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盯着苏星夜左看右看,“不瞒妹子你说,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人美心善的,后妈怎么了,后妈可不一定都是不好的,可不就让我说着了,我一看你家这几个娃,就知道你这妈,当的好。”
苏星夜就知道她真是个实在人了,这么大刺刺说出不怕得罪人的话,爽利又干脆。
王凤也不扭捏,“我就直说了,今天早晨,可不止一拨人来我这里,让我找你学学这个救人的法子。”
说着说着,她叹口气,“也不瞒你,以前有个家属的孩子就因为吃东西卡嗓子,出过事,那夫妻就那一个孩子,放在心尖尖上疼,就那么不巧,唉,孩子没了,两口子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这回有平那孩子都那样了,大家见着你那一下,谁能不惊讶啊,这个找那个找,都想登你的门,咱不说那难听的,谁都有个万一,学到手好歹心里有个底。”
苏星夜倒是不推辞,前世在她们所里,这是人手必备的技能,不管你是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还是她这个兼职厨师的所长,每年培训三次,肌肉记忆必须刻在骨子里,“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嫂子,要是有人想学,让她来就是了。”
王凤一扬眉,“那不行,这一个个的,可没完了”,她说了一句,又补充,“我的意思啊,你到学校去,我把她们都集中到学校去,你给她们讲一课。”
“给她们讲课?”陈英听的眼睛一亮,“着啊!”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好,忍不住点头,“要不说还得是王凤嫂子,她这脑袋瓜就是灵活。”
说着说着,她越发敬佩起来,“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么多随军妇女里面,我最服气的就是王凤嫂子了,那年办扫盲班,王凤嫂子学得最积极,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硬生生把小学的课程都学完了,每天那是废寝忘食啊,这不,现在就在咱们广播站,每天给大家念念广播啥的,了不起。”
她啧一声,“她人也热心,不管你有个什么事找她,她从来都不推辞,能帮就帮,还总能想到新点子,这不,我们这群人,就推她做个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
她看苏星夜,“我看王凤嫂子这招好,等周天,你就给她们讲讲吧。”
苏星夜早就答应王凤了,闻言笑着点头,“成。”
陈英之所以又到苏星夜家里来,还是因为下午刘军放学,听刘红红说在苏婶子家玩积木了,吵着要来看看。
其实陈英也觉得那积木玩起来有意思,她琢磨着让刘建设也给孩子们做一些,男人们还不到回来的时候,她索性带着孩子们又来苏星夜家里,问她怎么做出来的。
苏星夜把做积木的图纸给她滕了一份,两人说起闲话,陈英这才知道王凤嫂子找苏星夜的事情。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直到前头男人们快回来,她才带着孩子们回去。
沈开跃一回来,孩子们立马就开始报告。
沈家宝像个小喇叭,“爸,妈妈要去当老师了。”
苏晓柳跟着点头,“讲课去。”
月月睁着大眼睛,“老师。”
苏晓扬直指中心,“讲怎么救人。”
沈开跃这才听明白,看向正在盛饭的苏星夜,“让你给她们讲怎么救人的?”
苏星夜点头应了一声,看他弯腰端饭菜,把剩下的端着一起进了堂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反正也闲着没事,这也算个好事,给她们讲讲呗,再说了,小家伙们都支持我,对不对,宝贝们?”
几个孩子听到她的话,纷纷点头,沈家宝更是装模作样开始扮演老师,“同学们,上课!”
他嘻嘻怪笑,“妈妈当老师,威风。”
沈开跃见他和猴子似的,没个安静的时候,眉头微皱,“好好说话,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苏星夜见沈家宝撇嘴,笑着说了一句,“家宝那是活泼,你别训他。”
沈家宝顿时理直气壮,“我是活泼!”
沈开跃看他一眼,和苏星夜说话,“定了什么时候去讲?”
“周天的时候,到时候学生不上课,我们打算用小学小班的教师。”
一家人坐下吃饭,沈开跃想了想,“用谁当道具?”
要不要用我?沈开跃张嘴想说,又停住了,一屋子妇女同志,他当道具,好像不太好。
苏晓扬几个立即举手,“我们,妈妈用我们当道具。”
沈家宝他们下午玩积木,早就把苏星夜和陈英商量的听明白了。
“大人用陈大娘,还有小宝宝,用莹莹。”
沈开跃也就不说什么了,倒是晚上孩子们都睡以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个木头簪子给她。
“桃木的,我闲着没事刻的,你喜欢就戴。”
苏星夜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她偶尔编个辫子,偶尔扎的高高的,也有时候,她喜欢随手用根筷子,把头发簪起来,只随后把头发一挽,左右摆弄两下,一根筷子簪进去,头发就固定好了,他见过一次,觉得惊奇。
在哨所做积木的时候,他看着一根桃木树枝,突然就有了想法。
最后就有了这个桃木簪子。
苏星夜看得眼前一亮,“哇,我喜欢。”
苏星夜接过簪子,只一摸就知道他用了心。
簪子摸起来温润顺滑,很是舒服,整个簪子带着微微的弧度,末尾是一个桃叶的形状,中间还刻着一个小镂空,上面拴着一个红绳,挂着一颗赤红小珠子,简单又大方。
比她后世买的那些簪子好太多了。
她把解开的头发挽起,三两下簪住,回头给他看,“怎么样?”
月色如水,她笑靥如花。
“好看。”沈开跃点头。
苏星夜伸手朝后摸了摸,也很满意,“那到时候我就带着它去给大家讲课。”
“好。”
“沈开跃,你可真好。”
沈开跃一愣,摇头,“以后给你买好的。”
苏星夜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我就喜欢这个。”
送礼物最高兴的,莫过于你送的东西不论贵贱,正好是对方喜欢的。
沈开跃嘴角弯起,“好。”
讲课那天,她果然带着这个簪子去了。
时间还没到,大家自己带着马扎,排排坐在教师里,聊天等人都到齐。
自然就说起了她的簪子。
得知是沈开跃给她做的,王凤挤眉弄眼,“哎呦哎呦,这可是,我就爱看小夫妻恩恩爱爱的,这多好,你别说,小沈连长,还真有点本事。”
陈英就笑起来,“那可不,凤嫂子你是没见,沈连长给孩子们做的积木,那才叫一个好呢,我看了都想玩。”
一群人就笑开了,苏星夜大大方方的,也没害羞,“那积木谁要是想做,我那还有图纸呢,我给滕一份就是了。”
那可是好。
说着说着,时间就差不多了,九点一到,苏星夜开始讲。
从吃什么东西容易卡,卡了大人小孩婴儿应该怎么做,还有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苏星夜讲的明明白白。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她讲完,只要来听的,都明白了。
王凤带头鼓掌,“小星妹子,你讲的太清楚了,我懂了,咱们的目的,不是从外面把东西抠出来,那样没用还危险,我们就要按照你说的,借肚子里的那口气,把东西冲出来!”
苏星夜给她竖大拇指,“对,就是这样!”
大家纷纷点头,感激她,“哎呦,要不是听你这么讲,我还是不懂,要是我遇见了,也得抓瞎,这回好了,以后真遇到这种倒霉事,我也不怕了。”
苏星夜点头,“就是不要怕,不要自乱阵脚,只要我们手法正确,肯定就能让孩子吐出来。”
当下又有人拉着蒋二梅感慨,“韩部长家的,你们家有平,真是有福气,我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蒋二梅比她还后怕,这些天,她晚上几乎都没睡,一闭眼就想到孩子青紫的脸色,大家说的没错,要不是苏星夜,她的孩子,也许就没了。
蒋二梅看一眼苏星夜,点头,“她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过午,孩子在家午睡,她提着一包东西就登了苏星夜的门。
苏星夜有些诧异,见她行色匆匆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蒋嫂子?”
蒋二梅看她一眼,一下就跪在地上,把苏星夜吓了一跳,忙拉她起来,“蒋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又跪了,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蒋二梅不肯,咬紧牙关,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妹子,你家月月,月月生病,是我的原因。”
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难张嘴了,“我,那时候我家有平生病,我是故意让她出去玩的,就,就盼着他把病魔过给别人,让别人替他受了这份罪,我,我不是人!”
苏星夜愣住,原本带笑的眉眼冷下来,“蒋嫂子,那天,你果然没安好心。”
蒋二梅瑟缩一下,“是,我该死,我以为佛祖保佑,让病魔到了月月身上了,结果我家有平差点就死了,都是我,都是我做了亏心事,这是报应啊,报应我黑心,老天爷看我这个妈当的不合格,要把我家有平收走。”
她挥着手把面前的一个包袱打开,“我,我再也不信这些歪门邪道了,这佛像,佛像我打碎了,以后月月肯定不会再被病魔缠着的,妹子,我对不起你。”
说着,她就要磕头。
苏星夜叹口气,“你这是干什么,蒋嫂子,你赶紧起来吧。”
三拉五扯的,蒋二梅这才起来,她满脸眼泪,嘴里念叨着‘我是黑心人,我有罪’。
苏星夜看着她,眼眶微陷,两颊凸出,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又叹一口气,“蒋嫂子,你,有平身子弱,你给好好养就行了,干嘛搞这些封建迷信。”
蒋二梅低下头,“这不是封建迷信,我拜了佛,佛就把病魔过给月月了。”
第25章 cosplay小队
苏星夜抚额, 虽然蒋二梅存着传染的心思,可她知道,月月根本不是被韩有平传染的。
“蒋嫂子, 根本没有什么病魔, 你想让有平把病气过给别人,那是传染, 你这个做法是非常错误的。”
蒋二梅忙不迭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天爷都罚我了。”
“有平那样也不是因为老天爷,我上午不是讲了, 是因为他吃糖的时候想说话或者想笑,一不小心糖咽下去造成的。”
蒋二梅摇头,“就是老天爷, 老天爷看我心不善, 惩罚我呢, 老天爷看我不是个好妈,要把我们有平收回去, 病魔缠上他了。”
这次有平好险保住命,她要是不赶紧来认错, 下次还不知道怎么样。
苏星夜就知道她这想法根深蒂固的, 根本没法给她纠正, 她想了想,索性换个角度, “你可以让有平的身体健壮起来,让疾病再也不敢上他身。”
身体健壮, 自然抵抗力就强,一般不会生病。
蒋二梅看她一眼,“就是不让病魔上身?可那是病魔啊,管着天下疾病,我,我斗不过它。”
苏星夜摇头,直指要害,“你管有平管的太严了,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玩,连个打雪仗都不行,你这样,你就让他多跑多玩,活动量上来了,自然就想吃饭,这身子自然就强壮。”
蒋二梅却忙忙摇头,“那不行,那不行,有平要是磕着碰着,家属院里又该对我指指点点了,我还怎么做人,你也知道,我是后妈,后妈难当。”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苏星夜早就看出来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蒋二梅属于非常典型的场依存型人格,外界的一点点信息,反馈到她身上,就能引起巨大的反应。
苏星夜索性拿自己举例子,“我也是后妈啊,你看我,天天带着孩子各处玩,满家属院的疯跑,谁说我了?”
蒋二梅摇头,不断重复,“不行的,不行的,有平不能碰着。”
其实封建迷信不是问题,她的态度才是最大的问题,苏星夜索性直接说了,“蒋嫂子,你一直这样下去,会害了有平的,那天我们玩木头人的游戏,你也看出来了,有平胆子小,现在还能说一声谨慎,可一直这样下去,他就会变成胆小怕事,什么都不敢尝试的人。”
苏星夜直盯着蒋二梅的眼睛,“因为,你在他性格形成关键期,一直否定他,阻止他,压制他。”
蒋二梅一愣,愁苦的眼泪又下来了,“可是,可是,别人戳着我脊梁骨骂我,我可怎么活啊。”
苏星夜皱眉,蒋嫂子这人,简直就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她想了想,“我看你们家有宁比有平还小呢,长得都快和有平差不多高了,看着也扎实。”
蒋二梅点头,“所以大家才说我是黑心后妈,闺女养的好,儿子朝坏了养,我哪有啊我,我每天眼珠子就看着有平,有宁都不用我管,就放养的,她就是口壮,能吃能喝的。”
“她口壮是因为,她活动量大啊”,苏星夜叹气,这个蒋嫂子,看问题本末倒置的,“有宁身体好,是因为你不拘着她,我也看了,俩孩子一起出去玩,有宁干啥你不管,有平看的死死的,这不就是原因,有宁能跑能跳,饿的快,吃的多,身体自然就好了,有平呢,不活动,吃饭不消化,下一顿就没胃口,这不恶性循环了吗?”
蒋二梅听的有些茫然,“是,是吗?”
苏星夜点头,斩钉截铁,“是!”
“那,那我也得放养有平?”
苏星夜肯定,“就是这样了。”
见蒋二梅迷迷糊糊的,苏星夜也不多说了,“蒋嫂子我看你好几天没睡好了吧,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清醒了再好好捋捋,以后该怎么养孩子。”
把蒋二梅送走,苏星夜想想这事,真是一团乱麻,别的不说,这蒋嫂子,妈当的不合格。
没想过没过几天,周大妮气冲冲来找她。
“这个黑了心肝的蒋二梅!亏你还救了有平的命,她,她是真没良心!”周大妮愤愤不平。
苏星夜纳闷,“这可是怎么了,周嫂子你生这么大气。”
周大妮冷哼一声,“那不是我带着圆圆在小卖部卖东西,蒋二梅就带着有平有宁也在那儿做衣裳,小孩子们一起玩呗,我们圆圆就说想你家月月,要找月月玩,你猜有平那小子说什么?”
她一拍大腿,“说咱月月身上有病魔,他妈不让他和月月玩,那蒋二梅你没看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都不会说话了,有平那小子后来又说,现在找月月玩可以,他妈说病魔没了,月月好了”,她咬牙,“我一想就明白了,合着那次玩雪,有平感冒她还带出去,是存着把病气过给别人,那个脏心思!”
见苏星夜没个反应,她一拍苏星夜的胳膊,“你也不生气!”
苏星夜点头,“刚知道的时候,也生气了,不过咱都知道,那都是迷信嘛。”
“封建迷信也不行!以后再不和她来往”,周大妮哼一声,又问苏星夜,“你咋知道的?”
苏星夜看她,“蒋嫂子还没坏到那个地步,来我家告诉我的。”
她把过程说给周大妮听。
周大妮听完,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可到底,她那心思就不对,“呸,歪心肠的,咱们家属院的,说到底都是军嫂,还搞那些封建迷信,你也是,忒好心肠,管她干嘛。”
苏星夜摆手,“封建迷信要是有用,这世上谁还生病啊,她怎么是她的事,我就是看着有平这孩子,再这么下去不行。”
职业使然,她真的见不得孩子被苛待。
周大妮拍她的手,叹口气,“你这番心思,倒也没浪费,你这几天不都在家照顾月月,晓扬他们也懂事,没出去,倒是蒋二梅,带着有平出去玩了好几次,我看也不拘的那么狠了。”
苏星夜能做的都做了,“她能想明白就行。”
周大妮想起来还是生气,“她倒是得了便宜,你救有平的命,还教给他怎么带孩子,以后少和她来往。”
她不说,苏星夜也是这样打算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蒋嫂子有些太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