶、痛苦、喜悦等表情,人皮下的血肉、魂魄全被幽黑的火焰燃烧殆尽。
他们都是混在各宗之中的魔焰寄生者,玩家们只排查出了苍梧宗的魔域奸细,其他门派还没来得及清查。
现在这些人就这样化为了燃料,化为一缕缕漆黑的火焰,在虚空之中聚集,汇聚成一个青年男子的虚影。
随着黑焰不断汇聚,他从虚影变得凝实起来,终于显露真容——
一身纯白道袍,墨色长发随意披散。
一双瑞凤眼,眼尾上挑,高贵而傲慢。
面容俊美夺目,仿佛天地造化所钟,然而气息冰冷诡谲,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他全身上下再没有任何饰品,也没有华丽的衣冠能表明身份,却有种极致的冷漠和霸道。
“拜见吾主——”
“愿为王前驱,征战四方!”
苍梧宗大阵之外,那些高大狰狞、气息冰冷邪恶的魔族同时向白衣青年叩拜,无比虔诚。
“魔主?”藏锋道君眉梢微动。
他看着以魔焰凝形的白衣青年,竟从魔主身上看到了一点属于他的二弟子的影子。
“道君高招,竟破了此局。”
“我见猎心喜,特来相见。”魔主道。
他甚至没有看阵法外跪地的魔族一眼,那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令人下意识心生抗拒。
仿佛对他来说,即使是他最忠实的拥趸,也只是一群随时可以消耗的东西,没有任何可关注的必要。
藏锋道君:“若魔主想开战,我奉陪到底。”
魔主摇头:“今日已经没有开战的必要了。”
如果苍梧宗的大阵破了,还值得打一场,但现在大阵固若金汤,想攻破大阵费时费力,十分不值。
“我只是有些好奇。”魔主语气悠然,又有些漫不经心:“昔日名震天下的第一天才,能养出第二个魁首,现在实力究竟恢复了几分呢?”
顿时, 所有人视线都随魔主落在司若尘身上,然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众人感知之中,司若尘没有一点修为, 就像重病缠身的凡人,甚至比普通凡人还不如。
丹田破碎,修为尽废, 再被魔焰寄生。
这样的伤势已经没有丝毫活路。
他能熬到今日,不知付出了多少, 连活下来尚且艰难,更不必说恢复修为。作为罪魁祸首的魔主现在却问这样的话, 实在诛心!
“扶危如今尚未恢复, 我是他的师尊, 魔主若对他有什么不满, 我一力承担!”藏锋道君护在司若尘身前。
“是吗?”魔主眸色深沉, 看着藏锋道君, 仿佛若有所指。此时,除了魔主与司若尘,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扶危是我的弟子, 与他相关的事,自然由我来承担。”藏锋道君语气平淡,仿佛此事就该如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不愧是藏锋道君啊……可惜,我只想领教扶危道友的高招,不需要其他人代劳。”
魔主视线落在司若尘身上,与他对视, 缓缓道:“我猜,你也不需要吧?”
“魔主想如何比?”司若尘反问。
虽然用了蓬莱秘术, 抽取凤凰骨中的生机入体,但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想将破碎的丹田、经脉恢复如初,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你只需要接我三招即可。”魔主道。
“三招不死,我放你一次。”
“那魔主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司若尘语气从容,不卑不亢。
“什么条件,你说说看。”魔主好奇。
现在这个藏在扶危身体里的“主神”,究竟会提出什么条件?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若我能接下三招,请魔主退兵,不得伤人,也不得攻击沿途城镇凡人。”
司若尘看向苍梧宗外的魔域飞舟,他并不认为魔主计划失败,就会善罢甘休。
现在魔主的化身就在大阵之内,如果想做什么非常容易。魔域兴师动众,飞舟上全是披甲执锐的魔族,怎么可能白跑一趟?
“这就是你的目的?”魔主眉头微挑。
他竟不知这个“主神”究竟想要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庇护这群人族吧?
“魔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既然此局已经作废,不如重新落子,如何?”
司若尘越众而出,一袭素色道袍,身披纯白狐裘,发如鸦羽,苍青道冠,端庄清贵,宛如凡俗之中的病弱贵公子。
然而,除了司若尘,世间不会再有这样一位“病弱贵公子”,敢站在魔主身前,语气自然,以退兵为条件,与魔主争锋相对,不落下风。
“如果你想,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前提是,你能接我三招不死。”
魔主很是无所谓。
下令进攻,或者退回,不过二字之差而已。
“必不会让魔主失望。”司若尘轻笑,然而眼中冰冷,没有丝毫笑意。
“扶危伤势未愈,不管是三招,还是三十招,三百招,只要魔主有兴致,我都愿意奉陪。”藏锋道君仍然没有要放司若尘与魔主对战的意思。
“道君不必多言。”
魔主拂袖,又有不少弟子、长老开始燃烧,身体化为飞灰。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被寄生的,就这样化为了黑焰,融入魔主身体中。
“我也不知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如果再有人坏了我的兴致,我就只能在动手之前,把所有阻碍我的虫蚁清理干净了。”
“虽然不值一提,但窸窸窣窣,实在烦人。”
“想必你也这样想?”魔主看向司若尘。
苍梧宗的魔焰寄生者早已被找到,其他宗门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魔主留了暗手。
魔焰是自内而外燃起,只需要瞬息就能烧光一个人,想救都来不及。
原本抱着玩乐心态的玩家眼睁睁看着身侧的修士被火烧成飞灰,再次鉴定时,那团灰显示【修士死后的余灰】,忍不住惊悸起来。
与其说那些修士是npc,不如说他们是具有自我意识、有血有肉的活人,丝毫没有游戏程序应有的机械感。
现在,这样的活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面前。
修真界的残酷第一次真实展露出来。
藏锋道君看着魔主,眼中杀意毕露,生生克制住出手的冲动。
魔主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即使牺牲这里的所有人,把魔主斩杀,也无济于事。
如今已有三昧真火,未来总会有真正杀掉魔主的办法,忍过一时,后续才有翻盘的机会。
当初师尊为他取道号,选“藏锋”二字,正是为此,希望他敛住锋芒,只等来日,一招定乾坤。但让他看着小徒弟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直面魔主的锋芒,他做不到!
藏锋道君杀意迸裂,连本命飞剑都在剑鞘之中震动,垂落在袖中的手背上青筋浮起,微微跳动。
“师尊放心,我不会有事。”司若尘察觉到藏锋道君激动的心绪,语气带着些安抚意味。
他看向魔主,漆黑的瞳中一片冷色:
“还请魔主立誓,三招之后,魔军退回。”
“好。”魔主瞥向那些围在苍梧宗之外魔族大军,语气十分随意:“若他接我三招未死,你们就自行退回魔域,不得伤人,不得违令。”
“遵王上令。”众多魔族仿佛没有独立思想的傀儡,一齐跪地。
魔主只觉无趣,随意抬抬手。
魔族大军又站起来,仍然维持着恭敬姿态。
“我要出手了。”魔主看向司若尘。
他周身幽焰浮动,仿佛某种怪物的触须正在生长,迅速凝结成一柄长剑,落在他手中。
藏锋道君看向那柄剑,瞳孔微缩。
那是他二弟子的本命灵剑!
司若尘上前一步,灵力疯狂涌入还未彻底恢复的经脉和丹田,手中同样出现一把由灵火凝结的长剑。
剑身雪白,最中央有一丝金色光焰在流动,有种净化一切的无尽光明感。
魔主直接全力出手,并没有留手的意思。
正因为司若尘的出现,世间才有了真正克制他的三昧真火。他绝不会容忍司若尘继续成长下去,留下这个致命的威胁!
魔主融合了无数人的意识、魂魄。
他的剑意便取自其中,混乱、邪恶、杀戮。
同时有种俯视众生的漠然感。
在魔焰凝结的剑下,这种混乱的剑意被放大了无数倍,引动无数观战者的心绪,让他们生出了无数负面情绪。
“这一战扶危道友必定会输吧……”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我们是不会都会死在这里?”
“早知道不来参加这次的仙门大会了……”
不止苍梧宗的观战者被引动情绪,另一个世界正在观看直播的玩家心中也十分不舒服,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什么重物。
游戏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的意思,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记录这场战斗。
祂并不知道,“司若尘”作为魔域高层,为什么会和这个莫名出现的魔主打起来。
或许二者只是为了取信其他人。
或许他们同为魔域高层,但互相敌对。
这对游戏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越混乱,就越适合祂成长。乱起来之后,就不会有人在意突然出现的玩家,也不会在意那些肆意疯长的数据流。
司若尘同样以剑意相对。
他练剑的目的与魔主别无二致。
同样是为了杀人,为了对敌。
但他执剑是为了实现心中所想。
为了将肆意作恶的人斩杀。
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同伴。
纯白色剑意锋锐而浩荡,直冲霄汉。
明明拥有世间最锋锐的剑意,其中却不带一丝一毫负面情绪,哪怕用来杀人也没有丝毫戾气。
两种剑意争锋相对,一黑一白。
仿佛宿命之中的对敌。
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二人。
在所有人眼中羸弱多病的司若尘周身泛起澄明的白光,与幽焰之中的魔主对决。
剑与剑相交锋,无形之间迸溅的凌厉杀意让许多观战者肺腑剧痛,受创严重,不得不退远一些。
此时的魔主本就只是一团团魔焰聚集起来的产物,随着他肆无忌惮的挥剑,魔焰本身正在不断被消耗。
燃料是有限的,他们之间早已不止三招,想继续战斗下去,还要更多燃料提供能量。
然而魔主不能再控制阵法内外的魔焰寄生者自焚,他身体中还有另一个意识。
于是,魔主索性汇聚最后的力量,凝结成杀招,这一剑落下,天地寂灭,整个苍梧宗再不见丝毫光亮,一切陷入幽暗之中。
司若尘听见体内细微的碎裂声。
新生的经脉和丹田根本承受不住灵力浩荡的冲击,然而他避无可避。
眼看着无数人在魔主的剑意下沉沦,意识渐渐被染上幽光,司若尘终于解开仙骨的封印,引入无尽带着冰寒之气的灵力。
仙骨本就远超他的品阶,从未真正被激活过,直到此刻,极致的冰霜之力降临——
骨骼之中生出无尽寒意,极致的霜寒可以冻结世间一切,血肉掩藏下,原本微微泛蓝的骨头一点点褪去骨质的洁白,变成晶莹剔透的雪蓝色。
脆弱的身体跟不上骨骼的剧变,他的身体表面骤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纹,仿佛即将碎裂的瓷器。
漆黑的发一寸寸化为雪色,全身都被霜寒之力侵占、改造,唯独识海之中还留有一团白焰,金色的焰心之中,司若尘的魂魄缩小无数倍,端坐其中。
苍梧宗之中,一切都被冰封。
观战的所有人,思绪、身体都被冰封。
哪怕是远隔一个世界的网友,都觉得全身发冷,思维也跟着变得迟缓起来。
来自魔主的幽焰,同样被封在冰层之中。
世间一片冷寂,万物仿佛要归于冰雪之下。
直到一缕温暖的白光突破冰层。
其中的金焰缓缓跳动,带来无尽生机。
原本被幽焰侵染的众人只觉得温暖的火光照在身上,那种被附骨之疽盯上的阴冷感渐渐褪去,凝固的思维也一点点复苏。
他们下意识去追寻光所在的方向。
战场的最中心处,原本用来对战的地方已然变成一座雪峰,司若尘就站在白雪之中,漆黑如鸦羽的发已经变成了霜白,整个人几乎融进雪中。
等他们看清司若尘现在的样子,心中骤然一紧——
不止他的发变成了霜白。
他全身都是细小的裂纹,血本该顺着裂纹渗出,然而极致的寒冷使鲜血凝结,从而让那些裂纹变成极细的血线。
他像一樽破碎的人偶,用殷红的胚重新组装好,但无法彻底复原,留下了红得刺目的血色。
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雪,透着一种触目惊心的虚弱感,他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了。
雪风吹来,他就立在那里,霜白的发与白雪相融,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让人不敢眨眼,视线之中渐渐氤氲出白雾,模糊了画面,等温热的泪珠从眼中滚落,这时才惊觉眼泪淌过的地方,留下一种温热的钝痛感。
“扶危……”
藏锋道君忍下眼中的酸涩,落在霜雪之间。
察觉到那缕微弱的气息,心中刺痛。
随着最后一击被化解,魔主早已消失不见。
他从众人身体中来,力量用尽又在幽暗之中消失。
唯有司若尘看清魔主消失时的画面。
那时,魔主身体已经虚化,与司若尘四目相对,眼中情绪无比复杂,难以用言语形容。
司若尘从中看到了难以自抑、无比深刻的痛苦,那绝不是漠视众生的魔主该有的眼神。
“师尊,我没事。”
司若尘声音很轻。
他亦不敢大声说话,怕现在这具身体会彻底破碎,届时就只能以魂体存世了。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差,前所未有的差。
以金丹期的身体,容纳仙骨爆发时的恐怖力量,代价就是身体彻底被仙骨中的力量侵蚀,像脆弱的冰晶一样,失去了血肉应有的活性。
凤凰骨中的生机已经被耗去一部分,剩下的仍然在兢兢业业修复他的身体,但他现在不止经脉、丹田受损,全身每一个地方都濒临破碎,那些生机之力只能维持现状,尽量不让身体溃败。
“我能为你做什么?”
藏锋道君甚至不敢用灵力探查他的身体。
怕属性不同的灵力让司若尘糟糕至极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差。
“将这里封起来,我要静养一段时间。”
司若尘暂时不便移动,以免正处在低温状态的身体去了别的地方会融化。
“好。”藏锋道君将整座雪峰封印起来。
流风道君和磐山道君对这一战都很自责,又很生气。魔主的力量诡谲莫测,并不会被道法所伤,他们空有境界,在交战时除了庇佑低阶弟子,做不了什么。
哪怕是藏锋道君,也无法介入这场战斗。
他练出的三昧真火,并没有司若尘独有的净化属性,自保可以,想克制魔主却很困难。
等雪峰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他们再也看不见那道虚弱至极、又让人充满无尽安全感的身影,心中怅然若失,沉重至极。
所有人都看出来,如果魔主没有驾临,司若尘本可以真正恢复伤势,重新开始修炼。
然而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他身体又变得更差,失去了恢复的希望。
丹田碎裂,修为尽废,已经是不可挽回的奇迹,司若尘本来即将创造奇迹,却终止在这一刻。
这让众人对魔主的恨意升到巅峰,又生出一种痛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是所有人心中惊才绝艳、足以克制魔主的天才,一次次迫于魔主的力量,失去走上巅峰的希望,这个世界真的还有未来吗?
魔域的阴影从百年前开始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直到此刻,他们再一次认知到魔主的恐怖之处。明明存有希望,却一次次看着魔主将希望摧毁。
“我蓬莱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让扶危道友恢复的办法。”流风道君郑重发誓。
“昆仑亦然。”磐山道君附议。
“我冰月宫也会尽全力。”
“我等也是……”
在场所有宗门都做了相同的决定。
即使心中再绝望,只要想到司若尘,就升起一种本能的信任感。
或许是在被魔焰侵染前,司若尘将他们重新带回人间;或许是不知其名的白金色火焰将魔焰带来的负面影响消去。
这让众人看到了魔主被战胜的可能性。
司若尘已经创造过奇迹。
他还活着,还有未来。
如果有朝一日,连这轮最后的月亮也坠入深渊。那才是真正的绝望之时。
“主人你没事吧?”
长生并没有离开,它本来就是白白一团,在雪地里也不显眼,倒没多少人发现它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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