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铃音看着面前的唐无夜,视线有些游移,她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抓在了对方的衣袖上。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未归家,让他不回家先随自己去长歌这要求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不知道哪位师姐妹把她和唐无夜的事给八卦到了祝重霄面前去了,于是她便收到了祝重霄的书信七连炸……
反正这信里抛开那些装作平静的遣词造句,差不多就能提炼出这几个意思:
“羽儿到底哪里不好?”
“他等你那么久,你说不嫁就不嫁?”
“听为父一句劝,你师兄最适合你了,他能照顾好你的,出嫁后你也可以留在长歌,都是熟悉的环境。”
“唐门的人有哪里好了?比得过你师兄?”
…………
反正满篇的洗脑式劝说“你师兄最好了”,“羽儿最适合你了”,现在想起来,曲铃音简直满脑子的秦征羽以及祝重霄那张“我不说话就看着你,让你亚历山大”的脸。
当然,最后一封信才是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根本原因——因为祝重霄要求要见唐无夜一面,越快越好,最好这次和她一起回长歌去见他。
作为一个重视礼教饱览群书的人,曲铃音相信祝重霄不会不知道这个要求并不是十分合礼。他明知道唐无夜有许多年没回过蜀中了,却还提出了这样近乎苛刻的要求,曲铃音有理由相信他是故意的。这大概就是他的第一个为难吧,也带着一些无礼的试探挑衅意味:
他在试探曲铃音在唐无夜心中能达到的重要程度,能不能够为了她而延缓一些事?
这样明显的试探,是个人都看得出好不好,曲铃音简直快有些扶额了:或者说以祝重霄那个脾气,他根本就没打算掩饰什么,直接就是一道选择题摆在了唐无夜的面前。
【回蜀中和我女儿,你选哪个?】
事实上,唐无夜每年都有和蜀中保持联系,而唐晓月和他不久前才见过面,像祝重霄这第一步的送分题,他肯定是要选加分项的。
于是他将手盖在了曲铃音的手上,问她:
“是你爹想见我吗?”
曲铃音点了点头,然后唐无夜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和你去长歌。我家里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会寄信说明。”
搞定岳父这件事确实是挺重要的,仅仅是暂时延缓回蜀中而已,阿音嫁给他后可是要常居蜀中的,而祝重霄总不能跟着常居蜀中吧?所以从长远来看,他根本就不吃亏。这种程度的选择题,完全没有任何难题。
对于祝重霄接下来有可能的刁难,唐无夜决定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严阵以待。所以,
“阿音,你今晚和我一起吧,我想知道一些你爹的信息。”
其实他早就通过唐门情报了解了祝重霄的不少信息,所以这个要求的真实目的还有待证实。
作者有话要说:
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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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夜:我情缘生物化学系毕业的,一言不合就上演诈尸。
叶修远:我情缘中央影院毕业的,一言不合就表演变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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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夜:我想知道你爹的信息,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你和我说一说。
第二天。
曲铃音:……以后,我再信你就是狗。
唐无夜:哦:)
第250章 支线结局——唐门(十一)
年末十一月,各门派弟子都已归乡,将这片战场再度让给重新归来的唐军。曲铃音随着大部分长歌弟子一路南下,向着长歌的方向而去,而在这群长歌弟子中,唐无夜这唯一一个非长歌弟子就有些显眼起来了。
一路上总有些长歌男子向他交谈,言语之中或带着几分试探,或带着几分好奇。而大多的女弟子则喜欢暗自打量他,似乎在给他的各方面下个评价。
对于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唐无夜面色如常,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对于唐无夜的表现,惜玉只是暗自赞叹一句:心思沉稳。虽然如此,但她心里也升起了几分隐隐的忧虑。无他,唐门是做什么生意的?各大门派都知晓,而唐门中人多是怎样的性格?惜玉也隐隐有着一些听闻。蜀中阎王的名声着实算不得好名声,而师姐恋慕的这人秉承着唐门人一贯寡言的表现,套话也套不出什么来。面对这么多人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以及这些带着试探的话,连面色也不改,甚至于没有发半点脾气,这心思就不是一般的沉稳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深沉。
出身唐门,心思深沉,寡言少语……祝师姐与他真的合适吗?
就算惜玉心里再怎么想也始终只是想一想而已,毕竟选择这个人的是祝师姐,做决定的也是祝师姐,对于祝师姐的选择,惜玉也只能在心里暗想:那唐公子大概是有什么还不曾表现的过人之处吧。
可是无论怎么想,惜玉对唐无夜的感觉始终都有几分复杂。秦征羽在长歌一向与人为善,很少推辞他人的请求,始终温文尔雅甚少有失态的时候,他符合长歌中人对于士人的一切想象,无论是品格还是样貌亦或者是才能,他都不缺。这样一个人,很难有人不喜欢的,惜玉曾也是对这位师兄有过好感的,但她并未让那份朦胧的好感持续多久。祝师姐和秦师兄站在一起时,那种气氛没人能插得进去,他们在一起时就是一幅画卷,画尽人间美好极尽岁月温柔的画卷。这样一对璧人,所有人心里祝福着的璧人,谁能想到他们最后竟背道而驰呢?
对于秦征羽与曲铃音最终未能走到一起的事,惜玉心里总是有几分遗憾的,惋惜与曾经看过的那样美丽的画面——极尽岁月温柔的画面。
到最后,她也只能在心里轻叹着:
唉,怎么就没能结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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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很顺,战火肆虐过的痕迹尤在,却已经显现出了新的生机。渡船载着归乡之人缓缓前行,船划过的水面泛起浅浅的波纹,波纹被拉长了很远,直到渐渐淡去恢复平静。
船上的人都很安静,虽然每一个人心情都有几分激动,却意外的表现得沉默,这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微妙感情。
远处的水面渐渐出现了建造精美的回廊和码头,长歌门已经到了。渡船离那码头越近,码头上的景象也就看得越加清晰。
有一人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模样,临风利于码头,双目正遥遥望着渡船上的人,宽大的袖口在风中轻摇。
渡船越来越近了,那码头上的人也能看得越来越清晰了。
对比从前那副岁月不曾在他身上流走的模样,如今的他样貌变了太多。原本黑如泼墨的发间染上银白,原本俊逸出尘恍然神君的容颜被刻上岁月残酷的痕迹,眼角爬上了皱纹,那双浅色的眼眸却依旧冷淡,看不出多少情绪,眉宇间的冰雪似有融化,也好似没有融合,始终让人看不真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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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铃音有想过祝重霄会到码头来接她,也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千百次的想象却始终不及现实带来的半分感受。
渡船缓缓靠岸,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有的人眼角已经微湿了,其他人皆向岸边站着的祝重霄问候一声后便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这对聚少离多的父女。
曲铃音穿着统一的长歌制服,素白的衣服上绣着精致纹绣,外罩的轻纱随风飘起,似一层朦胧的烟雾。她站在岸边,注视着祝重霄,忽然间感觉有几分说不出紧张感来。然而她与祝重霄对视的目光略微偏移了几分,落在了他眼角的皱纹处,心里分了些神:怎会老了这么多?
“回来了?”
出乎意料,最先开口的人是祝重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曲铃音的身上,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受伤。他开口的语调依旧平缓,却罕见的带了几分隐隐的颤动。
听见这一句问候,不知怎么的,曲铃音忽然感觉自己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温热了。明明只是一句很寻常的问候,却仿佛道尽了她这么多年的期待与渴望——我想回家了。何处为家?亲人所在之处才是家。这里有你爱的人,有爱你的人。这一句问候仿佛打开了她心里某扇大门,什么心酸委屈与悲苦都想在此刻述说了,但她还是强压下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努力组织着语言,思考着该说什么。
察觉到曲铃音此刻的心情,祝重霄目光略微扫过她身后那一身黑衣的人,然后缓缓道:
“回去再谈。”
于是曲铃音也不打算说什么了,领着唐无夜,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祝重霄身后。祝重霄是一个寡言的人,这一路他少有言语,只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曲铃音,偶尔开口了一个字却终究是未能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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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铃音曾经那个西南角的庭院还和她记忆里一样,只是因为临近冬日,院中的桃花树皆只留下了光秃的树干,而旁边的两棵枫树则鲜艳的灼目,那艳丽的色彩似燃起的火焰一般无法忽视。树下层层落叶,铺成一张耀目的红地毯。
曲铃音推开屋门,屋内物品整整齐齐,却还和她离开时一样,看得出来每日都有人打扫。她动容间正想回头和祝重霄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人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