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哦,我孩子说了,跟爸姓的那个,爱说爱笑的,一看就不像挨打挨骂养大的,人后妈做到这样挺好,男人前头的孩子还教那么好。”
“啧,要不说你实在人呢,我听说啊,那俩孩子,换名字啦。”
“啥?!”
“那不是吗,都说那个爱笑的啊,长得像苏星夜,这个不说话小傻子样那个呢,像她男人,你看看,这不就是了!”
“这就能看出换名字?”
“啧,你傻了,那不换名字,男人前头媳妇生的那个,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怎么和她长的像啊。”
“啊……是这样吗。”
“那还能有假啊,唉……这后妈就是后妈。”
“可不是,要不说有后妈就有后爸,这孩子换名的事儿都能想出来,那谁不说吗,你看人多精,这名一换,自己儿子跟爹姓,任谁一听都是前头的,谁不说这后妈好啊。”
“那么黑心啊……”
‘匡啷!’旁边的架子应声而倒,几个妇女顿时惊叫起来。
“再说一遍!”沈家宝满脸怒气,“你说谁黑心呢!”
几个妇女对视一眼,一看这兄弟两个,明白过来。
“你这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不识好歹呢。”
“我们说她对你哥不好,这对你那还不是操心操肺啊。”
“就是,该生气的是你哥才对!”
“你妈既然敢做,就别怕别人发现。”
沈家宝攥拳上前,“狗屁!我哥才是我妈亲生的呢,你们知道个屁!”
“哎呦,他是亲生的能养成这样?你们兄弟那是被骗啦。”
“你想想,她平常肯定更疼你吧,你哥没少挨揍吧,自古后妈啊,都这样。”
“你再说,你再说!”沈家宝挥拳,一把被抓住。
“哥你放开,她们胡说八道!”
苏晓扬还没说话,人群进来一个人。
“这是怎么了,晓扬,家宝,谁欺负你们?”陈英见沈家宝一脸气愤,忙扯住他左右看看,确定人没事,把两个孩子拨到自己身后,“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一群人,还欺负两个孩子?”
“陈大娘,她们造谣我妈!”沈家宝满腔怒气。
陈英见几个妇女讪讪的,问一句,“怎么,说说吧?”
等听完来龙去脉,陈英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你们从哪听来的。”
她回头指两个孩子,“这个,沈家宝,沈开跃的亲儿子,苏晓扬,苏星夜的亲儿子,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去边疆,家宝那时候小,不懂事,一口一个后妈,我们边疆家属院谁不知道啊,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这样了。”
说着说着,她有些生气。
“换名字,亏你们想的出来,还朝坏了养,你们那是不知道我们晓扬多厉害,人家里看过的书,有一书架那么多,天文地理,就没他不知道的。”
“八岁就能画侦查地图,一手象棋,打遍家属院无敌手,你们懂什么啊,这一个个的,净瞎说,我可知道,当年领导为什么把我小星妹子拿出来当典型宣传,那就是因为倡导我们妇女同志,要务实!别整天说些有的没的!”
“至于长得像谁的问题,这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他们爸妈,开跃和小星两口子,太有夫妻相,那些年,我眼看着的,俩人越长越像,就是一个爱笑一个严肃,这两个孩子,你们细看,长得其实也像,就是因为性格不一样,你们就被带偏!”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说话,那不得讲事实讲根据,怎么别人三言两语的,就跟着瞎传话,也不想想,要是有人这么编排你,你什么感觉。”
她看向一周看热闹的人,“我说这一次,都听好,没什么换名换姓的,苏星夜是我亲姐妹,她什么人我清楚,大家也睁大眼睛,别听风就是雨,就今天你们说的这个,完全就是谣言。”
陈英的人品,大家都知道,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那些各种自我感觉有理有据的推理,一下烟消云散。
“哎呦,我就说,那个小苏同志看着和和气气的,怎么能做出来这么离谱的事啊。”
“对啊,那谁,谁给我说的来着,我开始也不信,这说的说着,我半信半疑的,又听几次,我就信了。”
“你别说,再细看啊,兄弟俩还真有点像。”
事情真相大白,人群散开,沈家宝还在愤愤,“肯定是有人使坏,陈大娘,你说,我们才来几天啊,就过个周末,人人都知道我妈,还个个没好话,肯定有人背后故意说她!”
“别让我知道,知道了我揍她!”
苏晓扬还牵着他胳膊,“耍横有什么用,妈说了,清者自清,和一群不明是非的人争辩,有用?”
沈家宝哼一声,“我就是气不过,妈那么好,还有人编排。”
陈英把两个孩子送到苏星夜家,和她说这个事,“也不知道谁嚼舌根的,真烦人,一点素质都没有。”
沈家宝还在生闷气,苏星夜摸摸他脑袋,“好了,不气,咱们自己知道什么样就行,那些人的话,不用当回事。”
要是说到自己头上,沈家宝也能一笑置之,可说到妈头上,他就是替她委屈。
“知道了。”他应一声。
第二天,班里氛围又回归正常,冯安又摸着脑袋回头,“我妈回去骂好久,说有人拿她当枪使,我也不懂,反正她说苏姨是个好的,昨天,昨天对不起,不该怀疑你们,其实我信你们,我就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你们相处。”
沈家宝应一声,没什么热情。
他看出来了,这里的人,都好像没个主见一样,也不知怎么搞的。
家里,苏星夜去家属院管理办公室。
昨天有人来给通知,正式入住之后,要去住宿办公室登记确认,他们一家对房子很满意,苏星夜一早就到,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
“主任,没有别的四室房吗?”办公室门关着,里面传来轻柔女声。
随后是大咧咧的男声,“没啦,最近呢,就是沈开跃这一家,人家已经入住,我记得你不是两个孩子,你那三室不正正好?”
林翠皱眉,“哎,这不是,我娘家侄子侄女大了,到咱对面学校上学,离家也远,我想着要是能换个大些的房子,也能把他们两个接过来照顾,省的还得住学校,那条件也一般。”
主任点头,“你是个心善的,先等等吧,哪天腾出来,我给你留着。”
林翠嗔怪,“上次您就说给留,这也没留住。”
“那个可不赖我,人刘参谋长亲自来给办的,再说沈开跃同志家里四个孩子呢,就是给分也优先分给他,你们这条件都不够,等等吧,等有合适的,你再搬。”
‘当当当’
苏星夜敲门。
听到‘请进’,苏星夜推门而入。
“主任您好,我是沈开跃的家属,来办理房子登记确认手续。”
有正事,主任立即把闲话扔在脑后,“来来来,我给拿个表格,你填填。”
天气渐热,苏星夜穿着一身浅绿长裙,衬的她皮肤萤白,生机勃勃,林翠笑着和她打招呼,“苏星夜同志吧,你好,咱们见过面,我叫林翠。”
苏星夜摆出和她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敬,“林翠同志,你好。”
林翠看她抬手填表,这件事已经铁板订钉,笑着说话,语气羡慕,“你们运气可真好,这么合适的房子,一家人住的舒心。”
苏星夜点头,“可不,运气好。”
正说着,又有人敲门进来,林翠这没什么事的,就识趣离开。
人多是非就多,家属院话题一茬茬换,两三天功夫,苏星夜给孩子换名事件就过去,转而被新的消息代替。
沈家宝又重新活力满满。
“妈,你不知道,就我那三层文具盒,把他们震的不轻,还有我那满满一层好看的圆珠笔,好些人羡慕我。”
沈家宝除了吃,还有些别的小爱好,比如喜欢收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苏星夜从不干预孩子们这些无伤大雅的习惯,只问他,“每天背来背去,不沉啊?”
沈家宝摆手,“那才多点东西啊,不沉!”
沈月月笑话他,“二哥你真幼稚,还喜欢那三层铅笔盒呢,你看大哥,早就换成一层的,盒子里就两支笔,多干净简单啊,不像你,花里胡哨。”
沈家宝才不听她的呢,“那有啥,我就喜欢这样。”
没想到,他那花里胡哨的文具盒再次成为谈资。
起初好像是人说家常。
“给你讲个没听过的事儿,可是稀罕,我娘家嫂子前几天来看我,说他们村有那一家人,那男人前头老婆没了,这后妈带个孩子改嫁进来,可是了不得。”
“那后妈啊,对着前头孩子,比自己的还好呢,要什么给什么,玩什么都依着,什么好看买什么,就说那铅笔橡皮的,给买一大包呢,可劲造都行,可是自己那个呢,要求可严,就一个劲让学习看书,这不,自己那个学习越来越好,男人前头那个,天天就喜欢玩这玩那,没个定性,可不应那句话,差生文具多。”
说的多了,有些人脑袋就记住,等回家,听着自家孩子偶尔说起来,那沈家宝文具怎么怎么好,花样那么那么多,有人灵光一现,“那他哥苏晓扬呢?”
“苏晓扬?他的不好,就一两只笔吧,忘了。”
家长双手一拍,“差生文具多!”
沈家宝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差生,说他也就罢了,为什么大家又开始说他有个黑心后妈!
沈家宝和人理论几次,竟然还被同情。
“傻小子,那面上对你好,不一定是真好,还向着后妈呢。”
“没听过捧杀吗,什么都依着你,那是害你。”
“这孩子,你以后不如你哥出息,考不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轻重了。”
可把他气的不轻。
苏星夜毫不在乎,“人红是非多,这说明,有人眼红咱们,你管他们呢,那时候妈嫁给你爸,带你们去边疆,村里人都说你舅妈黑心,把我这个小姑子卖到个天边去,现在咱们隔一年回去一次,一家人越过越好,你看谁还说,不仅不说,还夸你舅妈眼光高呢。”
沈月月挥挥小拳头,“哥,那到时候,你中考的时候好好考,考个第一名给她们看看!”
看谁还说那些话。
可沈家宝就是替苏星夜难过,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思想,无数次明白,自己的人生是多么幸运又幸福。
这些,都是妈妈带来的。
过了一天,一封信并一篇作文,被送到领导办公室。
隔天,办公室一声拍桌响,“念!”
那天下午,又到饭点,家属院家家户户飘起饭香,家人团聚,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大喇叭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各位同志们,大家好,今天,我要朗诵一篇作文。”
多少年不变的新闻广播,开场白突然大变样,瞬间吸引无数人注意。
“这篇作文的名字叫做,《我的妈妈》,来稿者,沈家宝,下面,开始朗诵。”
“我叫沈家宝,我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叫苏星夜。”
第50章 夸夸她
“……那时候刚到边疆, 我抢妹妹的鸡蛋,她批评我,让我罚站, 我突然就想到大阳哥的话, 这样的坏后妈,果然不给我好吃的, 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我跑到院里,冲着整个家属院大喊, ‘后妈打人啦,后妈打人啦’, 你们看,我从小就是熊孩子, 我妈带着我哥我弟,跟着我爸,千里遥远扎根边疆, 我开局就给她一个地狱难度。”
“你们以为我会挨揍吗, 没有, 我在整个家属院,把她的名声抹黑, 她没有揍我,家属院流言蜚语, 她没因此对我嫌弃, 每天进进出出, 我一口一个后妈,她从来都应着。”
“那她干什么呢, 她就带着我们玩。”
“冬天,在胡同里堆雪人, 在操场上打雪仗,到后山的满月湖去冰钓,到砂砾堆里捡石头,带着那些大娘婶子,把操场泼水成冰,带我们家属院所有孩子去滑冰。”
“夏天,去山上摘花给我们编花环,带我们去找蘑菇,挖漂亮的植物教我们慢慢养大,甚至在家里给我们造一个专门的游戏区。”
“你们曾拥有一个专门的游戏区吗,一张大大的蒲草席铺在地上,安上高高矮矮的桌子,放很多柔软的蒲草垫,里面有好玩的积木,圆圆的石子,适合小孩玩的纸牌,游戏机,小玩具,各种柔软可爱的小玩偶,还有摇摇马。”
“你可以坐在蒲草垫上,和几个朋友一起,围在任何一个桌子上,玩你喜欢的东西,那个游戏区,成为我们家属院所有孩子的游乐场。”
“在这个过程里,我嘴里的‘后妈’,变成了‘妈妈’,她从来没有强迫我去更改什么,也从来不会说为我做过什么,可是我感觉到,我在被爱,我真的拥有一个快乐又幸福的童年。”
“等我们稍稍长大,她又多个身份,老师。”
“她从家里的妈妈,变成学校的老师,边疆条件有限,我们一二三,三个年级,坐在一个教室,听她轮流讲课。”
“在你们的想像里,应该是什么样的呢,简陋?沉闷?无趣?都不是,是精彩,是丰富,是有趣。”
“语文课,她不仅让我们分角色朗读,还会让我们分角色表演,让每个同学都能表现自己,数学课,她会用同学们举例子,几个班级,几个同学,几个男生女生,很快,数的概念就在我们脑海中形成。”
“你们上过那样的美术课吗,去树底下看蚂蚁搬家,找一种四个叶片的草,看一朵花的绽放,下雨天,站在屋檐下用手心接滴答落下的水滴,开始,我们觉得有趣,等大些,发现我们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美景,那时候才知道,她不仅在教我们鉴赏美,更在教我们去发现美。”
“我们去马房里给马洗澡,去炊事班帮忙给士兵做饭,也曾站在训练场地,给全营地带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慰问演出,并且这种慰问演出,成为传统,年年上演,大受欢迎。”
“这些,都是我的妈妈,苏星夜带来的。”
朗读还在继续,不知多少人听得愣怔,一号院里,曾经到达边疆,当过考察员的高博也停筷静听,即使那篇作文他读过数遍,现在听来,依旧感慨颇多。
“好啊,几个小家伙,现在都长大了。”
高博的妻子听得感动,一字一句,她能感受到孩子们的快乐,母亲的用心,低头抹下眼眶,她笑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苏同志的孩子吗?”
高博点头,“沈家宝,我可是记得这个娃娃啊,那年,我和小张到边疆,去后山看雪山风景,就见那湖上啊,小苏同志带着她四个孩子在冰上滑冰,一会儿四散开,一会儿排成队,一个抓一个的衣服,歪歪扭扭慢悠悠,摔一个就摔一排,都倒了也不哭,嘻嘻哈哈笑,像群雪原精灵。”
他满目怀念,“家宝这小子,头上带个小银角,身上批个小披风,说自己是银角大王,神气活现的,我就逗他,我说你可真神气。”
‘我哥更神气,金角大王!’
‘我看你们这个金银角两兄弟,都不如你们那个小弟弟厉害啊,他滑的最好。’
‘这有什么,我妈说了,弟弟有天分,我们有热爱,都很棒。’
‘你还知道热爱啊?’
‘当然知道,热爱就是喜欢,我和哥哥还有妹妹都喜欢,爷爷,你知道第一个发明溜冰鞋的人吗,妈妈说,他穿着溜冰鞋,一边溜冰,一边拉琴,虽然老是摔跟头,可是他还是很高兴,就是因为热爱啊!’
说着说着,高博笑起来,“热爱,热爱好啊,那么小的孩子,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我惊呆了,那时候我就想,她真是一位优秀的母亲。”
他点头,“现在看来,她还是一位优秀的老师啊。”
“那年,我去边疆考察,她是个意外发现,我记得,后来她还获得过嘉奖,仅仅在广播的时候,发现后院树上鸟叫声的异常,就能发现危险,及时预警,避免家属被黑熊伤害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