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太多次，妈妈被打以后，开始会生气，可后来还是会低声下气和他说话，这次他走了，她是不是想让他回来。
苏星夜就知道，她原先说的那些，他并没有信。
她点头，“妈妈从今以后，都不会骗你们，他再也不是你们爸爸了，妈妈不是说要找个新爸爸，我是去看那个叔叔了。”
周晓扬就不说话了，周晓柳还不是太明白。
苏星夜把剥好的瓜子给他俩一人一把塞嘴里，想了想，“这个叔叔啊，长得特别高大，能保护我们不受欺负，他能扛枪打坏人。”
‘扛枪’这两个字，让哥哥眼睛亮了一下，几岁的娃娃，对这些有莫名的憧憬，但是也就是一瞬，“那他打人吗？”
“当然不打。”苏星夜认真看着两个孩子，“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谁也不能打你们。”
虽然孩子小，但是她也不隐瞒，不管他们能听懂多少，她说的很详细，把沈开跃家的情况一一说明。
刘素琴就是这时候来的。
这一路上，刘素琴越琢磨越觉得沈开跃这小伙子挺好，吃公家饭，人长得也不错，看着也是个心正的，带着孩子也没什么，唯一不好的，就是得跟着去边疆，这昨天她还和男人说把小星留在眼皮子底下呢，这个要是应了，那可是千里遥远。
不过不管怎么说，得先给小星说一声，让她知道知道，这好男人有的是，自己别再闭着眼睛瞎找，跳火坑去。
苏星夜越听越迷糊，“嫂子，你给我介绍的这个，叫什么？”
刘素琴见她感兴趣的样子，心里稳了稳，看来小星说的那个什么当兵的，也没多少感情，要不然就和当年一样了，认准了周仁强，不管她说什么，死活不听。
她心里松一口气，“这就对了，嫂子和你哥不会骗你，你哥的意思，就是先给你说说情况，同不同意还两说呢，我和你哥准备给你找个更好的呢。”
她只说沈开跃的条件，至于相貌姓名家住哪里，她都没打算说。
苏星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挽住刘素琴的胳膊，“那我来猜一猜吧，嫂子，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身高有一米八多，长得还挺好看。”
“当兵的地方离咱家老远，在最北边。”
“家住咱们隔壁上清村。”
她说一句，刘素琴眼睛就睁大一分。
苏星夜刚想说他的名字，里间里伸出两个小脑袋，“他叫沈开跃！”“会打大枪！”
刘素琴一下瞪大了眼睛，“好啊这个沈开跃，我和你哥还没同意呢，他就敢上门打扰你们，不安好心！”
她说着就要起身，回去和苏夏阳商量，看走眼了，那小子不行！
“哎哎哎，嫂子，听我说听我说，他没来没来。”
刘素琴不信，“没来你怎么知道他的？！”
“你忘了昨天我和你说的事儿了？”
刘素琴这才恍然，“啊，昨天你说的那个当兵的，就是他？”
苏星夜也没想到，原本她还想今天再找哥嫂说说这个事呢，结果沈开跃就上门了，“对啊，昨天才刚见了一面，今天他就上门了，还挺有诚心的。”
刘素琴一颗心放肚子里，看着隔间里那俩瘦脑袋，“去去去，晓扬带着弟弟里面玩去”，她埋怨苏星夜，“你也是，这些事情，告诉孩子干什么。”
苏星夜看着两个孩子又进了里屋，对刘素琴解释，“我给他们说了，给他们找新爸爸，他们同意才行，再也不让他俩受委屈了。”
“你，你这臭丫头。”一句话说的刘素琴眼眶有些红，“这才是当妈的样子，你再那样下去，两个孩子就跟你不亲了。”
想到两个孩子见到舅妈那股子兴奋劲儿，苏星夜心里明白，就是现在，两个孩子和她也不是很亲。
“嫂子，你也觉得沈开跃不错吧，还说不同意的话？”
苏星夜这么一问，刘素琴又有些为难了，沈开跃确实不错，可千好万好，嫁了他要跟着去边疆，这一点就不行。
她拉过苏星夜的手，“我和你哥，不愿意你跟着他去那老远的地方，听说那地方穷的厉害，冬天冻死个人，你要是在那里受了委屈，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她虽然这么说，可苏星夜明白，其实沈开跃的条件算是很好的了。
她带着孩子，也没个什么挣钱的本事，种地也不是壮劳力，在这个时代，以这个条件来说，再嫁能嫁什么样的呢。
“嫂子，我先说好，我和两个孩子都同意这门婚事哦，沈开跃假期这就结束了，你和我哥要是不同意，人家急着回去上班，可不愿等我。”
她这么一说，刘素琴又有些着急，这这这，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呀。
晚上，她给苏夏阳这么一说，苏夏阳有些沉默。
“孩她爸，你说，咱到底应不应啊，小星说了，开跃这几天就回部队。”
苏夏阳想了想，“我打听了一下，上清村好些人都说那边疆没吃没喝的，鸟不拉屎，去了就是受罪，就那个能说会道的赵媒婆，听说给说了三四家，一听说去边疆，连个见面的都没有。”
刘素琴心里就淡了些，“条件那么差，这小星和孩子怎么能受得了，那咱还是别应了，再给小星看看。”
苏夏阳倒是有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没他们说的那么差，你看开跃就知道了，一看吃的油水就比咱们村里大部分人好。”
刘素琴跟着眼睛一亮，拍了苏夏阳一下，“要不还是你心思活，对啊，这条件要真那么差，那小伙子不得面黄肌瘦的，你看他长得，人高马大，那脸百里透着红，哪像没喝没喝的样。”
苏夏阳侧着身子看自己媳妇，见她说的眼睛里都带着光，“那小子长得不错？”
“那是相当不错啊，你说我见得人也不少了吧，愣是没见着比他更好的，用那洋气话说，那一表人才的。”
“哼，可不是，一表人才，你竟瞅人家脸去了。”
苏夏阳声音意味不明的，刘素琴噗嗤一下笑出来，“你个死人，老大不小的，说啥呢，再好看，也没我当家的好看，行了吧。”
苏夏阳这才嘿嘿笑了起来。
刘素琴推他，“哎，那你啥态度啊，应不应。”
苏夏阳心里已经应了五分，“看那小子态度。”
沈开跃第二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一大早，苏星夜正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哥嫂吃饭，沈开跃又上门了。
苏星夜见她哥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眉眼弯弯对着沈开跃不经意的斜了一眼，示意他表现不错。
她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听听他们说什么，苏夏阳一个眼神就过来了，“吃差不多了吧，带娃那屋玩去。”
苏星夜撇嘴，封建家长，她听听怎么了。
好吧，谁让你是大哥，依着你。
她一耸鼻子，也不进屋，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了，“走，带你们玩捉迷藏去。”
她出去不一会，就听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声，一听就很快乐。
沈开跃眉眼见闪过一丝笑意，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夏阳哥，你看看。”
这次来，他不仅表明了态度，也拿出了诚意。
苏夏阳一眼看到二百块钱，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看完那张纸，才缓和了几分。
“能做到？”他问沈开跃。
沈开跃斩钉截铁，“能。”
“行，这亲，我应了。”
清水镇国营饭店，沈开跃拉开门让苏星夜和几个孩子进去。
今天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裤，上身穿着件白色衬衣，干净利落。
苏星夜越看越觉得赚了，她笑看他，“我还以为，你就想着过我哥嫂那关，不登我门了呢。”
今天沈开跃上门来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连着几天都去她哥家，没想到他还会来自己家呀。
沈开跃拉开凳子让她坐下，“我是觉得，你哥嫂不同意就单独找你，不庄重。”
苏星夜一愣，抿唇点头。
沈开跃拿过饭店菜单，递给她，“吃什么，你点。”
说是菜单，就是一张纸，简单写着今天的饭菜，苏星夜接过来，看着坐在两边的四个孩子，声音不自觉温柔，“你们吃什么呀？”
沈家宝对这个姨姨还很有印象，上次他数了，那山楂片两卷，他就吃了两片，剩下的都给你妹妹了。
这次不能吃亏，苏星夜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喊了一嗓子，“吃肉！”
他又强调，“我自己，吃一大碗肉！”
苏星夜看他一眼，笑着点头，“好，吃肉，给你一大碗。”
沈开跃皱眉，“别听他的，这孩子被惯的不成样子。”
他只看了这几天，都快受不了了，总觉得这小子哪哪都欠揍。
苏星夜不在意，“慢慢来，你们几个呢，吃什么？”
周晓扬牵着弟弟的手，看看苏星夜又看看沈开跃，“妈妈，我和弟弟吃什么都行。”
苏星夜摸了摸他们兄弟的小脑袋，“那妈妈点你们爱吃的。”
她说着，又和沈月月说话，“我们月月吃鸡蛋和肉肉好不好？”
沈月月不说话，她面上并不敷衍，看向沈开跃，“你没忌口的话，我看着点了？”
沈开跃点头，“你点。”
苏星夜没客气，叫来服务员，要了个土豆炖鸡，特地嘱咐炖的烂一些，又点个肉沫豆腐和辣椒炒肉，最后要了个鸡蛋汤和米饭。
沈开跃听她不说了，“就这几个？”他接过菜单想再点几个。
苏星夜摇头，“不用不用，我和孩子吃不了多少，多了也是浪费”，她又问服务员，“有鸡蛋羹吗？”
服务员态度一般，“没有，菜单上有啥供应啥。”
不愧是国营饭店的铁饭碗，这服务态度也是霸气，苏星夜看了看几个孩子的小脸蛋，决定再争取一下。
“能不能我自己做，不费多少功夫。”
服务员看看苏星夜，点了点头，“行吧，里头有个小灶，用啥找大厨要，最后算钱。”
“行”，苏星夜看向沈开跃，“我进去给孩子炖个鸡蛋。”
沈开跃起身，“我帮你。”
“不用，你看着孩子，我来，几分钟就行。”她说着，给周晓扬周晓柳说了一句，“妈妈进去给你们做好吃的，一会就出来，你们听沈叔叔的话。”
她跟着服务员到了厨房，看着打扫的干净整洁的地方，露出个笑，“麻烦你了，大姐，我一会就好。”
她要了个汤盘，手脚麻利朝里切点葱花，加点盐，四个鸡蛋打散加入差不多量的水，最后加上半勺花生油和几滴香油，搅拌均匀就上了锅。
大厨在一边搭眼看了一下，“哎呦，行家。”
苏星夜笑，“赶不上您这专业的，孩子太小，肉吃多了不消化，我给做点蛋羹吃。”
大厨态度比服务员好的多，“你这想的周到啊，这钱不多收，算你五毛钱。”
饶是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已经有了初步印象，苏星夜还是觉得好便宜。
上次三碗面，加了鸡蛋一共才一块，还是因为没票贵了些，今天沈开跃带了票，这东西就更便宜了。
不过她也明白，相应的，钱难赚一些就是了。
几分钟的功夫，鸡蛋羹就好了，苏星夜和师傅打声招呼，就端出去了。
大堂里，沈开跃正在给几个孩子讲故事。
苏星夜走近的时候，听到他温润的声音。
故事到了结尾，坏人被打跑了，他收了尾，起身接过汤盘。
几个孩子脸上都有些红扑扑的，苏星夜就知道沈开跃的故事应该很好听，“讲什么呢，看把孩子激动的。”
周晓柳眼睛亮亮的，“打坏人！”
沈开跃笑了笑，“没什么，晓扬问我会不会打枪，我给孩子讲了讲。”
“怪不得，男孩子都喜欢这个。”
周晓扬见沈开跃把汤盘放下，看向苏星夜，眼里带着一丝光，沈“妈妈，沈叔叔真厉害。”
苏星夜就笑，“以后是不是想和沈叔叔一样？”
男孩子们不约而同点头。
苏星夜立马鼓励，“好，妈妈就看你们表现了。”
她朝沈开跃眨眨眼，“给我们家里几个小男子汉当好榜样呀，新爸爸。”
沈开跃一边盛鸡蛋羹，应她，“好。”
一勺子下去，鸡蛋羹的香气扑鼻而来，几个孩子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
沈开跃盛好，苏星夜先接过来吹凉，看着孩子巴巴的眼神，苏星夜先说好，“这次从小到大排队，这个是妹妹的。”
沈家宝第一个不服，“她是赔……”
赔钱货三个字还没说出来，看着苏星夜一凝的目光，沈家宝嘴里的话一拐，“是，是女孩，吃好的没用，先给我吃！”
苏星夜把吹凉的鸡蛋羹放到沈月月面前，看她自己乖乖用勺子吃了一口，满意点头，这才回答沈家宝。
“你们四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家里的宝贝，有好吃的，要一起吃，知道吗？”
她端过下一碗，一边吹凉一边逗他，“而且你可是说了，要吃肉，吃一大碗肉，肉这马上来了，这鸡蛋你就不用吃了吧。”
沈家宝眼看着第二碗鸡蛋羹放到了周晓柳面前，急得差点蹦起来，“我吃鸡蛋，我吃鸡蛋，我排队。”
这还差不多，苏星夜把第三碗鸡蛋羹放他面前，刚想拿第四碗，沈开跃已经放到了晓扬面前。
周晓扬接过勺子，看了两遍沈开跃，小声说了句，“谢谢沈叔叔。”
沈开跃点头，“吃吧。”
滑嫩嫩的鸡蛋羹，在香油和葱花的激发下，香甜可口，第一口下去，几个孩子就没别的心思了，开始狼吞虎咽。
苏星夜这个看看，那个瞧瞧，“慢点慢点，还有呢，一会还有好吃的肉，都是你们的，慢慢吃。”
沈家宝一边朝嘴巴里塞，一边看着汤盘，他才不要慢呢，一共还有那么点，慢了就吃不到了。
不顾嘴巴里还没咽下去的，他迫不及待把碗推出去，“我还要。”
苏星夜看他碗，“碗里吃干净才给。”
“我吃干净了。”
“你认真看看。”
沈家宝看了两眼，还剩一点了，不明白这个姨姨怎么这么多事，不过看在好吃的份上，他也没反驳，低头把剩的两口吃了。
苏星夜这才又给他盛了半碗。
沈家宝不满，“我要一大碗。”
他说着，服务员就把他们点的菜端上来了，本来都是成品半成品，上的也快。
土豆炖鸡的香气扑鼻而来，苏星夜就笑了，“确定要一大碗呀？”
沈家宝摸摸肚皮，看看鸡肉又看看鸡蛋羹，眉毛都纠到一起了。
“要，要半碗。”
肉的吸引力比鸡蛋羹大多了。
周晓扬周晓柳吃完了，鸡蛋羹不要了，他们要吃肉。
沈开跃拿过碗给他们盛肉，示意苏星夜，“你吃，我给孩子盛。”
苏星夜见他特意取了新的筷子，夹的肉也都是骨头少好下口的，心里满意点点头，果然是个好爸爸。
沈家宝觉得自己亏了，眼看着他爸把好肉都给那两个家伙了，他忙不迭咽下一口蛋羹，“爸，那个鸡腿，给我留着。”
沈开跃不惯他臭毛病，一个碗里一条鸡腿，“你吃别的。”
沈家宝大嘴一张就要嚎。
苏星夜立马给他上弦，“打坏人的男子汉可不哭。”
沈家宝一下又憋住了，要哭不哭的，瘪嘴。
苏星夜忍着笑，这招真是屡试不爽，见沈月月也快吃完了，拿过她的小碗给她盛肉，她笑着看几个孩子，“这次呢，是晓扬晓柳吃鸡腿，家宝月月吃大翅膀，下次呢，就换过来，谁也不许抢，我们排队的，行不行？”
孩子之间，争就是因为觉得不公平，觉得大人偏心，苏星夜这么一说，沈家宝也不抢了，“行，我吃大翅膀。”
苏星夜见沈开跃给晓扬晓柳盛的都是肉，又给夹了几块土豆，嘱咐他们两个，“肉和土豆都要吃，不然肚子不舒服。”
给沈月月的，她特意用勺子把软烂的肉压出来，骨头剔出去，然后把土豆压碎，弄成糊糊状，她估摸着这孩子应该没吃过几次肉，吃太多可能不消化，特意多放了些土豆。
见她用勺子一口接一口，一停不停，苏星夜心里一软，她又看看晓柳，小家伙也吃的喷香，“晓柳，要妈妈给弄成妹妹那样的吗？”
周晓柳攥着鸡腿啊呜咬了一口，看了一眼沈月月的碗，摇头，“不要，和哥哥一样，男子汉。”
奶娃子一个，还男子汉呢。
沈开跃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苏星夜说：“你吃吧，我看着。”
眼看着孩子都吃上了，两人这才松口气说上话。
沈开跃给苏星夜夹了块鸡肉，把日程提了上来，“我假期就剩几天了，路上要走好几天，扯了证摆几桌酒，咱们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