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是给他锁屋里了吗?他又咋报复回来的?直接在训练赛的时候,把那个给他锁上的小子送到团长床上,为这事团长脸上被他媳妇挠了几个大口子。”
小兵听得噗嗤直笑,“赵团长怎么蔫坏的。”
“可不是蔫坏的,整个团最坏就这小子了,可就是这小子,拉练发现下头的人不小心踩坏了瓜田,就把自己津贴全赔给人家。分到的布票全给了家里闺女最多的刘排长,还会往兜里揣部队食堂发的苹果给附近村里的小孩。在战场上,又拿命掩护那个锁了他的小子撤退。所以你说赵团长是坏还是好?”
卢正清捏着方向盘的手抓得很紧,最后一句话仿佛是轻叹出来的。
小兵抿着唇,想到赵团长现在生死未卜,眼眶红红的。
苏小春被汪景林请到办公室喝茶时,肚子已经完全不疼了。
喝着小茶的苏小春舒服的揉揉肚子,对汪景林竖起大拇指,“老伯,你真厉害,居然是一个医院的院长哩,这么多人归你管。”
这夸得用词纯粹,汪景林听得也直乐呵。
“不厉害不厉害,管这么多人也累得很,成天都有不听话的。”
苏小春深有感触,“确实,我家的大黑小黄阿花还有小梅也不听话,经常干架,院子鸡毛满天飞,有时候光拉架给我累死。架要是没劝好,大黑叨我,小梅还咬我。”
坐在这她还挺想家里那几只的,希望大黑它们识趣点多下点蛋,不然富贵又要说光吃不下蛋,养了没用不如炖了喝汤。
她不在的时候,希望大黑它们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汪景林听着她充满稚气的话语,笑容加深。虽然苏小春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却并不妨碍他喜欢这孩子。
他说人,苏小春讲动物,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
至于贴切不贴切,那不重要,他只觉得这孩子纯粹又通透。
因为此,汪景林也更好奇苏小春医术是谁教的,年纪不大,却这么厉害。
他不兜圈子,直接问苏小春。
苏小春眨眨眼睛,原本想说自己医术是在梦里学的,但她又想到富贵跟她讲过,不能再说自己医术是梦里学的,要说是家传的。
“家里传下来的。”苏小春可听富贵话啦。
家传的,汪景林轻轻点头,高手在民间,苏小春可能来自某个医术世家。这就涉及到隐私了,汪景林便不再追问。
恰好碰到对方,汪景林也想通过苏小春了解下这次学习的课程安排。
“你觉得这次学习的课程怎么样?那些医生都讲得可以吗?”
苏小春瞅瞅茶,又瞅瞅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汪景林摊开手,“但说无妨。”
“那我可就说了昂。”苏小春把茶杯一放,端端正正坐着跟汇报工作似的,清脆的声音都变得正正经经。
“课程很好,但太杂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尽快让村卫生员学会所有技能,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呀?如果成为村卫生员是一个月能学会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吧?而且,不是所有村卫生员都需要从基础学起的,有些人早就给人治病了,那他完全可以来医院学习更深层次的。”
苏小春个人水平和来学习的村卫生员不在一个层面,相当于让一个毕业多年的老教授来学习1+1。她不是不学,而是不需要学。
所以大家觉得她学习态度不认真,她也不是不认真,而是医生说上一句,她都能接下一句了,坐在会议室完全是浪费时间。
因此她干脆利用这些天观察了不少村卫生员,像那些兽医转业的,人原来是兽医,但给人看病看得多,其实非常有经验。这样的村卫生员就可以让他们学得更专业一点嘛!普通伤寒病症他们都不用学了。
比如严娇娇,她属于理论知识丰富,实践能力为0,坐在会议室里学,还不如放到临床去跟一个月呢。
“对病人咱们都知道对症下药,为什么到了我们却是统一管理统一学习,不对症学习呢?”
苏小春用她越来越灵光的脑瓜子也没想明白这点。
原本她对这次学习是非常期待的,可来了以后才发现她没学到东西,但她可以理解,大多数人和姜秀秀一样什么都不懂,大多数人是需要学习基础知识的。
“可是少部分人是不需要再学习基础知识的呀?这一部分完全可以重点培养,也可以更快的撑起村卫生所啊!”
苏小春觉得,整个村卫生所应该是一栋房子,村卫生员们应该是房梁房间房顶的组成,各司其职,建造起整个房子。而不是所有人都培养成房梁,那怎么能组成房子嘛!
汪景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因为苏小春说得太对了,他惊讶这个小姑娘看出了问题所在。
“你说得很对,这确实是我们思考的失误。”
政策下得急,他们为了更快的建立村卫生所,只考虑到填鸭式喂饱村卫生员们,却忘了苏小春所说的,对症下药。
他松了松眉头,“小春同志,谢谢你的建议,接下来我会让人调整课程的。”
苏小春咧咧唇,拿起杯子跟他杯子碰了下,“哎呀,不客气不客气,就随便聊聊嘛!”
汪景林拿起杯子,学着她的样子也跟她碰了一下,一老一少眉开眼笑气氛融洽的坐在办公室品茶。
上完课打算来告状的梁大兴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话还没说出口,脸先绿了。
“梁医生,来得正好,跟我讲讲今天教得怎么样吧?”
汪景林对梁大兴招招手,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梁大兴纠结的看向苏小春,人就歪在汪院长常坐的那把红木椅上,小脚翘着,对自己进来也只是稍稍抬眸看了眼,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怎么了?梁医生?哦,小春她肚子疼,跟你请了假吧?不用担心小春漏课,之后我准备重新安排课程,小春就由我自己带着吧!”
汪景林为苏小春解释了下,原本想着该给小春如何安排课程,但这孩子的水平,整个县医院怕是没别人能教了。
“您,您亲自带着?”
梁大兴不敢相信,汪院长原来所在的军区医院,大拿云集,而汪院长本人也是某一领域顶尖的存在,他居然亲自带人,还是个小小卫生员?
这下梁大兴看苏小春的眼神更加深刻了,她不就请个假出来,是怎么撬动汪院长的?
等梁大兴心不在焉的汇报完,汪景林看他脚步虚浮的走出办公室,疑惑道:“梁医生年纪轻轻脚步虚浮,是不是太忙了把身体忙坏了?”
抱着水杯咕咚咕咚把茶喝完的苏小春咂咂嘴,回头看了眼只有个背影的梁大兴。
“应该是受了打击,脸苦得跟老苦瓜一样。”
并没有走远完全能听到的梁大兴:……
汪景林是行动派, 了解了目前课程上的问题后,马上进行了调整。
当天下午,所有卫生员都进行了分类, 他们之前做的考核卷子就成了分类的直接标准。
姜秀秀和其他毫无基础的继续在会议室学习, 严娇娇等有理论的白天去临床学习,补足经验,面对真实的患者情况,未来也能更适应村卫生员将面临的状态。
原本就有经验的,如卢显贵,因原本是兽医, 后转为治人,经验理论都有, 却又有些太过乡野了, 因此则直接跟着临床的医生后面学习。
这么一划分,大家所缺失的部分就被补足了, 一个两个都进步飞快。
当然, 其他人对这些划分都没意见,唯独苏小春,被单独划为跟着院长。这一点就着实令这些村卫生员们惊讶了。
“苏小春上头有人吧?不然她凭啥直接跟院长啊?”
“鬼知道呢, 开始有梁医生帮忙, 现在又能直接跟院长, 这运气,太好了吧!”
“谁晓得是不是运气还是别的,没准是她太差劲了,院长看不过去, 决定亲自带她呢?”
隐藏在村卫生员中的讨论声一片,姜秀秀在会议室为苏小春辩解过许多次, 然而根本没人信苏小春医术很好。
不过这些议论苏小春听不见,她成天忙着完成汪景林给她的任务,连饭都没法好好吃了,每天都是其他人睡着了她才能回去。
当然了,苏小春可太爱这种忙碌了,她一直想像‘苏小春’那样去当一名医生,可惜没有正经机会。现在在医院里,熟悉的环境,她成了‘苏小春’,虽然不像‘苏小春’那样有自己诊室,也不能直接上手给病人治病。
不管怎样,都比坐在会议室学习那些她早就知道的医疗知识强。
汪景林给苏小春的任务没有别的,就是把现在的各类药物用处整明白。这也是他和苏小春聊天时发现的问题,苏小春嘴里经常出现现在没有的药物,她的医术都是那些药物挂钩的。可现在没有那些她说的药物啊,就必须让她熟悉现行存在的药物。
好在她基础强,稍微看下说明书便能熟练运用,再加上她有中医基础,和目前有的中成药适配度很高。
不仅如此,汪景林也在记录苏小春某些更先进的医疗手段。
单单是一个孩子发烧的问题,某天他和苏小春一道去儿科,有个不满周岁的婴儿烧得浑身通红,呼吸急促。他奶奶还给穿着大棉袄,就连汪景林其实也没觉得不对。
因为传统给孩子去热退烧的法子,就是保暖出汗。
然而苏小春直接上手把孩子的棉袄扒了,让孩子光着身体吹电风扇。
当时苏小春嘴里出现一个词,叫捂热综合征,如果不及时处理,死亡率非常高。
那个奶奶哭爹喊娘的说苏小春害她孙子,然而没多久,孩子持续不退的高热果然褪去。
汪景林为此还特意召集儿科医生一起跟苏小春讨论了捂热综合征应该如何处理,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救治流程,甚至还在苏小春的建议下,打算印一批册子,关于孩子急救常识的。
比如孩子发热时衣服怎么穿,手脚冰凉时要及时保暖,可以泡热水澡泡脚,手脚温热时就别捂着要及时散热。酒精擦拭身体行为不可取,应该在低热时用温水擦拭脖颈腋下手心脚心等位置,前胸后背不可擦拭。
以及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具体动作,还有心肺复苏等操作流程。
等这些急救常识总结完,汪景林专门寄到军区医院,希望那边的领导能重视这些,最好全国范围推广。
而军区医院那边也很快给了回复,这本册子上面的急救知识他们都测试过,确实非常科学有效。
汪景林不邀功,还特意把苏小春的名字报上去,之后这本每家医院都有以及每个有孩子的家庭必备的册子上,在首页就有苏小春的名字。
而这本册子的存在,也大大降低了儿童夭折率。
当然这都是后话。
目前的苏小春在县医院每天都呆在药房里,抓紧时间熟悉现存药物。
当然,汪院长亲自带苏小春这件事也在医生团体中掀起了讨论,之前那些说苏小春学习并不认真的医生,这时候才知道,苏小春并不是学习不认真,而是她医术水平高,不需要学习。
不仅不需要学习,人家还在每科上课时针对各医生讲解的医学知识添上了自己的理解。而这些理解甚至可以看成是批注,就像汪景林说的那样,她在医学造诣上更前卫先进一些,身上有许多他们需要学习的部分。
汪景林把她那些批注让各科医生带回去好好研究,有些人开始时不屑,苏小春才多大,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可仔细看过那些批注后,再进行一番研究,发现她的某些方法或者用药顺序,不仅见效快,还非常的科学。
这下一个个医生都把苏小春当成了宝贝,她不管去到哪都受到热烈欢迎。
甚至刚开始觉得苏小春是草包的张雅丽,在看过她那天做的试卷后,羞得都不好意思见苏小春。
另一个更加没脸见苏小春的则是梁大兴,苏小春越被其他科的医生喜欢,他就越不敢昂着头走路。
谁叫他之前还满心以为苏小春什么都不会,学习态度还不够好,怕她被其他科医生打低分,最后连结业证书都拿不到。为此,他还去找各科医生说好话,卖人情卖面子。
结果人家压根不需要,这人情面子都是白卖的。
苏小春的名声也渐渐传到了村卫生员群体,大家就算再怎么不信苏小春医术非常高,也不得不相信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一个月到期。
这一个月对于无基础的村卫生员来说,过得很煎熬,每天有背不过的知识。甚至这一个月完全不够用,因为还有不少人是无法独立行医的,到村卫生所也只能打下手。
不过好在县里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县医院还会定期培训,村卫生员也还是要来学习。
对于有基础的村卫生员来说,这一个月就相当于定心丸,回到村卫生员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而对于苏小春,她归心似箭,非常想念大黑小黄阿花小梅,还有富贵。
拿着汪院长亲自发给她的结业证书,苏小春傻兮兮的摸了又摸。
“那我以后可以给人看病,其他人也得喊我苏医生咯?”
汪景林笑得非常慈祥,他点点头,“对,以后大家可以喊你苏医生了。”
“哇塞,我好高兴啊!”
苏小春将册子紧紧抱着,笑得眉眼弯弯,可爱得很。
看到这样的苏小春,汪景林在笑的同时又对她说道:“小春,如果你想一直当一名赤脚医生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你的水平只做赤脚医生太可惜了,作为长辈,我建议你有机会的话,还是进入医院。”
他会给出这个建议,是希望苏小春的上限很高。如果不是苏小春要回去,汪景林都想她留在县医院。
赵翎过来接苏小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跟一名年迈的医生说话,默默等在一旁,还是姜秀秀先看到他,过来打了声招呼。
“那是汪院长,他很喜欢小春。”
赵翎微微颔首,“小春没给你添麻烦吧?”
姜秀秀捂着唇笑,“我不给小春添麻烦就行了,她怎么会给我添麻烦?放心吧,这一个月小春的能力都被大家看到了,等进入村卫生所,她就得当老师教我们呢。”
这一个月姜秀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根本上来说,她变得更自信了。
一个月的课程也让姜秀秀清楚的知道,身体并不会限制她的发展。做不成医生,她可以做一名优秀的助手。
想到未来在村卫生所的日子,姜秀秀就充满了期待。
严娇娇正在跟黄香吴晓娟告别,她们不会在一个村卫生所,尽管严娇娇觉得自己好像跟黄香和吴晓娟也不是非常熟,但她们都开始抹眼泪了,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走,太不近人情了。
“你们看,姜秀秀在和谁说话,哇,这男的个头好高,长得真好看。”
黄香直勾勾盯着赵翎看,太引人注目了。
吴晓娟撇撇嘴,“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是泥腿子啊,你看身上的衣服,都是乡下人穿的。”
“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乡下人。”严娇娇拧眉说了吴晓娟一句,转头往赵翎那看去。
只一眼,她就怔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像对这个男人非常熟悉。而在对方眼神不带感情略过她的时候,她又觉得非常伤心,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看到男人往自己这走来,她心中漫起欣喜,下意识的抬脚上前。
然而身侧有道人影飞鸟的似的掠过,伴随着亲昵的撒娇声,苏小春直直的扑进早已张开手的赵翎怀中。
“富贵,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
大胆到叫人脸红的话,听得严娇娇眉心攒起。
这个男人应该不喜欢这样的,他看起来那么冷淡又严肃。
然而主动张开手拥抱苏小春的男人却红着耳根,低下头凑近撒娇的女孩,不甚自然却非常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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