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也就局限在这里,更不会想到油田的女婿能让陈玉蓉带着俩孩子直接到油田里去。
哪有把丈母娘往身边带的,人家要带也是带婆婆。媳妇还没先伺候婆婆,倒让女婿把丈母娘伺候上?
陈玉蓉回话说:“我们上油田住上几个月,今天过来搬点东西。”
“你女婿能让你搬?”李海平不由得提高音调,问完,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找补地说:“你女婿不亏是当大官的,就是有肚量。”
小碗说:“怎么说话呢?”
她手里抱着这些年陈玉蓉给他们写的“教材”,准备往车上装,李海平见了忙问:“这些什么啊?你拿的什么?”
苏智从她身边走过,撞开她说:“都是草纸,别挡路。”
陈玉蓉客气地跟她说:“我家女婿跟大闺女感情好,她刚嫁过去不久,非要我们过去住一段时间,免得她一个人在那边不习惯。”
李海平半信半疑地说:“那你们住几个月就回来了?”
陈玉蓉说:“差不多吧。”
他们一家商定好,不要跟别人透露要长时间离开这边的事情,免得被人把家给偷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的事太多,就算家里东西不被偷,万一有流窜的人住进来,那问题更大。
陈玉蓉跟她说完话,先到村委会去开文件。
王荣军也在,他知道陈玉蓉他们搬走的事,表态道:“咱们家在我这儿保准一路绿灯,要什么手续我都给你申请。”
“谢谢你。”陈玉蓉客气的跟他说:“还请保密一段时间...”
王荣军自以为理解地说:“我知道,那边念书听说很难的,动不动就要考试,万一你家俩孩子不合格还得回来,别怕人笑话,我帮你们保密。我家老李那边你也放心,你们家的事我尽量不跟她说。”
陈玉蓉低头咳了一声,没说话。
王荣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当然,你家孩子都是天赋异禀,学好了以后,工农兵大学指日可待。”
陈玉蓉真没把工农兵大学放在眼里,她是想让孩子们正经高考,正正规规的上大学。
“承你吉言。”
陈玉蓉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王荣军想了想,站起来跟陈玉蓉说:“陈同志,咱们俩家这么多年的关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家里照顾好,不会让偷鸡摸狗的人进去。”
这话说到陈玉蓉的心坎里:“你们两口子最近照顾我们许多,还没好好谢谢你。我闺女给她婶儿带了点的确良的布料还给你带了瓶宋河粮液,待会我给你们拿过去。”
“哎哟,这可见外了啊。”王荣军搓着手说:“宋河粮液可是名酒啊,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啊。”
陈玉蓉笑了笑,等办完手续回来,到家门口遇到李海平,就让她跟着一起进屋,将的确良的布料还有宋河粮液给了她。
李海平没想到陈玉蓉会送他们家东西,跟王荣军一样,受宠若惊的说:“咱们都是邻居,真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啊。”
她可没少遭这一家的白眼,能得了东西,是不是证明抱大腿成功了?
李海平这样想的,也说了跟王荣军一样的话:“你们家在我在,家没了,我没了。要想动你们的房子,先从我尸体上走过去。”
陈玉蓉哭笑不得地说:“倒也不至于这样。就是想着,我们走了,你们跟赵翠兰母女俩好好相处。”
李海平本瞧不上赵翠兰这样的寡妇,但知道陈玉蓉要是开口,王荣军肯定是一百个答应。还是那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倒不如她自己去照应。
“知道了,我在这个村里到底有些脸面。”李海平拍着胸脯说:“不会让人欺负到她们娘俩,你也记得时常回来看望一下我们啊。”
陈玉蓉颔首说:“一定会的。”
她们说着话,李海平还抱着东西,赵翠兰和眼泪汪汪的小燕走了进来。
小燕刚在外面跟小碗说了话,知道她们要暂时的搬走,一下就哭了出来。
陈玉蓉蹲下来,把小燕拉在怀里抱了抱说:“我是真舍不得你啊。”
赵翠兰知道苏嫣离开以后,这一天是早晚的事。这么个破地方谁有了能力,谁不想着赶紧带着家人离开呢。
陈玉蓉抬头望着赵翠兰说:“你别怪我。”
赵翠兰拍拍陈玉蓉的肩膀说:“你说什么话呢,人往高处走,我要是你,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你别苦着一张脸,把孩子的好心意当成坏事。”
李海平站在边上,伸手爱惜的摸了摸的确良的布料说:“以后有事就到我家来找我,咱俩家好好相处,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赵翠兰看了陈玉蓉一眼,站起来说:“那谢谢李嫂子了。”
李海平见她们还有话说,拍拍布料说:“得了,我先过去给小燕拿瓶汽水过来。”
小燕边哭边望着她的背影说:“谁要她的破汽水。”
“别乱说话。”赵翠兰摸摸小燕的脑门,小孩都哭出汗了。
陈玉蓉掏出手帕给小燕擦了擦脸说:“我这样说,是免得我们走了,她带着那帮老娘们在村里说你的闲话。”
赵翠兰叹口气说:“我都明白,没想到你要走还惦记着我们。”
陈玉蓉见她眼眶红了,心里也难受:“咱们俩寡妇这么些年来相互帮衬着,冷不防我走了,还真舍不得你,”
赵翠兰擦了擦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事,你别担心。前面还有吕大哥一家在,他们俩口子平时也照顾我们,要是有过不去的——”
小碗从外头走进来,跟赵翠兰说:“有过不去的就到村委会跟我们打电话。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我第一个跑回来找你们。”
小燕“哇呜”一声抱着小碗的腿开始哭,后面拿着汽水进来的李海平说:“哎哟,这姐俩感情真好。你们俩大的处的跟亲姐妹似得,俩小的也像是亲姐妹。”
苏智在外面搬着东西,最后还剩下几包衣服送到车上。
李海平带了两瓶汽水过来,倒在杯子里给了他一杯。苏智本来不想要,想了想还是把杯子接了过来,一口气干了。
李海平说:“小智这俩月又长高了,都要有一米七五了吧?”
陈玉蓉说:“还差一点,一米七三。比那边小矮子高一些。”
小矮子就是小碗,还没开始抽条,也才一米六出头。
李海平“啧啧”了两声说:“过去好好养几个月,小伙子就得跟窜天猴的长。这样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岁数,最是难管。”
苏智喝完汽水,把杯子放下,将屋子里最后的包袱提在手里往门外去。
陈玉蓉说:“他听话。”
李海平笑道:“是,还最听他姐的话。”
苏智出门看到院子对面站着三四个中年妇女,都是平时跟李海平玩的好的。
后面李海平被人叫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想问陈玉蓉的事。李海平跟那帮老娘们站的远远的说话。
陈玉蓉又跟赵翠兰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见车装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掏出一个包着钱的手帕塞到赵翠兰手里。
这一点苏嫣特别随她,出门喜欢用小手帕装一部分钱在兜里。
陈玉蓉装了二十元钱,最近工分难挣,女同志一天挖防空洞也就三个工分,折算下来也就三角钱。等天再冷点,大家开始窝冬,工分也没挣的地方了。
赵翠兰怎么好意思要陈玉蓉的钱,拼命推着说:“这也太多了,不要不要,我还能干活,一天好歹能挣点吃饭的钱。”
赵翠兰推却不要,陈玉蓉死活让她装到兜里:“都说今年冬天能暖和,我看不像。往年这时候大风刮的人都出不了屋,说不准过几天也开始刮风。到时候工分挣不了,你们母女俩喝西北风啊?”
小碗帮着陈玉蓉拽着赵翠兰的手,让她妈往赵翠兰的兜里揣。
小燕这下不跟姐姐好了,跟她妈一起推着钱,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在乎金钱,嘴里跟她妈一样叫嚷着:“不要不要!我们自己挣!”
陈玉蓉好不容易把钱揣到赵翠兰兜里:“嘘,别让外面听到。等下我把新做的棉被褥给你们抱过去,你们冬天就用我们的。”
赵翠兰眼眶又红了,就听陈玉蓉说:“给李海平的的确良算不得什么,我知道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是得大团结管用。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燕想。她去年发烧三十八度,要不是多给医务所一元钱,能让小燕打滴流?”
赵翠兰说:“姐,这个钱就当我借你的。要是我们娘俩能有以后,一定一百倍,一千倍的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陈玉蓉回头看到李海平跟那帮人说完话又要过来,忙伸手拍了拍赵翠兰身上因为拉扯弄成的褶皱。
苏智跟在李海平身后喊:“妈,装的差不多该走了。”
他刚跟别人一起,把板栗树上还存着的板栗全都摘了下来。装在箩筐里,一并带走。
李海平还问他要苦栗子做什么,苏智说给农场里的牛吃,李海平点点头就没多问。
小碗牵着小燕,往门外走,不知道往小燕兜里塞了什么好吃的。小燕一边抹眼泪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回不回来?”
小碗一把抱起她,贴着她耳朵说悄悄话,哄着小燕。
他们坐上车以后,李海平从家里抱着一个小筐,筐里装的全是芥菜疙瘩:“等等,这些你们拿回去吃,都拿着。”
小碗看了陈玉蓉一眼,陈玉蓉说:“拿着吧。”
小碗接过沉甸甸的筐,跟李海平说:“谢谢。”
李海平笑的跟花似得:“好闺女,回头多来看看婶儿啊,你家里放心,有婶儿在,婶儿给你们看着。”
小碗难得开口说:“谢谢婶儿。”
汽车缓缓行驶,小燕被赵翠兰拉着看着汽车越走越远。
小碗心里不是滋味,上车以后闷头开始睡觉。
汽车摇摇晃晃的往前开,沿着大路一路向北,转了两个弯,途经了几个村庄。
车上的人渐渐睡着了,只有开车的江来和副驾驶的苏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等到了新家,方应看和苏嫣正在做打扫。
方应看把平房房顶上铺了一层保暖膜,又铺了层防水膜。然后用塑料布盖好,拿大石头压好。
做完这个,从梯子上下来,开始把家里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苏嫣想要帮着一起擦,方应看嫌水凉,这边水管用的地下水,刺骨的凉。
他不让苏嫣动手,把炉子烧着,就让苏嫣坐在炉子前面烤橘子。
烤好的橘子对咳嗽好,还健脾开胃。苏嫣把烤的黑球球的橘子剥开,趁着热乎往方应看嘴巴里喂。
喂完一颗橘子,她就乖乖地坐在火炉旁烤第二颗。
“媳妇,咱妈他们回来了!”
方应看喊了一声,率先出去帮忙。苏嫣跟在后面哒哒哒跑到院子里,又被方应看撵回去加衣服。
苏智看到方应看手里提着,肩上扛着感叹地说:“姐夫,你力气真大啊。”
方应看嘚瑟地说:“咱就是纯爷们。”
等东西都安顿好,看到家里被人踩脏了,方应看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始拖地。
拖完地,给炉子添了柴火,他把带过来的被套扯下来,装在盆里开始洗。
小碗要过去帮忙,他头也不抬地说:“水凉,你们别沾手。”
苏智帮姐夫拿了块新肥皂,感叹地说:“这才是真爷们。”
他认识的男同志都觉得洗洗刷刷是女人家的事,不愿意伸手。只有他姐夫,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就算被人见到了,谁敢说他姐夫娘娘腔?
这期间,苏嫣一直坐在火炉边上烤橘子,脸蛋红扑扑的,活像是供起来的小佛爷。
小碗看着方应看干活,叹为观止。
忍不住跟陈玉蓉说:“我姐夫干活,至少能顶三个老娘们啊。”
正在拧被套的方应看:“......”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还长了张嘴。
远处的西北风压着黄沙一点点卷过来。
平房前面有不少刚下课的教师, 他们行色匆匆的路过。其中女教师们不约而同的用纱巾裹在头发上。
客厅里有三分之一的墙面开了窗户,窗棱依旧是油漆刷成的蓝色。
“把我拿来的塑料布掏出来,我把窗户钉上。”方应看皱着眉看了眼天, 走到自行车棚,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木箱,里面装着铁钉和锤子。
应该许久没有使用,铁钉上布满锈迹。方应看从箱子里挑挑拣拣, 找出几枚还能用的铁钉攥到手里。
苏嫣扯着塑料布到客厅,陈玉蓉手上有尺寸, 对折着剪了两下。
方应看拿着塑料布, 嘴里叼着一枚铁钉, “咚咚咚”开始钉窗户。铁钉不需要穿透塑料布,直接砸弯压在上面就好。
这样做不但保暖还能防止风沙卷破玻璃。
苏嫣在边上帮着扯着塑料布,这才发觉有两块玻璃已经换成新玻璃:“怎么换的新的?”
方应看说:“看到有裂纹了,熬不过这个冬天, 索性提前换掉。”
苏嫣夸奖着她的毛毛说:“上哪儿找这么优秀的人才啊, 眼里真有活儿。”
方应看咧嘴“哼哼”了两声说:“能顶三个老娘们是吧?”
苏嫣乐得不行:“你咋还跟小孩记仇呢。”
方应看瞅着丈母娘进到屋子里收拾铺盖, 说:“我不跟小孩记仇, 我跟你记仇。”
“哟呵,我咋地你了?”苏嫣掐了方应看的腰一把,屋子里烧着炉子,他就穿了个短袖。
不说别的,方应看的腰掐起来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又弹又有力量感, 一分赘肉没有,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方应看扭了下腰, 躲掉苏嫣的小狼爪说:“你是不是冒着危险抓骗子来着?这种大事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多担心你?”
苏嫣抿着唇,发觉自己居然忘记这茬儿了。
好个方应看, 非要找她松懈的时候责问。
苏嫣不说话也没事,方应看沉着脸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监管不力,隔壁五厂领导一路上报到我这里。你说我要怎么‘奖励’你?”
苏嫣小手搭在方应看的胳膊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应看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是租房心切,谁让你那时候不在家,我还能怎么办?”
“于是就把赵楚江一帮子叫过去给你呐喊助威?”方应看必须说说小媳妇,今天是抓骗子,对方没有武器。要是遇上别的犯罪分子呢?若是亡命之徒呢?
“你不想想,对方是赌徒,就是为了钱。万一他包里装着刀,以为你带了租金,抢你的钱怎么办?”
“抢劫?”苏嫣心里咯噔一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忽然袭来。
她想起,苏智在书中的原定命运,想要学习所以去图书馆,因为被混混们举报偷书,被抓去劳改。劳改出来,没有办法,只能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
最后因为那帮人闹了个大事,家家都是有关系背景,只有苏智什么都没有。被迫顶罪成了抢劫犯,因为事件严重,最后被枪毙。
看到小媳妇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方应看快步上前扶着她说:“怎么突然头晕了?”
苏嫣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方应看慌了:“我错了,媳妇,我扶你过去坐着。”
屋子里陈玉蓉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小满怎么了?”
小碗也跟在后头:“姐?!”
苏嫣脸色惨白伸出手说:“小智...”
“哥!哥!你快进来!”小碗冲到外头,把擦自行车的苏智喊了进来。
苏嫣一把拉着苏智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原先看书的时候不觉得书中的苏智被枪毙会让她这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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