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稍微思索了一下,道:“我以前…稍微有点孤僻,很讨厌看到别人聚在一起,自尊心强,还有性格也很傲慢……你在想什么?”
眼看褐发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趋向惨白(明显是脑补出了什么怪东西、且被吓得不轻),优停下叙述,看到少年神情恍惚地开口:“云、云雀学长……?”
“……”
优很冷静地看着他,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刚才听见学习时间延长时的天崩地裂乘以10,同时正渐渐转向尴尬和后悔。
如果现实中的语言也能够撤回,那么少年此时的嘴角无疑是在疯狂点击着撤回键。
“不像喔。”良久后,她大发慈悲地否认,“云雀应该是那种内心坚定、能够将信条贯彻始终的人吧?所以完全不像。”
“…欸?”心思敏锐的少年立即捕捉到她色彩灰暗的潜台词。她一向是个很要强的人,像这样对自身的否定是罕见甚至异常的。
解释的话语已在脑海中形成,阴暗,任性,仿佛带着霉菌,并不是能轻易拿出分享的东西。
所以在真正说出口前,优又望向他,想通过仔细的端详找到停止诉说的理由。然而那双褐色的眼瞳认真又平静,在他的注视之中,心里竟然只有安然。
她便继续道:
“…之前提过的吧?有段时间我和父母的关系很差。在最糟糕的时候,我认为世界上一切友善关系都是虚假的。”
她轻飘飘说出的话语很像是在网上经久不息流传的、中二少年自以为遗世独立的幼稚想法。
沢田纲吉的神色却丝毫不见轻松——他从少女眼中捕捉到某种颤动的不安,意识到她正试图小心地朝自己敞开隐蔽的过往。
“…所以,最初认识光邦和崇的时候,我心里很排斥他们……或者说看不惯?他们都不是迟钝的人,心里大概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但就算是这样,那两个人也从未改变过友善的态度。该说是温柔还是老好人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的神态也跟着趋于柔和,同时又兼具愧疚,以及某种浅淡的、针对自身的无奈与嘲弄。
见状,沢田纲吉立即道:“但是…学姐后来也和他们成为了真正的朋友啊。”
优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
“…埴之冢家的武术流派推崇简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去找修缮和弓的工具,结果走错了地方,被困在一个仓库里。里面只有一盏油灯,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木人樁。很可怕。”
少年隐隐觉得猜到了事情的发展,竭力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然后…是光邦さん找到了学姐么?”
“没有。”优面无表情,“他一开始就在里面,似乎是为了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缩在一群兔子玩偶和蛋糕中间壮胆,边哭边问我要不要一起来开茶会。”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话说躲在仓库和玩偶开茶会什么的,那景象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出黑暗本身了吧!?
沢田纲吉嘴角一抽,情不自禁地问:“然、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一起等人来救援。光邦问我害不害怕,要不要分一只兔子给我,我说你是笨蛋么。”优说,“幸好,崇很快找到了我们。出来以后没多久,我们就成了朋友。”
“等等,这跳跃得也太快了!”少年盯着她略显冷酷的脸,“为什么说了一句‘笨蛋’就变成朋友了啊!?”
优就又回想一下,接着摇摇头。
“不太记得具体说了什么了。只记得消除了误解,后来一起在草地上吃了蛋糕,是蓝莓芝士和巧克力味的。”她顿了顿,“真奇怪,细微末节的东西都记得,更重要的事反而忘记了。”
沢田纲吉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发现好像真是这样——他的大部分(准确来说是除她以外的全部)朋友都是这学期才认识,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也说不清成为朋友的、某个具体的瞬间,脑海中唯有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仿佛已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现在想想,后来不该和光邦起争执的。”优说,“之后没多久,我就离开家了……当时只顾着逃走了,也没来得及和他们打声招呼。”
这句话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吐露。说出口后,他们同时一怔。她没想到当初离家出走的事会这么自然地从嘴边溜出,心中当即闪过一丝悔意。
“……”
坐在对面的褐发少年目光游移,明显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情态。看他这副样子,优反而稍稍放松了一点。她静静望着他,预备他顺势问起离家时的事。
“学姐……”过了一会儿,沢田纲吉吞吞吐吐地开口了。她应了一声,表面淡定,手指却下意识地扣紧。
少年目露迟疑,内心似乎也在挣扎,就像此刻到了嘴边的疑问已经折磨他良久;最后,他挠挠乱蓬蓬的脑袋,心虚地抬眼看她。
“你和光邦さん……以前是为什么吵架啊?”
优根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一愣。然而,当看到他问出口后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想问这个?”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啊。
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神情恐慌中夹杂抗拒,很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还以为他会很好奇她离家的原因。可是,这好像只是她单方面的忧虑而已。
她一时的心情荒诞与放松兼具;忽然重新意识到面前的少年与阴翳的过去毫无联系。他身后是摩天轮璀璨的灯光,与游乐园相映成辉;点点的灯光在黑夜中连接成明亮的光线,仿佛无尽地延伸出去。
紧扣的手指悄然松懈。优回过神,和光邦吵架的原因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沉默片刻,发觉这同样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另一种意义上的难以回答。
半晌后,她才慢吞吞地开口:
“…啊,那件事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也、也就是一年以前吧?”褐发少年干巴巴地反驳,眼神直勾勾的。
优默默避开视线,“同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不成熟的孩子。”
他似乎更害怕了,一反常态的揪住话题不放,像揪着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说…这不是一年以前的事么?”
“刨根问底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喔。”她义正言辞。
褐发少年听了疯狂甩甩头,迫切地倾身靠了过来,“学姐,求你告诉我!”
她轻咳一声,绕过少年看了一眼摩天轮的高度,一本正经地问道:“快要升到最高点了。沢田,你知道有关摩天轮的浪漫传说么?”
“…不要突然转移话题啊喂!”他在两个问题前左顾右盼犹豫不决,一时分不清哪个更重要。
眼看摩天轮越升越高,时间紧迫,少年简直恨不得再长出一个脑袋来处理眼下的危急才好。
看出他陷入慌乱,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这是犯规!”——少年暖棕色的眼眸中清晰传递出了这样的意思,可惜人已经变得晕晕乎乎,没办法把想法变成完整的话语吐露出来了。
优在心里点点头,无比同意他的观点;实际上却更加凑近,最终停在一个堪堪能保留柔软吐息的距离。
面对少女温柔湿润的眼眸,沢田纲吉呼吸一颤,本能地想要更进一步。她却在他靠近的一瞬往回退了一点点,白皙手指在他唇边轻轻一划。
“你选哪个?”
她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越想越不满意,趁午休大修!对后续剧情进行了调整,来不及解释了我下班再说啊啊啊啊啊啊——如果明天状态回升不来会改成隔日更,但不管怎么说,完结都指日可待了!
第122章 原因
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优从乘务员手中接过轻松熊的钥匙扣,一个人走在前面,步履轻盈。
褐发少年跟在她身后,垂着脑袋唉声叹气,宛如打了一场败仗。
“也不用这么不高兴吧?”她往回看了一眼,慢悠悠道,“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喔。”
沢田纲吉回以哀怨的凝视,“学姐,你那根本是在耍赖……”
优就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到她的手指竖在唇前,他忽然一顿,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柔软的脸颊变得通红,未尽的话语统统变作支支吾吾的嘟哝,就像一声长长的呜咽。
到了室外,从座舱内带出的温暖余烬渐渐被凛冽的寒风吹熄。沢田纲吉犹豫一下,还是加快了脚步,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外套口袋里一塞。
“……”
优偏过头,看到他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在故意耍帅。
她忽然发现少年冷下脸的时候,眉宇间竟然有几分锐利的神采,不禁新奇地打量起来。看着看着,沢田纲吉感受到她的视线,有点不自在地低了低头,眼神游移着,像是故意不往她这边看。
“什么啊,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口袋里,优捏捏他的手,稍微带着点抚慰的意思。
“…我果然还是想知道,学姐和光邦さん当初的矛盾——”他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执拗。
“嗯,”她同样毫不动摇,“但是刚刚已经做出过选择了喔?”
“…可是根本就不该有什么二选一的说法吧?”少年鼓成哀怨的包子脸,闷闷道,“学姐,你明明就是在欺负我啊……”
闻言,她露出浅淡的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隐约透露出一丝丝胜利的喜悦。看到她盈盈的眼眸,沢田纲吉忽然也没了脾气,暗中却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这对青梅竹马吵架的真实原因。
然而,少年没有预料到的是,答案的揭晓竟然会来得那么快——
还没走回到梦幻童话岛,优和沢田纲吉就在糖果桥梁上看见了光邦(他自带的金色光环在黑夜中依然闪耀,吸引了不少行人注目),以及在他身后的靖睦和狱寺。
等再走近一点,他们才发现两名少年都神情恍惚。靖睦看起来心力交瘁,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的心理创伤;
相比之下,狱寺要更平静一些,但他在看到沢田纲吉的时候竟然没有立刻奔过来,这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
“小优!小纲!”光邦朝他们挥了挥手,笑容一如往昔,软萌且梦幻,“我和小睦、还有Hayaちゃん一起去坐了旋转木马喔!好开心——!”
Ha、Hayaちゃん?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狱寺已经面色泛青地跳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惨痛的回忆。
“刚才说了吧!?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名字叫我!”
“欸?”光邦双手握拳,圆圆的眼睛泛着融融的泪光,以无辜受伤的孩童般的眼神望着狱寺。
“可是Hayaちゃん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很可爱吗?”
“咕啊!”狱寺立即发出一声怪声,就像遭受到恐怖袭击般警惕后撤了一大步,而且四肢的动作看起来莫名不协调。
他的眼部再度出现一团墨镜形状的阴影,阴沉地捂着嘴巴独自喃喃。
“可恶、同样是小孩,为什么对着那头蠢牛就能成功揍出去……这算什么?精神攻击?”
之后,狱寺的声音渐趋低沉,叫人听不太清;依稀像是有“果然是外星人”、“观测日记”等词语传出。
紧接着,衣摆处传来拉拽。银发少年下意识应了一声,低头望去,正对上光邦灿烂的笑颜。
“那~”金发少年轻声细语地发送着萌系光波,背景是许多闪动的小花花,看起来十分无害,“我可以继续叫Hayaちゃん‘Hayaちゃん’吗?”
“唔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不知道是因为心软,还是真的遭受了什么精神攻击;总之,狱寺对着空气一团拳打脚踢,最后自暴自弃地吼了一句“随便你!”
期间,光邦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连背景里的小花都没少掉一朵。
…被绝杀了啊。狱寺君。
沢田纲吉同情地望着同伴。虽然从长相上看都是小孩,但高中生的光邦さん和蓝波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刚才,他多半也是经受了类似的事,才会被硬拉着去坐旋转木马的吧?
话又说回来,竟然能强迫那个狱寺君去坐旋转木马什么的……这可是那个狱寺君啊!?
光是简单想象了一下狱寺君乘坐旋转木马的场景,沢田纲吉就觉得不寒而栗。他不禁望向仍旧笑容满面的光邦,斩钉截铁地在心里想道——
这个人果然很可怕!
下一秒,光邦仿佛心有所感,立时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困扰褐发少年已久的、关于这对青梅竹马反目的真相,就是在这个时候揭开的。
金发少年对可爱之物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明明只是朝他们的方向简单看了一眼,却立即注意到了少女拿着的钥匙扣。
“小优,你手里拿着的是……?”他略微顿了顿,拿手指抵着下巴,声音轻飘飘的。
优也大大方方的把东西展示给他看,“是Rilakkuma。”
“欸——小优还是那么喜欢啊,对kumaちゃん。”光邦拖长了声音。
“嗯。因为很可爱吧,”她面无表情地说,“kumaちゃん。”
“嗯!这点我也赞同喔!”光邦点点头,“不过啊,我觉得…还是兔兔更加可爱!因为兔兔有各种颜色、很聪明、毛茸茸的,还可以参加茶会!”
“——同样的事,kumaちゃん做不到吧?”他带着无邪的笑容逼近一步,背景里的小花花上下纷飞。
优也微笑一下,轻轻柔柔地说:“kumaちゃん不需要参加愚蠢的茶会。”
欸……?
沢田纲吉左看看光邦右看看学姐——明明这两个人的神情都没有明显的变化,他却无端感到周围的空气猛降了十度有余。他默默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后退两步,和靖睦站到了一起。
只见优学姐和光邦微笑着对视片刻,然后学姐率先道:
“……果然,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还是没办法同意。这点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光邦。”
“嗯。可就算是这样,我也必须把自己的心情如实告诉给小优。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旁观的沢田纲吉陷入呆滞:“等等、这段对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靖睦默默点头,同样是一脸震惊:“…是一年以前,在家里的道场里!”
与此同时,让人汗颜的对峙还在继续:
优目光闪动,沉声道:“光邦,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改变主意么?”
(“不要用这么沉重的语气逞这种搞笑的强啊喂!?”虽然她确实是一直很喜欢kuma没错!褐发少年发出如是吐槽。)
光邦肃然颔首:“必须诚实地面对自己,这是埴之冢家的家训。小优,对不起。”
(“到底是把神圣的家训套用到了多么无聊的事情上来了啊——哥、哥!”靖睦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两名少年跟着对视一眼,从彼此恼火的神态中找到了相同的os:
——怪不得他们一直都不肯明说!这对青梅竹马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为了多无聊的事才会要闹到决裂啊!?
伴随着少年们冲破云霄的吐槽声,吵吵闹闹的游乐园之旅总算是告一段落。
尽管没能趁着摩天轮上的浪漫氛围、顺理成章叫出优学姐的名字,但一想到终于弄清了她和竹马之间的神秘矛盾,沢田纲吉还是长松了一口气。
况且在当天晚上,他就借着这件幼稚的往事,对着学姐、将在摩天轮上受到的“欺负”认认真真归还了回去……这个暂且省略不提。
总之,无论心里有多不情愿,第三学期开学的日子都在渐渐逼近。
对于剩下的两天假期,少年已打定主意,要在家中悠闲度过,尽情享受平静美好的冬日——
冬日,深山,瀑布。
沢田纲吉身着短袖,被密密麻麻的绳子绑缚在石头上,头顶瀑布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惨叫。
“哪有大冬天把人搞来做这种修行的啊!?”他一边吐槽,一边皱着一张脸往外哇啦啦吐水。
套着羽绒服的婴儿坐在岸边,像捧奶瓶一样双手抱着一个保温杯,然后如老人般悠悠哉哉地吹了一口蒸腾上来的热气。
“既然已经去游乐园放松过了,现在就趁着冬休还没结束,抓紧时间好好修行吧。”
“那可是米花町的游乐园——求你放我走吧!”沢田纲吉对着他嘶吼。但是黑心肠的婴儿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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