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烟则是老城主宠妃的嫡子,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两人本该毫无交集,可宠妃怀一丝善念之心,平日里经常帮衬玄蝎生活用度,才使其逐渐成长。
百年后,魔城的老城主造孽太多寿数耗尽,听信巫蛊族的邪门歪道,要拿魔城皇嗣的血肉炼制长生药。皇嗣惨死于老城主之手,唯有玄蝎手段最毒,带着玄烟硬生生杀出魔城,保得性命。
为了逃出魔城,当时的玄蝎与苏沉烟的生母做下交易。
事发当日宠妃甘愿吞下毒酒,以命拖住了老城主的杀戮,换得二人苟延残喘之机会。
彼时前有杀手拦路,后有骑手追截,玄蝎亲手将弟弟丢在了正道地界内,只身奔赴死路。
而昔日金贵的小皇子,至此沦落成了四处流浪受人鄙夷的魔修野孩子,受尽苦楚,衣不蔽体。
再后来,玄烟被惜伤君亲手捡回蓬莱宗,取名为苏沉烟。
而当年的玄蝎奇迹般起死回生,带领魔修杀回了魔城,在皇位上亲手砍掉了父亲的头颅,至此成功纂位。
纂位后魔城动荡,玄蝎为休养生息隐世三年。三年内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失踪的幼弟。
等找到时,苏沉烟已经是惜伤君座下最小的弟子了。
这就是为什么苏沉烟恨玄蝎的原因,也是玄蝎从未停止过劝苏沉烟回家的原因。
再往大点说,这也是魔修与正道至今未开战的原因。
惜伤君就曾对谢授衣说过,他带回苏沉烟未尝不带私心。只要苏沉烟尚在蓬莱宗一日,玄蝎就永远不会与正道开战。
修仙界巫蛊之乱已经足够让人焦头烂额,若此刻正邪两道无法齐心,此界怕是真要倾颓了。
想到这里,芈渡呼出一口气,旋即笑了笑。笑容中不乏有自嘲的意思。
这便是她师尊,这便是修仙界独断千古的英雄惜伤君。
一言一行皆有铺陈,就连收下的四个弟子,也没一个是无用的废物。
蓬莱宗如今的路,修仙界如今的路,是惜伤君一手布下的局。就连他本人的死,也在局中。
可惜芈渡当年不解局中意,只恨师尊狠心。
如今领悟,自己反倒也成了布局人。
“不管怎么样,定个时间去魔城吧,师姐,”叶醇摇摇头,打断了她的思考,“玄蝎说得对,我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
“温槐说蛊城已然聚集了一支空前庞大的队伍,虽不知为何南宫梼迟迟不肯开战,但这场最后的战争必然在所难免。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杀死穷奇已是不易,万万不能再逞强。”
“只有在短时间内找到南宫梼的弱点和破绽,才能为修仙界争取到一丝优势。”
穷奇已死, 镇魔尊者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修仙界。
众势力纷纷向蓬莱宗发去庆祝和慰问,有些宗门还送来了贺礼。
毕竟,芈渡杀死穷奇,相当于为修仙界永久地铲除了一道巨大隐患。
镇魔尊者的地位因此水涨船高, 甚至被列为四方大能之首。更有些狂热的崇拜者宣称, 镇魔尊者的实力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超越了昔日的惜伤君。
同样的,接连经历两场大战的柳成霜回宗门后,也成了新一代修士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南宫牧发现, 短短几个月时间, 柳成霜身上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者说,更强悍也更自信。
她不再自卑, 不再恐惧任何一场挑战或是社交活动,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 像是一只风雪里的鸟终于成长起来, 得以振翅于群禽中脱颖而出。
就连南宫牧脑子里的那个声音,都在啧啧赞叹于她的进步。
“很厉害, 对吧?镇魔尊者教导弟子还真是有一套......”
那沙哑低语近些天越发猖狂, 肆意地在他意识里讽刺讥笑:“怪不得尊者选择的是她,不是你, 对吧?”
南宫牧沉默地站在人群后,看着练习场上轻轻松松挥剑挡下一名弟子攻击的柳成霜, 半晌未发一言。
自从被芈渡拒绝收徒之后, 他的性子越发阴郁奇怪, 喜怒无常。不仅仅是因为低语的折磨与精神的摧残, 更多是来源于他骨子里对自己的厌弃与憎恶。
负面情绪层叠激起庞大漩涡,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入摇摇欲坠的深渊。
另一边, 与柳师姐切磋的弟子短短几招内就被击飞手中武器,一时空着手无措地站在场上,似乎为自己的落败感到不可思议。
柳成霜笑了起来,弯腰将他的武器捡起,亲手还给了对方。
“承让,师弟,”她语气缓和,“这次又是我赢了。”
周围把练习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发出欢呼声。
欢呼声中柳成霜忽然觉得,似有一道阴郁目光始终自身后盯着她。她下意识回头在人群中搜寻,却在目光来源处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南宫师弟。
南宫师弟长高了很多,只是愈发苍白瘦削,神情沉默冷郁。
他站在人群中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似乎与柳成霜记忆里内敛但努力的孩子相去甚远。
柳成霜嘴唇动了动,忽然想到自从巫蛊族袭击蓬莱宗那日后,自己好像就许久再未关心过南宫牧——不,与其说未关心,不如说身边所有人好像都没再注意这个孩子的情况。
想到这里,她似往前几步,想要叫住南宫牧。
可就在她出声之前,南宫牧与她对视的霎那间已然转身,独自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的名字堵在柳成霜的喉口没发出来,隐隐约约的不安忽然顺着脊椎骨窜上来,让柳成霜一时抿起了唇。
她说不上来这种不安到底来源于何处,只是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过些日子......还是去拜访一下南宫师弟吧。
柳成霜如此想道。
荒原血战结束的第四天,芈渡已然基本伤愈。
当然,说的是外伤。
其实苏醒后的第二天她就行动如常,甚至打算立马前赴魔城与玄蝎会晤。但已经向她表示过心意并“据说要追求她”的师兄强行逼迫她又乖乖吃药休息了两天。
不吃药就不让她出去逗小白龙的那种。
不知道楚凄然到底安的什么鬼心眼,药宗给她开的药比黄连还苦,喝一次能要芈渡半条命。
甜食爱好者芈渡打小就不爱喝药,这次甚至学会了顺杆往上爬,撒泼打滚有用之而无不及,誓死不喝半口黑漆漆的药汁,还试图装可怜打动她师兄。
铁石心肠的谢授衣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着望向师妹,柔声道:“阿渡若是不想喝,我就亲自喂你喝,好不好?”
芈渡:“......”
芈渡还记得在很久远的之前,她大学舍友也谈过一场小恋爱。
据她舍友宣扬的经验,爱情会让人迷失自我。只要她一撒娇,她男朋友就色令智昏有求必应。
可为什么动心的是谢授衣,被拿捏的反而是她?
这不合理啊。
怀着满腹的疑惑,芈渡喝了药后还被谢授衣往嘴里塞了颗糖渍梅子。
后者哄她躺下,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明天天气很好,可以出去玩。”
“也不知道这种好天气会维持多久,”芈渡侧过头,去看窗外明媚的阳光,“若不赶紧把事情解决,只怕连这种好天气,以后也见不到了。”
谢授衣垂着长长的睫羽,轻轻笑起来:“这是什么话,只要有你在,哪天不是好天气呢?”
说着,师兄俯下身,趁着师妹被被子封印的功夫,在她额角落下了一个吻。
芈渡猝不及防一怔,旋即立马伸手捂住脑袋,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你......”
她支支吾吾地瞪着师兄,被那双含笑的眸子盯着,到底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谢授衣在心里叹了口气。
早知道表明心意就能大大方方地亲,他何必再等一百年,守着个铁树疙瘩还妄图她能开窍?
“休息吧,不打扰你了。”师兄立起身子,心情难得地愉快起来,“我就在门外,有事可以叫我。”
说着,他趁芈渡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就离开了这间房间,,离去得十分极速。
只余芈渡一人呆愣愣仰面朝天半晌,慢慢地缓缓地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然后相当崩溃地无声嚎叫起来。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啊!!!
大师兄他完全不装......完全不要脸了是吗!!!怎么这样啊!!
——而且,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谢授衣的唇温是微凉的。
可亲过的地方却好像烧灼着火焰,滚烫滚烫。
第四天的时候,叶醇特意叫了医药峰的修士过来给芈渡一通体检。
体检的结果还算喜人,只是那些医修反反复复强调几次,禁止芈渡在休养期间使用灵力,哪怕驱使凶刃出鞘都不行。
她内伤太重,灵力透支还未弥补亏空,但凡经受半点打击都有可能暴毙当场。
但玄蝎上次来时曾特意强调,此事非同小可,尽量不要带太多随从。
巫蛊族渗透能力很强,此事绝对不能让南宫梼得知。
叶宗主显然并不愿意把此时的芈渡孤身放进魔修的地域,他当时甚至要求让自己代替芈渡前赴魔城,被毫无悬念地拒绝了。
玄蝎彼时翻了个白眼:“你怕我杀她?得了吧,跟穷奇单挑都没死,谁能活过她啊!”
他似乎还想再多说点什么,结果被苏沉烟恶狠狠的一个眼刀丢过去,被迫闭了嘴巴不说话了。
为此,苏长老甚至不得不担起说客的责任,劝了二师兄一天一夜,这才让他勉勉强强同意给其他两个宗门发信息,邀请楚凄然与风临深同赴魔城。
药宗和剑境那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芈渡伤愈,便可立即动身。
有了荒原血战的铺垫,叶醇疑虑心思更重,层层封锁了四方大能即将于魔城会晤的消息,并给芈渡身上套满了保命的高阶灵器法器,恨不得把整个蓬莱宗都挂她身上。
但对于这件事,自始至终,谢授衣都没有进行过半点阻拦。
只是在芈渡临走之前,蓬莱宗的大师兄亲手为其系了腰带,眼眸色泽浅淡,像是蕴着平静深沉的湖泊。
宗主殿长明灯幽微,像是不可道破的秘密。
苏沉烟早就听叶醇说了师兄师姐的事。
两个师弟相当有眼力见,彼时一个低头批文件,一个抬头给自己涂凤仙花的蔻丹,既装瞎子又装聋子,就当宗主殿内没有对面那俩人。
“师兄最近格局很大嘛,接连好几次都任由我胡闹,”芈渡乖乖摊开手任她系腰间丝带,有点惊奇道,“要是放在往常,你肯定要连着阿醇带沉烟再带上我全骂一遍,骂三天词都不带重复的。”
苏沉烟:“喂......”
他无力的反抗很快就被旁边的叶醇按下去了。
谢授衣似乎没听见,只是以半透明的指尖非常严谨地替芈渡系上了腰带,还结了个漂漂亮亮的同心结。其严谨程度就好像,这是他最后一次给芈渡系腰带了似的。
“拦你们又如何,骂你们又如何?”他异常平静地说,“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
听师兄这么说,芈渡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她蹙起眉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谢授衣站在她面前,眼神淡淡地望着师妹的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命运这种东西,拨乱它一根细弦,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变化。”
“你昔日做出的选择,总会在未来的某一瞬间被回应。”
“那一瞬间,或许就是此刻。”
与此同时。
刚回到卧房休憩的南宫牧浑身披着将入夜的暮色,沉沉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太长。
投到对面的墙上时分割成无数幻象,漆黑里似有什么悄无声息地探出了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南宫牧陡然间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苍白手腕上巫蛊纹印霎那间如同有生命般攀援而上手臂,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浑身都在抽搐着。
少年伸手撑住木制桌面,如同窒息般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视野里混沌一片。
耳畔,那魔鬼般的低笑声于痛苦与绝望之间若隐若现,缭绕不休。
“要到了......要到了哦.....”
“你身为南宫牧的、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啦......”
当然, 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上一次去还是在百年前,那时芈渡第一次担起蓬莱宗的责任,前赴魔修境内去会见玄蝎。
两人彼时都还年轻,芈渡对玄蝎的第一印象就是杀马特, 不好好穿衣服还挂了一堆金链子猫眼石, 这不是杀马特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玄蝎开口后, 芈渡又对他有了第二印象——没礼貌。
百年前的玄蝎刚把亲爹蹬下皇位狂得没边,一张口就朝芈渡要苏沉烟的归属权,两人话不投机险些在魔城干起来。
相比起玄蝎的糟糕礼仪, 似乎夜长昼短的、总是笼罩在夜色之中的魔城, 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四方大能会晤的消息被封锁得很严。
芈渡抵达魔修大殿内时,其他三方大能已然聚集在此处。
玄蝎向来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他在古朴宏伟的魔尊大殿内摆了茶桌茶椅小烤炉, 随手披了件紫袍便坐在了正中, 身上金饰宝石叮当响动, 脚边还摞着一堆年头看着就挺久的书籍古册。
相比起芈渡百年前来此的景象, 如今的大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老城主喜欢奢靡华美的壁画与装饰,大殿内曾一度如同博物馆与收藏室。而现在, 那些纸醉金迷的物件尽数被撕烂摧毁, 巨大铜柱上隐约还能看见黑焰焚烧的痕迹。
玄蝎把老城主所布置的一切、所沉溺的一切,尽数摧毁得渣都不剩。
“我讨厌正道在此逗留, 咱们直接说正事吧,”人一聚齐, 玄蝎立马开门见山道, “早点说完早点利索, 省得有人不放心, 我可不想挨雷劈。”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暗示芈渡。
后者冷冷哼笑,把胳膊一抱身子一仰:“怕雷劈?有本事你也找靠山。”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斗嘴呛呛起来, 风临深一如既往发挥了自己扶正话题的作用,从根源制止了正邪大战的导火索:“说正事。”
说着,剑尊漠然一瞥玄蝎,语气淡淡:“把我们全叫到这儿来,你最好是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玄蝎嗤道:“放心吧,只怕你们心理素质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说着,他伸手一捞那叠古籍书册,纷纷扬扬泛黄的纸张顿时散落在四人面前的桌子上,腐朽的书籍气息随之飘散而出,惹得人鼻子痒痒。
“当年巫蛊族叛出魔城之前,遗留下来的全部历史,都在这里。”
“你们真应该庆幸我那死鬼老爹对史书古册没啥兴趣,不然凭他那糟蹋东西的速度,咱们今天都看不到这些老玩意儿。”
芈渡伸手摸了摸飞落在面前的泛黄纸张。
纸张触感粗糙,上面以特殊的语言记载了许多东西,还夹着笔触诡异的绘画与符文。有些似乎是历史性的书籍,有些则是记录法阵禁术、巫蛊种类的邪典异书。
“根据巫蛊族史册中的记载,第一位巫蛊族,出现在千年以前,”玄蝎垂着眼睛,顺手给自己捞了颗梅子,“这位空前强大的巫蛊始祖一手创立了巫蛊族的族群,教授给族人们无数强大的术法。在巫蛊族的史册中,他被称之为‘人神’。”
最靠近神的修士。
风临深放下了茶杯,力气有些没控制住,茶杯底撂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他神色凛冽下来:“人神?他也配?”
“怎么不配呢?据巫蛊族记载,这位人神巫术冠绝修仙界,最擅长生死之法——活人变死人,死人变傀儡,傀儡变活尸,”玄蝎笑了起来,“巫蛊始祖对起死回生术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甚至不惜拿自己做实验,导致自己寿数平白无故损了上百年。”
“史料记载,他在死前,终于研究出了真正的起死回生术。”
“大家都知道,起死回生术违逆世界秩序,是压根就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楚凄然眉目间也似泛起了怒意,“巫蛊族就是一群喜欢研究生死之法的疯子,疯子记载的史料,难道真的有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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