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王爷处朝政,侍弄花草才更像是他该做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仅仅是喜欢侍弄花草。
这一院的花草,四季更替,是他对叶绾绾的情最好的表述。
他爱她,是以这些从不是负累,为此操心劳累,博得她一时欢颜,红颜一笑,可比朝中之事更有意义。
叶绾绾懂了燕沉的这份情,便时不时的会在花园里转转,看看他为她添的新景色。
路过一处花园小路,叶绾绾看向一道小门,本是随意一看,突然就想到了某人。
“那里……可是疯娘住处?”
冬雨忙道:“正是。”
叶绾绾想到那个奇怪的人,来了这么久,她没有见疯娘,疯娘也没折腾,倒是让她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了想调转脚步往那边走去,既然来了正好看一看。
小路湿滑,冬雨扶住叶绾绾走,一边解释道:“疯娘来了之后就乖乖待在这里,除了偶尔唱一唱那几句歌谣,其他时候都很安静,林姑姑得闲了还会去看看她。”
叶绾绾:“我记得之前有让人去查,可有眉目?”
冬雨:“只查到疯娘待过的几个县城,知道有些人的死于她有关,但并无确凿证据,而疯娘的名字都不得而知,实在是查不到她的身份。”
两人说话间已经推开了偏院的门,叶绾绾走进去,穿过连廊走进小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石墩上的疯娘。
疯娘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也被梳得洁,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面上有不少皱纹,但能看得出她曾经美貌且英气。
她怀中还是抱着那一团旧衣服,当宝一样不放手。
叶绾绾走过去她也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发呆,好像根本没察觉到叶绾绾的出现。
叶绾绾坐下,望着疯娘看的前方风景:“你来我这里这么久,总该告诉我为什么跟着我了。”
疯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是听不见一般。
叶绾绾:“你要不说,我这可不留你。”
说完盯着疯娘:“你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疯,你要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明日离开便是。”
这么久没疯娘,是她一时给忘了,但不代表她会一直留着。
来历不明,非亲非故,意图不明,留这么个人养着图什么?
谁知道她在未来会不会给她带来祸端?
叶绾绾说完疯娘还是不吭声,叶绾绾也不在多言,吩咐人明日安排疯娘出府就离开了。
疯娘武功不低,行事诡异,但也不过孤身一人,叶绾绾可不惧她。
虽说叶绾绾有些好奇疯娘的身份和目的,但是那点儿好奇可以忽略不计,正事都忙不过来,哪儿有空去研究一个不相干的人。
疯娘的事情叶绾绾没放在心上,想着燕沉的事情,洗漱之后辗转许久才睡着。
半夜突然感觉口渴,起身准备喝杯水,结果猛然看见床边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吓得她个人一震,差点儿魂不附体。
好在叶绾绾这里夜里有点灯,灯火朦胧,她看清了那人,是疯娘。
叶绾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屋外可是有人守夜的,疯娘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若是她来杀她……
叶绾绾起身倒了两杯水喝下压压惊,缓和过来才看像疯娘:“你想怎样?”
她又没有得罪她,这么阴魂不散是为那般?
疯娘静坐在那里,目光平静的看着叶绾绾,终于开口说话:“我们见过的,十一年前。”
叶绾绾:“……”疯娘突然这么正常的说话,倒是让叶绾绾愣住了。
十一年前,叶绾绾回想十一年前……想不起来,隔着两辈子,太久远了,记忆重叠又模糊,哪儿还记得十一年前自己见过什么人。
疯娘看出叶绾绾不记得,她又提醒:“十一年前,我随丈夫入京面圣,那时腹中还怀着我的昭儿,那年夫人扮演花神,艳满京城,后来在宫中遇见跟在太子身边的你。”
见叶绾绾面无表情,疯娘轻叹了口气:“这么说你必然是想不起来的,我叫崔妙言,我夫君乃是西关侯穆征。”
叶绾绾还是想不起过去的事情,她跟在赵奕身边见的人太多了,匆匆一面之缘如何记得,但西关侯穆征她却是知道的,不对,应该说是前西关侯。
前西关侯夫妇二人年少夫妻,青梅竹马,二人同样武艺高强,西关侯每次出征都会带着自己的妻子,两人配合默契、所向披靡,打赢了大大小小二十几场战役,平定了西道的匪患和外族的入侵,是大梁将门的夫妻典范和美谈。
但是在赵奕登基一年不到,这一对夫妇就因为征战失利双双命陨,倒是没听说他们的孩子。
而今的西关侯是穆征的弟弟穆缪,当年就是他带兵增援,这才稳住了大局,同时带回了兄嫂的尸首。
而疯娘说她是穆征的妻子崔妙言,她没有死,那当初的传闻怕是另有内情。
“那你跟着我是何缘故?要我帮你做什么?”
疯娘抱着那堆旧衣没在开口,就连眼神也都变得空洞,又恢复了那种发呆的状态,好像刚刚跟叶绾绾正常说话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你……”要是没见过刚刚她正常的样子,叶绾绾还没觉得什么,可这见过了,再看看她现在这幅模样就太不对劲了。
莫非真是疯病,时而正常时而发病?
“崔妙言,穆夫人?”叶绾绾喊了好几声,没得到任何回答。
“……”
虽然很郁闷,好歹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叶绾绾让人进来把疯娘带走,知道她身份了就留着,其他的等她清醒再问。
“倒是巧了,这次西关侯穆缪亲自来朝。”
叶绾绾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指尖敲打着扶手,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宫中的请柬也送出来了,这一次一定很精彩。
青纱走进来,面色不怎么好看:“夫人,宫里送来消息,太皇太后病危,执意要见你。”
叶绾绾微微抬眸,她都忘了,宫里还有个太皇太后。
垂眸:“新帝没有为难她,好吃好喝的,还有太医专门侍候,怎么就病危了?”
叶绾绾是恨太皇太后,但是她从未想过让她死,所以一切都是按照最好的安排,虽然太皇太后并不觉得。
冯薇不敢虐待她,刚刚才成为太后一年,她担不起谋害太皇太后的罪名,赵濯也担不起这大不孝的罪,所以太皇太后看似被圈禁,实则日子并不难过。
她身边的亲信都保留了,除了不能与外界联系,一切如常,还有太医专门为她养身子,上好的药材用着,怎么可能病危?
这是眼看着新帝大宴在即,坐不住了吧。
叶绾绾自然不会着急入宫,让林姑姑入宫一趟查看一番,这太皇太后当真是‘病了’,据说病得还挺严重,脸都白得没了血色,像是随时能撒手人寰一般。
叶绾绾觉得冯薇这太后当得实在是太失职了,后宫牢牢掌握在她手中,怎么太皇太后还能把消息送到她手里来?
叶绾绾抬手拈了一朵花瓣,目光透过林姑姑身后看像那个佝偻的太监:“汪公公,好久不见。”
林姑姑大惊,连忙回头,看着那容貌普通丢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的老太监,不敢相信:“汪维?”
老太监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普通憨实的脸显得有些违和,他一抬手,揭下面具,当真就是汪维。
林姑姑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只是带一个太监出来问话,怎么会变成太皇太后的贴身大太监?
“夫人……”
叶绾绾安抚的对她压了压手:“不是你的错,这位可是汪公公,骗得过你不奇怪,姑姑且退下,我跟汪公公说几句话。”
林姑姑捏着帕子,不甘心的瞪了汪维一眼,这才离去。
汪维躬身,万分恭敬的给叶绾绾行了一礼:“老奴给小主子请安。”
“老奴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没想到还没能骗过小主子。”
一声小主子倒是喊得叶绾绾晃神,以往叶绾绾经常在英妃宫中走动,喊叶姑娘太疏离,他们就都喊她小主子,直到她成了贵妃才改口喊娘娘。
而这一声小主子,她已经太多年没听到了。
“汪公公千方百计见我,还喊主子,莫不是要背主?”
汪维摇头:“老奴跟随太皇太后多年,主仆情深,只愿服侍太皇太后到老奴咽气的那一天。”
叶绾绾轻笑:“那你这是做什么?她给你什么命令,来杀我么?”
汪维又是摇头:“小主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能下得去手。”
倒是诚实,没有否认太皇太后有想杀她的命令。
叶绾绾就不解了:“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汪维叹口气,跪地:“请小主子救太皇太后一命。”
太皇太后是真病了,但病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丧子之痛,失势之恨,囚禁之怨,她的身体被调养得越好,精神的黑暗就越浓郁。
被囚禁了一年,她从未放弃过反抗。
太皇太后虽然没了权力,但是朝中不缺给她送人手的,赵奕的死因蹊跷,并非没有人怀疑。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臣门忙着争夺新的权力分配早就遗忘了先帝,但是先帝也是有心腹忠臣,他们不承认赵濯这个皇帝,认为他也参与了谋害先帝。
他们忠心先帝,势必要为先帝讨回一个公道,但这样的事情需要一个领头之人,而太皇太后就是那个不二人选。
先帝亲娘,尊贵无比,还有谁比她更合适为先帝讨公道?
自从搭上了那些人,太皇太后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外人面前看着就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实际上背后里却在无比亢奋的磨着刀。
她要为先帝报仇,要拨乱反正,还要杀了叶绾绾这个无情无义侄女。
汪维身为太皇太后最贴心最亲近的人,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从未说什么,他效忠于太皇太后,自然是一切都听从她的。
但现在,这是他唯一一次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愿。
说完了太皇太后的计划,汪维问叶绾绾:“小主子觉得太皇太后会成功吗?”
叶绾绾叹气摇头:“这件事情我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
可恰恰就是她没有收到,才证明太皇太后绝不可能如愿。
太皇太后身边有她的人,可还有皇帝和太后的人,还有分辨不出的各方眼线。
看似已经被遗忘,实则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太皇太后所谓的密谋,恐怕就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没有阻止,不过是想等待时机行事,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某些人设的局。
有多少人是真心效忠死去的先帝想要为他复仇的?
为先帝复仇,问罪现在的皇帝,然赵濯被他们拉下来之后呢,皇位归谁?
除了太皇太后是真的想为儿子复仇,其他人谁敢说没有别的企图和阴谋?
这一场阴谋,太皇太后不过是一颗被他们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而已,只等阴谋爆发,成了,太皇太后依旧是棋子,败了,太皇太后是挡箭牌。
不是什么的高明的招数,也就是谋权篡位的把戏。
而最不能细想的就是叶绾绾一点儿不知道,她离开上京几个月,不知道这些事情不奇怪,但是燕沉不会不知道,她也回来这么久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燕沉不想她知道,其他人也不想她知道。
燕沉从未提及当年太皇太后差点儿将他杖毙的事情,但是他应该是恨的。
若是借此机会报仇,倒也正常,不告诉她,大概是怕她为难,哪怕她亲自囚禁了太皇太后,但不代表她真的会不闻不问。
就如现在,汪维求到她的面前。
有人要太皇太后死,她救还是不救?
太皇太后想要谋事,怎么少得了她最大的支持者叶兆儒?
太皇太后看不惯后宫年幼的皇子,觉得他们碍眼,成不了气候,而且都还有生母在身边,就算她费心养大也绝对不可能听她的话的,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那一个弱势又听话的王爷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叶兆儒将叶芙蓉嫁给闰王之子赵英,还让庄琴都低头,是不是也就能解了?
怪不得燕沉说让她不必再查闰王,说他暂时成不了气候,也动不了叶家。
原来不是闰王动叶家,而是叶家想要利用闰王。
呵,好一出大戏啊。
这场戏已经到了尾声,就差登台一步了,而她现在才知道真相。
“汪公公想让我怎么救太皇太后?”
汪维叩拜:“老奴不该为难小主子,但已经别无他法了。”
叶绾绾没什么情绪:“这里面没有我能插手的地方,是太皇太后自己选的路。”
况且她也找不到救太皇太后的由,她不杀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小主子!”汪维凄声哀求:“太皇太后真的会死的,就看在她到底教养你多年,曾经也疼爱过你的份儿上,帮帮她。”
叶绾绾扯了扯唇,若她没念这情分,她何至于在此听他废话。
“你坏她计划,不怕她怪罪你?”
汪维:“老奴自会去向太皇太后请罪,便是以死谢罪,也不能看着太皇太后走错这一步。”
叶绾绾还真没觉得太皇太后错了,她一生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儿子报仇不是应该的吗?
赵奕之死本就蹊跷,后面大皇子夺权,怎么看都不简单,虽然这中间的坏事儿是她做了,可赵濯得了皇位,背这锅也不冤。
太皇太后报仇,小皇帝守护皇位,胜败都是他们的事情,叶绾绾怎么也不愿插这一脚,但汪维显然是觉得太皇太后没有胜算,非要救她。
“你回去吧,我尽力而为。”
不为太皇太后,不为小皇帝,就当是成全汪维这一片赤城忠心。
“多谢小主子。”
汪维走了,叶绾绾坐在那里许久没动,也没有喊人再去核实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并没有立刻插手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外面走来,修长挺拔的青年走到叶绾绾面前站定。
四目相对,叶绾绾回神,待看清面前之人是谁,心中的迷茫散去,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汪维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看着青年小皇帝点头,叶绾绾心中像是沉了一块石头。
怪不得,明明永寿宫被封锁,戒备严,她又没有主动询问,怎么会有消息传到她这里,而且汪维还来了。
原来一切都在这小皇帝的掌握之中。
“夫人可是怪朕?”
赵濯坐到叶绾绾身侧,虽然不似以往那般拘谨,但是也带着几分尊敬和讨好,看起来很是乖巧。
“夫人离开之后朕才发现他们的动向,没有惊动他们,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他们越发放肆。”
“夫人才回来不久,朕本不该拿这些事情来叨扰夫人,但他们却不知死活想要趁着大宴闹事,此事涉及太皇太后,朕实在是不知如何抉择,还请夫人指点。”
叶绾绾半垂着眸子,赵濯心里对太皇太后根本没什么敬意,但是谁让那是他的祖母,血脉相连,他不得不顾及两分,要是这皇位真换成了闰王,等待太皇太后的就是被利用和撕碎,可太皇太后一心想报复他们,怕是想不到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在意。
就连先帝赵奕曾经都只是她拿来获得尊贵荣华的棋子,她那心里还有什么血脉之亲?
而眼前的小皇帝…也不见得是个好的。
他把心思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好像在说:看朕多乖,多尊敬你,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说我就听。
学狡猾了,披着一张无害的兔子皮,实则长满了锋利的獠牙。
他要是真的乖,就不会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又在最后关头捅到她的面前。
她一手扶持的小皇帝都会算计人了,想想还挺欣慰,就是不知道他非要把她算计进来有何用意。
“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想必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何必多此一举。”
赵濯叹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夫人,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朕实在无法妥善处,所以朕其实是来请夫人帮忙的。”
叶绾绾:“帮什么忙?”
赵濯一抬手,候在门口的人连忙端着东西进来,琉璃玉盏里装着新鲜的水果,刚刚洗过,上面还带着水珠,鲜艳欲滴。
送了礼,赵濯似乎才有了开口的底气:“朕想请夫人入宫住几日。”
“朕即将大婚,不能闹出事情,太皇太后更不能出事,要想妥善处这件事情实在是难,思来想去,唯有夫人才能帮这个忙。”
叶绾绾明白了,这是要让她帮忙稳住太皇太后。
阴谋败露,太皇太后就算不被问罪,怕也是会被气得不轻,到时候气出个好歹,婚事成了丧事,人心动荡,对他的皇权稳固很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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