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问起,他则傻笑着答:
“那可是我这辈子走得最稳当的一次!背上背着个宝贝,能不小心吗?”
傻子,真是个傻子,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明明重伤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难受的模样。
一天后,她终于第一次睁开了眼,虽然还有些艰难,但总算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不再是那种没法控制的状态了。
“醒过来就好了,这位丐帮的小哥,你也去休息吧。”
说话的人是位气质成熟的美貌女子,虽然一身中原服装,但衣服上那些还未摘干净的银色还是能够看出她师从何派。
“玉姑娘,你去休息吧,我想继续守着她。”
她床前的男子生着一张十分贵气的俊脸,如果不是刚才那位五毒女子提出,她完全不相信这样长相的人会是一个丐帮。有些违和,他的样貌给她感觉倒像是长安未破前,城内那些挥着纸扇,风庸附雅的王孙子弟。只是,目前这人眼眶红红的,一脸憔悴,见她看过来,还尽量想露出一个笑容。
真傻,看上去真傻气,笑起来更傻。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间转身过去,声音有些像是在笑,也不像在笑:
“很丢脸吧。毕竟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
她本能的想摇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她摇头的话,他看不见。所以她有些吃力的开口道:
“不丢脸。”
她的声音很轻,不复往日的温柔低婉,带着很严重的沙哑。
听到她的声音,眼前的人忽然一个激灵立刻端了碗淡盐水到她的面前:
“你一天没吃喝水东西了,先喝点这个吧。我托玉姑娘熬了点儿粥,一会送来。”
他拿起勺子的样子分外认真郑重,深褐色的眼瞳里似乎有丝丝金色闪过。后来,她发现那是窗外的阳光照进了他的眼里。
真好看,那双认真的眼眸印在了她心里,包括照进他眼里的那丝阳光。
“谢谢你。”
淡盐水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冷,刚好是能够温暖胃部的温度。她抬眼尽量微笑的看着他,她有些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救她。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一个不是你亲人也不是你友人的男子愿意为你拼命,这是因为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秀坊多女儿,对于男女之情她也见得多了。所以眼前这男子的感情已经很明显了。
“你喜欢我。”
她微笑着这样说。只一刹那,那人的神色便有些发愣了,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点出来他心中所想。然而不过片刻,他的目光便暗淡了下来:
“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不过赵姑娘也别苦恼,我不会纠缠的。我丐帮男儿从来都不会纠缠不清。”
他似乎有些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里,放下空碗和勺子后,他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拿起腰间的一个酒壶,揭开盖子痛饮了一口才对她露出一个故作爽朗的笑容来:
“等赵姑娘伤好了,我就离开这里,去成就我的英雄大业。”
“你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了?”
她依旧笑着看着他,却是有些不解他为何这样断定。
坐在桌子上的人表情愣了愣,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
“赵姑娘,别打趣我这个叫花子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名字,她确实不知道。严格来说,她之前也没有见过他。倒是他好像是很熟悉她的模样。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眉眼温和,语气平静。
坐在桌子上的人终于有些触动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她,又转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
“我一定是喝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再一次问了他。
这次,他终于回答了他,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陈州。”
忽然间,他又像是梦游一样,大口喝起了酒,喝到最后倒是真有些醉了的模样。他撑着头看着她,神色迷茫:
“既然是这样,那十年前你为何不回我信?诗雨。”
“十年前?什么信?”
“是桃花做成的拼画,我花了很久才做好的,用了君山开得最灿烂的桃花,他们想拿去酿酒我都不肯的……”
他看着她,目光越发迷离,似乎在回忆:
“拼的是你跳舞时的样子,真漂亮啊……我当时就觉得天上的仙女大概就是如此了吧。”他文化水平不高,最高的夸赞也只能这样。
“可惜仙女是看不上叫花子的。”
…… ……
她从自己那久远的记忆里总算找出了些许线索:
“如果你是说当初那封桃花信的话,我是很喜欢的。可是,信上没有署名。”
陈州:……啥?这玩意还要署名?我们君山的信就不署名啊,看是谁的鸟就知道是谁的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明星赵诗雨跳舞了!(其实是拉了师弟顶缸)
迷弟陈州表示:女神,我要给你寄礼物!
然而女神一直不表示,迷弟心伤:女神看不上我。
如果我说丐哥是皇室后裔你们信吗?不过是已经应该不存在的后裔,他自己也不知道。算是被故意抛在君山的。
第214章 猫会咬人
回忆结束,赵诗雨看陈州的目光便带了些笑意。她正要伸手接过陈州手中的碗,却被一旁的方少涵先一步接过:
“师姐,你伤势未痊愈,这些事还是让少涵代劳吧。”
他看着陈州,眉头微皱,漂亮的脸上没有多少待见。他知道这个丐帮喜欢他师姐,也知道他救了她师姐一命,可没人说过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的。就这样明晃晃的献殷勤让他难免有些不悦。赵诗雨是他最为亲近的一个师姐,所以难免更在意了些,在方少涵眼里,秀坊出身的女子无一不是精致美丽,才华横溢的玉人。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值得好好珍惜。而陈州……说实话,除去长相,他觉得他和赵师姐没有一处合适。但如果赵师姐也真心喜欢陈州,他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想让陈州这么容易如愿而已。因为他幼时曾听码头悲泣的夫人说过:太过容易得到的总是不会太珍惜。
赵诗雨抿唇一笑,算是明白方少涵的意思,便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陈州。
陈州倒也不太在意,只是为她布了些清淡的菜后,才笑呵呵的着端着一些饭菜离开了桌子:
“我去看看乔先生。”
.
乔伊房中。
窗户被关得紧紧的,只透进几丝微弱的光线,整个房间显得昏暗无比,像是在夜晚一般。
一身书生长衫的青年正坐在桌子旁看着什么东西。他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面无表情的模样在这黑暗里十分像是话本里只在夜里出现的幽魂。
他双手都放在桌子上,削瘦如骨的手指修长,一下接着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桌子。一只通体黝黑的蝎子慢慢的从他的衣袖里爬出,在桌子上缓缓的爬行,泛着幽光的尾针在空气中轻摇。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蝎子冰凉的壳,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漆黑的眼瞳里没有光,像是两个黑色的漩涡。
“幽针,你为我做过很多事。”
桌子上的蝎子在他的言语下微微晃了晃钳子,似乎是有些得意的模样。
乔伊再次摸了摸它冰凉的背壳,算是安抚和奖励:
“我血的味道好吗?”
蝎子的尾针摇晃的动作大了几分,似乎是有些兴奋。
“它是最好的毒。”
“幽针,我现在很伤心。”
“阿音她爱上了一个道士。”
他以单手覆面,遮住了有暗青色纹络的那半张脸,苍白的半张脸脸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既悲哀又诡异。
“她曾经爱着一个唐门,现在她爱着一个道士。”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爱我,也没想过爱我。”
“幽针,我很难过。”
“我想他死。”
他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伸手安抚着乱动的蝎子:
“现在?不,你的毒太特殊,至少现在不行。”
“这是乱世啊,乱世中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唇角勾起,漆黑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 ……
“乔先生?起了吗?”
忽然间房门被打开,陈州端着饭菜看着屋中的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屋内太过昏暗,而那个书生打扮的人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病弱了,脸色更加惨白,似乎走几步都要喘气的模样。
“乔先生,你这是病了吗?”
陈州将饭菜放置在桌子上,正要接近他再询问,却见那病弱的人忽然脸色阴沉的说了一句:
“出去!”
看来心情不是很好啊……
早给乔伊定了个“阴晴不定”属性的陈州不以为意,却也依言出去了,还有些叹气:
“脾气还是一样的不好啊!”
还以为混熟了就会好一点儿呢。
.
时至晌午了,曲铃音也尽快梳洗了,然后换了身青色的长裙,再在镜子前用了些脂粉,总算脸色没有那般难看了。她很少用脂粉,但她更不喜欢镜子里自己那张透着些惨白的脸,因为这总会让她想起一些关于坟墓的血色记忆。凌虚阳就在门外等着她。最后,他们一起并肩去了外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