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感受到身上的视线,小声说:“这样被人看到行不行?”
“不行,你最好把我搂紧点。”方应看按了按铃铛,继续往前骑着车说:
“我跟你说啊,我在这边可吃香呢,瞅眼不见说不准我就被谁家大闺女、小嫂子掳走了。把我弄到手,你可得晚上睡觉偷着乐吧。”
苏嫣捶了方应看后背一下,免不了让看到的人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
杨炎炎今天下班早,回家拿了东西,实习同事侯雨苗跟她一起往回走。
侯雨苗前几天在上次汽车遭遇沙尘暴时,歪打正着帮了她一把,听说侯雨苗来岛上准备结婚,也是位油嫂,正在找工作,杨炎炎就把她推荐到石油小学上班,也算是还个人情。
大环境不好,能继续当“臭老九”的教师越来越难找,不是被下放就是被打倒了。原来学校里的教师也怕殃及到自己身上,也都不干了。
这次从外地凑了些人过来,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基本上只要有点文化水平都能够当小学教师。
也因此,侯雨苗说自己有文化想当教师,杨炎炎二话不说就给她推荐了。
她们俩往小学里走,学校有教师宿舍,杨炎炎嫌每天上下班要走一个小时的路麻烦,一直都住在学校里。
今天碰巧在路上遇到方应看,看到方应看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位漂亮娇小的女同志,杨炎炎觉得好奇,猜想到应该是方应看家里给他介绍的对象。
她顺口说了句:“真没想到,他那样的驴脾气都能顺利相亲。”
侯雨苗装作挽头发,垂着头,等他们骑车过去了,才抬起头幽怨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她冷笑着说:“原来是她,我认识。”
侯雨苗一直在杨炎炎面前装的知书达理,难得有这样的语气,考虑到方应看就跟自己的哥哥差不多,是长辈看着长大的,于是杨炎炎问:“怎么回事?”
侯雨苗跟杨炎炎说了些“传闻”, 也不知道里面多少是她编造多少是真实的。
杨炎炎今天回去,发现被改成客房的自己房间多了其他人的痕迹。
她妈说方应看的对象暂时借住,恐怕就是苏嫣。
杨炎炎皱着眉头, 跟侯雨苗说:“谣言止于智者,她要是不好咱们以后少接触就是了。以后别在我面前说别人的坏话。”
侯雨苗讪讪地笑了说:“听你问我就顺口说了,我也想着都是些没影的话,她已经跟姓方的领导在一起了, 不会搞破鞋。”
杨炎炎想起今天她妈跟她说的,关于苏嫣的事。家里条件不好, 跟随爸妈下放, 早早被寡母拉扯长大, 吃了不少苦。
她看到苏嫣写的隽秀的字,字如其人...她妈难得这么夸赞别人,回去嘴巴就没停过。还说要不是因为成分不好,许多方面的事情, 得让杨炎炎多跟苏嫣学学。
倒是侯雨苗这个人, 她妈说淡淡的接触就好。
杨炎炎知道她妈以前是校长, 现在是妇女委员会的会长, 眼睛看人挺准的。就是不知道侯雨苗哪里让她妈觉得不能深交。
杨炎炎忽然问:“对了,你说你过来结婚的,什么时候让我认识认识你对象?”
侯雨苗跟孙秋相亲没成,到了这边根本没有人选。
她把杨炎炎当做自己的保护伞,学校里要求的工作材料一应推到杨炎炎这边。杨炎炎爸爸是这里一把手, 不看僧面看佛面,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应付着。
侯雨苗能从苦哈哈的内蒙古偏僻贫苦的地方孤身闯过来, 自然是不会再回去。
至于虚无缥缈的对象,侯雨苗勾了勾唇说:“他不是新人么, 还在培训呢,等培训完就能见。”
杨炎炎简单试探了一下,知道她确实是有关系在这边的送了口气,俩人并肩往学校走去。
方应看和苏嫣要看结婚的房子,得经过筒子楼区往干部区去。
筒子楼区,一共有三十二栋九层楼高的房子,每四栋正好拼成“井”的形状。楼与楼之间墙面基本上是贴着。后来为了行走方便,干脆用金属楼梯串联在一起,这样四栋楼就是通的。
每栋楼一层住了二十户单间户,公用厨房、厕所。家里吃喝拉撒,隔壁左右全都知道,谁家男人睡觉打呼噜,谁家女人爱说三道四,这里没有任何隐私可以讲。
因为是“井”型,采光不是很好,多数人洗过的背心短裤也不讲究,就在自家门前走廊上拉根绳子,晒在上面。
若是多了就晒到走廊栏杆上。往往上面晒个床单,就把下面走廊上的阳光都遮挡住了。下面的不乐意,就得吵吵几句。
奈何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就行,更何况这边环境平和,没有太多斗争,能吃饱喝足的活着就不错了。
老远,苏嫣看到地上蹲着一大圈的孩子,最大也不过十二三岁,手里都捏着空烟盒,齐刷刷地唱到:
“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人阶级二毛三,贫下中农‘大炮’卷的欢!”
“我‘软中华’先来!”
“我‘红塔山’第二!”
四五个大一点剃着寸头的孩子,穿着大人蓝色工人服改成的衣服,蹲在最前面正在焦灼的比试——赌烟皮。
按照口诀上面,贵的烟皮能优先玩。
玩起来不难,就是烟盒折成长条子,中间弯成拱形,两张叠在一起,如果没有跌翻,可以用手扇一吸,要是再没翻过来,就是下一家的事。输赢就在眨眼间。
楼上很快冲下来一位中年妇女,揪起其中一个男孩的耳朵扯着,伸手往屁股上面抽:“我让你赌博,我让你赌博!”
男孩在伙伴们面前没了面子,跟着她往筒子楼上走,边走边说:“这是玩烟皮,我又没有真赌。”
他妈一声吼:“你要是真赌博,皮儿给你剥下来塞烟盒里!”说着,就把他推搡进楼栋里。
感觉苏嫣小手悄悄拽着自己的衣摆,方应看拍了拍后座说:“你上来,前面的路不好走,我推你过去。”
小姑娘的花布鞋感觉底子薄,前面的石头路坑坑洼洼还没修好,容易硌脚。
苏嫣看到小孩子们齐齐的看着她,说:“我能自己走。”
方应看了看她扭扭捏捏的小样子,笑道:“快上来,不然我抱你上来?”
苏嫣觉得他俩自从亲过嘴以后,好像更亲近了些。是一种天然气场上的交融,怪不得总说人谈恋爱会变,原来是真的。
方应看伸出胳膊,苏嫣搭在上面,轻轻跳到后座上坐好。
方应看冲孩子们按了两声铃铛,孩子们散到两旁,看他推着苏嫣离开。
从筒子楼区出来,进到干部区整个环境好了一些。
至少干部区里的楼房只有七层楼,而且没有连接在一起。楼与楼之间有些距离,每天阳光应该是充足的。
每栋楼的下面还有一块专门晒东西的空地,靠墙边摆了一排样式不同的椅子,应该是给人晒太阳用的。
就是这边风沙大,每次都要擦一擦。
“一共十五栋楼,一层六户。”方应看把自行车停靠在椅子旁边,掏出钥匙,铁环上贴着门牌号。
苏嫣接过他手上其他钥匙,不由地说:“这么多呀?”
方应看一副理所当然地说:“我让人把空置的房子都找出来了,看你对哪套有眼缘。”
苏嫣开始垂头扒拉着门牌号,把三套七楼的递给方应看说:“楼梯是绝对不会爬的。”
方应看失笑道:“这里面有三套是小三室,还带前后阳台。”
苏嫣继续扒拉门牌号,装作自己没听到。
方应看干脆把淘汰下来的钥匙挂在一起,听苏嫣说:“这种老房子下水管道是在二楼还是一楼?”
她问的很专业,方应看竟都了解过说:“是二楼下水,一楼是独立下水。”
苏嫣又用小手扒拉,将二楼的两套淘汰下来。她用小眼神瞅着方应看说:“毛毛,你知道的,我就是怕以后堵下水道,根本不是我挑剔。”
方应看接过钥匙认真地说:“小嗷嗷,你能认真的对待,我很高兴。”
以后一起过日子的地方被珍视,也是一种对感情和生活的热爱吧。
“其实,我也很高兴。”苏嫣红着小脸说:“那我再问你,这边一楼有的是不是没院子?”
方应看耐心地说:“你手上这两套都是两居室,一套是有院子,一套没院子。剩下的一套是个三楼的三居室,是个中间户。”
苏嫣简单挑选完,只剩下这么三套房。
“今年上半年刚分完房子。”
方应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他手下分房子都是按照级别和工龄分配的,他总不好按着别人的房子不给,留着自己娶媳妇用。
不少老资格基层干部在筒子楼住了十多年,盼破天,就等着分配个好房子安享晚年。
有的房屋是结婚的硬性条件,要是不给房,在岛上媳妇都不好娶。
还有不少新来的,还住不进筒子楼,得到集体宿舍住上一段时间排队等分配。
他宁愿一砖一瓦给媳妇盖个新楼座,也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
苏嫣跟着他一起先把两个一楼看了。
带院子的的确不错,就是比苏嫣认为的院子小许多,里外里就是个七八平米。
见苏嫣都不是很满意,方应看说:“要不这样吧,国庆节会有少量的人事调动,咱们那时候再看看有没有空余下来的房子。”
苏嫣情绪有些低落,无人的地方,坐在自行车上悄么悄地把脑袋瓜顶在方应看的后背上。
岛上傍晚的风景很美,伴随着金色的夕阳和波涛声,像是在画卷里。
方应看在前面骑着自行车,一边轻声安慰苏嫣,一边带她到农场驮花生。
小海湾的尽头往上有个很陡的坡,向上四公里就是惠工农场。那边有天然形成的风口,风沙不小。
苏嫣被夕阳刺着眼,用手挡在额头上,往远处张望。
“咦,那边怎么有个三层楼?”
“是个废屋。”方应看回身看着她手指的方向说:“要我带你过去看看?”
苏嫣犹豫地说:“没人住吧?看起来不像是这几年盖起来的房子。”
方应看载着苏嫣往石头屋子里去说:“这里是原来苏联专家们住的地方。面积不大,也就三百平。他们离开以后这栋房子就空置下来。七八年了,没人管,里面被霍霍的不行,玻璃全没了。”
苏嫣开始不觉得这个石头房多合她的心意,下了自行车,走到遍地枯草和沙土的庭院里,彻底被其中的设计感吸引住了。
它不像是这年头斯大林建筑,用五星大屋顶来表现民族形式,抹去不少艺术设计的痕迹。更不是勃列日涅夫楼,方方正正没有丝毫建筑优美可言。
这座微缩的苏联式建筑,左右对称,没有标志性的三段式的墙身,墙身凹凸很大,偏向于意大利巴洛克风格建筑。有一种富丽和自由的气氛。
本应该很磅礴的气势,因为在异国他乡,又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有一种破败的美感。
苏嫣站在庭院里,路都走不动了。原因无他,这栋建筑,居然跟她家的别墅几乎一模一样!
方应看感觉苏嫣的视线,小姑娘又出现小鹿般的眼神,渴望地看着他。
方应看说:“这所房子的确没什么人要,有资格要的觉得要修缮,上下班不方便,不是很喜欢。对,我记得杨场还愁的慌,拆了担忧苏联老大哥们不高兴,住的话没人愿意来。”
“那我们可以要么?”
方应看笑道:“你先进去看看,要是想要自然是行的。”
苏嫣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去看看,里面会不会跟她原先的家一样的布局。
方应看把大手伸出来,苏嫣这下也不嗷嗷了,乖巧地把小手扣在他的大手上,任由他牵着小心地往前走。
庭院脚下的石头路还是完好的,想也是不会有谁闲的过来砸石头。个别顽皮的小孩子过来探险,也不敢随便动集体的东西。
苏嫣进去看了看,里面总体设施都是好的,就是地板革腐化,需要换新的。楼梯上面的木板、窗户玻璃,还有一应的电路得换。最快也得二十天。
要说还真是个不小的工程。
方应看不觉得多费劲,又问了一遍:“只要你小脑袋瓜一点,我就招呼人过来修房子,你可确定好了?”
苏嫣脆生生地说:“对,我想要这间房子。”
方应看说:“这么大,我每天下班可收拾不过来啊,咱们先说好,必要的时候你得跟我一起干。夫干妇随,听过么?”
苏嫣反问他:“这就让我干活了,那你说‘必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你兄弟们过来的时候?”
方应看哪里舍得让苏嫣干活,就是随口一说:“他们来还想当大爷?跟我一起干,谁他娘的都别想跑。”
苏嫣一下笑了,觉得方应看这个人真不错。
看到大房子犹豫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他自己打扫不过来,这是从心眼里就没想让她干活的想法呀。
苏嫣煞有其事地牵起方应看的手,拍了拍手背说:“放心吧,等你跟我结婚,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不就是一点家务活,你要是干累了的话就...歇一歇再干。”
方应看不敢相信这是人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就不知道替他分担一点?歇一歇活就能少啊?
他甩掉苏嫣的手,往外头走,大长腿差一点绊在木板上。
苏嫣蹲在地上笑的起不来,就听方应看在外头喊道:“再不出来我就不载你了!”
苏嫣跑到车后座,踮起脚在他脸上左右脸边亲了一口说:“毛毛不气啊,我疼你,跟你一起干。”
方应看低下头,苏嫣随即在他脑门上吧唧一口。方应看抬起下巴,苏嫣往他下巴颏上亲了一口。
方应看伸出手,苏嫣搭着下面,笑嘻嘻地说:“握手!”
方应看懵懵地把手放在苏嫣的手上,听到她说了声:“Good boy。”
这鸟文的语境好熟悉啊。
方应看“咔咔咔”扭着脖子,露出犬齿说:“真把我当狗是吧?”
苏嫣赶紧坐到后座上,也不假装斯文侧着身子坐了,大咧咧地劈叉坐在后面,往方应看厚实的背上捶了一下:“师傅,赶紧的,我还得拿花生呢。”
朱谷粒看着他们远远过来,身边还站着周桂喜。
周桂喜下班帮她过来干活,正好邀请方应看和苏嫣跟兄弟们吃顿饭。
“你们看好那栋房子啦?”朱谷粒嘴巴张的老大,她望着苏嫣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我们家也才五十平,相当于是我们家六倍的家务量啊,方应看,你会不会心疼人啊!你不能为了自己住的体面,让苏同志每天累死累活啊,你还是人不?”
苏嫣发现,朱谷粒是实打实的傻大姐性格,话都没说几句,现在就开始维护她了,怪让人感动与心虚的...
方应看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把自行车推到办公室墙根下面,睨了朱谷粒一眼说:“小喜子,把你家的巧克力豆拎走。”
苏嫣想笑不敢笑,这样也太伤自尊了。朱谷粒同志虽然胖乎乎的,黑黝黝的,个头不高的,那也不至于是个巧克力豆呀。
周桂喜过来拉朱谷粒,朱谷粒已经对这样的称呼见怪不怪,她转头带着苏嫣去拿花生。
“要跟他们兄弟一起吃饭?”苏嫣莫名有些紧张,她灰头土脸的,第一印象必须得好啊。
门外面,方应看见状回绝了一起吃饭的意思,与周桂喜说:“她初来乍到,以后有多的是时间相处。这两天先让她适应一下,别给她压力。”
周桂喜不敢相信方应看居然会心疼人,他在方应看眼里是个小喜子,他对象是巧克力豆。另外三个兄弟,一个叫瞎子、一个叫胖子、一个叫二狗。
在他方应看的眼里,没一个值得他心疼。
苏嫣不知道外面在说什么,她挽着袖子跟朱谷粒一起洗花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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