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跟方应看俩人走到外头,苏嫣转头看到苟逢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去了。
方应看抓起苏嫣的手塞到自己兜里说:“说吧,什么事?就当路上打发时间了。”
苏嫣知道方行远不好跟方应看开口说这件事, 她就帮着说了,想让方应看也拿个主意。
方应看自始至终没说话,苏嫣侧过头, 看到他紧抿着薄唇。
“想什么呢?”
苏嫣问方应看:“你觉得我的推测合理么?”
“你思考的方向没有错。”方应看说:“我明天就带他去医院检查。”
苏嫣说:“如果是真的‘不行’了,你决定怎么做?”
方应看似乎早有打算:“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姐跟他俩人的事。按照我姐的性子,有事情她自己就处理。能够跟你说出口,想必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想要让人帮着参谋。”
“慢点,黑的是水, 白的是路。”方应看扶着苏嫣迈过一个小水沟又继续说:“要我说, 邓派要是不那么作, 我姐说不准真能跟他结婚。哪怕检查出来是真的,我想她都不可能跟他结婚,应该会在其他方面来弥补。”
简而言之,方行远需要的是离开他的契机。
苏嫣低头又迈过一个水坑, 小声说:“现在也不是旧时候, 动不动就来个以身相许。也得看对方的人品。这世道把这样的人招回家, 指不定会惹什么乱子。”
“你说的没错。”方应看带着苏嫣走大路回去。路灯点起鹅黄色微弱的光线, 行人只能认真的看着脚下,才不会摔倒。
方应看说:“弥补也好,报答也好,不是让我姐把整个下半生的幸福搭进去的理由。跟你说的一样,我并不赞成以身相许这类行为, 简直就是把婚姻当做儿戏。”
苏嫣点点头,走了一会儿前面没人了, 她回头往后看,也没有人了。
苏嫣光明正大的拉过方应看的大手, 摘掉手套跟他十指相扣。
“先检查了再说,然后看你姐是怎么想的。”
这是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
隔日早上,方应看先让小喜子到招待所传话,告诉他姐他的打算。
小喜子路上正好遇到苟逢春,苟逢春自告奋勇过去说的。
方行远犹豫了一晚上,想要带邓派去检查的事情还没跟他说。听到苟逢春说方应看要亲自带着邓派去医院,也就答应下来。
邓派一早上就出去拍照,等到中午回来,骂骂咧咧的说:“成天在招待所吃饭,嘴巴都吃腻味了。宣传部的人这样办事,我免不了要多说些不该说的话。”
方行远跟他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是特意从餐馆打包上来的饭菜。知道邓派不会轻易同意去医院的事,方行远觉得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跟他说,免不了他会火冒三丈,或许说出一些更难听的话。
邓派看着面前的火烧冬瓜和清炒土豆丝,冷笑着说:“这种菜也配上我的桌子?一点油水都没有,我往下咽都觉得卡嗓子。”
方行远把筷子往他面前一扔,自己端起碗说:“你要是想吃鲍鱼熊掌就自己去弄,你不吃我吃。”
感觉到方行远语气不善,邓派歪着脖子观察着方行远的表情。然而方行远还是一副冷静的神态,让他一时半会分辨不出其他。
邓派归根结底不敢在她面前作的太过分,只在她的底线上面来回蹦跶。见她气压低,嘟囔了两声,自己盛上饭吃了起来。
对比在莫斯科吃的食物,招待所餐馆的口味够得上绝妙。
哪怕是两道素菜,邓派还是吃下两碗大米饭。
吃完饭,他习惯性地又点上一根香烟:“说吧,你弟弟还是你弟妹,他们看不上我我知道,打我过来他们就没消停过,就想让咱们俩分开。我想知道这次他们又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烟雾在他们二人之间缭绕,原本应该亲密的恋人,此时此刻连相互间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方行远没说话,先把打包的饭盒一一收拾好,起身放到门口的柜子上。
邓派看着她的背影,咳了两声,他不以为然的又吸了一口烟说:“我下午还有拍摄任务,你要是不说我就去睡一会儿。等晚上我回来再说。”
方行远站在门口,转过身说:“你下午的拍摄任务取消了。”
“取消?”邓派一下急了说:“谁取消的?是不是你弟?他有什么权利取消我的工作?”
方行远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望着他,口气生冷地说:“为了你身体着想,下午他会带着你一起到石油医院去看看。”
邓派呼吸一滞,紧接着把刚点上的香烟掐在烟灰缸里,重重地踩着木地板来到方行远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他们了?说好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方行远想要后退一步,被他猛地抓住手腕。方行远反手甩掉他钳制的左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说:“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邓派气喘吁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往自己的脑门上恨恨地抽打了几下!
方行远知道邓派脾气暴躁,他们俩要是吵架,多数都是邓派有自我伤害的倾向。
“你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哈哈,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不知道?”
果不其然,邓派胸前剧烈的起伏,最后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抬头猛地往门上撞了一下!
方行远喊道:“你冷静一点!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邓派瞪大眼睛,双目充血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个男人?我就算不是个男人,也配得上你!”
方行远走上前,疲惫地捏了捏眉头说:“我现在是在跟你解决问题。并不是想要跟你争吵。”
邓派的情绪来的快,切换的也快。仿佛自我伤害以后会让他清醒。
他“呵呵”笑了笑,他额头通红,转身走到茶几边上,又点了根烟。他吸了一口香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要解决我?”
方行远把门推开,免得他继续撞门,然后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
卷进来的冷空气,让室内的沉闷烟气顷刻间干净不少。方行远的长发随着冷风飘荡,侧脸冷峻。
“你救过我,为我挨了一刀,光是这件事,我就欠你的。”方行远轻轻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你,不管什么方面,我已经仁至义尽。”
“这就仁至义尽?”
邓派被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脸,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烟灰从他指尖掉落在地板上,他熟视无睹,用丝毫没有起伏的语气说:
“欠我的你拿什么还?就这样想要把我打发?我告诉你,我不会让我的秘密曝光,我不会配合着去医院,广而告之所有人,说我不是男人。你能够接受所有人的嘲笑,但我不行,我不是你,我有尊严!”
“你的尊严是在践踏我们之间的感情!”
方行远低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相处四年,这一刻无比的陌生:“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么?我对你的弥补已经够多的了。不管是金钱还是工作,你能够挂着照相机到处拍摄,不也是我找报社领导给你的机会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骗你?我其实还可以,就是用这种手段来绑住你是么?”
邓派敏锐的发现了方行远话里的意思,他把香烟扔到木地板上,对面前的烟灰缸视而不见,伸脚把烟头碾灭。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维持许久,房间里只有冷风冲到屋檐下的呼啸声。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仿佛暗示着俩人的情感状态。
方行远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些日子更邓派相处的种种不适。他们从莫斯科回国,邓派不愿意跟留学的同学们一起回来,甚至还动过坐领导专列的念头。
别的同学都是坐跨国汽运回来,邓派非要高人一等,跟她因为这件事闹了一个多礼拜。
区区一个入行没几年的新人记者,凭什么去坐领导人的车厢?同学们都坐跨国汽运,怎么邓派就坐不得?
方行远记得当初刚认识邓派时,他只是个顿顿吃土豆汤的穷学生。
她在邓派还没回国前就给他安排好了铁饭碗的工作,还包揽了后面几年留学的生活费用,疏通关系让邓派得到一个报社公派留学的名额,给他镀金。让他能顺利报销学杂费。让他回国以后能够在同期记者出类拔萃。
方行远那时候还有跟他结婚的念头,直到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邓派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为人处世乖张又无理,不少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方行远漠然地看着邓派,眼前已经没有当初吃土豆汤时的影子。就这么四年的光景,他整个人变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说话办事不再走心,屈服于物质与欲望。
这并不是方行远能够接受,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要不是回国,她还深陷在矛盾之中,无法确定自己是要跟他分开还是要继续下去。
苏嫣的话给了她启发,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误的呢?
邓派原本就是算计又龌龊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想要获取私利呢?
所以变的并不是邓派,而是她,她看清楚邓派的本质。或者说,邓派这些年在她面前装不下去了。
方行远望着邓派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邓派笑了。
方行远凝视着他。
邓派不需要她猜,自己说出口:“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去做体检。不过我有个条件。”
方行远说:“你说。”
邓派左手叉在腰上,身体前倾,讨价还价地说:“这种事情不亚于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是男人。不过没关系,要是我行,我就跟你分手,我给你道歉。要是我是真的不行,你马上把你的个人文件拿好,咱们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拿结婚证,我要让他一辈子见我不爽,却不得不叫我一声姐夫,怎么样?你敢跟我赌么?”
“这些年你从我手里得到的够多了。”方行远怔住了,她咬牙说:“我不想因为一个赌注就陪上自己的下半生。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邓派笑了,笑的很嚣张:“那这样说来,你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我并没有欺骗你咯。你要是不敢赌,我就不去医院,咱们研究结婚的事,就这么简单。”
方行远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假,犹豫了片刻。
“医院必须去!”门外陡然传来一位男性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苟逢春。
苟逢春梳着三七分的头,来的路上被风吹的刘海有些乱。不知是跑过来还是过来,气息并不稳。
邓派见到他,眯了眯眼睛。
苟逢春走到房间里,手里握着一摞宣传资料。本来是由宣传部的同志送到邓派手里,苟逢春遇上了,就自己过来走一趟。
“我并不是有意听你们的谈话。”苟逢春把资料摔到茶几上,看了一眼邓派,又看了一眼方行远,低声重复了一遍:“医院必须去。”
“你算老几?”邓派指着苟逢春说:“你凭什么做主?”
“她不光是方应看的姐,也是我的姐。”苟逢春说:“就凭你不去,我也会叫人押着你去。我劝你老实一点,别让我动粗。”
邓派又“呵呵”了两声,伸手把面前的资料拍的噼啪作响:“看见没有,你弟有得是办法来对付我,我就不该同意到油田来,现在在你弟的地头上,他就算关我禁闭,我也没办法。回头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报道,我一定会多写写油田的‘黑幕’,多写写你弟是怎么在油田里一手遮天!”
“不是方应看让我来的。”苟逢春小心地看了方行远一眼说:“是我自己要出面的。”
方行远诧异地看了苟逢春一眼,苟逢春继续说:“现在是中午一点半,两点医院上班,很快方应看就要过来,你看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把你敲昏了,送你去?”
正在说话的功夫里,方应看掐着时间来到走廊上。他身后跟着周桂喜和胖子,看来他们弟兄们做事的方式不相上下。都选择邓派不配合的话,强制将人送过去。
邓派若是不想去哪怕敲昏了也在所不辞,哪里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胖子中午刚炒完菜,站在门口把围裙取下来扔到柜子上:“走吧,还磨叽个啥?我下午还有头猪要杀,别跟我浪费时间了。”
邓派看到眼前的阵仗,知道今天不检查是不行的了。
他缓慢地站了起来,伸手够烟盒。方应看屈起手指弹开烟盒,直起身体皮笑肉不笑地说:“‘姐夫’少抽点烟,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
邓派打了个寒颤,苟逢春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邓派找补地说:“谁把窗户打开了?想要冻死谁啊?”
方应看抓起他的棉袄,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车在楼下,速度点。”
方应看看了方行远一眼,方行远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
邓派被弟兄几个围着,根本逃不脱。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方应看身后,嘴巴里絮叨地说:“两口子的事,这把你们给忙坏了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地上?”
“你敢躺地上,我就敢让你这辈子站不起来。”苟逢春在他身后幽幽地说:“你只需要知道,你不珍惜的人,自然会有人珍惜。”
“好小子,你?!你跟我说清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邓派猛地回头说:“你他娘的就是没安好心!”
苟逢春脸上的神态比邓派轻松的多,他双手抱拳掰了掰骨节说:“继续往前走。”
邓派瞪着苟逢春,像是较劲,站在原地不动弹。
胖子的大手落在邓派的肩头,暗暗使劲,把他往楼下带。他颠大勺的手极其有力气,抓邓派跟抓小鸡仔似得。
邓派被推搡着上了车,随后左边上来了苟逢春,右边是胖子,把他夹在中间。
到了石油医院,方应看早就打了电话过来通知医生要做男性检查。
主任医生已经准备好,肾功能检查、拍片子和指检等。
一间间诊疗室按部就班的检查完,邓派两三次想要溜走,都被按了回去。
胖子和苟逢春俩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邓派躺在护理床上,医生检查完摘下手套说:“把衣服穿上吧。”
邓派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提着裤腰带起来,扣上纽扣。脑子里疯狂的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跟他们周旋。
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方行远回心转意,然而方行远已经被方应看带走,他连影子都没见到。
医生从护理床上走下来,门外的护士把拍的片子给她。
医生看了一眼就说:“没拿错么?不是就一颗肾,这怎么俩?”
方应看在外面与方行远说完话,俩人一起出现在走廊上。
听到医生这样说,方应看的眼神倏地定在邓派的身上:“胆子真不小啊。”
邓派身体一僵,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死鸭子嘴硬说:“我哪里知道,反正我就是‘起不来了’。”
医生看着检查结果研究了一会儿说:“不可能啊,男性功能一切正常,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事情。”
邓派狡辩说:“我就是不舒服,就是‘起不来’。硬件没问题,那就是我心理受到伤害,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虽然能猜到结果,但方行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初发生这种事,相当于她被邓派欺骗了两年多。
邓派还死咬着心理受到刺激无法“起来”,甚至不害臊地跟方行远说:“你也知道的,你说话啊,你不也能帮我证明么?”
苏嫣中午没有休息,把工作做完提前下班赶了过来。
她站在门口,气还没喘匀,小声地问方应看:“怎么样?什么结果?”
“又蹦出来一颗肾。”方应看从她兜里掏出小手帕,给她擦擦汗说:“媳妇,你够可以的,被你说中了,这杂碎就是在欺骗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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