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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冲动期(走走停停啊)


“奥。”唐致攥着手机,再抬头时,姐姐已经回房了。她于是也默默走回小客房,低头时结紧了眉头,顺手把手机关了机。
第二天一早,天气不好,天空云层浓厚,地面蓄着热,人在其中,像是蒸桑拿。唐致心焦,在家里呆不住,所以等姐姐姐夫上班一走,就收拾收拾,把木木带下楼去玩儿。
小区的大榕树下面,几个孩子在玩飞行棋,木木也凑进去。唐致心不在焉在旁站着,她手里拿着手机,但一直没开机,想开机,又犹豫,在一楼的架空层下面,明明有点温风吹进来,她还是热得,脖子里一圈细汗。最后,拿定了注意,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换个手机号吧。她抬头来,想了想,姐姐家小区附近,有家联通的小营业厅,橘黄色的门头,没错。
“木木,”她扬声叫:“走吧,小姨带你买薯片去。”她说话间,下起了小雨点,稀稀疏疏,大雨的前奏。还好她们有备而来,她拉着木木的小手,撑开带来的雨伞。
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出来时,仍旧下着小雨。唐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酸奶,朝木木努努嘴:“你看看,叫你别挑这个吧,这酸奶没有吸管,你去问那个姐姐要一个来。”
“哦。”木木抱着薯片,划拉着小短腿又走进去,留下小姨,站在便利店门口,朝外望着沉沉黑云。
乌云没什么好看,年年岁岁都相似,乌云下的车子亮着一闪一闪的尾灯,唐致认识,是姐夫的车牌号,但开车的女生,她不认识。
她觑着眼睛,恨不能放眼三百里外,伸长了脖子看。那女的从车上下来,年轻高挑的身影,画了精致的妆,耳朵上戴着什么耳饰,看不清,在唐致眼里,闪过一道晶光。
她用力睁圆了眼睛,从马路对面咖啡馆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木的爸爸,她姐夫杨帆,手里还提着杯咖啡。
看样子,女生和姐夫是要换过来开车,唐致看着他们交换了手里的东西,咖啡是买给女生的,车钥匙交到了杨帆手上。他们面对面交错的一刻,说了什么,两人都笑着。唐致觉得,那女生笑得更多些,进而看见她伸手拿纸巾,给姐夫头上擦了擦。
擦什么呢?水珠?唐致猜测着,一眼不眨,在心里,翻腾起了一朵花儿。
杨帆摆了摆手,没停留,绕过去,坐进了驾驶座。
“小姨,走吧,我拿到吸管了。”木木嘟着脸走出来。
唐致正紧盯着,伸手推木木,“你再进去看看 ,还想吃什么,去拿,小姨给你买。”
木木点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知足常乐的性子,“不要了,我妈妈不让我多吃零食。”
“去吧,去再挑一个,没事儿,不让妈妈知道。”她保持着姿势没动。
“奥。”木木转身看着里面货架。
这个点儿,马路边,杨帆的汽车发动开出去了,转眼而开过了前面路口,消失在车流里。
失去了目标,唐致眼里升起一层失望,耷拉下眼角来,“走吧,木木,陪小姨去联通。”
“昂?不是买东西吃么?我再要一个吸吸冻。”木木刚挑定。
“你妈妈不让吃零食,走吧。”她伸手拉着木木的小手,出了便利店。
“不是不让妈妈知道么?”
“那可不一定,我嘴快,晚上一不留神全说出来,你就完了。”
“那你少说点儿话。”
“还是不要吃,比较保险!”
他们一大一小,走在芒果树下。
唐致顺利换了电话卡,晚上做晚饭的时候,一直在踌躇,怎么告诉家里人,不说不行,大家没法联系她;说了肯定要问她为什么突然换号码?真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她一边炒菜,一边皱着眉头,怎么就没有令人轻松的,只会嘘寒问暖、绝不问东问西的家人呢!
不过,她这晚,完全多虑了。
唐致特地少做了个菜,防着姐姐姐夫不回来吃,她和木木吃不完,浪费。
应着她的考虑,姐姐姐夫两人前后脚,准时到家。
唐致只好赶着,又加了道肉末炖蛋。
杨帆进门时本来在和周格商量,“我明天部门团建,去漳州十里蓝山,可以带家属,你有没有空,咱们带木木一起去。”
周格低头换鞋,“哦”了一声,没正经回应。杨帆便转头看她脸色,不大好,洗手吃饭的时候悄悄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
她眉头凝着点冷霜,“嗯,有点儿事儿,等吃完饭吧,你洗碗,我找文文说两句话。”
“哦。”杨帆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猜测道:“文文有啥事瞒着我们?”
周格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杨帆便也没再追问,只提醒她:“慢慢说,别着急。”
于是晚饭吃到尾声时,周格说:“文文,一会儿让你姐夫收拾碗筷,咱们俩下楼走走吧。”
唐致抬头来,眼神有点儿游移不定的疑惑,“好啊,正好我也有点儿事,想和你说。”
“嗯,那正好。”周格点头。
他们家小区前面,有个不小的健身公园。两姐妹难得这么边走边说话。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先说。”走在树荫下,周格问,她表情不自觉的严肃。
唐致瞅了瞅她眼睛,自己心怀鬼胎,有点儿迟疑,“还是你先说吧,姐。”
“我今天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在关机状态?”周格正式开始发问。
“哦,我换号码了,今天刚换,换个厦门的号码,没来得及告诉你。”唐致掩饰着,脸上还残存着点笑容,像夕阳西下时即将收尽的天光。
“突然换号码,是为了让小陈找不到你吧。”周格开门见山,不绕弯子。
唐致脸上的一点夕光,彻底沉进了地平线。“你知道了?他找到咱家去了?”她问,男友的行为习惯,她多少有点儿数。
“你早知道他会找到家里去吧,”周格停下来,站在一段昏黄的路灯光下,“你不接他电话,索性换了号码,以为就断干净了?”
“我都说了分手了,是他死活不同意,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唐致嚷起来。
“所以你突然跑到厦门来,就是为了要躲着他!”周格下午接到唐叔电话,就明白了唐致的来意,“你前男友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人么?他死缠烂打的性格你一早就清楚,甩手跑了,你想想他会找谁去闹?”
“他干嘛了?”
“他昨晚在咱们家门口拿大喇叭放了一晚上哀乐,白天还把十几个破花圈堆在楼道里。”周格冷着脸,努力克制着说,“妈下午被气得不行,中饭都没吃,好在没怎么样,但是这人已经在家门口叫嚷了一天一夜了。”
“这个王八蛋,不是个东西。”
这些骂人的话,从来就是最没用的,跟篱笆里面狂吠的狗一样,只能听个声儿。“你们究竟有什么没说清楚的,趁早说清楚……”周格从来不骂人,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务。她想说,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还没说出口,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眼,接起来:“唐叔,哎,我和文文在一起,嗯,我跟她说了。”
唐致听见是爸爸打来的电话,脸上面色平添了一分紧张。别看唐叔一辈子做会计工作,慢条斯理、和颜悦色的眉眼。但他从小打起女儿来,也是拿竹枝子狠狠抽的,向来不手软。只可惜,通常管教的动静越大,成效越少。
“哦,好的,我明白,你放心,我和文文讲。”周格在通话中,抬眸看了妹妹一眼。
“我爸说什么?陈奇又来闹了么?”等周格一挂断,唐致赶着发问。
“你爸让你暂时呆在这儿,不要回去,省得见到面,对方有什么过激行为,更不好处理。”周格转达,虽然觉得略有道理,但深想了还是不妥。唐叔最后说:“这个小陈,让他闹两天,过去就好了。”可如果,过不去呢,不是自家受罪。
“奥。”唐致这时倒十分乖巧听话,点着头,瘦瘦的肩膀,显得势单力薄。周格藉着一点路灯光,看了看她,看她垂着眼皮,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们姐妹没了主要话题,散步的后半程就各自沉默着,像长途车站候车厅里偶然聚在一起的旅客。唐致深陷在自己的烦恼里,忘了前面想说的话。她穿着条极简的短裤,露出细长的腿,公园里正是湿热,有两只花脚蚊子围着她白嫩的小腿肚转悠,很快,一只成功叮上去,坟出一个红红的山包。
回到家时,杨帆正在和母亲视频通话,吴芳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你爸爸又买鲜花饼了,我都让他不要买的,非不听。哎呀,这个点儿了,你不叫木木去洗澡?等会儿睡得太晚,明早起不来吃早饭,早饭对孩子来说,最要紧的,懂么?”
镜头里似乎带到一点周格姐妹开门进来的画面,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叫你爸跟你说吧,老杨,过来!”“我说什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都被你说完了嘛。”老杨忽然被 cue,无所适从。
杨帆只好接过话题来:“那你们好好玩吧,家里都挺好的。”结束了通话,房间里陡然安静。
家里是不是挺好,他从散步回来的两姐妹脸上读到了,好不到哪儿去。“……我刚切的西瓜,在餐桌上,一起吃吧。”他说,缓和一下气氛。
唐致摇摇头,“不吃了,我中午没睡觉,困了。”说着回房去了。
周格正走到餐桌边,顺势坐下来。杨帆转头望着唐致关房门的背影,低声问:“怎么样?谈好了么?”
周格摇摇头。
“那,出了什么事儿?”
周格压低了声音,把唐致和前男友的闹剧讲给杨帆听,杨帆也跟着皱眉:“家里真的没事儿么?这种小年轻,难说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嗯……”
“你要回去一趟么?要的话,我明天漳州就不去了。”他说。
他是部门负责人,团建的核心人物,怎么能不去呢,周格明白。她摇摇头说:“不用,你正常去吧,唐叔说家里没事,我明天看看情况再说。”一般,家事和公事之间,似乎总是公事更重要。
“嗯。”杨帆没再坚持,他其实并不特别了解周格从小长大的地方,风土人情、街坊邻里。从恋爱到结婚,及至婚后的这些年,他只去过她县城的家,屈指可数的几次。他理解她,那边家里没有她的位置,不是所有的家乡,都一定要留恋的。
杨帆第二天一早,依照活动计划,提早一点出发,先开车去老城区接丽娜,她昨晚发微信来说,车胎扎了钉子,胎压不行,跑不了长途,他答应让她搭车 。
丽娜家住在市政府附近,闹中取静的地方。她似乎算准了时间,站在小区门口的榕树下等,看见杨帆的车子开来,远远地招手,露出笑脸和白牙。
“帆哥,咱们拐到瑞景去一下,那边的肯德基我买了早餐,得去拿。”丽娜一边坐好,一边系好安全带,觉得副驾驶的靠背太直了,她动手往后调了调。
“哦,怎么?起晚了,还没吃早饭?”杨帆调转车头,换了路线。
“哪里,我早早就起来了,还化了妆,你看!”姑娘生动地转过脸来,给他欣赏,路口恰好变了绿灯,他专心看路,没转头,听见她接着说:“我特地买了两份早餐,那边是穿梭餐厅,不用停车,取餐很方便的。”
“两份早餐!姑娘家家,一大早吃这么多,等会儿还是跟着我车跑吧,省得长胖。”他顺嘴调侃她,眼神盯着路面。
话里的深意,丽娜没听懂,她接口表示异议:“我哪胖了!而且,两份早餐,有一份是给你买的,不能白坐领导的车,给买点儿吃的,返程的时候,好继续坐。”她得意地说,转头盯着他侧脸。
“咱们单位有规定,不能吃请,你知道么!”
“不能吃请,又不是不能吃饭!”
周格这个周六一早,心里装着事儿,又要回办公室去收尾项目方案,出门前,交代了唐致两句,微微蹙着眉。
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一个中年疲惫的自己,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怎么变,和三年前的自己、五年前的自己……其实还是变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不能蹙眉。映姐说,会生成川字纹,又苍老又浑浊。
可惜对抗时间,注定要失败的,特别是女人那点儿脆弱的美貌。
周格中午下楼吃饭的空档,手机收到一条顺丰信息,有一个快件从古田寄出,她看到邱鸣跃的名字。他寄了东西来,真是太客气了。
她打电话过去道谢:“喂,邱总!寄了什么东西来?不会是桃子吧?”
电话那头传来鸣跃的声音:“哎呀,你可太没意思了,猜什么呢!等拿到了拆开看嘛。”
“哈哈,不是被我猜中了吧!”周格一上午板着脸,此时终于笑出来一点,像幅竹刻画,忽然动起来。
“没劲没劲,我不说是什么。等你收到了自己看吧,我家林子里现摘的,你千万领情。”鸣跃边开车,边戴起了耳机。
“我领情啊,当然了,有人给我寄东西,感激不尽。”
“哼哼……”鸣跃毫不掩饰地回应,不太开心。
“你哼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成人之美么?做人不能太聪明,人情往来要适当装装傻。”他被人一句话拆穿后的不满意,怨念重重。
“霍,邱总懂的真多,多谢指教啊!”互相不客气,她回敬他一句。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正好经过周总家附近,有感而发嘛。”鸣跃在电话里笑说,电话外哈哈弯着嘴角,他刚从岳父家出来,本来情绪很不好,现在好起来了。
他说在她家附近,她忽然有个事儿,想麻烦他。
“鸣跃,你说真的么?在我家旁边么?”
“是啊,前面拐弯就到,水电厂家属院嘛,门口有个长生水果店,对吧,我连哪栋楼都记得呢。”他诚实地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鸣跃,你开车么?方便停车进去看一眼么?”她开口问。
他马上放慢了车速,“可以啊,怎么了?家里有事儿?你直说。”他已经靠边停下了。
周格于是,把家里妹妹惹回来的麻烦,简短说给鸣跃听,“你知道,我妈,还有唐叔,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什么事也不说实话。我其实不知道家里究竟什么情况?你进去帮我看一下,看看那人走了没?”
“哦,这么点事儿,你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我昨天就可以过来,如果那小子闹事,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你隔这么远,只剩干着急的份儿。”鸣跃说着,下车来。
周格听到“砰”的一声关车门声,接着听到旁边小店里喇叭声、人语声,她们家就在小区门口第一栋,几步就能走到。忽然鸣跃把电话挂断了,她紧跟着再打进去,一直没人接。
她在正午的日光下站着,“鸣跃、鸣跃……”他一直不接听。

第11章 十一 回家
周格这人,不是个执着的人,除非特别必要。她连着打邱鸣跃的电话,他始终没接,她便在心里知道,肯定是家里出了事。
她转身快步走回办公室,边走边订票,时刻最近的回家的动车票,比开车走高速更快。
订好车票,又起身收拾电脑,把工作任务粗粗分类,整理好,万一下午回去,家里事情要耽搁几天,公司的经营不能停摆,留了把钥匙,给远映。
她拉上电脑包的拉链,准备要走时,手机响了,鸣跃终于打了回来。
“小格,你妈妈有点儿不好,我送她到医院来,医生刚检查过,不要紧,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别着急。”他说。
“我妈是晕倒了么?那人还在闹事,是不是?我买好票了,现在回去,等下五点多到站。”她语速特别快,声色冷静。母亲周凤齐有高血压,着急上火就会晕倒,她清楚。
“不用赶回来,阿姨已经醒了,那小混混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来回跑一趟来,我帮你处理。”鸣跃仍旧戴着耳机。
周格听到里面传来唐叔的声音,“小邱啊,你帮我看看,这张上是开的什么药?”
“哦,来了。”鸣跃答应着,一边又和周格接着说:“这边没什么大事,你不用赶回了,听见了么,我先处理,晚点向你汇报情况。”
他说着又挂断了。
周格知道,这摊子事儿,无论对谁,都是件麻烦事儿,不像鸣跃说的那么轻巧。
她抬头看了看公司墙上的挂钟,加快了脚步。
差不多同个时候,十里蓝山山脚下的露营营地,绿意盎然。杨帆团队的小年轻们正在竹棚下 BBQ,对面荷塘里有鱼,他独自一人在阳伞下泰然坐着垂钓,旁边草地上散养了十几只鸡,所以池塘边没有榕树,也没有知了声声叫着夏天,有一股子鸡屎臭味,时浓时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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