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芥穗是真的不知好歹,也是他脾气好责任心强,换个人早就不管她了。
张如翰自我欣赏了自己的高尚品德,这才调节好心情跟了上去。
凉亭里有石桌和石凳,同样是百年前留下的东西,工匠打造的极其精致。
白芥穗和汪篷对向而坐,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会儿要用的脉枕。
汪篷的女伴站着没坐,有些激动又好奇的在旁边看着。
她还是第一次看现场呢。
虽然汪篷和张如翰都看不上白芥穗在综艺节目上给人号脉,认为她在故弄玄虚招摇撞骗。
可是真正看过节目的姜堤不这样想,她一直觉得这个小白老师是有实力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嘉宾在她面前翻车社死。
汪篷和张如翰都过于骄傲自负,自己也不仔细想一想,要节目上拍出来的都是剧本,谁会那么傻,拿自己的前途来配合白芥穗营造节目效果。
不知道现在娱乐圈最怕的人就是白芥穗吗,让她看病的人基本都社死了。
姜堤的视线移向了汪篷,非常期待待会儿白芥穗爆出他的一些私密八卦,到时候她就有乐子了。
她站立着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默默等着。
张如翰站在另一边,不过时不时地来回踱步,以缓解他内心的焦急。
他应该是现场最着急的人了。
白芥穗怎么一直没说话,她就没有什么想问他的吗,她自己能听懂汪篷的脉象吗?
过了几分钟,在汪篷换手的时候,张如翰忍不住出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白芥穗默了默:“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有点碍眼。”
张如翰沉默了良久,只憋出了一句话。
“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之后问我我也懒得说了。”
说完他甩手走到了一边。
“如翰你别急嘛,先让我看看白小姐的实力。”汪篷笑眯眯的打圆场说道,然后又把视线放到了对面的白芥穗身上。
这坐近了看,她的确是越看越好看,他之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加起来都赶不上面前这个白小姐。
不管她看病的能力如何,汪篷想要把她招到自家中医馆的想法是愈发的坚定了。
趁着白芥穗还在给他号脉的工夫,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跟她搭话。
“白小姐我们今天遇到也是一种缘分,你又是如翰的同学,我肯定不为难你,咱们今天就走个过场,完事之后你直接来我们家中医馆就是了。我家除了有中医馆,我个人还在做进出口生意,你看上了什么包就直接跟我说,我让人给你从国外带回来,钱你就不用给,就当做是你的入职大礼。”
从坐下来开始,白芥穗就发现汪篷总盯着她看,事到如今她要还听不出汪篷心里的打算,那她就是傻子。
但是她没有表现的很排斥,而是顺着汪篷的话笑问道:“就像汪老板你手上这个?”
听到白芥穗这样问,汪篷情绪有点兴奋,他随手把包拍在桌上。
“我这个包不值什么钱……”
“汪老板,”白芥穗叫住了他,“你先把包放下去吧。”
汪篷以为她是心疼自己的包,虽然买包的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把包收起来夹在了腋下,继续他刚才的话题。
“我这个包不值什么钱,工价才三五万,出门的时候随便拿的一个包,你们年轻女孩子要背一点更好的包。”
随后他指了指姜堤的包,殷勤的问。
“像她手上那个,你觉得这个行不行,行的话改天我让人从国外给你买回来。”
姜堤白眼儿要翻上天了,汪篷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人家看得上你才有鬼。
白芥穗似笑非笑的说:“汪老板你先别急,我还没入职呢。”
“都一句话的事儿,你要是想要的话,来不来我家的中医馆我都送,奢侈品大牌随便选。”汪篷大方十足的说,末了还大笑了一下。
张如翰不禁蹙眉问道:“你们闲聊这些干什么,不知道切脉要专心致志吗?”
汪篷心情还不错,所以道歉非常爽快:“抱歉抱歉,是我开的头。”
“没事,我已经看好了。”白芥穗收回了手。
“那就说说吧,你看出了什么情况。”张如翰走过来,一副考核老师的架势说道。
白芥穗没有理他,对着汪篷说:“你眼结膜有点充血,我注意你从坐下来开始就频繁眨眼,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有些畏光,还会流泪?”
汪篷满意的点了下头:“你的观察力还可以,像那么一回事了。最近我的进出口生意不错,每天都有大量的大牌包包、皮具回来,我基本都待在仓库里经营业务,偶尔还要回去看一下家里的中医馆,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库房跟大牌包包一起睡。”
白芥穗:“我刚刚就听到你咳嗽了,你近段时间应该是有这样的症状,咽喉干燥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咳嗽。”
汪篷清了下嗓子:“最近换季,喉咙是有点不舒服,我正有计划回自家的中医馆里抓服药。”
白芥穗:“除此之外,你还胸闷、气促、呼吸困难对不对?”
姜堤越听越觉得耳熟,这怎么那么像卓咏德的症状。
“汪哥,你不会肺部也有脚气吧?”她大惊失色道,并且满脸的嫌弃,觉得他好恶心。
“说什么鬼话,我是那种变态吗?”汪篷回头大声的骂回去。
结果因为自己情绪激动了,他忍不住又咳了两下。
姜堤更激动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白小姐你看他咳嗽了,他就是肺部感染了脚气才咳嗽的吧。”
张如翰:“你们都不要乱说,尤其是你白芥穗,不要误导外人,汪哥肺部怎么可能有脚气。”
姜堤不信张如翰的话,她眼巴巴的等着白芥穗给她答案。
“汪老板的肺部确实没有脚气……”
白芥穗的话还没有说完,汪篷拿腋下的包指着姜堤,叫嚣回去:“听到没有,我得肺没有脚气,我不闻臭袜子。”
姜堤嘀咕道:“不闻就不闻吧,我又不是故意误会的。”
汪篷气得把包又拍回了石桌上,转脸对白芥穗和颜悦色的说:“白小姐你接着说。”
白芥穗先看了眼汪篷拍在桌上的大牌包,最后视线回到了汪篷灿烂的脸上。
“是汪老板你倒手的大牌假包甲醛含量超标了,你每天都和大量的假包一起工作,现在出现了甲醛中毒的症状。”
汪篷前一秒还满脸灿烂, 后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他变脸的表情太明显,张如翰和姜堤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汪哥你做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还卖大牌假包啊?”姜堤目怔口呆, 万万没想到堂堂安和馆的二老板,居然倒卖大牌假包。
而且汪篷出手阔绰, 第一次约会就送了只包,之后也时不时的就会送她几个,她今天身上背的就是汪篷送的包。
听到“甲醛”两个字,姜堤完全没办法淡定。
“你送我的包不会也是假的吧, 难道也有甲醛?”
不等汪篷回话, 她赶忙把自己肩上的挎包取下来扔在了地上, 一个人躲的老远。
“汪哥你……”张如翰欲言又止, 他家跟汪篷家都是中医世家, 他们这群人的家风都相当的严, 虽然汪篷是其中最不循规蹈矩的一个人, 但他不相信汪篷会有胆子倒卖大牌假包。
汪篷在外人面前丢不丢面子都无所谓,唯独不可能在兄弟和女人面前丢面子。
他坚定不移的说:“我做进出口生意都多少年了, 认识的熟人都来我这里买过大牌包包,就说大前年如翰你妈来找我买了只三万的包, 去年不想背了,是不是在二奢卖了一万多,二奢店会收假包吗?”
张如翰对这件事没印象, 他也没注意过他妈有没有买新包, 身上的包值多少钱,但是他知道汪篷不可能编这种假话来骗他, 太容易被戳破了,所以他选择了相信汪篷。
汪篷又问姜堤:“我们有专业的买手驻扎在国外, 还提供国外专柜的购买票据,你想想我给你的包,里面票和保修卡是不是一应俱全?”
姜堤半信半疑地把包从地上捡起来,从内袋里摸出了票据和保修卡。
她又检查了一下包的外观和内衬,以及五金和logo的烫印 ,始终看不出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姜堤是有一些奢侈品包包,不过她不是专业的鉴定师,仅凭她的眼力,她无法确定包的真假,更无法判断有没有甲醛。
汪篷见状笑了:“真是好笑,我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本本分分,从来没卖过一只假包。”
张如翰面色讪讪,主要是替白芥穗丢人。
他头大的说:“不是刚刚提醒过你吗,没把握的不要乱说,别把你在电视上玩的那招搬过来,现实中没有人配合你的剧本。”
白芥穗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张如翰:“那不如你自己来号号脉吧。”
这正如张如翰的意。
张如翰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己才坐了过去,他没说话,但眼神的大概意思是让她好好在旁边看着,多跟自己学学。
“如翰,还要看啊?看一次就够了吧。”汪篷不是很想配合了,有意图起身离开。
张如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强行把汪篷按回了石凳上。
“我不给你看看,怎么知道她哪些地方在胡说八道。”
白芥穗笑笑没搭腔,自己则是在旁边拿了张消毒湿纸巾擦手。
她把手擦干净了,收好用过的湿纸巾,而张如翰那边还没结束。
她随口问道:“看了这么久,你看出什么了吗?”
张如翰还在认真听脉,意外的觉得她说话的口气似曾相识,带来的压迫感也是,杨衍文在考验他的时候就经常这样问,已经让他行程了一种条件反射。
他精神恍惚了一瞬,差点脱口而出把“老师”喊出来,幸好在关键时候清醒了,意识到旁边的人是白芥穗,不是他老师,心情复杂的他只能继续给汪篷号脉。
过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张如翰得出了自己的结果。
“舌淡苔白脉细,心胆气虚,失眠多梦,睡眠不是很好;心脾两虚,腹胀便松,少吃倦怠,脾胃功能稍显不足……还有多注意你的肝脏,汪哥你少吃点内脏,另外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张如翰指出的问题还挺多,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讲了四五分钟,才把汪篷所有的毛病说完了。
这些年汪篷胡吃海塞吃出来的“富贵病”,以及不良作息和工作压力该有的毛病,汪篷都有,另外还有一些季节性的不良反应。
不过这些症状都很正常,也符合汪篷的基本情况。
两人一问一答,聊得十分愉快。
“这就是你的结论。”白芥穗抱着手问,从上俯视着张如翰。
听她说话,明显是对张如翰的诊断结果不满意。
张如翰:“辨证论治,我只会说我把到的情况,不留任何遗漏的详述出来,也绝不添油加醋。”
汪篷乐呵呵的说:“白小姐,你要多跟我兄弟学学,有多大的本事揽多大活,看出什么说什么,他这才叫看病。”
白芥穗有意思的乐了一下。
这对张如翰来说,无疑是在质疑他的诊断。
“你是觉得我诊断结论的不对,你说说我有哪里说得不正确,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正常的讨论。”张如翰敛起脸色,反正他今天一定要用有力的事实,把白芥穗说服了不可。
“没有,你的诊断没有问题,诊断出来了汪老板的大部分问题,不过……”白芥穗话音一转。
“能力上还稍显逊色,分析不出汪老板的真实问题,他的呼吸系统已经有了明显的初期反应,但你却将此归类于换季过敏性哮喘;还有他皮肤因长时间受刺激,发红、干燥,出现了部分皮疹、皮炎,却被你当成是换季过敏皮肤病;眼部黏膜受损,你也没有引起重视……”
看到张如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白芥穗也说累了,她微微笑了下。
“够了吗?还需要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张如翰不认可她的结论,认为她的判断太武断了。
“这些症状也不一定是甲醛中毒,现在到了换季时候,很多人都会出现这种以上的症状,我家的医馆里三天两头的就会遇到一个来看换季过敏的。甲醛中毒需要非常严谨的检查,抽血、化验、影像学来检查明确诊断,哪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给出一个武断的结论。”
白芥穗:“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能。”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你?”张如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芥穗:“难道不明显吗?”
这对张如翰来说简直就如同是天大的笑话。
“我从小跟着我爷爷我爸爸在家里的中医馆坐诊,小学开始就学着给病人号脉了,后来又拜师在杨衍文老师门下,我刻苦的专研了二十年,你才学多久,你肚子里有多少东西,你竟然敢说我不如你?”
“如翰你怎么在这里?”杨衍文刚好从这里经过,老远就听到了张如翰高声的说话声,像是和谁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他不由得加了快脚步。
“杨老师!”张如翰双眼一亮,激动地迎了过去。
“徐先生也在啊。”
徐则颔首示意:“我送杨老出来。”
“如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衍文生怕自己的学生跟人发生什么冲突,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又是在别人的地方。
“是我在医科大的同学,我们之间发生了点分歧,我们讨论的有些激动,没有控制好声音,还望徐先生见谅。”张如翰给杨衍文解释完了之后,又向徐则致歉。
刚跟张如翰打招呼的时候,徐则就发现了白芥穗也在场。
这可不巧了吗,省得他满场找人,浪费时间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收回了视线,神色如常的跟张如翰寒暄。
杨衍文也向白芥穗看了过去,但是他没认出白芥穗,纯粹是好奇的打量。
认不出来也正常,那会儿白芥穗才四五岁。
白芥穗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杨衍文跟十多年前比起来,除了头发更白了,人变得更精瘦了,外表看上去和十多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虽然认出了杨衍文,白芥穗却选择了静观其变,没有马上表明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分歧,不能好好的说,非要大吼大叫的,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跟女孩子说话也不知道客气一点。”杨衍文批评道。
“老师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主要是我这个同学,她太固执又武断了,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我一着急就……”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衍文就更好奇了。
张如翰简短的描述了刚才的情况,以及他们发生冲突的关键点。
“她坚持说汪哥卖的假包有甲醛,汪哥现在甲醛中毒了。”
汪篷瞅准时机大喊冤枉:“杨老,我真的冤枉死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说我怎么可能卖假包嘛。”
杨衍文点了点头:“你从小就皮,没少给你爸妈添乱,但让你弄虚作假,估计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汪篷:“杨老英明!”
“不过甲醛中毒是怎么回事?”杨衍文问张如翰,甲醛中毒不是件小事。
张如翰:“她刚刚给汪哥号了号脉,得出了汪哥甲醛中毒的结论,然后推断出汪哥在卖假包,是假包里面有甲醛,还说我的诊断有误,不及她的精准。”
杨衍文听着有点意思,好奇的问白芥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白芥穗没回话,而是面带微笑的邀请他:“要不您先来切诊看看吧。”
杨衍文正好也有这个想法,要和人进行专业上的交流,还是要自己上手亲自号过,心里有谱了之后,才会更方便接下来的讨论。
他对徐则说道:“我都在这里要耽误一会儿,徐先生就不用送了,您请自便吧。”
“我没别的事,就在现场看个热闹吧,杨老您不用顾及我,就当我不存在,您忙您的。”徐则笑道,别的时候就不说了,他现在可不能走,他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身上。
“还看啊?”汪篷要崩溃了,都第三次了,还有完没完啊。
汪篷胳膊肘拧不过大腿,第三次让人号脉了。
每个老中医都有自己号脉的习惯,白芥穗的师父喜欢闭着眼睛听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诊脉的过程就结束了。
眼前的杨衍文喜欢扶着自己的膝盖,手指时不时地敲一下腿,跟在计数一样。
数了近十下,杨衍文看完了,他号脉的速度比张如翰快一点。
他看完后先问自己的学生:“你刚刚给汪篷看出了那些东西?”
张如翰一五一十的又把刚才给汪篷的诊断重复了一遍,亏得他记性好,长达数分钟的诊断结论,居然没有半点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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