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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云欢(白风迟)


可是,他听见的和他设想的,却是相较万里。
云曦的声音比她的神情更平静,她缓缓道来,不卑不亢。
“江大人,你可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可听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可听说过家世相仿门当户对?
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也不想听,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请你也忘记吧,以后还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江大人,今日小女和陆大哥还有要事相商,就不多留你了。
陆大哥,我们一起送一送江大人。
江大人,请。”

其实, 云曦的话说得并不快。
但她表情平静到漠然、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一句接一句毫不停歇地说出来的时候,江洵感觉到了被敌人一刀一刀往心口上戳的锐痛,使得全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云曦的这番话出口, 就像在江洵原本高涨犹如滋滋冒油的情绪上,狠狠砸了一块寒冰进去,瞬间浇灭一切悸动和来得太早的喜悦。
刚才自以为是的三次完胜, 就像是梨园行自以为是的小丑,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很卖力地演还觉得十分好看,其实旁人早已不耐。
呵,江洵心里嘲笑自己。
还没出手已经注定败局, 最难过的是, 刀子是他亲手递出去的。
江洵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太能接受自己刚才还信心满满的, 云曦几句话就能轻易地把他从云端拽下来,又囫囵个的摁进泥潭里。
那种灭顶的窒息,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鱼, 软塌塌让人处置,毫无还手之地。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还好,还好。
江洵突然有种庆幸,只凭几句话就将能将他握在手里捏圆搓扁的人, 只有云曦一个。
心里不知道怎么会冒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江洵这一刻觉得似乎累极, 眼前隐隐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以致于陆明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听得嗡嗡的。
“江大人, 请!”
江洵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但心中想法狠厉起来。
本官今日带着人住下了, 你能奈何?甚至,本官就是想要你的小命,你又能奈何?
莫说你的小命,就是你这陆氏一族,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小小蚍蜉,痴心妄想,你也配?
但想想也就想想,如果真这么做了,全力维护是云曦,开心的是他陆明宇,彻底没希望是他江洵。
心中将陆明宇大卸八块剥皮抽筋的念头压下,他撑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眼底带着一丝不屑回视过去,口中一句“本官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刚要阴恻恻地说出口,余光却瞥见了云曦的视线。
云曦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没什么区别,很平静,很理智,但江洵却隐隐觉得云曦看向他时有满腔的委屈和怨念,以及,在他没有思虑周到时让她遭受不公的伤心和难过。
江洵感觉自己整个人被那眼神扎了一刀,又扎了一刀。
不是太疼,就是不好受。
很不好受啊,闷闷地疼。
原本要出口教训陆明宇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在云曦平静到淡漠的视线里,他竟然沉默地离开了。
坐上马车的那一瞬间,江洵感觉身子沉得厉害,脑袋也嗡嗡地叫个不停。
他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只有一个想法。
爷今天真特么怂!
但是在她面前怂,不丢脸……
堂屋里,两人半晌无言。
陆明宇先打破寂静,他心里斟酌了半晌才开口:“云曦,据我所知,那江洵江大人早年还是不受宠的大皇孙的伴读,虽然性子有些……”陆明宇把“混不吝”三字在嘴边打了个滚,咽了回去,“有些粗疏,但坊间传闻他性子随了外祖父,倒是个粗中有细忠义有嘉的,他这些年去了锦龙卫,有从未听说他有意打压公报私仇的,所以——”
他想说由他出面和江洵好好商谈,慢慢把事情解决。
可虽然是安慰人的话,最后一句却好似说出来有些艰难。
理由无他。
自己都不信,怎么宽慰别人。
江洵离开前似乎身体有恙体力不济才匆匆离开,但在那之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阴狠又充满杀气,威胁的意味十足。
陆明宇不认为手握实权、传闻中办差能豁出命去的江洵只是吓唬他一下,就算他身上干干净净,陆氏族中可不见得人人干净。
所以,最后一句安慰云曦的话,陆明宇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场亲事虽然大家都是奔着相互帮扶利益交换而去,但陆明宇总想着当时的少年情怀,让两人除了相互帮扶,还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可这真心虽有,却不能和全族前程、家中老小相比。
这个事实,陆明宇心里明白,也全部承认,但到了要明明白白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有些退缩。
他能为了云曦置全族利益不顾?
当时得知云曦的父亲想要为她定下个读书郎之时,他尚且只是闷头喝醉了一次而已,如今,可能连喝醉的心情都没有,所有的功夫都要想着如何面对危机。
但若是要他当着云曦的面说出畏惧江洵,而将儿时心意的姑娘拱手让人,陆明宇又心有不甘。
正心中思忖该如何开口,云曦倒是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
“陆大哥,若是这桩婚事会给你惹麻烦,我们可以立刻——”
被戳破了心事,陆明宇脸上被烈焰燎了一般,有一刹那的滚烫,”不不不,云曦,是你陆大哥没用。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放弃。”
云曦却比他认为的更加体贴:“陆大哥严重了,是云曦错估了他的脾性,万没料到他会追到这里来。陆大哥和他身份悬殊,依旧能不卑不亢,已然非常难得,云曦心中感激。”
陆明宇更加无地自容:“云曦,我——”
云曦摆手示意先听她说:“陆大哥,那笔银子我已经筹集出来,这几日就能让你族中长辈把亏空给填补上。至于我们的订婚,暂且先放一放,哪天把江洵安安稳稳送出苏州城,我们再接着谈婚事,如此,可好?”
陆明宇见云曦不仅事事为他着想,未婚姑娘谈起婚事竟然不曾有一丝羞赧,心中突然复杂起来,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从心头开始,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
好在,他也马上清醒过来,云曦与他成婚,目的明确至极。
一则,挑一门知根知底的亲事,二则,延续李氏长房香火。
而不像他自己,或多或少还残留少时情愫。
罢了,父亲已故,他作为长房长子,肩上担子不轻,心中情谊暂且放一边吧。
如此想着,陆明宇也不再虚伪客套,起身郑重地朝云曦行礼:“惭愧至极。”
云曦赶紧让他免礼,“我也不知道,有几分把握能说服江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若是与你亲事不成,也断然不会再和江洵有什么牵扯了。”
她声音淡淡的,却很清晰坚定。
不知道是说给陆明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江洵是被抬着回到客栈的。
大夫的回答是这样的:“疲累优思过度,伤势恶化,若不好好休养,命不久矣。”
何千户听了有些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按方子抓药。
慌里慌张灌了药,江洵却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再不醒,要准备后事了。
手下一群兄弟差点吓破胆,何千户心里打鼓却还得稳住他们:“莫要担心,头儿什么风雨没扛过来,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可江洵却像是自己没了斗志一般,躺在那里迅速消瘦,真得和死人没区别。
大夫又被何千户薅了过来,无奈之下给了个建议:“叫个病人牵挂或担忧之人,在身边说说话,看能不能让他意志坚定一些。”
何千户敲开了云曦的门。
江洵觉得自己正在天上飘得舒坦,四脚不着地的感觉很是新奇,心说就这么一直飘着也不错。
他心里迷迷糊糊记得,醒来就要难受。
那就飘着吧,何必醒来。
可眼下他感觉烦,身边有人在说话,絮絮叨叨的。
“……我被他们抓走已经一整天了,水米未进,你遇见我时,我正巧设计弄晕了一人,且迷惑了另外一人后逃跑,我跑了很久,又饿又累,腿脚还疼得厉害……”
“……你说我锯嘴葫芦,脚都伤成这样的也不知道吱声,可我要说了又能怎么办,我当时想着能被你救了活下来就不错了,我难道还能让你这荒郊野外的给我弄双鞋……”
“……是,你是发现了,然后,把我扛在肩上,然后,你狂奔中肩膀顶着我的肚子,我那时迷迷糊糊想着,就算没被拍花子卖掉自尽而死,也要被你折腾死,我腹中原本就烧得慌,被你这么不断顶着狂奔,我差点当场就痛死了……”
“……是,你是又发现了,把我从肩膀上放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了,可你还怪我弱不禁风被人扛着走自己不用一分力气,还能把自己弄成这幅规模样……”
“……是,后来你还知道我饿得不行了,分了半个饼给我,可我跑了许久,一整日没喝过一口水,嗓子早已冒烟了,怎么咽的下去,你却怪我小鸡食量……”
“……若不是你救我一命,我当时就想把那个干得裂开、硬邦邦像柴火一样的饼子扔你头上……”
“……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除了心中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只有稍稍抱怨几句,恩公就是性格直爽……”
“……哼,哪里直爽!方面就是粗鲁至极!想什么说什么,丝毫不会顾忌别人想法!”
江洵越听火气越大!
爷哪里粗鲁了?
你跑不动,后面又有追兵,带着你不好打架,所以只能扛着你跑;是你自己闷葫芦不说话,直到爷和你说话你都不应声才发现你差点厥过去。
后来,不是背着你跑了吗?
哪里粗鲁!
云曦,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等着,爷不飘了,爷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可眼皮像是被粘住似的, 用了很大的劲才微微撑开了一丝缝隙。
似乎不太适应刺眼的光线,他微微蹙眉。
然后,几个脑袋挤进了他狭窄的视线中。
一脸胡茬的何千户和几个焦急的手下, 满脸不情愿却不得不忍耐的老大夫,江洵心里不满这几张丑脸,卯足了劲, 拼尽全身力气才堪堪转动了脖子。
透过几个糙汉子灰不拉几皱巴巴的衣袍,他终于捕捉到了一抹淡淡的浅黄,那是一片女子的裙角。
刚才的不是梦!
太好了!
江洵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打算稍事休息赞点力气, 起来和刚才那个抱怨不已的声音好好理论一番。
不不, 不是理论, 绝对不是理论。
她说什么都对, 自己绝对不是理论。
他只是想……稍稍为自己辩驳一番。
“哎哎哎,大夫大夫——”何千户大惊,“我家大人怎么又晕过去了, 你快来瞧瞧!”
大夫的一张老脸气得发黑,听这个姓何的后生说过,这个姓江的官爷之前看过大夫。
看过大夫怎么还敢上路?伤成这样了,只要大夫眼睛没瞎是决计不会让他上路的。所以,这个官爷是自己不想要这条小命!
一身的伤口没有养好不说, 左边胳膊伤口已经烂了,人到现在能吊着一口气只因为这官爷身体底子好, 能扛而已。
他心里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医吧,还能咋的, 自己不想活了, 他能医病可医不了命, 右手伸过去刚要搭脉,却见床上躺着的官员突然间就睁大的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他瞧。
“瞎吼什么?”江洵开口才发现嗓子火辣辣得疼,可想起那到她还在场,拼了命也要撑起场子,“爷不过睡得沉了一些而已。”
何千户不敢顶嘴,头儿醒了就万事大吉。
让老大夫赶紧开了方子抓药,何千户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您……再留一会?”何千户看见云曦跟在他们身后也要走,一脸哀求地开口。
云曦看着眼前一身皱巴巴常服的何千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他很是委屈的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这是只是表象,云曦不为所动。
“千户大人,你说过,只要他醒了就行,”云曦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
何千户转头看看床上正满眼乞求的头儿,咬牙抱拳躬身,“小的斗胆,请您再留一会,就一会,半个时辰,不不不,一炷香就行,头儿有话想跟你说。”
半盏茶后,云曦坐在离床榻两丈远的距离,冷冷淡淡地看着挣扎着艰难坐起来的江洵。
左臂应该是伤到了筋骨,老大夫估计是不知江洵的身份,谨慎之下没搭理他一脸不情愿,直接上了板子用布条狠狠扎紧,手臂绑得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所以,在没人扶着的时候,起身很是困难。
但江洵还是很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也许是抻着伤口了,惨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汗珠沁了出来,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右手尚且能动,撑着床沿做起来时,整个手背的青筋全部鼓了起来。
许是疼得厉害了,身体颤抖得厉害,使得整个床铺都在轻微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当纵使如此,江洵自己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是痛得狠了也不曾闷哼一声。
除了脸上红潮褪去后一脸死白,以及额头还在滑落的冷汗,他的表情就和寻常一般。
镇定,从容,还有深藏在眼底的势在必得,如果不是看到刚才他像个死人一般躺着,云曦差点会以为他根本没有受伤。
云曦不太清楚江洵伤势情况,但料想看着应该是伤得挺重。
她冷眼瞧着,稳稳坐着,沉默不语。
然后,她看见江洵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委屈,眼神中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模样。
但很显然,前面的硬汉模样,比起现在的委屈,倒更像是真的。
前面已经看见了何千户装委屈的模样,再来看江洵,云曦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原本对于江洵千里追寻的举动有些不解,对他重伤晕厥还有些同情,眼下,除了反感,就是嫌恶。
既然如今如此焦急万分,当初为何如此疏忽大意。
就算他差事紧急,着人给她送个口信也行,她只要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她远在庄子上还被人上门羞辱。
不管郡主府出于什么目的对于流言丝毫不予辩解,只能说她李云曦根本就没被江洵得长辈放在眼里。
当然,既然两家长辈从未正式见面说起小辈婚事,府中有宴请也就无从说起要给她一个陌生姑娘下帖子了。
这无关长辈态度。
究其原因,这是江洵本人的不在意。
喜欢吗,真有,半夜担着差事还要偷偷来见她一面,这种在兴头上的冲动,云曦能理解。
可这份冲动不代表两人能缔结婚约。
这是云曦后来才明白的。
从他的身份和权势来看,他的想法简单直接,心悦与你,开心就行。
可她不是,她要顾及两人身份,要想着自家长房香火延续,要想顾虑很多,稍有不慎明声尽毁,可能连安稳日子都不好过。
可江洵似乎不曾考虑许多,除了办差之余兴冲冲来庄子上看看她,也许想过要明媒正娶,但不会设身处地为她细细着想。
心悦是有,但论起这份感情,却甚是浅薄。
这浅薄的情感,别说日后身份悬殊还要过继香火这样的大事,就是日常过日子都不见得顺当。
云曦离开京城那时候,还不曾多怨怪江洵。
江洵不曾为她考虑周祥,她自己也答应得太过轻易。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怪谁。
可搞成眼下这样,可能和陆明宇的婚事有了变数,这让云曦心里有了怒意。
原本她出银子帮陆氏一族度过难关,借着他们的歉意和父亲在世的情谊,让两家长辈白纸黑字写下日后过继事宜,日后两人也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十分合宜。
但江洵的出现,可能事情就有变数了。
陆氏一族不见得愿意得罪江洵来和她缔结婚约,她苦心筹谋的一切可能会成为泡影。
云曦心里把可能发生的事情在心中推演一遍,结局逃不过她和陆家的婚事被江洵搅散,想到这个,她不禁怒火更旺了一些。
她坐在那里,看向江洵的目光,和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江洵却根本不知。
他正陷入大病初愈醒来第一眼就见到心上人的狂喜之中,若不是行动不便,他几乎就要拽着云曦的手说他分别多日的急切思念。
“云曦,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我不是伤重不治,绝对不是,我就是睡得沉了,没来得及出门迎你,”江洵绝对不承认自己伤势太重,已经昏迷多日,这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有些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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