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汐汐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爷爷最好了。
撅着小屁股,汐汐踮着脚尖去够下面的凳子,可却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惊得她手一软,整个人往下滑。
孟晚秋捞住这个成精了小家伙,阴恻恻地道:“裴景汐,你长本事了啊!”
汐汐:卒——
当夜,如果不是孟逢冬拦着,汐汐就要享受一把完整的童年了。
第108章
因为上次宗家婚宴那件事, 许慧珠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难得对深爱她的陶永昌产生了怀疑。
某次晚上,夫妻两个睡觉时, 许慧珠忍不住试探了对方。
“老公!”
许慧珠扯着陶永昌睡衣下摆, 眼眸含带着春意,嗓音婉转,尾音拉长。
陶永昌顿时明白了许慧珠的意思, 拍拍她的手,“不行, 最近工作上太忙了,等忙完。”
许慧珠心底有些不高兴, 她本来需求就大,今年也才四十过半,身材相貌保养得好, 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不过,她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
许慧珠垂下眼眸,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看得陶永昌心念一动。
但随即想到工作上哪些糟心事,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只剩下一肚子的气。
“老公,你说我们再要一个孩子怎么样?”
“什么?”陶永昌震惊,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慧珠翻身趴在陶永昌身上,继续道:“孩子,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不是, 慧珠, 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啊?”
许慧珠委屈地看着陶永昌,“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我才四十五, 你也才五十出头,身体都很好。如今,雅雅上大学了,一月就只有一两天在家里,老二一家又不在首都,老大一家又不跟我们住,我一个人在家很孤单的,所以,我想生个孩子陪陪我。”
陶永昌失语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摩挲着许慧珠的脊背,“慧珠啊你听我说,咱们身体是不错,但是也确实不年轻了。不生看不出来,可谁也不能保证生后也没有问题。你要是觉得孤单的话,把浩浩接来陪你几天。生孩子这事,还是算了吧。”
许慧珠眼神闪了闪,“我倒是想接浩浩过来,可是我跟老大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就是维持表面客气而已。就因为我害怕孤单,就把孩子接来,不止老大,老大媳妇也会有意见的,我不做那讨嫌的事。”
说完,许慧珠搂住陶永昌的脖子,撒娇道:“哎呀老陶,你就让我生吧,我身体没问题的,到时候怀上了,我肯定每个星期按时去医院检查,不会有事的。”
陶永昌扒下许慧珠的手臂,脸色不太愉快,“慧珠,其他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我累了。”
说完,没有理怔愣的许慧珠,陶永昌拉过被子,翻身背对着许慧珠睡了过去。
许慧珠心情跌落了谷底,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陶永昌的背影,眼底酝酿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这次的失败并没有让许慧珠放弃。
后面她连续找了陶永昌谈了好几次,甚至去医院做了体检,表明她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生孩子的风险。
可是当许慧珠把报告给陶永昌时,对方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当场对许慧珠发了脾气。
许慧珠也被陶永昌这么没头没尾生气生了火气,她忙活了那么久,结果陶永昌不心疼她就算了,还对她生气。
气性上来的许慧珠也不忍了,当场砸了杯子,“陶永昌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向外面说的那样,你怕我生了孩子就对那三个孩子不好,怕我的孩子威胁他们地位,所以才不让我生。”
陶永昌气得脸色涨红,颤抖着手指着许慧珠,“混账,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这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我看是你陶永昌的小心思被我发现了心虚吧。”
“胡说八道,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陶永昌为自己辩解。
可许慧珠一心在气头上,“不是,那为什么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不让我生孩子。”
“当时你有了儿子,我这边三个孩子,还生什么生,当时我问过你的意见,你自己也同意了的。”
“那好,就算我以前同意,但是现在我反悔了,我现在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反正你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我再生个小的,也威胁不到他们。”
说着,许慧珠就拉着陶永昌往楼上走。
陶永昌涨红着脸,一边护着皮带一边说道:“你到底是听外面谁胡说八道,我要上班去了,你别无理取闹——”
“爷爷奶奶!”
许慧珠理智回笼,烫手似地收回手。
陶永昌脸红了黑,黑了红。
狠狠瞪了许慧珠一眼,扭头朝门口望去,许久不见的陶老大一家三口今天恰巧回来了。
“浩浩回来了。”陶永昌尴尬地不敢看儿媳妇,蹲下揉揉孙子的脑袋,对大儿子说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大儿子陶纾脸色不变,眼底却流露出嘲讽,让陶永昌心虚不已,连忙拿起外套匆忙离开了家。
陶永昌能以工作逃离这个家,许慧珠可没有其他理由能够离开。
屋里只剩下陶纾一家三口和许慧珠四人。
陶纾抬眸看向楼梯上的许慧珠,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随后对妻子道:“带走浩浩先出去,我跟她说几句话再走。”
妻子点点头,牵上儿子浩浩的手往外走。
浩浩看着妈妈,不解地问,“妈妈我们怎么又走了,不是要看爷爷奶奶吗?”
陶纾的妻子把食指竖在嘴前,“乖,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听到这里,陶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而许慧珠的脸却瞬间失去了血色,不止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对方就是在嘲讽她刚才不雅的举止。
待妻儿离开后,陶纾看向脸色难看的许慧珠,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许姨你想生个孩子。”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听起来更像是陈述。
许慧珠没说话。
陶纾也没见在意,他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您不用在我们,只要你生下的确实是父亲的孩子,我们兄妹三个自然会认他的,陶家的一切自然也会有他一份。”
确实是陶永昌的孩子?
许慧珠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纾勾起嘴角,随即转身看向许慧珠,“父亲和我母亲离婚后,就做了结扎手术,在国外做的。”
晴朗的天空忽地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鸟雀横飞,四处逃窜企图躲避这惊变的恶劣天气。
“出来了,幸好提前带上了伞,不然就要淋着雨回去了。”妻子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纾把儿子捞起放在自行车前的单杠上。
“坐上来,我们快点回家,这雨看起来不小,当心淋湿了。”
妻子坐上后座,搂住陶纾的腰,“那你小心点。”
陶纾和妻子都是大学老师,家就在学校里面,学校的家属区,两室一厅的格局,比起父亲陶永昌居住的小别墅,他的房子,就是茅草屋。
但是他宁肯这样,也不愿与父亲陶永昌和继母许慧珠一起住,不愿意儿子沾染上他们身上的习气。
他上次去b大开教研会,看到了裴行之,那个当初在陶家待过半个月却跟透明人一样的许慧珠的儿子。
对方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当年许慧珠在家里说,裴行之愿意代替小维下乡,陶纾就感到奇怪,怎么有人会愿意代替他人去受苦,带着疑惑他偷听到了许慧珠和裴行之的对话,知道了真相。
可是当时事已成定局,他无力在改变什么。只能在裴行之下乡后,给他寄去了钱和粮票,可是都被裴行之退了回来。
几次过后,陶纾就没有继续寄了。他大概明白裴行之的想法,他想要与陶家与许慧珠断绝关系,所以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陶纾尊重裴行之的想法。
在b大再次看见裴行之后,陶纾找人打听裴家的情况,结果被抓住了,抓他的人是裴行之的父亲——裴仲渊。
这个男人对家里人保护,十分严密。
被查到的当天,裴仲渊就现在了陶纾学校外面,他们进行了一场谈话。
谈话的内容很普通,裴仲渊也没有为难他,问清楚他调查裴行之的目的后,就放走了他。
但陶纾敏锐地察觉,恐怕要出事了。
陶纾走后,许慧珠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发疯似地砸了全屋的东西。
陶纾回去后,就告诉了陶永昌,说许慧珠已经知道他结扎的事情了。
陶永昌很没面子,却拿着这个大儿子没有办法,从小到大对方的花销都是他花他母亲的,成年之后更是搬了出去。陶永昌想在陶纾面前摆父亲的谱压根没用,一个是陶纾压根不听他的,二是陶永昌自己没有底气。
好歹夫妻那么多年了,陶永昌也了解许慧珠的脾气,知道回去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想到那画面他就头疼,索性他干脆不回去了。
自从上次被孟逢冬拒绝后,陶雅整日昏昏沉沉待在宿舍,茶不思饭不想。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许慧珠,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不是许慧珠的错,可是对孟逢冬满是执念的陶雅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迁怒对方。
被许慧珠严厉警告喊回家的陶雅满心抵触,一回来就往自己房间跑,不愿意与许慧珠说话。
许慧珠对这个差不多是一手带大的女儿很有耐心,但是当看见陶雅无视她,直接上楼的行为时,她彻底失态了。
“站住,我就是这么教你,进门不问候父母,摆着臭脸给谁看。”
并腿坐在沙发上,许慧珠冷声叫住了陶雅。
陶雅怔愣,从小到大这是许慧珠第一次凶她,以至于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可半天不回话的陶雅又让许慧珠误会了,“怎么,说你一次还不乐意了,谁家姑娘放假了不回家,整天在外面混,别说是我教出来的,我许慧珠不丢这个人。”
陶雅回过神来,本来就娇宠着长大的她,脾气也不小,看着许慧珠几次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她,她毫不客气的反驳。
“妈妈,是谁让你受气了,让您把脾气发到了我身上。还是说,您更年期到了,如果是得了病,您就记得多吃药。”
陶雅说完,就看见许慧珠气冲冲地朝她走来,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混账,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陶雅捂住脸,眼眶刷地一下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陶雅又愤怒又委屈,可是打她的人是许慧珠,她又不能把她怎么办。
于是,陶雅一把推开了许慧珠,“你走开,你果然不是我亲生妈妈。我爸都没有打过我,你平时打我。”
没有准备的许慧珠踩着高跟鞋被陶雅推得一个踉跄,接着脚踝处就传来钻心的疼。
“张妈,把小姐关进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陶雅一惊,看向大块头的张妈默不作声向她走来,“你敢,张妈你敢关我,我就让我爸爸开除你。”
张妈没有啃声,她是许慧珠招进来的,工资什么的也都是许慧珠发,自然不在意陶雅的威胁。
娇小姐的陶雅又哪里是干惯了粗活的张妈的对手,在张妈的手里,她就跟个小鸡仔似地。
被关进房间之后,陶雅终于感到害怕了,她拍着门板,可怜兮兮地认错,“妈妈,我错了,你别关我,我害怕。”
许慧珠冷着脸回应,“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好了我再放你出来。”
说完,被张妈扶着一瘸一拐地下楼,准别去诊所看看腿。
对后面的认错声充耳不闻。
经过之前那些事,许慧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自信了,她开始思考自己老之后的生活。她最大骄傲就是爱她丈夫、尊敬她的儿女、别人羡慕的社会地位和精致的生活……
可是最近她发现,她拥有这一切,她能骄傲地面对他人的底气,似乎都是假的,是她幻想出来的。
爱她的陶永昌,似乎对她有些感情,但是绝对比不上他前妻生的那些孩子,而且他为了他的前妻,竟然自愿结扎了。
从陶纾口中得知这个真相时,一个巴掌赤裸裸恶狠狠地打在许慧珠的脸上,把她的脸面狠狠踩在了地上。
但是许慧珠到底是许慧珠,她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她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感情。
对待陶永昌,从今往后,他只是一个可以为她带来社会地位的男人。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许慧珠,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陶永昌离婚,重新选一个爱她的男人结婚。
可是人到中年,开始迈入老年的许慧珠思考事情的方式开始转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她愿意忍受。
但是陶永昌就罢了,她不允许这个家里再有其他人挑战自己的权威,特别是陶雅,她嫁过来的时候,陶雅才一两岁,对于陶雅她是用了心的。
所以,她绝不容许,陶雅不尊敬她。
这次关陶雅禁闭,许慧珠是打定主意给她一个教训,别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一违逆她。
七八年十二月,国家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国内形势发生重大改变,加快了国家现代化建设的进程。
七九年五月十五日,陶永昌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一开始是不愿意回家,后面他是不能回家。去年年底开始,他的权利已经被逐渐架空。半个月前,扶持他的老领导突然被退休,陶永昌准备去看望老领导,却被人拦下,并没有见到人。
陶永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来不及调查,就被纪委的人带去喝茶。
在纪委审问人的办公室,他见到了裴仲渊,还有以病为由退休的老领导。
六十年代初的时候,领导阶层为新中国的发展绞尽脑汁,夙夜难眠。
裴仲渊所在的一方,认为国家有必要向西方国家学习,不能一味排斥西方的东西,要想恢复经济贸易,闭关锁国已经是前车之鉴,故步自封是绝对不行的。
其中另一方摒弃资本主义的一切,认为向国外交流贸易,只会把帝国主义重新引进中国,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祖国,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掠夺,所以坚决不同意革新派的决议。
政策的争议是正常的,可就怕有人想借此机会争权夺利。裴仲渊他们当时就遇到了这样的危机,反对派的某些人不在乎国家利益,只在乎的权利是否会被削弱。
所以,面对对面积极主张创新的裴仲渊,对方调查了裴仲渊,查到了裴仲渊与妻子许慧珠貌合神离。
对方派人接触了许慧珠,知晓了许慧珠的性格,又秘密操作让许慧珠与刚回国的初恋情人陶永昌联系上。
为了和裴仲渊离婚,跟初恋情人在一起,许慧珠成为了针对裴仲渊,打击创新派阴谋中关键的一环。
裴仲渊一方为了推动改革进程,多次进行了秘密会议,会议成果挤在一本笔记上,被裴仲渊保管。
这本笔记最后被许慧珠偷走,又落到幕后之人手上。
凭借笔记本上的内容,被幕后之人扭曲含义,给裴仲渊一方的人盖上了莫须有的与资本主义暗通曲款的罪名。
裴仲渊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主动包揽了所有责任。
就这样,裴仲渊被关押,与外界断绝联系。
紧接着,文ge运动到来,许慧珠改嫁陶永昌,裴家遭难,裴家祖父母相继离世,裴家被夺,裴行之流落街头,被白奉尧收养。
再往后,裴仲渊被转移至劳改农场,裴行之被许慧珠带回,代替陶维下乡。
而当初陷害裴仲渊的幕后黑手就是陶永昌的老领导。陶永昌以为老领导对自己的赏识,其实是许慧珠构陷裴仲渊阴谋后的奖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