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像她那样，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冰雪为肤，秋水为姿，诗词为心。
什么？你说她除了长得好看，没有半点神异。
哎呀呀，长成这样难道还算不上神异么？
那个被抱在怀中的小孩，在四十几岁面前步入仙途，在宗门中见到那些修仙之人，大失所望，不是说仙人都长得异常的美么？！
街道两边红彤彤的灯笼照着，期间的人都不说话，好像只有一对眼珠子会动，还紧紧的黏在幼霜身上。
就算有令显允作伴，幼霜心中也莫名怵得慌。
她拉着令显允快步向河边走，那边人少些。
司文栋就坐在柳树上，看着幼霜拨开人群朝他这边走来，一时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在他眼中褪色，只余她一人，似神女抚花自花间穿过，轻盈淡然。
然后就看见幼霜偏头朝旁边笑了一下，司文栋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等一下，朝旁边笑？
司文栋眼中的滤镜褪去，才注意到幼霜旁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正巧他也认识，正是问天宗的大师兄，令显允。
司文栋眉头暗暗皱起却不自知，看两人凑得极近，只觉得碍眼，这大街上有哪对男女像他们这般亲密？拉拉扯扯。
他审视一番令显允，平时看起来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都是装的。
还有幼霜，之前故意和他说那么暧昧的话，现在又和她师兄那样亲近。
两人倒是般配，司文栋心中冷笑着骂道。又觉得不对，他又不是想夸他们。
令显允察觉到他人视线，朝柳树上望去，就看见丹峰的小师弟，一脸纠结地蹲在书上，便暗中用灵力传音：“司师弟，你蹲在树上，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陡然在脑中听见令显允的声音，司文吓一跳，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他反应迅速，没摔出什么问题。
幼霜后退一步，躲在令显允身后探出脑袋，看着司文栋假装无事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泥，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文栋怒目而视，令显允伸手将幼霜往后挡了一挡，“司师弟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发呆？我刚才叫你，是看你待在树上脸色不妙，以为你遇见什么麻烦了。”
司文栋有些尴尬，毕竟令显允说得真情实感，不像在讽刺他。
他朝令显允行了一礼，“谢谢大师兄关心，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吵闹，树上清静点。结果正好看见河对面两男争一女打起来了，一时看热闹有些晃神。”
幼霜听罢也悄悄踮脚伸长脖子往河对面望，没看见什么热闹啊。
三人站在河边，来了个头上簪花，手中提着花篮的小姑娘，直直的走到幼霜面前，仰着脸问：“姐姐，你要不要买花，戴花会变漂亮呢。”
幼霜低头一看，小女孩两个小丫髻上戴了一圈鲜花，十分有生机，衣裳制式鲜亮整齐，不像要靠卖花为生。
小姑娘容貌普通，不过幼霜莫名有些眼熟。系统及时提醒，这是原主投生之后的下一世，幼霜怔愣住。
摸了摸兜，没带银子。
令显允掏出银子蹲下，递到小女孩面前，温柔一笑，“我买你的花。”
没想到小女孩直接转身避开，“我不卖给你，只卖给漂亮姐姐。”
司文栋觉得她有趣，男女老少，没见过嫌弃他这位大师兄的，就算人家一张冷脸，也阻挡不了她们的热情，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凡间小姑娘面前吃了瘪。
说不定小姑娘不喜欢令显允哪一款，就欣赏他这种呢。
司文栋这样想着，也蹲下身，递一块银子给小姑娘，“我买，我买了送给这个姐姐。”
没想到小姑娘反应更大，撇撇嘴，直接嫌弃地后退一步，理也不理他。
转身面向幼霜，“姐姐你没银子，那这个花就当我送你的好了。记住是我送的，不是他们送的。”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老仆小跑着冲过来将她抱进怀里，“哎呀，小姐你跑去哪儿了，让王叔好找。”
看清周围三人气度不凡，又止不住地弯腰道歉，“我们小姐不懂事，冲撞几位仙人了，还望仙人不要见怪。”
看见幼霜手中提着的熟悉的花篮，连忙冲她道歉，“对不起仙姑，我们小姐不是卖花的，她没收您的银子吧，我现在就还给您。”
小姑娘艰难地抽出手，扯一扯王叔的衣襟，“王叔你别道歉了，我没收钱，我送给这个姐姐的。”
老仆心中叹气，小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修仙之人心中会不会不满呢，要是他们一个不如意，家业就毁了啊。
他还要继续道歉，幼霜急忙阻止，“小妹妹没做什么，您不用道歉了。”说完她从头上拿出一根蝶恋花点翠簪子，交到小姑娘手上。
“谢谢你送我花，我听说女孩及笄时长辈都会送礼物，这是我提前送你的。”
王叔连连道谢，抱着小姑娘跑远了，令显允还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幼霜好奇他是不是也觉得眼熟，便问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令显允垂眸一笑，“那个小姑娘，有点眼熟，长得像小时候的你，性子又截然不同，胆大得很。”
“我现在不胆大么？”
令显允失笑，有人宠着自然无所顾忌，胆子也大起来了。
司文栋在旁边听见了，用一种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的表情看着令显允，他已经忘记小时候的幼霜长什么样，不过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个小孩不可能长成幼霜的模样。
这可不是他刚刚被落了面子记仇啊！
“师兄觉得眼熟，说不定就是有缘呢，要不要再去看一眼，我在这里等你。”幼霜看着他深思飘远的模样，提议道。
令显允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很快回来。”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司师兄么。”
令显允两步便追上了抱着小姑娘的老王，老王戒备地看着眼前气度非凡的人。
令显允心中苦笑，他长得这么像坏人么？
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小姑娘眼前，“这个玉佩送给你。”
小姑娘离开将手背到身后，狐疑的看着他，“你送玉佩给我干嘛？我可不会喜欢你，你太老了，我喜欢隔壁的小秀才。”
“这个不是喜欢的意思，我觉得同你有缘，你收下这个玉佩，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接过，令显允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王叔帮小主子将玉佩收好，再回头，那人的背影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他惊出一身冷汗，打定主意要回去禀报老爷夫人。
“幼霜！”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男声，沙哑难听，像一只公鸭子在叫。
令显允回头，就看见一个泪眼汪汪的男孩子朝着小姑娘跑去，“你去哪里了，突然不见，我担心死了……”
河边的幼霜瞥一眼司文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电灯泡，你怎么还不走，大师兄就要回来了。”
司文栋克制住怒气，“我答应师兄要看好你，怎么能走，而且，电灯泡为何物？”
幼霜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转过脸假装没听见。
“都是同门，我们就不能一起游玩么？”
幼霜用圆圆的眼睛瞪他，司文栋继续说，“还是说，你喜欢大师兄，不想我来打搅你们的好事？”那你那天为什么又招惹我？
幼霜微微一惊, 然后扬唇一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司文栋脸色一僵，压低了声音, 暗含警告：“令显允修的是无情道，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幼霜轻轻“哦”一声, 看起来并没有把司文栋的劝告放在心上。
他反倒有些急了, “你不要以为掌门生下了你, 就觉得令显允会走他的老路, 他是年轻一届中最有希望飞升的人。”
幼霜倒是没想到司文栋这么相信令显允，可惜大师兄并不是这本修仙文的主角。
幼霜抿着唇不说话, 司文栋只当她有所动摇，继续劝道：“你们两个不合适。”
“那谁合适！”他越说幼霜越恼火，一双美眸瞪着司文栋，似要冒火，骂着：令显允不合适，难道你合适么！
那双眼像幽深涌动的河流，其中反正粼粼波光。
她是不是哭了？司文栋在心中陡然出现这个想法。幼霜看起来是有些生气的, 只是她太弱，这份容貌出现在一个没有能力自保的人身上实在太危险。
连生气地瞪别人，也感受不到威胁, 只牢牢地被她吸引。
司文栋张了张嘴, 哑然无声。
“什么合适不合适？”令显允突然问到。
幼霜连忙跑过去拉住令显允的手，一边扯开话题, “大师兄，他说我待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添麻烦, 你说是不是？”
令显允先是摸了摸幼霜的头，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是。”
然后转向司文栋, 脸上并没有什么不爽的表情，就是眼中暗含责怪，“司师弟，小师妹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你不知道实情，希望以后不要在小师妹面前说这种话了，她会当真的。
我们两人先走了，司师弟你自便吧。”
司文栋一看就知道这位大师兄动怒了，他从来将照顾宗门中人当做己任，现在也半点不委婉地将自己丢下，看来再无情之人心中也有亲疏远近。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司文栋双眼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幼霜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令显允身上了，他却没有半分抗拒，手还隐隐护着幼霜。
就是不知道他对幼霜到底是亲情，还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这次幼霜带了面纱，总算没人盯着她看了。
两人来到放灯的摊子前，摊主热情地招待这一对年轻男女，“老爷夫人来放一盏灯吧，把愿望写在这灯上面，灯飘得越高，天上的神仙就越有可能看见您的愿望呢！”
幼霜听了微微一笑，这灯怎么飘都不会有他们的飞船飞得高，要想神仙能听见还不如自己站在甲板上喊来的快呢。
不过出来玩，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幼霜一脸期待地望着令显允：“师兄，我们放吧。”
摊主听见幼霜的话，好像银子已经落进口袋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令显允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摊主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嘴里连声念叨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令显允的眉头皱起，“老伯，我们并不是夫妻。”
摊主的笑脸一僵，不是夫妻难道是兄妹，可是没见过那家兄妹这么大年纪了还黏这么紧啊？
“这是我师妹。”
摊主脸上重新出现笑容，好好好，管你们什么关系呢，这块银子真大啊，他活得久见多识广，有些夫妻情人之间也喜欢叫什么师兄妹。
“公子和小姐喜欢哪一款灯笼？”
幼霜选了最大最漂亮的那一个，上面的彩画粗糙，在黑夜和灯火的衬托下，也没那么不堪。
摊前又有夫妻光顾，两人移到旁边的桌子上写字。幼霜拎着那根稀疏得像古稀老人头发的毛笔，伏在案上用大半身子遮住灯笼。
警惕地转过头看令显允，“大师兄，你可不能看我写的哦。”
“嗯。”令显允看她这副认真的模样，提笔在自己的灯笼上写下，“幼霜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他写完了，转过头，就看见幼霜还在写，纸上墨字密密麻麻一片，他转过眼，并不凝神去看。
“老伯，我们这边写完了。”幼霜放下笔，冲着摊主招呼。
摊主立刻过来，给灯芯绑上松脂，将火折子交于两人，“点火，等灯里面充满气了，松手就行了。”说完他又继续去招呼别的顾客。
黑色的墨将灯上的美人图氤得有些可怖，黄橙橙的火让灯鼓起来，幼霜松开手，灯漂浮在半空中，然后摇摇晃晃地向上飘。
她抬头望着，有些忧愁，“大师兄，我写的愿望太多，灯会不会太重飞不高啊？”
“不会。”令显允暗中运气，让这盏灯不疾不徐地向上飘。
幼霜的眉头渐渐解开，兴奋的拍令显允的胳膊，“大师兄，你看！我的飘最高！”
摊主听见声音，有些讶异的回头，灯已经飘过了西南方镇子里最高的古树树梢。教他做灯的师傅说过，要是灯飘过这这个高度，镇子里肯定有修仙之人出手。
两人身形气度看着就十分不凡，他战战兢兢地将之前那块银子捧到两人面前。“仙师，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是小人欺瞒你们了。”
“啊？”幼霜故意发出一声怪叫，摊主又是一抖，然后她笑着说，“那你把多余地找给我们就是了。”
“哪，哪里敢要仙师的银子。”他更害怕了。
幼霜柳眉一竖，“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欠你的因果，算了也不要你找了，这银子能买多少灯，你免费发给别人玩罢。”
说完幼霜就扯着令显允离开了。
半晌，司文栋走到一片热闹的摊子前，“老伯，我想要这盏有美人图的灯笼。”
忙着绑松脂的摊主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啊，这盏我准备自己留着呢，您再选一盏吧，今天晚上不收钱。”
等他忙完，一晃神，就看见灯笼不见了，只留下一锭银子在原处，亮得晃眼。
两人提着点心回去，甲板上还没休息的弟子都笑着和幼霜打招呼。
“小师妹醒了？”“小师妹下次可别喝那么多灵酒了。”……
听着他们的调侃，幼霜的脸渐渐涨红，拽着令显允进了舱房就把门上锁。
令显允用手背贴一下她红彤彤的脸颊，有些烫，“大家没有恶意，你不要生气。”
“我知道，就是太丢脸了，师兄你下次一定要拦着我。还有，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睡，换环境了我睡不安稳。”
她眼巴巴地望着令显允，令显允点了点头，“你睡觉，我在旁边打坐守着你。”
自从幼霜十三岁起，两人就再没睡在一张床上过，令显允陪在她旁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司文栋提着灯在外面闲逛，好半天才决定一定要找令显允谈一谈，就算他对幼霜没这个心思。幼霜心生爱慕，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影响。
令显允的前途事关宗门，他都是为了宗门考虑，司文栋这么劝自己。
他扯住路过的甄宁，问：“甄师姐，你知道大师兄在哪儿么？我在他房间里没看见他。”
甄宁疑惑地看一眼司文栋，“你找他做什么？”她也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司文栋回答，非常自然地说：“不在自己房间的话，肯定就在幼霜哪儿。不过你没什么急事就明天去找他吧，现在幼霜都睡了。”
甄宁抬头看一眼月亮的方向，确定夜已经深了，转过脸就看见自己小师弟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他们两个睡一起？”掌门怎么会同意的？这简直是荒唐！
“对啊！”甄宁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想起自己师弟离开宗门多年，“你不知道也正常，他们两人经常待在一起，要是找不到大师兄，去小师妹那里找准能找到。”
一瞬间，司文栋的脑子闪过无数的阴谋论，反正令显允是掌门捡回来的，他要是施压让令显允照顾幼霜，令显允也不得不从。
说不定还劝他，你修仙之路反正这么多年，抽出几百年陪师妹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掌门眼光实在是差，令显允除了实力强天赋高，到处冷冰冰的，哪里好？
“这样对大师兄不会有影响么？”他问。
甄宁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恍然大悟，“你在想什么呢？大师兄修无情道，他和幼霜肯定是兄妹之情啊！
你小小年纪想太多会长不高的，我先去睡了，你有事明天再去找师兄吧。”
司文栋站在甲板上发呆，一阵寒风吹过，树梢哗哗作响，他望着夜幕上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疏离的白光。
想起姐姐同他说的，令显允就如同天上的月亮，平等地撒下光辉，清且冷。
月亮陡然幻化成幼霜的脸，他呆了一瞬，飞快的摇摇头，将脑中的画面甩出去。
月亮好像和幼霜没关系，她面对宗门中人时永远是笑吟吟的，每个人都喜欢她，她在的地方永远充满快活的气息。
可是他总记得幼霜对他的冷脸，她瞪他，骂他，还有不屑嘲笑的样子，清清泠泠的，好像看见了小太阳的另一面，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
第二天，幼霜是在陌生且嘹亮的女声中醒来。
“令显允，我来了，你不是说要以身相许吗！”
第78章 第78 章
幼霜睁开眼, 打量四周，没看见令显允，飞船各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也不算差, 这位女修的嗓门该有多大啊！估计方圆五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幼霜赶紧把自己收拾一番，冲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