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难道是李莫愁李姑娘?
“你与我女儿是什么关系?”杨铁心一见是个男人,穿得一副世家公子模样,出口便是恶意的揣测。这些年走南闯北,也不是没有那些个浪荡公子见色起意想要纳义女为妾。若非是他还有些武艺,怕是要强抢了。
这义女在外面……莫不是?直觉义女在外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花满楼一下子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也明白对方的猜想,他是个周全人,便开口:“我与穆姑娘只是朋友而已,杨先生里面请,她出去会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杨铁心脸色稍霁,却还是不怎么好,他对于富家公子的观感从来不好。倒是杨康,看着两人目光有些奇怪。不过他此刻扶着母亲,并没有开口。
花满楼引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间坐定,又让小二上了些瓜果糕点,他再出去,穆念慈已经带着李莫愁回来了。
她一出现,傻姑就跑过来说有个很凶很凶的老头来找她,让她赶紧躲。穆念慈就知道,杨家三口过来了。
李莫愁要跟着穆念慈进去,却被花满楼拦住了:“这是念慈的家事,我们……不便参与。”事实上,他也挺想进去的。
话刚说完,就被李莫愁拍开:“你不便,但我却不用顾忌这些。”说着,便跟着念慈妹妹进去了。
花满楼半晌都没动,戳了戳他,又兀自闹开了。
长久,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穆念慈一进里面,就迎上了杨铁心担忧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他的担忧。什么鬼啦,花满楼看着像是那种人吗!
还没等杨铁心开口,她就抢白道:“我这位朋友目不能视,没有慢待义父吧?”所以,才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之徒,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看了旁边的包惜弱母子,长得真像,不过穷苦的日子过下来,不过一年的光景,包惜弱就比王府哪会儿老了五岁。虽是如此,荆钗布衣的她仍然十分楚楚动人。
李莫愁跟着进来,就听到这话。再抬头去看,又是那位楚楚可怜的夫人,就觉得妹妹这门亲戚甚是糟心。
“这般,那倒是可惜了。”是瞎子?看不出来。
很快就略过花满楼的问题,包惜弱见到义女亭亭玉立也很开心,拉着她嘘寒问暖,还向她介绍了杨康,说什么他们兄妹团结友爱的话,听得李莫愁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是女子,料定了杨家不好赶人,就直接杵着,若是他们敢欺负念慈妹妹,她可是不会手软的。
“念慈,告诉你一件大喜事,我寻了许久的郭家嫂子找到了,如今我心头大事终于解决,以后就能安定下来过日子了。”杨铁心一笑,果然眉间郁气舒展:“你可知道,我当年与郭兄定了门亲事,郭家嫂子生了个儿子,正好,与你凑一双佳侣……”
嘿!我这暴脾气!
穆念慈刚要撕破脸皮,李莫愁却是更快一步。她为人直接,一拍桌子就喝道:“去你的佳侣!我念慈妹妹的婚事自有她亲生兄长做主,关你个乡野莽夫何事!别自己往脸上贴金,我都替您臊得慌!”
第30章 瞧把你能的
李莫愁这话说得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她下山时间不长,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对朋友的义父有任何的礼待。于她看来,念慈是念慈,杨家是杨家,分得比井水和河水还要清楚。
杨铁心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被个小姑娘这般指着鼻子骂乡野莽夫,往自己脸上贴金,整张脸都气成了绛紫色,不可谓是不好看。但他偏偏还不好说什么,毕竟李莫愁是外人,又是小辈,故而转头呵斥穆念慈:“你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你就任由你所谓的朋友这般对你的义父吗?你的孝道呢!”因为太气,反而是忽略了前面的话。
哦,大概是团吧团吧喂狗吃了吧:)。
哎呀,李莫愁这话说得真是深得她心,她刚才一刹那也是想要撕回去的,只是李姐姐抢先了而已。现在反应过来,有些话她说终究不合适。
但人嘛,活着总是要图自己顺心的,有些话即便不合适,也是要说的。毕竟……都动到她终身大事上了,再不发威,你当她庙里的菩萨,慈悲为怀啊!
“我如何对你了,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李莫愁一听这话,又来气,心道念慈妹妹果然也太心软,这个时候竟然都不反驳,幸好有她在,不然非得被这莽夫欺负了去。
李莫愁说得云淡风轻,包惜弱已经听得眼眶里泛泪,她是个很传统的小女人,善良,但是普通,听到有人诋毁丈夫只会哭泣。美人垂泪很动人,杨康虽然很桀骜叛逆,对母亲却极好。一看李莫愁把母亲又惹哭了,气得也拍了桌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么大声,比谁拍得响不成:“试试就试试,你那武艺,也就糊弄个江湖二三流,你若是真入了全真内门,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古墓派的功夫生来便是克制全真那群老道的。凭你,还不够!”上次若不是留手,哪里会纠缠这般许久。
“你——”当下就要拔剑了。
不过他刚一动作就被杨铁心拦住了,此时杨铁心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心中对义女那点怜惜也所剩无几,只觉不过一年,就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模样。交了个瞎子的世家公子,又任由这刁蛮的女子侮辱他,义母垂泪也无动于衷,这样的义女,不认也罢!
“穆念慈,当初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像惜弱一般善良温厚,却没想到如今你变成了这般模样。今日你既然如此待我,想必也并不需要我这江湖莽夫……做你的义父了!”
杨铁心说得痛心疾首,然而……穆念慈的内心毫无波动。
她刚要开口,包惜弱却开口了:“铁心,念慈年纪还小,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念慈,过来,义母为你做主!”
……
杨铁心一听这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态度却有了软化。毕竟到现在为止,穆念慈只在开头说了一句话,其他什么都没说。
穆念慈对着包惜弱摇了摇头,她与她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情分和联系,与她唯一联系深刻的是杨铁心:“义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义父了。”
“你——”当即,就要拂袖离去。
“穆先生,哦不,杨先生,请恕我跟随您这么多年,近日才知道‘穆’并非您原姓。”她说得很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事实上,也真是别人的故事:“穆易穆易,原是杨姓,我以前以为有了姓就有了家,只可惜是个假的。”
“我……”
“您听我说完。”她怎么可能再让你开口,穆念慈抬起手阻止他:“数十年朝夕相处,我以为我们也算父女了,但我既然连姓都不是您的姓,您心里又可曾把我当做您的女儿看待?”
李莫愁听得心酸,已经走过来拉住了她,她拍了拍对方的手臂,继续说道:“当日在张家口我就与您说过,我要去寻亲生父母。可是您当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坟茔在哪您都说不清。”
“我随您漂泊四方,吃的是百家饭,学的是刀枪棍法,年岁小时耍杂耍,等年纪大了,您说要摆擂台比武招亲,年岁要限定在十六到二十年华的少年郎,一为赚取钱财,二也是为寻找义兄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说得没错吧?”
“这一年,我见识了不少,却从未听说过谁家是这般养女儿的。杨先生,若您有个亲生女儿,您会舍得她抛头露面去如此比武招亲吗?”
杨铁心张了张口,竟是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杨先生,若您方才用心听了我这朋友的话,就应该听到我寻到了亲生的兄长。”穆念慈的语调斗而坚定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恬淡:“我原姓李,出身山西李园,那日你若是细心检查我那‘父母’,就会发现我是被拐卖的,而非是……得了瘟疫死了父母的可怜女儿。”
“什么?!”山西李园?李家是名门,即便是杨铁心也听说过。
“我很感激您当初收留了我,我也助您合家团聚。”也许是原主的感情还有些残留,穆念慈说着鼻头竟然有些微酸,但她做不出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样:“当初在赵王府,你以为凭您的能力,赵王爷会那么容易放……离开吗?”不说追兵,就是出府都困难。
杨铁心还保持着拂袖离开的姿势,听到这话,他与包惜弱表情几乎同步,都是睁大了眼睛,一副我不相信我肯定听错的神情。
唯独杨康,他扶着包惜弱的手顿了顿,脸上满满的都是错愕,心中那点绮丽也陡然少了三分。
“如今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也无意破坏您一家三口的和睦。”穆念慈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大而明亮,笑着的时候会说话,凛容的时候却也分外逼人:“当日张家口一别,杨先生就该明白我的决心。至于我的亲事,就不劳烦杨先生操心了,即便我如今孑然一身,也断不会认同您所谓的指腹为亲。”
毕竟,她根本不是从包惜弱肚子里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