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常觉商人低人一等,但实则日子不见得比人家过的好。
侍卫们虽然见惯了富丽堂皇,但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这样的宅子他们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会投胎。
这时,慕淮衣坐回了自己的马车,与裴行昭二人告别:“我先回去了,有事来你们旁边六福巷找我,对了,晚饭多做点,我过来蹭饭。”
说完,就乘着他那辆镶满玉石的马车离开了。
侍卫们纷纷别过眼。
不看不看,越看越气人。
他们一个月的俸禄都不一定能买来他那辆马车上的一颗玉石!
还一整车,想都不敢想。
“诸位一路辛苦了,都进来喝口茶,我让人给诸位备厢房。”裴行昭笑容满脸的招待着。
侍卫们看向侍卫长。
他们奉命将人完好无损的送进宫,期间寸步不离,可这么大冷天的,谁也不想守在外头。
侍卫长犹豫了几息,拱手:“那就叨扰了。”
裴行昭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叨扰,今晚我叫人备上好的酒席,感谢各位一路护送。”
舟车劳顿后谁不想松快松快,闻言,侍卫们瞬间都精神了。
侍卫长道过谢后,便安排手底下的人轮班去值守,相邻的沈府门口自也安排了人。
两家只隔着一道墙,沈云商自然将裴行昭的安排都听了进去,她唇角微弯,折身往里走去。
他们早早就决定要住在这两处宅子,此时里头自然已经打扫干净。
管事跟在沈云商身后,恭敬道:“小姐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丫鬟仆人都安排好了,按照小姐信上吩咐,宅中所有仆人都是家生子,底子干净,护院也都是身手最好的。”
沈云商嗯了声:“有劳程管事。”
程管事忙颔首:“是小人应该做的。”
“对了,邺京所有铺子的账本都已经整理好,您看是现在送去还是待面圣之后?”
沈云商想了想道:“现在送来吧。”
“是。”
程管事:“还有表公子昨日来了一趟,说小姐到了后给他去个信,小人这就派人过去?”
沈云商点头:“好。”
随后,她似是想到什么,朝程管事道:“这几日若是有了不速之客,吩咐护院不必尽全力拦。”
程管事一惊:“小姐这是何意?”
沈云商轻笑:“按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程管事忙应下:“是。”
按照沈云商的意思,她住的院落仍旧唤作拂瑶院,程管事将她送到院中,便退下去取账本。
沈云商带着玉薇四处走了走,回到寝房后,她便让玉薇将随身携带的匣子取出来。
她打开匣子,取出里头一块看起来很是陈旧的令牌。
玉薇一眼扫去,便看清上头的字。
‘玄军令’
路上,沈云商已经找机会将她知道的秘密告知了玉薇,玉薇听了自是震撼不已,但这一路她已经差不多都消化了。
“小姐是觉得有人来盗这块令牌?”
沈云商眸光微闪:“赵承北根本不知道能调动外祖父留下的玄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其实不止赵承北,很多人都不知道。
饶是先皇跟着外祖父那段时间,也一直都以为调动兵力的是这块玄军令。
这是她临走前,母亲给她的。
除了玄军外,其他人都以为这就是调动玄军的兵符,其实并非如此,令牌不过是个摆设,真正让玄军听令的不是任何东西。
而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但后来以防不时之需,外祖父外祖母寻来一件奇宝打造了不同寻常的两块玉佩,用此奇宝打造的东西摔不碎,烧不坏,而若在他们需要让旁人调动兵马时,玉佩才是真正的兵符。
这块玄军令不过是‘障眼法’。
不过母亲也说过赵宗赫虽然并不知道真正的兵符是什么,但他应该已经有所怀疑。
因为他曾拿这块玄军令试图将外祖父的玄军收为己用,但无人听令,后来连这块玄军令都被玄军夺了回来。
所以赵宗赫那一脉,对于玄军兵符是什么,一直都是没底的。
他或许会怀疑不是玄军令对玄军无用,而是玄军只认外祖父外祖母,因为那时他所调的那支小队里有外祖父的亲信,不认他在情理之中。
也或许他们会怀疑,玄军令并不是真正的兵符,毕竟那么庞大的一支军队,不应该只靠认脸来调动。
“他们如今心中都没底,却也不会放弃寻找,这块令牌正好便能成为我的挡箭牌。”如此,也能更好的保护真正的兵符。
沈云商将玄军令放回匣子:“但也不能叫他们轻易得去。”
这个东西她得好好利用。
玉薇接过匣子道:“小姐放心,奴婢会收好。”
陈公公回到宫中向皇帝复命后,便悄然去了二皇子府。
赵承北料到他会来,早早屏退了身侧的人。
陈公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吧,禀报道:“禀二皇子殿下,此行经奴才试探,沈小姐身边除了护卫,并无其他人。”
赵承北眼神微沉:“确定?”
陈公公颔首:“奴才确定,生死之际,都不曾有人出手相救。”
赵承北嗯了声,又随口问了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然就在陈公公离开不久,此行的侍卫长又出现了。
他的回禀与陈公公大差不差:“属下特意留在后头查探过,并未发现暗中有人随行。”
赵承北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独女都进京面圣了,她竟然没有派人暗中保护?
这不应该啊。
她藏着藏着,竟还真的以为自己出身商贾了?
“今夜她要去裴宅?”
“是,还有慕家公子,今夜都在裴宅用饭。”侍卫长道。
赵承北思忖了片刻,道:“你找机会去她寝房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收放不同寻常的。”
他还是不信赵曦凰会让沈云商两眼一抹黑的来邺京。
侍卫长恭敬应下。
另一边,陈公公回屋换了身衣裳后,又出了门。
几经辗转后,他到了东宫。
东宫似乎已等候他多时,免了他的礼,便问:“如何?”
“禀殿下,此二人不足为虑。”
陈公公将一路诸事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东宫。
屏风后,太子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开口前,偏头看了眼身侧立着的人,那人带着银色面具,长身如玉,一袭白衣,只袖边用金线绣着几片银杏叶。
见太子看来,他轻轻颔首,太子便道:“那二人可有受伤?”
陈公公恭敬回道:“没有受伤。”
“二皇子那边奴才已经去回禀过了,二皇子殿下并未对奴才生疑。”陈公公继续回禀道:“但奴才见二皇子试探之意甚急,下手也狠,与这二人不像有深交。”
太子面露诧异,再次侧首:“你说,老二这是在做什么?”
白衣男子顿了顿,颔首回道:“小人猜不透,不过如今已经知晓二皇子前段时日去江南并非与裴沈二人相交,这对殿下很有利。”
太子点头:“你说的对。”
末了,太子看向陈公公:“此事办的不错,该赏。”
太子唤了人来打赏,陈公公恭敬谢恩后退下。
待陈公公离开,太子才又开口:“唐卿,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做?”
男子温声道:“小人认为,殿下接下来应该静观其变,如今国库虽紧张,但危机毕竟已经解除,那二人捐赠的义举已是南邺上下皆知,正是名声大噪时,殿下此时不宜结交,否则怕会再次引来陛下猜忌。”
太子本动了结交之心,闻言后背不由冒了层冷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不过。”
男子低声道:“却也要防范裴沈二人与二皇子殿下暗中结交。”
太子忙道:“那你认为孤该如何?”
男子道:“不如故技重施,就像此次试探一样,让他们认为是二皇子殿下所为,如此几次,他们自然会对二皇子更加防备,也就不可能做得了朋友。”
太子思忖几番后,赞赏道:“此计不错。”
“裴沈二人眼下风头正盛,依旧不能闹的太大,所以不能真伤着人。”男子又道。
太子点头,看向他:“行,此事不如交给唐卿去办,如何?”
男子迟疑了下来。
“唐卿若有任何需求尽管跟孤提。”太子:“财力如今孤不及你,但人力孤有的是。”
男子这才恭敬应下:“小人的钱财就是殿下的,殿下放心,小人定给殿下办妥。”
太子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扶持孤,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男子一时没答,太子便笑道:“孤知道,你不就是想某个一官半职么,孤允诺你,只要事成,你无论是想去六部,还是督察院御史台,都可。”
男子一喜,恭敬拜下:“多谢殿下。”
待他离开,太子近侍上前,轻声道:“殿下,此人来历不明,殿下当真信他?”
太子浅笑:“只要他有所求,孤就敢用。”
一无所求才是他要防范的。
近侍细细一想也觉有理,便没再吭声。
第47章
慕淮衣在天黑前携礼到裴宅蹭饭, 随后白燕堂至,许久不见的几人再次欢聚一堂,自是少不得推杯换盏, 热闹寒暄。
院里给侍卫们摆了酒席,加上裴沈两宅的仆人, 坐了好几桌。
到邺京的第一顿饭, 宾主尽欢。
不过因第二日要面圣, 不敢闹的太晚,到了戌时便都散了。
送走白燕堂慕淮衣,沈云商便带着玉薇回了沈宅,刚踏入二门护卫阿春阿夏就迎了上来。
为了方便将人手分散带进京,前后分了两批。
阿春阿夏带着一部分人提前到的邺京, 阿秋带余下的人晚了一日出发, 眼下还没有到邺京。
作为沈云商暗中的护卫, 阿春阿夏并没有在席上露面。
“小姐。”
沈云商扫了二人一眼, 心中就已了然:“来过了?”
阿春沉色道:“是, 半个时辰前,有人潜进了小姐的寝房, 在里头翻找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沈云商侧首看了眼玉薇, 玉薇面色平静, 似乎并不担心被翻找到什么。
她收回视线看向阿春阿夏:“随我进屋。”
“是。”
寝房内一切如初,半点不像进过贼。
沈云商轻笑:“倒是谨慎。”
待她坐下,玉薇便从怀里取出用荷包装好的玄军令,道:“奴婢那会儿听小姐的意思, 今夜可能有不速之客, 便将东西随身携带了。”
沈云商赞赏道:“我们玉薇最是机灵。”
随后,沈云商便看向阿春阿夏二人, 神色略显复杂。
母亲都跟她说了,阿春阿夏阿秋三人并非寻常护卫,也不姓白,而是姓荣。
四人皆出自元德皇后母族荣家,乃荣家旁支中挑选出来的子弟。
春夏秋冬都是事发后的化名,曾经的名字他们都不敢用了。
事发时,四人年纪都很小。
最大的阿春才十三岁,阿秋十二,阿夏与阿冬这对双胞胎才十一岁。
当年母亲和舅舅身边的人都没了,只剩他们四人,长公主府侍卫统领与东宫侍卫统领在临死之前,将统领的令牌分别交予阿春和阿冬,他们临危受命成了新一任也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侍卫统领。
母亲说,这是二位统领在绝望之时唯一的希冀。
他们交出的并非是一块令牌,而是一份责任和最后无奈的托付。
即便对方年纪尚小,却也别无选择。
她想,那时候二位统领应该也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真的活了下来。
当年逃亡时,母亲与舅舅被人群冲散,阿夏跟丢了舅舅,后来就留在了母亲身边。
难怪不得她曾问起阿冬,阿春说的是有可能已经不在了,而不是确定的说不在,因为舅舅和荣冬的尸身都未被找到。
“你们以前都唤作什么名字?”
阿春阿夏皆是一怔,好半晌后,阿春拱手道:“小姐照旧唤属下便是,曾经的名字...都是过去了。”
除非有朝一日能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那些被尘封的名字才能重见天日。
沈云商听他这般说,自不会执意去问,沉默片刻后,道:“母亲说,按照辈分,我该唤你们一声表舅舅与表姑。”
她话一落,阿春阿夏便跪了下去:“小姐不可。”
沈云商正要开口,阿春便又道:“我们四人出自荣家旁支,与嫡系都隔的远,担不起小姐如此称呼。”
沈云商起身去扶二人:“母亲跟我说了,你们都是家中嫡出子弟,如何担不起。”
阿春阿夏不吭声,但却垂首执拗的不肯起身。
两厢对峙半晌,沈云商只能道:“我听你们的就是,都先起来吧。”
二人这才起身。
沈云商便道:“日后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跪,我是小辈,你们别折了我的福。”
阿春认真道:“小姐是长公主殿下嫡女,贵为郡主,我们该跪。”
“但我并没有被册封。”
沈云商反驳他:“长公主府和东宫侍卫统领可都是三品,照你这么说,我得向你们行礼。”
阿春阿夏闻言又要跪,沈云商连忙将二人扶住:“好了好了,咱先不掰扯这事了,以后,我私底下以荣姓唤你们。”
阿春阿夏对视一眼后,终是应下:“是。”
“都坐,我与你们商议些事。”沈云商坐了回去道。
二人稍作迟疑后,先后落座。
沈云商这才道:“以后,你二人都隐于暗处,非必要时刻不必露面。”
“是。”
“除了露过面的护卫外,我们带进京的这些人,你们暗中继续培养,切记小心谨慎,莫叫人察觉。”沈云商继续道。
荣春荣夏二人恭敬应是。
“明日进宫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但赵承北已经怀疑我们的身份,所以此行分外危险,你们随时做好准备。”沈云商看向玉薇:“明日若宫中出了什么意外,你立刻放信号,之后便按照先前计划的行事。”
荣春微微蹙眉:“小姐,若皇帝已经知晓您的身份,明日会很危险。”
“多半还不知。”
沈云商道:“皇帝宣见,避不了,只能赌。”
荣夏道:“那我跟小姐一道进宫。”
沈云商摇头:“若真出了事,皇宫侍卫众多,你跟去也无济于事。”
“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荣春荣夏见她意已决也就没再多说。
“除了这些部署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暗中留意。”沈云商又道。
荣春二人颔首:“小姐吩咐。”
沈云商垂首取下随身携带的玉佩,让玉薇递给二人:“你们可认得?”
荣春荣夏仔细看过后点头:“认得,曾经在娘娘身上见过。”
沈云商便问:“外祖父带的那块你们可见过?”
二人又点头:“见过。”
“如此便好。”
沈云商收回玉佩,道:“你们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块。”
荣春二人并不知道这玉佩背后真正的含义,但听沈云商如此说,二人心中便有了猜测,荣春惊道:“小姐莫不是在找....”
“是。”沈云商点头:“我想找舅舅。”
这个答案让荣春荣夏都倍感震惊,但同时他们也有一丝激动,可是...
“可万一前太子殿下已经...”
“我知道,可你也说了是万一,万一舅舅他还活着呢。”
沈云商淡然道:“我们就当舅舅还活着找就是。”
荣春荣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讶异。
小姐找前太子殿下只是因为亲情,还是有别的原因。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沈云商并不打算在此时将她要做的事全盘托出,她得慢慢地探探二人的口风,看他们是否有想报仇的意思。
“是。”荣春荣夏一同起身告退。
二人离开,沈云商让玉薇将玉佩放到首饰盒中:“今日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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