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我对你也没什么作用。”
苏小春连忙捧起他的头,注视着他漂亮的眼睛,严肃的说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不等赵翎扬起笑,就听她紧跟一句。
“你的作用可大了,如果没有你,我哪有那么多肉肉吃啊!”
苏小春想和赵翎结婚办酒最重要的原因, 就是跟着赵翎有肉吃。
放眼整个向阳生产队,没有哪一家,能像苏小春这样, 三天两头不是吃肉就是喝汤的。吃野鸡野兔吃腻了, 赵翎就去换肉票,给苏小春弄猪肉吃,猪肉吃腻了,就去搞鸡和鸭。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愣是把苏小春从干枯瘦弱养得油光水滑的。
好日子过惯了,苏小春这嘴也养得刁。以前只有有鸡蛋吃就很满足了, 现在不一样,今天想喝骨头汤, 明天想吃红烧肉。
她觉得跟着赵翎过日子, 不挨饿不受冻也没人打她,还不用干家务活, 实在是太幸福了。
虽然赵翎有恢复记忆的隐患, 但,那又怎么样了。
是他说就算恢复了记忆也会对自己负责哒,不是自己逼他的哟。
再说了, 如果赵翎恢复了记忆不想对她负责, 也没关系啊。她只是想去见识下部队里的神仙日子咋过的, 等见识完,她就回来了,才不会赖着他呢。
苏小春想得可开了,跟着赵翎有肉吃, 那就先跟着吧!
赵翎显然还没意识到苏小春的没良心,在他的心里, 苏小春单纯善良,是集这个世界所有美好于一身的女孩子。
没良心?不存在的。
挥别了赵翎,苏小春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天气越来越冷,也就意味着农忙结束,地里的活相对应的减少,土地越冻越硬之后,大家也开始留在家里休息。
一年四季,忙碌三季,最后一季是所有农村人调整休息的时间。
为了节省炭,经常是几户人家挤在一个房间里。
女人们纳鞋底缝补衣服,男人们编草帽竹筐。
只有孩子们不怕冷,在院子里玩抓石子,跳房子或者抓鬼子的游戏。
苏小春严娇娇和姜秀秀也把村卫生所门关着,只在窗户那留条缝透气,简陋的烤火盆火烧得很旺。
“红薯还得多久烤好啊?”
苏小春试图拿火钳去巴拉埋进炭火里的红薯,她都闻到香味了。
姜秀秀连忙把她拦着,“没呢没呢,外面熟了里面还没有,全熟了才好吃。”
行吧,为了让红薯整个都好吃,苏小春放弃了扒拉红薯,而是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把火钳横放在火盆上,橘子则直接放到火钳之上。
“烤橘子润肺止咳。”
一旁的严娇娇突然说道。
苏小春看她一眼,笑话道:“你都学魔怔了。”
严娇娇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厉害,书不看还什么都会。”
她清楚自己基础比不上苏小春,经验也没苏小春多,但她可以学嘛,反正只要有时间,她就把看从县医院带回来的书,看到现在为止,基本每一本都看了不下五遍,背都快会背了。
姜秀秀很认同的猛点头,“就是就是。”
严娇娇勾唇笑了笑,把书合上问姜秀秀,“对了,你俩的男人走多久了来着?这么冷的天,修大坝可是辛苦活。”
“都走半个月了,我对象托人带了口信,说他们那吃得可好了。辛苦归辛苦,这大坝要是修好了,以后洪水没这么厉害,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
姜秀秀可记挂了,虽然她也觉得辛苦,但修大坝是好事,队里选他出来在这个农闲的时候还能拿那么高的工分,也是照顾他们。
现在大家伙都没活做,其实有不少人羡慕着呢。
一天12个工分,满三十天就是360个工分,比得上一般人干两个月的活。再加上她这一个月也有300工分,俩人一块算的话,他们以后的日子不晓得多好过。
“那确实,修大坝是好事,小春呢?你家富贵托人带口信了没?”
严娇娇又问苏小春,她不是特意关注小春男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得非常好,只是顺嘴问问。
苏小春把烤好的橘子捞起来,怕烫,还特意把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袖子将橘子抓着。
“呼呼。”她对着橘子吹几口气,剥橘子的同时边回答严娇娇的问话。
“他没带口信,但是带了信回来,不过信的内容就不告诉你们啦。”
苏小春微微一笑,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是严娇娇和姜秀秀俩闹了个大红脸。
橘子吃完,紧闭的大门也被人敲响了。
姜秀秀过去开门,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带着个小孩过来。
“医生,帮忙给我孙子看看,他鼻子里面发芽了,见过地里长庄稼的,没见过鼻子里长庄稼。”
阿婆神色忧虑,并不是他们熟悉的老人,应该是红星生产队的。
姜秀秀弯腰看了看,还真从这孩子左边鼻孔看到一根芽,顶尖还冒了点绿,似乎要长叶子了。
“还真是诶,娇娇小春你们看看,真是鼻子里长庄稼呢。”
她惊奇的招呼苏小春和严娇娇过来看,严娇娇也觉得奇怪,扯了扯那根芽,小孩皱皱鼻子,喊了句疼。
阿婆把小孩往里推了推,着急的问,“这里头是长啥了,看也看看不到,一扯这孩子就说疼,你们是医生肯定懂,帮忙看看。”
苏小春坐那没动,笑眯眯的招呼小孩,“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等她看清小孩鼻子里长的东西,噗嗤一下笑出声,“你们是不是比赛往鼻子里塞黄豆了?”
小孩点头,揉揉鼻子瓮声瓮气的说:“好多天前玩的了。”
那阿婆一巴掌拍小孩后脑勺,忧虑的表情也转为怒气。
“我就说家里黄豆怎么少那么多,你要死啊,玩什么不好玩黄豆,他鼻子是黄豆发芽了不?”
苏小春点头,“就是黄豆发芽了,这些天是不是没怎么让他出门,成天烤火?”
“天太冷了,他之前有点感冒,怕他发烧就没让出门。”
“那就是了,感冒鼻腔里一直有鼻涕分泌,再加上烤火温度适宜,这黄豆就发芽了。”
虽然是大冬天,但温度水份都很适合,哪怕是鼻腔里,黄豆也照样发芽。
知道原因就好处理,拿鼻镜将鼻孔撑开,再用镊子把黄豆夹出来就行。
很简单的小问题,几分钟就看好了。
阿婆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前还一个劲念叨着有了村卫生所真好。
三个女孩心里都高兴得很,虽然只是小问题,也没做什么,但被人夸了心里当然会高兴。
倒是严娇娇,把门带上后神情有些暗淡。
“这么简单的问题,阿婆还是拖到孩子鼻腔内的黄豆都发芽了才来,说明还是有人害怕看病啊!”
本来她以为村卫生所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家身上有病痛会及时来看的呢!
苏小春接过姜秀秀递给她的红薯,听严娇娇这么说,露出个不解的表情来。
“怕看病很正常啊,人都会对未知的事件产生恐惧感。”
哪怕是在21世纪,仍然有许多人害怕看病,怕检查出大毛病,怕医药费太高,怕去看了又没有什么事,白白浪费钱。
要知道21世纪看病已经非常轻松了,医疗体系相比现在进步到不知道哪里去,就算是这样,怕看病的不再少数。
严娇娇若有所思的点头,虚心请教苏小春,“那怎么消除这种恐惧。”
“怎么消除啊?”
苏小春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种恐惧是没法消除的,我们村卫生员要做的,就是更加让大家信任,这样大家不管大问题还是小问题,都会及时来找我们啦。”
“其实我们不需要去想怎么消除病人的恐惧啊,等日子越过越好,大家兜里越来越有钱,医疗设施也更好的情况下,病了找医生,会成为大家熟知的常识啦。”
苏小春见过21世纪的医院,她知道未来医疗体系的覆盖程度,也知道大家就算害怕,也会积极就医。再不像以前,病了扛一扛,痛了忍一忍。
从他们村卫生员开始,不就是想让广大农民知道,他们的病痛国家是在乎的。
远在几十公里外,赵翎刚坐下来休息会。
吴刚也就是姜秀秀男人擦了把头上的汗,笑着给赵翎倒了杯水。
“喝水啊!”
“谢了。”赵翎接过水杯,几大口灌下去,身体上的疲惫顿消。
“别说,这活还真不轻松,一袋袋沙子扛下来,我这肩膀头酸得很。”
吴刚晃了晃自己胳膊,抬头环视着两侧的高山,这个大坝建立在两座山之间。中间会全部圈起来,建造出水的闸口,枯水期存水,汛期放水。
“也不用卖命去干,这么大的大坝不是咱们干三十天那个干起来的。”赵翎告诫了一句,干活归干活,但不用太过卖力,还是自己身体为主。
吴刚苦笑一声,“我以前是逃荒来的,最看重的就是粮食。这不是想着我多干一点,大坝早点建好,以后也不会有洪水把粮食冲走嘛!”
听他这么讲,赵翎抬眸深看他一眼。
“那走吧,休息够了去干活。”他放下水杯站起来,率先往大坝方向走去。
吴刚笑着喝了两口水,把杯子一放下,听见不远处突然响起阵阵惊呼声,他抬起头,看清眼前一幕时,瞳孔陡然缩紧。
“落石……滚下来……救别人……带走了……”
苏小春睡得迷迷糊糊, 今天的村卫生所只有两个发烧的病人,挂上水后苏小春就躲进了小房间睡觉。
听到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她茫然的睁开眼睛, 然后摇摇晃晃走出去。
“秀秀, 你们在和谁说话?”
刚睡醒的苏小春眼睛都睁不开,眼前朦朦胧胧,只看到严娇娇和姜秀秀背对着她站在大门口,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
姜秀秀猛的一下转过身,眼睛发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透过她转身的空隙, 苏小春才看到那是吴刚,姜秀秀即将结婚的男人。
“诶?你们回来了?我家富贵呢?”
苏小春很高兴的跑上前, 注意到吴刚目光沉痛, 她楞了楞,静静站在那没动了。
姜秀秀走到她身边, 握住她的手, 哽咽着告诉她,“小春,他们说, 他们说富贵被落石砸了。”
“人, 人当场……”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怕再往下说苏小春承受不住。明明俩人马上就要办酒席了,却突然发生这种意外。
苏小春呆呆的站在那,她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用一种迟疑的语气问:“当场死亡吗?”
吴刚也怕她被刺-激道, 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些石头,原本他可以躲过去的, 但还有几个人在下面……”
正常人都会快速躲开,更何况富贵距离落石还有些距离。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唯独富贵,他没有一刻停留的,往落石那边跑,因为那有个人因为害怕摔倒了,匍匐在地上爬不起来。
吴刚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逆着众人折返的背影。
可偏偏,其他人都没事,只有富贵……
刚好砸在脑袋上,好大一滩血,就算送去了医院,那边的医生直摇头,说没办法救了。
他着急赶回来,就是想通知苏小春,她毕竟是富贵媳妇儿。
苏小春捂着心口,死死咬着唇瓣蹲下来,她的心脏突然好疼,可她没有心脏病啊。
严娇娇慌忙将她扶着,神情哀痛的安慰她,“小春,你坚强点。”
姜秀秀也忙把她扶,“小春,小春,你别这样,坚强些,我陪你去那边医院,去带他回来。”
“对,我要带他回来,你们说的都不算,我得亲眼瞧瞧,他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死的。”
苏小春擦干眼泪,兀自嘟囔着,她推开严娇娇和姜秀秀,走到吴刚面前,睁着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吴刚,你,你带我去接他回来,我俩就要办酒了,他不回来我一个人咋办酒啊?我们说好了要去买鸡蛋的,买好多好多鸡蛋,那么多鸡蛋,我一个人也搬回来,要他来搬才行。”
吴刚姜秀秀三个人听得眼泪直往外冒,他们知道,苏小春说的鸡蛋,是富贵以前说过,要用鸡蛋面招待其他队来参加酒席的客人。
“行,我带你去。”
吴刚带着苏小春来到县医院,张雅丽恰好从门口过,见到苏小春时,笑意满面的走过来打招呼。
“小春,你来找汪院长吗?”
张雅丽现在已经知道苏小春是非常有实力的医生了,对她不认真上课的点早就放下去。以她的水平 ,认真上课没准还能找到自己讲错的地方呢。
而且后来在医院也有些接触,发现苏小春其实就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们护士站忙不过来时,她还给出了点管理方面的意见,对她这个护士长的帮助特别大。
知道她和汪院长关系最好,张雅丽还以为她是来找汪院长的。
走近了才发现不对,苏小春此时此刻完全不像之前那么活泼,整个人反倒是有点郁沉沉的,小巧精致的鼻尖泛着红,像是哭过。
张雅丽忙走近关心的问道:“怎,怎么了这是?屋里有人生病了在医院?”
苏小春摇摇头,“张护士长,医院里有没有收一个被石头砸伤,叫富贵的男人。”
她哽了一下,又强调了句。
“没被砸死哦,只是砸伤了,他是我对象,我过来找他的。”
张雅丽赶紧搜索了下今天的病人,“有个被石头砸的病人,不过他被接到了上级医院,具体是哪个医院我不太清楚,是汪院长安排的,汪院长也跟着去了。”
知道是小春男人,张雅丽又很懊恼的说道:“早知道是你男人,我应该多关注下的。不过我听说他被砸得很厉害,不然也不会送到上级医院去。”
苏小春眼睛睁得溜圆,“所以他没被砸死?”
一旁的吴刚摇摇头,很是疑惑的样子,“可是我们送他来医院的时候,确实没了气。”
想到这样说不好,他呸呸两口。
“送到上级医院就说明还有救,小春,富贵没死呢!”
张雅丽被他们一会死一会没死给弄糊涂了,她不知道具体情况,把今天就近抢救了富贵的小护士找过来给他们问清楚。
小护士对富贵很有印象,“出气儿多进气少的,我们都以为没救了,但打了几针之后又突然好了很多,人还睁开了眼睛,问我们是谁。给他把脑袋包扎好之后,他就说要走,我们想着要留他观察几天他也不愿意,后来汪院长路过,他喊了汪院长……之后汪院长就说把他转院,转去北-京-军-区总医院,说是直接去市里坐飞机走的。”
“北-京-军-区总医院,转去北京了?”
吴刚张大了嘴巴,北京离他们这,老远了,坐火车都得几天几夜呢。
苏小春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原来书里的赵翎就是这样恢复了记忆。
张雅丽见苏小春眉头紧锁,还以为她在担心,宽慰她道:“小春,北-京-军-区总医院的医生很厉害的,我们汪院长就是那出来的。他肯定是怕你男人还有内伤,特意带他去那边检查。没事没事,等确定没啥问题,你男人就回来了。”
苏小春其实也这么想的,不过赵翎恢复了记忆,还跟汪院长走了,怎么没给自己留什么话啊?
确定了赵翎没事,苏小春和吴刚都松了口气。
俩人又折腾回去,天都擦黑了。
苏小春蹭蹭走进李秋萍家,还没开口喊秋萍婶我饿了今天吃什么呀?
就被冲出来的李秋萍一把抱住,李秋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儿,我可怜的春儿,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苏小春:……
李秋萍越哭越大声,“春儿,没事没事啊,富贵富贵他走了,咱好好哭一顿,别憋着,千万别憋着,这些天你啥也别忙,我和你叔帮你张罗。”
“不是,富贵他……”苏小春挣扎着伸出手,想喊富贵没死。
结果门外又扑过来一个人,朱玲也把她死死抱着。
“春儿,你和富贵没缘分,千万别想不开。放心,我们会给富贵风光大办的,你该哭哭,该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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