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面向社会公开招聘。”
苏小春提了个意见。
“这能行?”王昌兰有点不太敢,主要是医院医生一般都是分配下来的,以前没有公开招聘过啊!
“怎么不行?或者是从下级医院抽调上来也行,不然我们特色专科都没法开展,总不能让许医生一个人撑起整个特色专科吧?”
“再或者,咱们问问市里的工农兵大学,有没有学医的学生能出来实习?”
苏小春知道工农兵大学学习科目种类比较丰富,自然也有学医的。
而且工农兵大学的学年制是两到三年,第一批学生今年已经满两年了。
虽然苏小春对这种短期学出来的医学生抱有质疑的态度,但到底是学了两年,比什么都不会的总要好一些。
在他们医院,只要愿意学肯学,每周研讨会都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王昌兰没法做主,还得去跟汪院长申请下。
苏小春拜托她速度快些,下楼后也就下班了。
在这工作了好些年头,门卫都认识她,走出去的时候门卫大爷喊住人,递出几封信。
“苏医生,这是您的信。”
一眼看去有四五封呢。
苏小春接过,“这么多啊,谢谢大爷。”
回去的路上天还没黑,苏小春边走边拆开看。
第一封就是阿梁的,苏小春想了想,从去年到今年,好像也就收到了阿梁的三封信,比以前的联系要少很多了。
信是很厚的,拿出来好几张信纸,写得满满当当。
苏小春从第一排认认真真看下去。
阿梁先是表达了歉意,为什么联系少了,是因为他被人举报了。
因为之前没有身份就给人治病的原因,不知道得罪了谁,家里的医书也都被收走了,还因此劳动改造了一段时间。
原本想联系苏小春的,又觉得自己很丢人,这点事都做不好。回到家以后他就老老实实上工挣工分,但他觉得很不快乐。
苏小春很震惊,没想到阿梁会因为帮人治病就被举报,
但这个年代举报之风盛行,总有看他不顺眼的。
她捏着信纸继续往下看,是阿梁在问她,应该怎么办?听说现在能上工农兵大学了,但需要推荐。可推荐也得上过高中,他连小学都没读过,根本不可能得到推荐。
苏小春拧着眉,这是她一手救出来的孩子,又是她亲自写医书寄过去教导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样。
孩子面临困境,又相隔千里,她应该怎么做呢?
毫无头绪之际,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她。
“小,小春妹子?”
苏小春扭过头,看到一个面熟的女人,想了会,扬唇喊人。
“爱娟嫂子。”
吴爱娟领着人孩子,杨树彪也在她身边,俩人看见苏小春在这都挺高兴的。
“小春妹子,你怎么在这呢?是刚好打扫到这边街区吗?”
苏小春热爱扫地这份工作不是秘密,吴爱娟也是知道的。
正说着呢,后面来了几个护士,看见苏小春后叽叽喳喳打招呼。
“苏主任,下班啦,怎么在这呢?”
“苏主任,我们走了哦!”
苏小春:……
吴爱娟杨树彪:???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开了个玩笑。”
吴爱娟记得以前大家都说苏小春热爱打扫卫生, 庄叶等人想让她去幼儿园帮忙, 她都不肯来着。
杨树彪只感觉奇怪,“主任,什么主任?”
赵翎这傻媳妇还能是主任?喊着玩的吧?
吴爱娟挤了他一下,又看看苏小春身后的市医院,有点怀疑又不敢怀疑。
大家都说苏小春傻,可她真傻吗?
仔细去想想, 她虽说不太出现在大家面前,可她不管是说话做事, 好像也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行为啊。
真正的傻子是什么样的呢?
吴爱娟记得村里有个傻子, 话都说不清楚,总喜欢流口水, 还会无缘无故的打人。那种就是特别明显的傻子, 话都听不明白。
但苏小春呢?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又怎么能说她是傻子。
再一个,大家为什么会认为赵副旅那么厉害的人, 会娶一个傻子啊?还是家里人逼着娶的。
就算家里人逼着娶, 那赵副旅不会拒绝吗?
娶一个傻子, 意味着这一辈子都要照顾她,甚至生孩子,都可能生出一个小傻子。
就算苏小春救过赵副旅,那赵副旅也可以请人照顾她, 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没必要舍弃自己的终生幸福吧?
对, 苏小春是长得很漂亮,可赵副旅这个官职的人了,难道还找不到漂亮的?赵副旅自己都长那么好,哪怕他不是当兵的是个流氓,都能大把漂亮姑娘扑过来。
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苏小春,根本就不傻,是故意装傻逗他们玩的。
毕竟大家伙在她没来之前,都以为她是个傻子。
面对吴爱娟已经洞悉了的眼神,苏小春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再找什么理由了。
“我去部队之前,听说大家伙都以为我是傻子。怎么说呢,其实也不算假,在几年前我确实是个傻子没错。”
苏小春没撒谎,以前她确实是个傻子,只是后来又不傻了,原因吗,她还不能说。
她在部队和这些嫂子接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刚开始可能还装傻,后来就没怎么装了。
连苏小春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家会那么固执的认为,她就是个傻子。
接着赵翎从部队出来上大学,她和嫂子们几乎是没了接触。
部队有卫生所,大家看病都是直接去部队卫生所。除非是比较严重,部队卫生所处理不了的病,才有可能来医院。
但这种情况极少,于是苏小春在市医院干了几年,愣是没见过一个部队脸熟的人。
“后来因为一些事,你们就当我碰到一个好医生吧,然后我就不傻了。后来又学了几年医,现在在市医院,当这个儿科主任。”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吴爱娟夫妻俩怎么听怎么玄幻。
真傻的,治好了,当了儿科主任。
好家伙,市医院儿科主任啊?
这是一般人能干上的?
见他们俩一脸呆滞的表情,苏小春笑了笑,“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之前就是逗大家玩。然后大家都很相信,我又不好解释,就觉得干脆这样好了。”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就还挺好玩的。”
“这,这也不能怪你。”吴爱娟傻呆呆的说道。
确实怪不了苏小春,本来人家还没来部队,大家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非说她是个傻子。人来听说这事不生气,还能装傻逗大家玩,已经算不错的了。
不然哪个人受得了自己被说成傻子?怕是要指着鼻子骂呢!
吴爱娟想想,咋能怪人家呢?只能怪他们自己乱听乱传。
这一想,吴爱娟更是不好意思。
“都怪我们瞎传,你没放在心里就太好了。”
苏小春挠挠脸颊,“也,也不怪你们的。”
只能说人云亦云,云多了就变了味道。
此时此刻,双方都很尴尬。
来接苏小春的赵翎老远就看见了,他脚步顿了下,然后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又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面含愠怒,一副生气担心的模样。
“不是说好了扫完地就在那边等着吗?我会去接你的。”
苏小春从来不知道赵翎的演技可以这么好,见他居然这么努力配合自己的谎言,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刚刚解释过的话,这会苏小春肯定很感动,然后跟他一块演起来。
但她刚刚解释过了,赵翎来这一招,就有那么点没眼看。
“扫地?扫地主任吗?老赵啊!你媳妇厉害,扫地都能混个主任呢!”
杨树彪阴阳怪气的看着赵翎,这小子,到现在还在演。当什么副旅啊,当间谍去吧,一定能哄得敌方团团转。
赵翎看看自己媳妇儿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的表情,面对杨树彪也只好跟苏小春一样,摸摸鼻子。
“那什么,我媳妇儿喜欢玩。”
杨树彪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气愤,正要好好说赵翎一番,就被自己媳妇儿拉着。
吴爱娟赶忙扯住自家男人,面对赵翎笑眯眯的摇头。
“我家老杨没别的意思,刚我也说了,不能怪你们的。怪我们听了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就信了,你没生气就好。”
赵翎很不好意思,“嫂子,也是我们做得不对,刚开始就应该解释清楚的。”
杨树彪重重哼一声,存在感特别强烈。
“不怪你们不怪你们。”吴爱娟摆摆手,再次强调。
眼瞅着都要陷入循环了,苏小春决定把自己男人解救出来。
“爱娟嫂子,你们这是要回去吗?”
吴爱娟怀里的孩子在睡觉,这么大动静都没反应。
“我们来医院看个朋友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你们。”
“你朋友什么问题啊?需要我做什么不? ”
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苏小春可不能再装傻了,是这里的医生不就得问问。
吴爱娟摇头,“没事,我们已经看完了,他也不是好大毛病。”
要是自己还好说,朋友的话就不大好麻烦人。再说苏小春是儿科主任,又不是其他科的。
说着呢,吴爱娟看了看手表,赶忙把孩子往杨树彪手里塞。
“先不和你们说了,我们得撵车。”
苏小春还打算喊他们吃饭呢,“要不一块吃个饭再走吧?”
“不用不用,以后有空再来,这车要是撵不上都回不了啊!”
杨树彪也朝赵翎瞪了一眼,“过几天找你喝酒啊,赵翎同志。”
面对杨树彪这种隐含威胁的话,赵翎面不改色,“欢迎之至。”
目送这对夫妻坐上了公交车去赶车,苏小春噗嗤一下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还装呢!”
想到赵翎还装着自己是傻子的样子,她就憋不住想笑。
实在是太可爱了。
赵翎扶着她以免摔倒,语气无奈,“是因为谁?”
“因为我因为我。”苏小春马上承认。
她笑意盈盈,因为实在太好笑了,居然都笑出了泪花,噙在眼中好像闪烁着细碎星光。
这个样子赵翎也不可能有气,只能抿着唇,小心的搂着她。
“回去再收拾你。”
回到家确实闹了一番,闹完赵翎就去做饭,苏小春则继续琢磨阿梁的事。
只是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没想到好法子。
目前这个社会情况,就是有很多限制,任何事情的出现都不会很奇怪。
而距离目前这种情况的结束,还有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意志消沉从此堕落下去。
这些年苏小春和阿梁没接触只通信,所以她也不清楚阿梁目前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自己寄过去那么多医书,如果他吃通了吃透了,至少县城医生的水平是能够达到的。
如果离得近,她还好操作一些。
这离得太远了,难道自己让他放弃家人来到安城吗?
苏小春唉声叹气的拿出信纸,打算给阿梁写个回信。
赵翎端菜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苦着一张脸写信的样子。
“怎么了?”赵翎随意的扫了眼信纸,问道。
苏小春简单把阿梁的事情一说,赵翎拧眉想了想。
“其实他身上的问题不大,只是被人举报就成了问题。”
“可不是。”
苏小春气呼呼的鼓了鼓脸颊,这在乡下但凡是懂点医术的,哪个不会给乡里乡亲的看下病啊。
不然就甘州那边的医疗水平,难道让那些无钱治病的人都等死吗?
阿梁又没给人治出毛病,都治好了的。
所以赵翎才说阿梁的问题不大,只是被人举报了,就有问题。
“让他先安心上工,学习还是可以继续学习的。被收缴的医书不是违禁品,完全可以讨要回来。”
“他没高中学历,工农兵大学肯定是上不了。”
苏小春点点头,“是啊。”
所以阿梁的问题很难解决,“我只能告诉他,最近几年老老实实上工,私底下再偷偷学吧。”
苏小春背过身继续写信,充满了鼓励的话语。
她想,再过几年,熬过这几年,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吴爱娟和杨树彪俩人坐在班车上还愣愣的, 都觉得有些玄幻。
这对夫妻俩的状态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比方说出来给孩子买些东西的汪美兰。
“吴爱娟,你撞到鬼啦?这么傻呆呆的!”
汪美兰的婆婆去年年底才走的, 这几年给她调教得皮是皮骨是骨的, 一点妖都不敢作了。不过她这一张嘴,说话还是不好听。
吴爱娟好脾气的摇头,“不是,就碰到个刺激人的事。”
一个傻子突然变成了医院主任,哪怕过去这么久,还觉得顶吓人了。
此时车上的嫂子们都上了一天的班, 个个都疲乏得很。然而吴爱娟一句话,大家都打起了精神。
“爱娟, 你碰到啥刺激人的事了?说说呗!”
“是啊, 爱娟,说给大家伙听听。我们这忙活了一天, 回去路上正好听个新鲜。”
“我耳朵都掏干净了, 快点说快点说。”
吴爱娟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杨树彪还带着气呢,“有啥不能说的?等回了部队, 我还要跟曹建秋他们讲呢, 亏我们还同情他同情得不行, 没事就请他吃饭啥的。”
杨树彪想到之前他们都很同情赵翎,没事就请他吃饭这点可来气了。结果人媳妇不仅好好的,还特厉害。
这叫啥,这叫欺骗和背叛。
吴爱娟摇摇头, “我们碰到赵副旅两口子了。”
赵副旅俩口子?
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大家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汪美兰因为和苏小春有过嫌隙, 嚷了一句,“就那个取了傻媳妇的?”
苏小春啊!
大家都想了起来。
“赵副旅不是上大学去了吗?你在哪碰见的。”
“不会是他们俩离婚了吧?”
“那这算什么刺激人的,他俩离婚不是正常的。”
“就是啊,虽说那个小苏长得好看,但赵副旅多好的条件,不可能跟她将就一辈子的。”
吴爱娟默了默,“不是,没离婚。”
没离婚?
有人又说,“难道是怀孕了?还是生了孩子,这要是生了孩子总得通知咱们吧?赵副旅一走还真是好几年没见着了呢!”
汪美兰和苏小春不对付,虽说是去道了歉,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撇撇嘴。
“一个傻子生什么孩子,那不得生个小傻子。”
边上有人笑,“美兰你说话可不中听了啊,被你家老曹知道得批评你了。”
汪美兰脑袋一扬,“我怕他?”
说是这么说,心里也知道刚刚说得不对,这脖子就往缩了缩,瞅着支支吾吾的吴爱娟。
“你快点说吧,到底什么刺激的事,也好叫大家都听听。”
吴爱娟看着大家伙期待的眼神,吸了口气。
“那小苏,不是个傻子。”
啥?什么玩意儿?
有人没转过弯,“不是傻子?那她是什么?”
“人小苏来部队之前,听说咱们部队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傻子,故意装成傻子逗咱们玩的。”
吴爱娟忽略了苏小春说的什么以前是傻子之类的话,那现在不是傻子就不是傻子,跟以前没关系。
装傻逗大家玩的?
汪美兰蹭一下站起来,“我就说那会她怎么那么机灵呢,感情她不是傻子?”
想到那时候自己屁股朝外卡在窗户里的样子,汪美兰都要气死了。自己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傻子,结果人家是把她当傻子耍。
大家伙也想到了汪美兰那天丢人的画面,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小春居然不是个傻子。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呢,那苏小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根本不像个傻子啊!”
虽说和苏小春接触不多,但苏小春爱打扮这事嫂子们都是清楚的。毕竟嫂子们成天穿得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小年轻穿的军便服她们都不怎么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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