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淼淼为了不面对谈以背后无数的目光,做到了谈以旁边。
至少正对着谈以,大家的目光还是会收敛一些的。
忽然,一个人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不,准确来说,是坐到了谈以的对面。
谈以刚好塞了一口饭进嘴,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坐到她面前的这个女生。
短发,双目明亮。
谈以咽下嘴里的饭,“你好,请问你是……”
对面的女生灿然一笑,“怎么?我都不认识了?”
对面的向珊笑意加深,“嗯”了一声。
谈以睁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变了个样的向珊。
她以前的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 原来厚重的眼镜也摘掉了, 露出本来明亮的大眼睛。
别说谈以吃惊了, 就连坐她旁边的左淼淼和边上那桌的同学也张大了嘴。
这是向珊?这是向珊?!
不就一个国庆长假吗?向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形象变化?!
向珊面对对面两双大吃一惊的眼睛, 反而很是淡定, “我能和你们拼个桌吗?”
“啊……”谈以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当然可以啊。”
一顿饭, 向珊吃得心平气和, 谈以和左淼淼则吃得满头问号。
首先, 向珊的形象大改变,其次, 她们什么时候一起吃过午饭了?作为隔壁班的同学, 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亲近。
所以, 为什么向珊要和她们一起拼桌吃饭啊?!
谈以还好,想了想没想出结果, 就先专心吃饭。
左淼淼却瞄了瞄边上不远处就空着的位置,和周围几桌若有似无的窥探,开始在向珊为什么要和她们拼桌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
等吃完饭,向珊叫停了谈以,“谈以,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谈以还没说话, 左淼淼赶紧说道,“那你们聊, 我先回教室了!”
说着,眨眼间, 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得无影无踪。
一个红而不自知的谈以,再加上一个形象大变的向珊,她们那一桌刚刚就是众人视线凝聚的风暴中心,对左淼淼这种重度社恐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酷刑了。
“等会教室见!”谈以朝左淼淼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才转向向珊,“我们就在这儿聊吗?”
向珊笑了笑,“跟我来。”
二人离开食堂,慢慢走远。
向珊见谈以好奇地偷看自己的短发,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想问我为什么剪短发?”
谈以摇了摇头,“你的头发是你自己的,想弄成什么样都是你的自由。”
“我只是觉得……”谈以目光清澈,“你这个新造型很适合你。”
谈以双眼弯弯,“向珊,你现在很好看呢。”
向珊怔了怔,嘴角大大勾起,“我也这么觉得。”
她指了指湖边的长凳,“我们去那儿坐下聊吧。”
坐下后,向珊看了一眼谈以,似乎在想着怎么开口。
谈以也不催促,过完长假之后,天气忽然凉了下来,现在就算大中午坐在湖边,也没有灼热之感。
湖边的杨柳垂下长长的柳条,落在了湖里。
谈以平时只在教室、食堂、宿舍中三点一线,倒是没来过这里,一时之间,有些新奇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她们学校里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谈以。”
听到向珊叫她,谈以转过头来。
向珊:“我要出国了。”
“啊?”谈以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怎么这么突然?
向珊似乎被她睁大的双眼愉悦到,“总算在出国前,让你惊讶了一番。”
谈以眨了眨眼,不明白向珊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珊看向湖面,“顺便和你说一声,秦则彦会和我一起走。”
“啊?!”这下,谈以真的被吓到了。
完了完了!都是因为她躲掉了和秦则彦成为同桌的命运,才让向珊被秦则彦这个给命男主纠缠上。
向珊的余光瞥到谈以又是惊恐又是愧疚的神情,歪了歪头,“我之前就想问了,秦则彦对你做过什么吗?你怎么好像有点怕他的样子。”
谈以瞳孔一缩,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难道说她做梦梦到了?
太离谱了吧……
向珊会信吗?
谈以纠结半天,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如实相告,她不能让向珊成为她的替代品,代替她走上那怎么看怎么嫌弃的人生。
“其实……”
“如果他真的欺负你了,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谈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珊打断了。
谈以眨了眨眼,向珊刚刚说……谁帮谁……教训谁?
向珊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其实我没和你说过,我和秦则彦……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啊???
谈以这下不禁睁大了眼,连嘴都不自觉张大了。
向珊抿了抿嘴唇,本来嘛,她和谈以也不算朋友,这些话她也不是很想说的,但是——
那天谈以以为秦则彦要伤害她,就算颤抖着也要挡在她面前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向珊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谈以对秦则彦的误会是从哪里来的,但为了让谈以心安,也为了帮秦则彦正名,她觉得她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向珊:“我和秦则彦他们家是邻居,他算是我的竹马吧。”
“你别看着他外表挺凶的,其实小时候是个连毛毛虫都怕的胆小鬼,后来……”向珊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来他家发生了一些变故,他的性格就变得像现在这么别扭了。”
“他去年因为打架休学的事你知道吧?”
谈以本能地点点头。
“其实……”向珊的脸微微一红,“算是为了我。”
“我当时被路上的小混混欺负了,他就帮我报了仇。”
向珊说得云淡风轻,但谈以却担心地握住她的手,似乎想给予她力量。
向珊愣了愣,缓缓笑开,“放心,早过去了,而且秦则彦也帮我报了仇,我早不在乎了。”
“后来他因为这事被休学一年,我其实心里挺愧疚的。”
“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但其实,他和小时候一样,就算怕的要死,也抱着保护妹妹的英雄梦呢。”
向珊提起秦则彦的时候都嘴角带笑,谈以似乎在懵懂中明白了什么。
向珊:“那件事以后,我们家就搬家了,你知道吗?就因为搬家那天我没和他打招呼,他就跟我生了整整一年的气!”
“你说离谱不离谱?”
谈以嘴巴张了张,在向珊的目光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离谱。”
向珊满足地笑了笑,又开始给秦则彦找补,“但他也不是小气,就是……心理阴影,你懂得的吧?”
谈以不懂。
但不妨碍向珊其实也并不需要她懂,她只是临别在即,又忽然聊开了,有点刹不出车。
向珊:“今年他回来上学,又能和我做同桌,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但这家伙,别扭了一年了竟然还没完没了,而且还学会了逃课,我又觉得挺烦的。”
“比我大的那一岁也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
“所以。”向珊认真地看向谈以,“你别觉得他是个坏人。”
谈以的脑子混成一团乱麻,向珊说的那个人,和她在小说里看到的秦则彦,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谈以忽然想起上周,“那上周他……”
“哦上周啊。”向珊再次打断了她,“我爸妈其实一直想去国外发展,但因为我,总是束手束脚的。”
“但今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就想说要不带着我一起去国外算了。”
“虽然比不过你,但我这成绩,国外的好学校还是很有把握的。”
谈以点头表示赞同,向珊很厉害的。
得到谈以毫不犹豫的肯定,向珊愣了愣,压了压快要扬起的嘴角,“咳!你在国内也要努力,别到时候几年后输给我知道吗?”
二人相视一笑,谈以“嗯”了一声。
向珊笑着笑着,忽然露出抱歉的表情,“谈以,对不起,上周我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
谈以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虽然当时是有一点点难过,但后来去录了一圈综艺回来,她早调整好心情了。
谈以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有不对,我自顾自地猜测你和秦则彦之间的关系,还对你们指手画脚,这样是不好。”
“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和想法的。”
向珊目光一柔,想了想,终于坦率道,“其实,我挺感激你的。”
“如果我当年被小混混欺负的时候,也有像你这样的人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挡在我的面前,我可能会感动得哭出来。”
她玩笑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谈以鼻尖一酸。
“所以……”向珊展颜一笑,“你没有多管闲事。”
见谈以憋着嘴一副好像要哭了的样子,向珊噗嗤一笑,她语气轻松,“好啦好啦,要怪就怪秦则彦不好。”
“我刚才不是说我爸妈要带我出国吗?我和秦则彦一说,他就觉得我也要抛弃他,情绪激动了点才那样的。”
“你看他走远了,其实他一直躲在校门口附近,后来也是他背我回家的。”
“放心,他已经道歉三百回了。”
谈以狠狠点头,不管什么原因,秦则彦一个男生把向珊一个女生推到在地,都应该要道歉的。
向珊:“我当时还在烦恼要不要和父母出国,怎么安抚秦则彦的心情,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一时心烦意乱,才对你语气不好。”
“对不起,谈以。”
正如秦则彦要为他一时的情绪失控道歉一样,她也要为自己当时的行为道歉。
谈以连忙摆了摆手,“都过去了,没事的。”
她看着向珊,“所以,秦则彦最后选择和你一起出国了?”
向珊点了点头,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就算比我大一岁,也还是小时候那个胆小鬼,怕孤独的胆小鬼。”
“好了。”向珊站起来,“我就是想临走之前和你道个别,也顺便安一下你的心。”
“免得我突然不见了,你又脑补一大堆。”
向珊俏皮地眨了眨眼,谈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啦,那再见啦~”
谈以也站起身来,“向珊,祝你前程似锦。”
向珊将一侧短发别在耳后,没了眼镜阻挡的双眼目光灼灼,“我会的,作为唯一打败过我的女人,你也要加油啊。”
谈以觉得向珊这种叫法有点羞耻,但她还是点点头,“嗯!”
看着向珊独自一人离开,不远处,秦则彦忽然从树后冒了出来,好像在那里等了很久的样子。
得亏了谈以听力不错,隐隐听到风中送来的对话声——
向珊:“走了走了,都说了就聊一会,黏黏糊糊的烦死了。”
秦则彦:“你有前科……”
向珊:“你什么意思啊秦则彦?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不是?”
秦则彦:“叫哥哥,小时候你都叫我则彦哥哥的。”
向珊:“啊呸!多大了还叫哥哥,肉麻死了,不叫!”
随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谈以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低头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梦里的小说就算有她的名字,有她身边人的名字,但谁又能说那就是正确不会有偏差的呢?
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才不是小说里一动不动的文字呢!
不过两天,镇海中学就同时失去了它的年级第二和问题学生。
但对于1班的学生来说,就像是一颗小石头投进水池里, 扑腾了两下, 也就没响了。
唯一大一点的反应可能也就是——
年级第二的强有力竞争者消失了, 搏一搏的空间更大了。
因为他们马上要迎来期中考了啊!
期中考耶!对于1班这种重点班的学生来说, 那可是仅次于期末考的大事。
谈以自从上次和向珊道别之后, 也不再过分纠结梦里看过的那两本小说。
就算向珊和秦则彦最后真的在一起了, 她也相信那是向珊自己的选择, 而不是什么倒霉的替代品。
谈以吾日三省吾身, 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 有点傲慢。
她既然可以逃离剧情的控制,那向珊凭什么做不到呢?
而且如果说是替代品……
谈以回想了一下向珊那日的话, 从逻辑理论上分析, 如果她按照小说的原剧情和秦则彦走到了一起, 难道不应该她是向珊的替身吗?
因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小伙伴一声不响地走了,可能还联系不上, 导致只能在她这个同样学习好的同桌身上寻找向珊的影子。
又因为向珊没细说的家庭变故导致的心理阴影,所以秦则彦有可能患有偏执症之类的精神方面疾病,所以才会有原来剧情里你追我逃的情节发生。
逻辑清晰,合情合理。
谈以对自己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分析得还不错。
可想了想, 她又挠了挠头。
她推测的逻辑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
她和向珊除了成绩都不错以外,哪里像啊?
这道题想了半天, 谈以也没能得出一个完全说服自己的答案。
果然,她的语文水平还是有待提高。
这题她用理科的逻辑方式去思考, 好像总有缺漏的地方,小说这种文学作品,还是要靠语文啊!
于是,在期中考试来临前,谈以每天抽出固定的2个小时,试图将校图书馆里的文学作品从头到尾再读一次。
勤能补拙,她就不相信她的阅读理解水平上不去!
谈以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期中考结束,当分数公布的时候,谈以的语文成绩达到了136分,比她之前的历史最高成绩整整高出2分!
谈以激动得、激动得那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继期中考之后,学校的另一个校园活动在她的毫不期待中开始了。
校运动会,不仅占用上课时间,还必须要求每个班每个项目都至少有一个人参加,是谈以最讨厌的校园活动,没有之一。
1班的同学们也大多数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比起其他班级早早地设计队服,排练方阵,甚至为省掉的1天课欢呼,1班的学生只觉得这世间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
队服?随便淘宝买个一样款式的T恤得了。
方阵?有那时间多做两道数学题吧。
不上课?只有这个不好说,有像谈以这样遗憾叹气的,也自然有背着大家偷偷乐的。
谈以坐在看台上,在刺目的日光下眯了眯眼。
她刚写好一篇通讯稿,完成老师交代的固定任务之后,她就拿出一本数学题解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看着。
这本数学题解是许丞推荐给她的,那天交换过微信之后,许丞偶尔会给她发一些有意思的数学题。
期中考后休息的那个一个周末,许丞给她发了他们一中的期中考卷子和这本数学题解,谈以抱着对许丞的极大信任,当天就跑到书店里把书给买了回来。
不得不说,虽然难,但挺锻炼思维的。
不愧是许丞推荐的书。
谈以借花献佛,将这本学神推荐无私地分享给了全班同学,果然大受好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1班同学对许丞的敌意已经消弭得干干净净了。
谈以正在专心地看书,不知不觉中,耳边渐渐响起细碎的嘈杂声。
“什么人啊!不知道的事怎么瞎说啊!”
“看我怼回去!真以为我们1班没人啊!”
“啊啊啊啊!好气啊!捧许丞也不用踩以以吧?”
谈以转过头来,她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叫了许丞的名字?
只见她的同学们脑袋们围在一起,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手指快速地点击着屏幕,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谈以不禁探过头去,“你们在看什么啊?”
说时迟,那时快。
刚刚还在手机上激情输出的众人,立刻收起了手机。
众人扯出如出一辙的笑容,“没有啊,就随便看看。”
谈以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大家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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