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多地方也已经掉漆,窗户漏风, 房顶瓦片碎裂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但是这些都能修整,无伤大雅。
大爷姓冯, 看到夫妻眼底露出满意的神情,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下烟杆, 用拇指扣了扣里面的烟灰,没有点燃就放进嘴里叼着。
冯大爷:“怎么样, 打算租吗?”
孟晚秋刚准备开口, 裴行之就扯了扯她的衣袖, 两人走开了一点,“晚晚你满意这房子吗?”
孟晚秋颔首, “满意啊,里面还有很多家具呢?你不喜欢吗?”
裴行之摇头,“我也喜欢。所以,我们不如把这里买下来?”
这座房子出乎裴行之的意料,看完之后他心里就有了买下来的想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可能在这里待上四五年。在这期间,他们的孩子会在这里出生、长大、上学,而他们也会在这里工作,生活重心都在这个房子里。
这座房子基础设施裴行之很满意,但是要想住的舒服,还需要大改一下,如果是租房子的话,想改变房子格局,或者加点什么减点什么,都需要过问房东的意见,万一人家不同意的话,就不能改造。
所以,裴行之想把这间院子买下来,到时候他们想怎么修改就怎么修改,就不需要过问他人的意思了。
裴行之想给孟晚秋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因此,买下这间院子就很有必要。
听裴行之跟她说完这些,孟晚秋沉思了一下,虽然他们身上有孟奶奶给的两根小黄鱼,但是来之前两人就决定了,除非大事,否则尽量不使用小黄鱼。
所以两人身上能动用的现金,就是夫妻俩这两年攒下来的家当。裴行之虽然不再接修理的单子,但是这两年他跟农场的姚进合作,在农场里挂了一个闲职,每个月都有工资拿。
而孟晚秋因为懂一些药理,经常会到山里去采草药,炮制后卖给收购站。收购站收草药并不算投机倒把,零零散散也攒下了六百多。
可是,如果要买下这间院子,那他们身上的钱可能要花掉九成以上。他们能看出这院子的好,人家房主当然也清楚。
这房子没有四五百,肯定拿不下。
如果买了房子,他们初来乍到,房子肯定要重新修整,而他们也要生活,后面可能会很拮据。
而且,两人的工作还没敲定下来,厂里的情况也还没摸清,但是现在工人的工资,大概在二十多块到六七十块,高的也有,但那都是七八级工才有。
他们两个刚进厂单位的新人,能拿到三十块的工资就不错了,而且他们现在不在清河村了,吃饭这些都需要自己花钱买菜,或者去工厂食堂,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考虑到这样,孟晚秋有些犹豫。
抬眸望了望裴行之,注意到他微微抿起的唇角,和眼底闪烁着的期待和恳求,手还拉着她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孟晚秋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她第一次看见裴行之忐忑对她撒娇的样子。
“好,咱们买!”
刹那间,裴行之眼睛里放出光芒,唇角忍不住地往上扬,长睫颤颤,笑意从眼尾跃上了眉梢,整个人都散发着欢快的气息。
孟晚秋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的裴行之就像只冲着她拼命摇尾巴的大狗狗。
这让孟晚秋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从前都是她依赖裴行之,裴行之各种宠她。
这次轮到自己惯了裴行之,原来这种满足爱人愿望的感觉那么美好啊。身心像变成了一朵云一样,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地,但是却很满足。
裴行之想到旁边的冯大爷还在等他们,勉强按捺住拥抱亲吻孟晚秋的欲、望,摩挲了一下孟晚秋的手,就朝冯大爷走了过去。
“冯大爷,您这房子卖吗?这房子我们夫妻很满意,想买下来。”
买房子?
冯大爷叼着烟杆,上下打量了裴行之几眼,“卖到是能卖,不过价格可不便宜,你能拿出钱吗?”
裴行之;“您说说价格?”
冯大爷比出一个手掌,五根手指全都竖起晃了晃,“这个数,不讲价。”
裴行之看到后,回头看了孟晚秋一眼,看见她点头,然后眼都不眨一下,“可以。那我们就这样定下来吧。”
五百块,在裴行之的意料之中,甚至还要便宜一点,要知道这间院子,除了房间,还有很多家具,像厨房里面,灶上还有一个铁锅。
冯大爷瞳孔微微放大,我说不讲价你就真不讲价了,那么有钱,早知道就说高一点了。
冯大爷心底微微有些后悔,但他也不是什么出尔反尔的人,话既然说出了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行,小伙子够爽快,那你们就先住下吧,我回家弄点书面证明。下午咱们一手交证明一手交钱。”
冯大爷是个利索人,当场就把钥匙取了下来,递给了裴行之,转身就准备离去。
“对啊,那些规矩你知道的吧?”
走到门口,冯大爷突然回头,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
裴行之颔首,“您放心,规矩我都知道。对了,拜托大爷您一件事,如果有人问起房子的事情,您就说我们只是了租了您的房子。”
冯大爷朝裴行之比了个大拇指,“有谱。对了,我家就在斜对面,有事就过来找我。”
说完,打开门就不见了身影。
孟晚秋走过来来,看着裴行之手里的钥匙,笑道:“怪不得人家那么放心就把钥匙给了我们,原来是家就在旁边啊。”
裴行之也笑,“回头咱们多配几把钥匙,一人身上带一把,家里再留一把。”
“唉,辛辛苦苦两年半,归来仍是穷光蛋,裴同志,有什么感想?”
孟晚秋把手搭在裴行之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打趣地问道。
裴行之挑眉,拉下孟晚秋的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身体紧贴着。低头凑到孟晚秋脸前,脸对着脸,气息交换,鼻尖蹭着鼻尖,嗓音带着磁性喃着,
“嗯,不相信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孟同志,你这思想还需要加强啊?”
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在农村那么贫瘠的地方,裴行之都没让孟晚秋吃过一点苦,没道理进了城里,反倒让孟晚秋过上穷日子。
孟晚秋懂这个道理,笑着搂住了裴行之的脖子,声音清脆甜蜜,“当然相信了。”
裴行之紧紧搂住孟晚秋的腰肢,让人往上一带,哼笑了一声,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短暂的亲热过后,两人就开始打扫起了屋子,先把正屋那间房子打扫干净,好在基本的生活用品,已经到县里供销社买好了。
裴行之熟练地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起一桶水,没想到才用上压水井不久,到了这里又用上了原始手段。
等以后闲下来了,再重新做一个压水井,省时省力还安全。
打上水后,把水倒在大红牡丹花搪瓷盆里,端进正房里,两人打算把这间屋子当做卧室,旁边那间暂时先空置。
孟晚秋找出一件自己的旧衣服,撕成了两半,当做抹布,打扫房间里面的灰尘。
但是裴行之压根不让孟晚秋插手,如今她怀了孕,第一个月正是不稳定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多休息。
没有办法,跟着他奔波那么远,裴行之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如今这会打扫屋子,裴行之是一点都不让孟晚秋插手,擦干净一张椅子后,往上面垫了一件衣服当做软垫,就让孟晚秋坐着。
然后从包里拿出水壶,一包桃酥,还有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跟照顾女儿一样。
孟晚秋:……
感受到孟晚秋眼底的抗议,裴行之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哄道:“乖,要是觉得无聊,就把我说的那些英文单词背了。”
背英文单词!
孟晚秋连忙摇摇脑袋,她才不要本背单词,明明学校都没有考试都没有考英语,为什么裴行之总逼着她学英语。
是的,孟晚秋已经通过了初中毕业考试,拿下了初中毕业证。
说来,帮孟晚秋弄入学手续的就是两年前,县城的那位张所长,当年孟晚秋帮江秀秀,抓住了两个歹徒,张所长给了她一张工业券,他们家买了第一辆自行车。
后面的日子,孟晚秋和裴行之为了感谢张所长,带着熏野味去拜访张所长。两家结下了不错的关系,而张所长的妻子就是县城初中的老师,听到孟晚秋想考一个初中学历,就帮孟晚秋安排了考试。
裴行之动作麻利,很快就把这间卧室打扫好了,然后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从蛇皮口袋里取出来。
又去院子里把洗干净晒干的席子拿进屋里,铺到炕上,然后垫上两层褥子,床单,枕头被子叠好放在上面。
一回头,就瞧见孟晚秋被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裴行之眼睛柔了下来,过去将孟晚秋抱进怀里。
孟晚秋迷迷糊糊地搂住裴行之的肩膀,“弄好了?”
“嗯,弄好了。我抱你去床上睡。”
将孟晚秋抱上床,轻轻地替她脱掉鞋子,再把被子打开,把自己那个枕头放进孟婉秋怀里,让她抱着,然后再盖上被子。
裴行之趴在边上,在孟晚秋额间落下一吻,“睡吧。”
闻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孟晚秋闭上眼深深睡去。
孟晚秋这一觉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等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睛清醒了过来,发现整个房间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
桌子上摆着水壶和杯子,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整齐地归置在各个角落,地面还带着暗色的湿迹,应该刚拖完不久。
原本破掉的窗户已经被修好,房间看起来虽然还很简陋,但是住人已经完全没问题。
剩下的,以后再慢慢添置,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
忽的,孟晚秋听见房顶传来动静,连忙穿上鞋子往外跑,裴行之这会儿不会是在房顶补瓦片吧。
都没人帮忙,这多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跑到院子里,孟晚秋往上一看,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裴行之就是在上面修补漏洞。
看样子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扶着竹梯子往下走。
孟晚秋不敢出声,怕惊到裴行之,只是走到竹梯下面,用手扶稳,免得梯子收到压力滑下来。
裴行之在半道的时候,就注意到孟晚秋了,“醒了,饿了么?”
孟晚秋听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猪啊,一天天都在问她饿不饿。
等人安全下来,孟晚秋没好气地拍了裴行之一下,“你怎么那么着急啊,也不叫我起来给你帮忙,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还有,你从哪里弄来的梯子和瓦片?”
“跟隔壁的冯大爷借的。”
裴行之想抱抱孟晚秋,此时她刚起来,头发炸起来,脸也气呼呼得鼓成包子,粉□□白地,十分可爱,像一个清甜可口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但是碍于在房顶的时候,弄脏了手,不好碰到孟晚秋,无奈只能放弃。
面对孟晚秋的说教,裴行之认错相当迅速,让孟晚秋有气都没地出。
裴行之看着她气呼呼的可爱样,附身在迅速她唇上亲了一口,语气放软,“我错了,下次一定叫你。帮我打水好不好,手脏了?”
摊开脏黑的掌心给孟晚秋看,眼底带着乞求。
孟晚秋心软了,牵着裴行之来到水井,一看哪里需要她打水,水早就被裴行之提前打好,满满地装进桶里,她只需弯腰拿起葫芦瓢给他舀一下就行了。
一边倒水,孟晚秋一边打量着院子,原本院子里那些杂草已经被拔干净,有些凸起的地面也已经被压平,厨房的窗户打开,可以看见锅碗瓢盆整齐地摆在灶台上。
孟晚秋实在没忍住用葫芦瓢敲了裴行之一下又一下。
“你怎么那么忙?不知道累的吗?当我是残废,一个人把什么事都干完了?”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真的,下次就叫你,嘿,打痛了……”
裴行之知道孟晚秋是在心疼他,笑着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手一下一下摩挲她的脊背。
哄完了媳妇,房门就被敲响了。
裴行之去开门,来人正是冯大爷。
孟晚秋看见人,知道对方的来历,就先进屋里把钱取了出来。
出来之后,裴行之跟冯大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两人对着一张纸说着什么。
孟晚秋又回屋把之前的桃酥拿出来,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麻烦冯大爷您跑一趟,刚来什么也没有,您就喝水将就一下,改明儿我们整理好了,请您过来吃乔迁宴。”
冯大爷也不客气,拿起一块桃酥就放进了嘴里,对这对买他房子的小夫妻印象好了不少。
“没有没有,应该的事情。你们夫妻是七一五的新职工吧?”
裴行之在仔细看证明,孟晚秋就在旁边跟冯大爷唠嗑,“是的,我叫孟晚秋,我丈夫叫裴行之,您管我们叫小孟小裴就行,以后住这边得麻烦您老人家多照顾了。”
“唉,客气客气。”冯大爷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家都是这镇上的人,我家老婆子在邮局上班,我以前是七一五看大门的,后来年纪大了就退休了。”
孟晚秋看冯大爷,虽然说着年纪大了,但头发都还是黑色,精神抖擞,就知道他说的这是客气话。
年纪不大,身体也好,却从单位退了下来,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差钱,家底厚。
想想人家眼都不眨卖掉一间院子,孟晚秋也不觉得奇怪了。
两人边吃边聊,冯大爷跟孟晚秋说了镇上的事,以及七一五的事情。
比如说,七一五有两个厂长,虽然名义上一正一副,但是级别都一样。一般都是厂长管杂事和生产,副厂长是前年才来的,一来就空降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只管厂里的产品设计研发。
还说了很多杂事,比如说做饭要用的煤球在那里买,新鲜的蔬菜在那里买等等。
后面裴行之看完了证明,觉得没有问题,孟晚秋把钱交给冯大爷,双方互相按下手印。
从今往后,这间院子就是属于孟晚秋和裴行之的房子了。
时间不早了,冯大爷打算离开,孟晚秋和裴行之起身送冯大爷。
“喂,老冯在吗?我给你介绍租客来了?”
刚到门口,几人就听见了外面砰砰敲门的声音,这是在敲冯大爷家的门。
冯大爷背着手,不紧不慢地回答,“来了,别敲了。”
出去之后,孟晚秋眼见的发现,外面敲门的中年大妈身后带着的人,竟是今天早上在广场上,碰到的那对一男一女。
那个精致女生也看见了孟晚秋,瞪大眼睛,显然也很吃惊。
到是她旁边的男人,走了过来跟裴行之打招呼,“裴同志是你啊,你也来租房吗?”
裴行之笑了笑,“是的,不过我们已经租好了。”
那男人视线放到孟晚秋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位是?”
裴行之嘴角一僵,笑意淡了一半,“我妻子。”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裴同志你也是带着妻子一起来的,我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的妻子,瞿淼。我叫李学志,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对比李学志的惊喜,裴行之和孟晚秋就比较淡定了。
不过人家都已经自我介绍了,孟晚秋也不能无动于衷,跟人点头示意,“你好,孟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