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大多数少女都对楚先生抱有一定的好感,楚先生对谁都是这边温和的模样,所以她也没有奢望什么。楚砚于她而言,就如那天边皎洁的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楚砚包好了药后便转过身来,将药包交付予她,静茹看着他那双淡青色的眼,忽然间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她接过药包,扶上母亲,道了一声谢后便埋头走了。
…… ……
太阳逐渐西沉,傍晚时分,楚砚正在整理药材,外加做些记录,然而他发现门口似乎有个踌躇的身影,于是他搁下笔,脸上挂着平常那样亲和的微笑朝门外那人道:
“姑娘可是有事?”
静茹在门口踌躇着,终于还是进来了。她手上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全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她进屋后便将篮子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楚砚后,又微垂下眼道:
“今日多谢先生了,这些……算是谢礼吧。虽然、虽然有些微不足道,但还是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说完话后,静茹站在原地有些不安的绞着手指。因为这些药材实在是太常见了,并无特色。可除了这些药材,她却找不到什么可送的……毕竟先生这样的人对金银之物并无多大的兴趣。她观察过,这些日子里,先生每隔一两天就会上山去采药,所以她猜测是不是药材不够用了……
楚砚仔细的看着篮中的药材:只是些常见的药材,十分新鲜,有的根部甚至还带着些许泥土……应该是今天刚刚去采的吧。
于是他看着静茹那有些紧张的样子,忽然间一笑,道:
“姑娘有心了。不过山中多险,姑娘以后不必这样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明白她的心情……毕竟“爱慕”以及“思念”的心情,他也是懂的。少女情怀总是诗,有些东西他不好明说,因为太伤人,所以也只能这样含蓄的暗示。
听到楚砚的话,静茹心里有几分失落的同时也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所以她并不是很伤心,她来送药材的最终目的也只是……想要多见见他而已。
只是想在你走之前多见见你,仅此而已。
“……今天镇上新搬来了两位大家小姐,楚先生没有兴趣去看看吗?”
也许是气氛太过沉默,静茹便开始想找些话说说了。但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像楚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和镇上的其他男子一样,对所谓的大家小姐感兴趣呢?
楚砚将篮中的药材取出,放到桌上,轻轻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微微笑道:
“楚某还有些药材要处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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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小镇有几分热闹,因为东边的那个院子似乎被人买下了。买下这个院子的是两位富家小姐,据说是来自江南。至于为什么突然跑到这样的小镇上来?众人的心里都有着各自的猜测。不过最靠谱的猜测便是:
二位小姐失去了父亲,家中财产大部分被表亲夺走,大小姐还因此被气病了,所以她们才会到这样的小镇来,一是为养病,二是为散心。
…… ……
马车十分的普通,驾车的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子。她将马车停在东边的那个院子前后,便一下子跳下了马车拉开了帘子:
一个粉衣少女小心的跃了下来,当她站稳抬起脸的那一刻……似乎时间也为之静止了,因为她实在是太过美丽:
漆黑如夜的秀发,精致无比的眉眼,一双如星子般闪耀的眼眸,殷红的唇。当她视线扫过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些许细微的心悸。
所有的人心里只留下了惊叹:这……就是大家小姐的风采啊……
见四周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那少女也不恼,只是向众人柔柔的一笑,然后便转身又拉开了车帘,小心的扶着另外一位女子下了车。
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姿修长却有些羸弱之感,因为她头上带着帷幕,所以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颜,只能够从她的身姿和露出的那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来猜测:这应当也是个少见的美人。
这女子大概就是传闻中被气病的大小姐了,因为她是由那位粉衣少女扶着下车的,身体基本上全靠在了那根粉衣少女的身上,走路也有些不稳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她们很快就进了院子并关闭了院门,任其他人在外伸着脖子张望着,低声议论着:
“这大小姐……我怎么看着像是命不久矣啊……”
“得了吧,少乌鸦嘴了,当心被人家听见!”
…… ……
一间装饰精美的卧房内,粉衣少女将差点栽倒在地的白衣女子一把扶上了床后,便坐在床边为那白衣女子褪去帷幕和外衣:
帷幕一摘下,一张美丽过分的脸便暴露在空气中……
只可惜这张脸的主人一直闭着眼,她脸色苍白无比,没有半分血色,看上去毫无生机。
探雪将洛水安置在床上,打发走轻言后便开始坐在床边静静的观察着躺在床上的人:
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只是和昔日相比,显得苍白了许多,像是一朵正在褪色的鲜花一般,美丽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叹息。
探雪收起了脸上伪装的柔和笑容,没有表情的脸看上去有几分冰冷。
探雪伸手轻轻的拨开洛水额上的碎发,看着洛水脸庞微微有些散乱的黑发有些出神:她和洛水头上的红衣印记已经被她用特殊药水洗去了,洛水的白发也被她用特殊的药水给染成了黑色了……她们身上所有的红衣教的特征都被她隐藏起来了,所以……她们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洛水在马车上就一直在昏睡,到如今也没有再醒来,而洛水本身又是没有心跳和呼吸的,所以这让向来放肆的探雪有些焦躁:
她无法判断她的状况是好是坏。
洛水心口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到如今为止,那个伤口已经不再是红色了,但洛水却依旧在昏睡中,就连她的体温也比常人低,抱上去有一丝微凉。
探雪沉默的看着她,片刻后弯下腰盯着床上昏睡女子的脸,唇边微微荡开一抹艳丽的笑:
“我可是很少亲自照顾人的,所以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啊!”
语毕,她微微闭上眼俯下身,在那昏睡女子的唇上印上一吻:
你不会死的,对吧?
我会一直存在,你也会一直活下去,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 ……
明月高升,夜色渐深,小镇各家都点上了烛火,楚砚也不例外。
他前些日子在枫华谷荻花前山处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药材,到今天傍晚才彻底整理好这些药物的效果,并将它们记在了本子上。
夜里,他向往常一样在桌子旁点灯研究着医书,烛光将他的影子映在了窗台上。他拿着笔,看着窗台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出神了。既然已经看不进去书了,他便将手中的书收到了一旁,拿出了另外一本图多的医术入门级的书————这是他当初教阿音医术时为她选的书。
书上有不少他的笔记,也有……她的问题。她当初不怎么看得懂这些书,所以他特意为她重新抄写了一本通俗易懂的书,这书上还有当初阿音用朱笔勾画过的痕迹。楚砚伸出手,轻轻的抚过书上字里行间的红色线条,唇边渐渐的染上了笑意:
阿音当初很爱惜这书,很害怕弄脏了它,所以半点也不肯在上面留下痕迹,所有的疑问和笔记都是另外拿的纸张誊抄的。还是他再三示意不用那样做,她才开始在书上做笔记。
回忆到这里,楚砚脸上的神情更加的柔和了: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她当初对他似乎是有种别样的尊敬,唯恐弄坏或是弄脏了他的书。明明书已经送她了,却还是那样小心翼翼……不过对于她这样爱惜他送的书的行为,楚砚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一小会儿后,楚砚将书放到了一旁,然后在桌上铺上了宣纸,开始作起画来了。柔软的毛笔在墨汁里轻轻的沾了两下,然后便开始在纸上行走着,只是寥寥几笔便勾出了一个女子的轮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画便已经完成了。楚砚将笔搁下,带着些许恍惚的神情看着这幅画:
画上是一个明显南疆打扮的女子,她正从茂密的树林里探出头来看着什么的样子,她的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微笑。
这幅画画得十分的逼真,晃眼看去就好像画上的人正对着你微笑一般。
楚砚看着这幅画,片刻后又叹着气将这幅画收到了一个小木箱里,那个箱子里装的全是画,画上都画着同一个女子。
楚砚将画收起来后便锁上了箱子:
画得再逼真也不是真的……
再逼真的画也难解心头相思……
他和阿音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万花谷内几度风雨,他也曾想过她会不会寄信给他,可直到五毒传来内乱的消息,她也未曾寄给他一丝话语……
阿音,你果然……还是喜欢那个纯阳道士的吧。
五毒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