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贾府中的饭菜顾及这贾母的口味,做的大多都是软烂好嚼,重油重盐的饭菜,并不和墨韵的胃口,因此晚饭墨韵吃的并不多。待到用完了饭,小丫鬟端上了茶来,眼见着他人先漱了口,又重端着一杯开始喝,墨韵也入乡随俗随着众人一起动作。
吃完了饭,贾母将王夫人等全赶了,只留下了墨韵,三春等人一同吃茶说话。还未说了什么便听着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一个小丫鬟过来道:“宝玉来了。”话音未落,一位穿着富贵的年轻公子从她身后转了进来——这公子便是那贾宝玉了。
墨韵细细打量了一番,虽明白贾宝玉说难听些便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然而却也不得不赞叹他外貌之好。
曹公怕是把所有美好的样子全都集中在贾宝玉的身上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1)。若是贾宝玉投胎成了位姑娘,那也定是不输与十二钗的。
贾宝玉进门后先与贾母请了安,叫贾母命去与王夫人请了安,之后又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回来。
见着宝玉又回来了,贾母笑着嗔了他一句,又命他快来见过墨韵。宝玉早就瞧见贾母身边坐着的墨韵了,此时听了贾母的话,忙忙上前见过。墨韵一边回了礼,一边在心中想着:“不知道这贾宝玉见了我,还会不会说什么之前见过,有没有玉的话?”
刚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却见这贾宝玉凑了过来,笑问道:“却是不知姐姐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言。
“……”墨韵却是有些无语,说什么来什么。因此只笑着道:“在家中时曾随身带着一块玉,只是后来舍弟自幼多病,又听闻这玉养人,因此便给弟弟带着了。若是问我此时有玉没有,却是没有的。”
贾宝玉听了,细细想了一番,却也觉得有理,因此只点了点头,坐在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了。
正这时,奶嬷嬷进来了,向着贾母问墨韵院子在哪。贾母想了想,道:“不若就住我院子中罢,反正这院子也大,东西也齐全,你一个小人儿也是住得下的。平日里来往也方便,倒是能常与我这老婆子多聊聊天。”
墨韵听了却是一怔,这倒是与书中黛玉进贾府时不一样了。只是转念一想,贾母这般做却是正常。黛玉当初来时年纪还小,让她与宝玉同住自是没什么大碍的,且当初贾母想的是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住在一起也能够好好培养感情。但是她来了却不同了,只说年纪,她与宝钗年岁相当,大了宝玉得有六七岁,再加上她定是要去参加大选的,此时让两人住在一起便是于理不合了,因此贾母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只是,墨韵想了想还是开口到:“倒是让外祖母费心了。只是我一则身上还带着孝,若是住在外祖母园中恐冲撞了您。另则来时父亲交代了他在京中有着几位好友,叫我常去拜会。若是住在院中到底来去不便,怕是会吵了您的清净。倒不若给我个近些的小院子,出入也方便,也能常常来与您说话,您说是不是?”
贾母听了,也觉得有点道理,只听到孝期未过,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府中还有人要为贾敏守着孝,此时却都已经穿红着绿,脸色一下子便阴了下来。只估计着墨韵还在,因此勉强挤出了一番笑道:“那韵儿这几日便先在这住下吧,待我使人将院子收拾一番之后,再住过去也不迟。”眼见着墨韵应了声,忙叫来两个丫鬟带着墨韵一干人等带去了别院。
见着墨韵渐渐离得远了,贾母终于沉下了脸,叫着琥珀去把王夫人叫来了。
没过多会儿,一脸不明所以的王夫人便跟着琥珀回来了。她本已经除了钗环,换了衣服上了床,此时听着贾母传唤忙又匆匆披了一件衣服赶来了贾母的院中。此时正是寒冬,整个人只披了一件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本想着进了贾母房中能好好暖一暖,一进门却见贾母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不由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向着贾母问道:“太太这么晚唤媳妇儿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第三十一章
见着王夫人一脸的茫然,贾母顿了半晌,这才阴着一张脸看着她,轻声问道:“你真不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
王夫人是真的不明白,此时见着贾母这个样子,只想着是不是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暴露了,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便是贾母自己提出来,她也绝对不能认!因此战战兢兢回答道:“回老太太的话,媳妇儿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贾母依旧是那一副样子,眼睛直盯着王夫人问道:“那你说说,姑娘们,还有丫鬟婆子们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儿?”
“这,这……”王夫人还是不明白,这衣服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贾母见着她还没明白,心里气她根本没把贾敏的事情放下心上,语气不由重了几分:“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竟是把敏儿的孝期给忘了?!”越说越觉得气,若非这王夫人为贾家生下了元春,生下了宝玉,贾母恨不得当时就把贾政叫来,休了这个毒妇!
王夫人这才明白贾母到底是为了什么生的气,心中暗喜的同时连忙跪了下来请罪道:“;老太太莫要动怒,一切都是媳妇儿的错!”说罢拿起了手边的帕子遮在脸上泣声道:“都是媳妇儿管家不严,才闹出了这等事情,只是媳妇儿也要分两句!”只是心里还是想着,这老婆子自己都不记得女儿的孝期,出了事情却来责骂我,然而心中想的在恶毒,面上却依旧是一脸的哀切。
贾母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喝了几口,道:“那你便说说有什么可分辨的。”
王夫人跪在地上,因着快要歇息的缘故脸上未施半点脂粉,衣着也是一件亵衣外套着一件长袍。虽也稍稍上了年纪,但能够生养出元春与宝玉这般相貌的女子自身相貌自是不会太差,此时跪在地上,拿着手帕低声泣诉,反有了几分的楚楚可怜,倒叫刚刚进门的贾政有些看直了眼睛。
“母亲。”贾政进了门,先见过了贾母,这才问道:“不知母亲这么晚叫这妇人来是为了何时?”他今日本准备找王夫人有些事情商量,却在快要休息的时候叫贾母把王夫人叫了去。本想着等她回来了再说,却不知等了半晌都不见人回来。贾政一面怕贾母找王夫人真有什么事情,一面又想着今日一整日都没有来见过贾母,因此急忙过来了,却不想一进门便见着自家夫人这般样子。
贾母见着贾政来了,面色也稍稍好了些,此时见他问起,只冷哼了一声,也不看王夫人,道:“你自己问问你这好夫人做了什么罢!”
贾政皱着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刚进来时看见王夫人这可怜的样子还想着为她说两句话,此时见着王夫人似是真的惹了贾母生气,当下便向着王夫人喝到:“你这无知妇人,到底做了什么,惹的母亲这般生气!”
王夫人与贾政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贾政这个人?连忙哭道:“那么多年下来,老爷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我可是那般会故意惹母亲生气的人?”
贾政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虽与王夫人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然而王夫人把他是什么人摸的门清,他眼中的王夫人却是一个孝顺长辈,慈爱小辈的人,便是对着探春与贾环这两位庶子庶女,也具是一片慈母之心。因此听了王夫人的话之后,又向着贾母道:“母亲怕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贾母见着儿子这般容易就被一个妇人给欺瞒了,不由生出了满心的无力感,面上也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不由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边上站着的琥珀忙站在她身后接了她的手,为她轻轻按了起来。
贾政眼看着贾母闭了眼睛皱了眉头,心下大急,忙上前站在了贾母的身边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又对着一边站着的珍珠斥道:“没见着老太太难受?还不快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太医?”
贾母本就觉得不舒服,听了贾政这怒喝脑中更是生疼,只皱眉闭眼道:“你那么大声吵什么吵?还嫌我老婆子日子过的太舒服是不是?连自己妹妹的孝期都不记得,还在这里吼我的丫鬟?”
“孝期?什么妹妹的孝期?妹妹孝期不是早就过了?”贾政听着贾母提起了贾敏的孝期,面上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贾母被这对夫妻气的肝疼,声音又重了几分:“你是不用为你妹妹守孝了,你女儿呢?这满院子的下人呢?今日你外甥女儿来了,让她见着母亲孝期这满院子穿红着绿的丫鬟,你是下谁的面子呢?”
贾政这才明白贾母在气什么,想到不自觉下了墨韵的面子可能带来的后果,脸也阴了下来,转过身瞪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见着母子两人具看向了自己,知道自己这关不太好过,然而到底庆幸贾母没有翻出之前的事情来,因此只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这却是冤枉儿媳了啊!且不说这段时日都是我那侄女在管家,便是我这几日也是日日忙着娘娘的事情。只想着既是凤丫头在管家,那定是出不了问题的,因此才没有注意这些事情,却不想竟是出了这等事!说到底也是媳妇儿管家不力,媳妇儿这便去向外甥女请罪去!”说着便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似是真要去向着墨韵请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