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从那天开始,她就痛恨起了毒贩子,之后才会毅然决然的走上了缉毒这条路,整整十年,这条路真的不好走,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她死也想不到,她最爱的人,却因为她沾上了毒瘾。
十年前她参加特训的时候,其中一项训练内容就是克制毒瘾,当时她们注射的毒品也是海洛因,还是高浓度的海洛因,不到一个星期她就上瘾了,至今为止她忘不了药效发作后的那股醉生梦死的感觉,愉悦的简直能要人命,但她更忘不了的是后来解毒期间毒瘾发作所时带来的痛苦,像是身体里有亿万只毒虫在同时啃食她的每一根骨头,折磨得她只想立即去死。那是一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了哥哥当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只是注射了三个星期而已,哥哥却是两年。
现在她很害怕智衡会重蹈她哥的覆辙,走上她哥的老路,与此同时,她再次恨起了季小唐,是他把智衡折磨成这幅样子的。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u盘,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我要回组织了。”
韩爽淡淡的笑了一下:“恭喜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顾文熙:“等任务结束后,你也可以回去了。”
韩爽垂下了眼眸,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或许吧。”
顾文熙隐隐明白韩爽的打算,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韩爽,以后的路还长。”
韩爽轻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道:“别多想了,我还没想好以后要走哪条路。”
顾文熙:“走活路吧。”
顾文熙和她爸约好了下午三点在烈士陵园见面,但是她十二点就去了。
烈士陵园中总有几座特殊的墓,墓上没有碑也没有名字,墓中安睡的,全是为了缉毒事业牺牲的缉毒警,他们生前将生命付出给了国家和人民,死后只能以这种方式保护家人。
顾文熙给她哥带了一束花,将它放到了那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穴封石上,三年没来看哥哥了,她有很多话想对哥哥说,但真正站在哥哥墓前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三年前?两年前?还是现在?
三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彻彻底底改变了她的人生,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怔忪良久,她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哥,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沉默片刻,她又说了一句,“我要当妈妈了。”但是说完她就哭了。
等陶建树来的时候,顾文熙已经在她哥的墓前站了快三个小时了。一看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眶,陶建树就知道自己女儿刚才肯定哭过了,心疼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把脚下的路走完。
顾文熙把u盘递给了她爸:“季小唐给了韩爽两处工厂的地址,一处在南四环外的彩具颜料厂里面,另外一处在西辅大酒店。季小唐带韩爽去过一次西辅大酒店,她偷录下了制毒工厂里面的情况,对了,酒店后面还有个快递站,和制毒工厂是连在一起的,毒品制好后直接打包成快递,再由快递站发送。”
陶建树并没有对西辅大酒店内藏有制毒工厂这一消息感到吃惊,毕竟干了一辈子缉毒工作了,他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早已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不禁感慨了一句:“季小唐年纪不大,但老谋深算!”
顾文熙叹了口气:“季小唐要在下周六,也就是一月六号,会在西辅大酒店内和一位从泰国来的买家进行交易,我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会选择亲自参与交易,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好!”陶建树的双目瞬间亮了起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能抓住季小唐,就不愁抓不住秦眉!”
顾文熙沉默片刻:“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陶建树一愣,随即接道:“哦,你是问那个臭小子吧,挺好的。”其实智衡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失踪了,他爸智勇甚至已经报了案,还不敢跟前妻和丈母娘说,只说孩子出去玩了,但是直到现在这小子依旧音讯全无,陶建树的心情比智勇好不到哪去,也不敢告诉他女儿实情,怕她受不了。
顾文熙知道她爸的用意,所以根本不敢看她爸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他在哪。”
陶建树怔住了,急疯了,直接吼出来了:“在哪呢?”
顾文熙深吸了一口气:“他被季小唐关起来了。”
陶建树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向组织汇报情况!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么?智衡可能会死!”
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如果她向组织汇报了情况,就相当于自动宣告了韩爽变节,组织会立即逮捕她,可是韩爽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捕,因为这种情况下只有她才能扳倒季小唐,而且谁也不知道季小唐会把智衡关在什么地方,就算是组织知道了情况也无计可施,也只有韩爽才能了解到一些情况,更何况韩爽当时还在动摇,她必须要争取到她,所以她不能向组织汇报。
此时此刻面对着她爸的质问,顾文熙却没有解释一句,她想为韩爽隐瞒。原则上来说,她不应该自作主张,更不应该向隐瞒组织任何情况,但如果她说出了实情,韩爽这几年的功劳就全部作废了,甚至在任务结束后还会被追究责任。
十年下来,参与此案的特情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下来了,所以她想为韩爽留条后路,她比谁都想让韩爽功成身退。
但陶建树也不傻,不然也不可能坐到特情处处长的位置,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当即厉声质问:“韩爽是不是变节过?”
顾文熙:“没有,是我不想汇报组织,没有证据,如果你再派人去调查,被季小唐发现了怎么办?智衡只会更危险。”
陶建树气急败坏:“那你也不能自作主张,事关人命!”
顾文熙没再跟她爸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智衡现在还活着,但是情况不好,我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下周六的行动不成功,智衡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活了。”
陶建树一怔:“你……”
不等她爸把话说完,顾文熙再次开口:“因为我怀孕了。”
陶建树瞬间僵在了原地,眼前一团黑,呆滞了几秒钟后急切的追问道:“智衡的孩子?”
顾文熙心里难受的想被针扎了一样,韩爽说的没错,不论她有没有和季小唐上过床,别人都会认为他们上过,她必须习惯。深吸了一口气,她克制下了想哭的冲动,沉声反问:“那还能是谁的?”
陶建树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眼圈就红了,哽咽道:“蓁蓁,爸爸对不起你。”他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一双儿女。
第56章 56.
在得到情报的当天晚上,特情处连夜召集了涉及此案的相关人员开了一场案情研讨会, 制定下了针对季小唐的逮捕计划。抓毒不仅要抓脏, 还要抓源, 他们等待了十年,只为了能一举将西辅市内的这个大毒窝连根拔起, 所以下周六的逮捕行动对特情处来说至关重要, 十年的付出和努力只为了等待这一刻,一旦错过全盘皆输,所以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二天, 特情处就按照昨晚所制定的计划展开了相关行动,在西辅大酒店内外进行布控, 同时也将西辅大酒店后面的那家快递站严密监控了起来。
紧张而又焦灼地等待了一个星期, 终于等到了一月六号这一天。按照韩爽所汇报的消息,季小唐会在上午十点和泰国来的买家在地下制毒厂进行交易。
按理说在行动之前应该把酒店内的无关人员全部清空,以免不必要的伤亡,但现实情况却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因为居住在西辅大酒店内的房客数量太多, 再加上相关工作人, 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基数,如果全部撤离, 必定会引起季小唐和泰国买家的警觉,而且在撤离过程中难保不会泄露行动计划, 所以特情处只能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等行动真正展开时再将无关人员迅速撤离。
行动这天, 顾文熙也跟着去了。十年的卧底生涯,终于走到了尽头,她应该激动才对,盼星星盼月亮,不就为了等这一天么?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内心茫然又彷徨,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最终的逮捕行动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笃定被逮捕的对象一定是秦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她要逮捕的人,竟然会是小唐。
她恨小唐贩毒,恨他让智衡沾上了毒瘾,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亲眼看着他走上绝路,她心中的小唐永远是那个想要变成羽毛的大男孩,只要他的身上还有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她就不可能放下他。
韩爽说的没错,她对他还有感情,但已经不是爱了,是愧疚和在艰难岁月中的羁绊,并且这种愧疚和羁绊将会伴随她的一生。
九点半的时候,酒店内外已经基本被行动队包围了。陶建树制定下的计划是在十点正式开始行动,从酒店和快递站两个地方同时展开抓捕计划,并且行动一定要迅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决不能给毒贩任何反抗的机会。顾文熙并没有参与实际的抓捕行动,因为她没有勇气亲眼目睹小唐被逮捕,所以选择在酒店对面大楼的临时指挥室里参与行动调度,但是在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韩爽,然而等她接通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给她打这通电话的,是小唐。
他的语气很冷,不容置疑地对她下命令:“是我,把免提打开,让你爸听见我们的对话。”。
顾文熙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椅子上,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韩爽……韩爽……她错信了韩爽……
然而就在她痛恨自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的时候,季小唐又对她说了一句:“不是韩爽,跟她没关系。”
跟韩爽没关系?那么他为什么什么都知道?答案很明显,他是故意的,故意给韩爽透露消息,故意让特情处知道他今天要在酒店里面做交易。
他想干什么?
顾文熙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他在美术馆里为智衡设下的圈套,瞬间面无血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季小唐又在电话里面对她命令道:“把免提打开,我要让你爸听见我们的对话。”
顾文熙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照做,同时对她爸说了一句:“是季小唐。”
刚才看顾文熙接电话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陶建树隐约能猜出来是谁打来的电话,现在猜想被证实,他也没有慌张,沉着冷静地对着电话说道:“我是陶建树。”
季小唐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让顾文熙自已一个人来酒店天台,我只给她五分钟的时间,晚一分钟,我就炸掉一层楼。”像是为了证明他不在开玩笑,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汽车的警报声和人群的嘶喊尖叫声。
刹那间,控制室内的所有人全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呆了,很快,季小唐的声音再次从顾文熙的手机中响起,声色冷而决然:“刚才炸的只是酒店后面的游泳馆,制毒工厂就在下面,现在已经毁了,如果你女儿五分钟内没有出现在天台,或者她身边还有别的人,我就开始炸酒店,一层接一层地炸。”
言毕,他直接挂点了电话。
陶建树的脸色铁青的盯着顾文熙手里的电话,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季小唐现在就是个疯子!”
顾文熙也没想到小唐竟然会把事情做这么绝,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惶恐说道:“他只给了五分钟时间,我们现在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陶建沉默了,眼圈突然红了,他知道自己女儿的这趟行动或许是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这么做,不然会还有更多无辜群众被季小唐害死,最终,他长叹了口气,背对着顾文熙,哑着嗓子开口:“穿上防弹衣。”
季小唐只给了五分钟时间,穿戴好防弹衣和通讯耳麦后,顾文熙和负责护送她的特警们就开始行动了,从指挥室所在的这栋楼到马路对面的大酒店,他们几乎是一路狂奔,但是因为刚才发生了爆炸,特情处原本的行动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布控在酒店内外的特警必须要提前开始疏散群众,但无论怎么控制撤离现场,还是有受惊过度的群众们不听指挥自行疏散,导致酒店内外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给顾文熙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就算是那几位特警帮她开了道,她也几乎是从人群里挤过去的,就连右耳上挂着的耳麦都被挤掉了。
酒店里总共有十个客梯,现在全部被用作疏散了,但是天台在四十五层,她肯定不能爬楼梯,而且也来不及,不过好在还有工作人员专用的内部电梯,她才得以在规定的时间内顺利抵达酒店顶层的天台。
西辅大酒店的天台被设计成了空中花园,还带有景观游泳池。季小唐要求她自己去,不然就要引爆炸弹,所以那几位特警只能躲在室内见机行事,顾文熙独自朝着通往花园的那道门走了过去。
顺着走廊直线行走的时候,她的视线前方并没有季小唐的身影,刚一从室内走进花园,她身后的那道门就自动闭合上了。站在门外谨慎的环顾了一周,她才在花园北侧看到了站在射击死角的季小唐,此时此刻他的手里还拿着把一枪,枪口正对准了她的脑袋,随后他看了一眼身前的靠椅,冷声命令道:“过来。”
顾文熙屏住了呼吸,一步步朝着那张椅子走了过去,等到她走到那张椅子旁边,季小唐再次开口命令:“坐下,自己把手铐在扶手上。”
顾文熙这才发现这张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看痕迹也就是近期才固定好的,说明季小唐早就计划好这一切了,而在它的两侧扶手上,还带有两只手铐,只要坐上去就相当于被禁锢了。
她又想到了藏在那副‘熙光’后的窃听器,同样的不择手段处心积虑,不禁冷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哽咽:“为什么?”
季小唐面不改色,手中的枪依旧正对着她的眉心:“没有为什么,我让你坐下,自己把手铐铐上。”
顾文熙毫无惧意地看着他的枪口:“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我让你坐下!”季小唐几乎是怒吼出来了这句话,“不然我就开枪了!”
顾文熙哭了,像是个倔强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泪眼朦胧的盯着他:“那你开枪打死我吧。”
季小唐蹙起了眉头,持枪的手却突然抖了起来,他根本不可能对她开枪,但他必须要让她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张椅子上,于是他直接将枪口向下移,对准了她的小腹,再次重申:“我让你坐下,把手铐铐上。”
顾文熙的底气瞬间消失无踪了,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肚子,季小唐冷冷道:“我不会朝你开枪,但我一定会朝他的孩子开枪。”
顾文熙深吸了一口气,缓步朝着那张椅子挪了上去,坐到上面后,按要求把自己两只手铐在了椅子上。
季小唐见状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懒洋洋地靠在了背后的玻璃围栏上,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像是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孩子一样得意的对顾文熙说道:“枪里面根本就没子弹,酒店里也没炸弹,我就是想把你骗上来。”
顾文熙浑身一僵,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往那个方面想,怒不可遏地瞪着季小唐,斩钉截特地说:“你有病吧季小唐?现在过来把我松开,我们一起下去!”
季小唐置若罔闻,看着她问:“你刚才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会对你开枪?”不等她回答,他就自己说道,“我不会对你开枪,也不会对他的孩子开枪,因为那也是你的孩子。”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刚才炸掉的游泳馆里只有今天来做交易的那帮泰国人,他们全是亡命之徒,身上都带了枪,如果你们直接冲进游泳馆,肯定会发生火拼,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刚好吓唬你一下。”
顾文熙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斩钉截铁,多出来了几分哀求:“小唐,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你想要说什么等我们下楼说好不好?”
季小唐并没有回应她说的话,而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把集团里近十年来所有的毒品交易记录、材料、工厂地址,还有全世界各地的银行卡账户和密码全部整理在了电脑里,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让你们扳倒我妈,等一切结束后,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晒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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