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是在一个弥漫着香气的屋子里醒过来的。
这里应该还是在旅店里,因为看墙纸的颜色跟她住的那间是一致的。
粉色的,带一点小花的墙纸。
嗯,作为少女来说还是很激发少女心的。
在别的少女都喜欢穿黑白灰的时候,苏薇就已经对粉色情有独钟了。
然后在别的少女成为中年少女突然开始沉迷粉色的时候,苏薇大概率会突然转向黑白灰吧。
反正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苏薇被绑在沙发上。
这个沙发是个两人位的,不大,就算是苏薇这样的身高都要稍微蜷缩一下腿。
她的手没有被绑住,脚却被柔软的丝绸捆绑住了。
也不知道这样绑有什么意义,她能自己解开啊!
嗯……解不开,绑这么死的吗?
嘴里没有堵任何的布条,也没有贴上胶带,显然,别人根本就不怕她叫。
苏薇累了,解不开。
她瘫在那里,神思还有点恍惚。
苏薇动了动自己的头,觉得有些疼。
“醒了?”
苏薇对面不远的梳妆台前坐着夏流。
他依旧是那身漂亮的绿色旗袍,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卸了一半的妆面,视线跟她在镜子里对上,似乎是看她挣扎有一阵了。
这是一个很复古的梳妆镜,大概也是跟这个旅店一起建设的时候搬进来的。
复古红木,椭圆形的镜子,周边有雕花。
夏流的指甲抚过自己的脸,擦掉眼影,卸掉眼睫毛,最后擦掉嘴唇上的口红。
没有了口红,男人的气色一下就差了。
失去了妆面,属于夏流男性特征的面容也就彻底展露了出来。
他似乎没有上粉底,大概是本来肌肤就白。
真羡慕啊,一个男人,皮肤白成这样。
他将旗袍的领口解开一个扣子,露出清晰的喉结。
夏流的旗袍都是高领的,那种十分板正的旗袍样式,连坐下的时候,都得吸着肚子,挺胸抬头。
他走到苏薇面前,黑色的长发并没有打理,而是随意搭在肩头。
“怎么样,头还疼吗?”
他的指甲滑过苏薇的脸,带着一点湿冷的温度。
苏薇下意识往后仰,然后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夏流勾唇笑了笑,他拿起旁边红木茶几上的烟枪,然后轻敲了敲茶几。
房间阴暗的角落里,缓慢爬出来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
他的手已经被砍断,也没有了脚掌,只用膝盖和肩膀肘子爬行着。幸好地面上铺着地毯,还不至于让他摩擦的太狠。
他嘴里咬着一个口塞,能看到空荡荡的口腔。
大概率舌头也被拔掉了。
眼睛上面戴着眼罩,不知道里面的眼睛是不是还在。
反正,虽然看不到,但他听着声音,很快就爬到了身侧的老式留声机旁边,用脑袋顶开上面的杆子。
留声机开始发出声音,是最经典的老上海曲目。
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抽着叶子烟,听上这么一首曲子,对于人来说确实很舒服。
夏流眯起眼,抽了一口烟。
那个人形东西顺势爬过来,跪在夏流脚边。
夏流的脚搭上去,完全将他当成自己的脚蹬。
抽了一会儿叶子烟,夏流觉得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震慑的差不多了,便缓慢睁开眼,凑过去问她,“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般来说,面对这样的局面。
大部分向导都会完全抛弃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痛哭流涕的恳求他放过自己,甚至愿意用自己全部的物资交换,包括身体,只要能活命。
在夏流的注视下,苏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询问,“你这个美甲是什么色的啊?”
怎么这么显白?
她也想要。
夏流:……
这次轮到夏流沉默了。
他低头凝视着被自己绑在沙发上的苏薇。
小姑娘似乎是觉得一开始的姿势不太舒服,又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葛优躺。
她能怎么办嘛,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的。
她想躺下来涂个指甲油消磨消磨时间又怎么了嘛!
再说了,这个颜色真的很显白啊!
最适合秋冬了好嘛。
夏流似乎是生气了,一脚把他的脚蹬子踹飞了。
脚蹬子砸到桌角上,发出急促的闷哼声。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吗?因为他背叛了我,所以我就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从前,我们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现在,他却变成了我的狗。”
你们难道不是穿同一条旗袍吗?
“喂,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吧?”夏流抬手,掐住苏薇的下颌。他的指甲很长,嵌入苏薇的面颊肉里。
虽然不疼,但总归不太舒服。
“你们向导就是好日子过太长了,以为哪个哨兵都得对你们屈尊降贵……你在干什么?”
苏薇艰难地举高自己的手机,“我记录一下,证明是你绑架的我,不是我乱跑。”
夏流:……
不过夏流并不担心她使用手机,因为这里的信号已经全部被他截断了。
真是做无用功。
无所谓,她想挣扎那就挣扎吧。
他才不相信她只是单纯的什么记录拍视频。
“你想要疏导?”苏薇被掐着脸,声音含含糊糊的,“你早说嘛。”
你想要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你要说你想要我才知道呀,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我给你疏导啊。”
苏薇的眼神太过坦荡,让夏流有一瞬间的怔愣。
夏流见过很多向导和哨兵。
在这个末世里,他们的人性已经被泯灭,变得比牲畜都可怕。
黑暗的人性发挥到极致,没有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夏流下意识放了手,然后坐回到沙发上。
苏薇动了动自己被绑住的脚。
“我动不了。”
夏流从旗袍下面掏出一柄匕首,割断了苏薇脚上的绳索。
苏薇:探头,探头,再探头。
这个旗袍还真是能藏东西啊。
到底是藏在哪里的。
苏薇恢复了自由,她首先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观点。
“你这个房间太冷了。”
夏流眯眼。
她也不是全部为了自己,她只是希望在疏导的过程中,大家都幸福快乐又舒适。
夏流拿起茶几下面的空调遥控器扔给她。
苏薇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三十度。
夏流:……
不知道女人天生体温低吗?你这个假女人。
“我有点渴了。”
苏薇再次提出自己的第二个小小要求,“想喝点水。”
这也不是她过分,疏导过程是很漫长的,到时候她口渴了又不能停下来,那不是很难熬的吗?
夏流似乎是还想看看苏薇会作什么妖,他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柜子前倒了一杯水给她。
苏薇的手指碰了碰水杯,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不能喝冷水。”
“为什么?”
“你应该懂的呀。”
夏流不懂,他应该懂什么?他一个男人应该懂什么?
热水壶安排上了。
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获得一壶满满的滚开水。
水开了,夏流给苏薇倒上,“行了吧?”
“烫呢,等一会儿。”
苏薇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夏流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这样拖延时间就会有人来救你?”
苏薇真诚道:“我只是想喝口水。”
她从早上起来,还没喝上一口水就被药晕了。
真的是有点渴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冰雹窸窸窣窣地砸在窗户上,因为体积不大,所以声音断断续续的。
下雨天,杀人夜。
苏薇单手托腮,看着面前这杯热水。
热水氤氲,苏薇打了个哈欠。
她倾身凑上去,对着水面吹了吹,然后又用手指感觉了一下。
唔,好烫。
“你在等你的哥哥,那个ss+++级别的哨兵?”
你这个人怎么总喜欢揣测别人的想法啊?
“他在哪里?”
听到苏薇的提问,夏流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现在,估计已经被套上项圈,打穿肋骨,挑断手筋和脚筋,变成一个废人了吧?”
苏薇沉默了一下,抬手指向夏流身后。
“你说的是那样吗?”
雨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汇聚,变成溪流形状。
那面巨大的玻璃窗后,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手里牵着一个中年男子,分明就是他们团队的老二。
老二手脚扭曲着,像条狗似得被牵着。
而在他身边,是那个ss+++级别的哨兵。
老二怎么回事!
夏流一下站了起来。
雨势陡然增大,苏薇看出来陆壤已经很不爽了。
因为他站在外面淋雨了。
洁癖大魔王认为雨不干净,所以一度很讨厌淋雨。
苏薇脚上的绸缎已经被解开了。
她趁着夏流震惊的时候,“蹬蹬蹬”的跑到窗户旁边,举高自己的手机,一脸真诚,“请看新VCR。”
另外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禁的暗自颤抖了起来。
虽然隔着玻璃,但陆壤那强大的精神力气场已经令人无法忽略, 身体比脑子率先做出反应,夏流的心里随着身体的颤栗开始产生畏惧心理。
恐惧到无法动弹。
这就是ss+++级别哨兵的威力吗?
这个人,绝对不止ss+++级别。
可现在,夏流无法选择。
他知道, 自己大概是落入圈套了。
这些人并非偶然进入他的旅店,而是故意为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夏流已经没有办法思考, 他有一种感觉, 今天,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一道狼嚎从夏流身后响起,庞大的灰色巨狼从他身后飞跃而起。
与此同时,苏薇想象中的, 陆壤将他身前巨大的落地窗震碎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落地窗旁边的玻璃门边, 然后伸手, 打开了玻璃门。
苏薇:???大佬你这个出场方式是不是太斯文了点?
苏薇还站在那里举着手机。
那边, 夏流身后飞跃起来的巨狼顿在了半空中,无法动弹分毫。
从苏薇的视线中可以看出,这头巨狼身上缠满了红色的精神力线,勒进皮肉之中,将它固定在了半空中。
“进那里。”
陆壤随手一指这个屋子旁边的衣帽间。
苏薇举着手机进了一侧衣帽间, 然后虚虚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颗脑袋。
“关上。”大魔王又发话了。
苏薇将衣帽间的门全部关上。
下一刻, 陆壤身后早已被红色精神力线贯穿的巨大落地窗户因为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所以被震碎。
玻璃渣子四处飞散, 割破夏流身上的旗袍,划出许多伤口。
那匹巨大的灰色狼也被精神力线割断了脖颈。
只是那么一瞬间,巨大的灰狼砸在地上,半间屋子瞬间就变成了废墟。
靠衣帽间的地方,一张血红色编织而成的网将衣柜门牢牢网住。
苏薇躲在衣帽间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反正大魔王那么厉害,也不用她操心。
似乎是因为外面的打斗,所以里面的电力系统被破坏掉了。
苏薇拿着自己的手机照明,终于看清楚了衣帽间的全貌。
两边没有装柜门的衣柜里面挂着两排旗袍。
靓丽抢眼,能看出来,放在末世之前一定价值不菲,说不定是夏流抢劫了哪家手工刺绣高端旗袍店。
再往里面走,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台,一个一个小方格里面放着夏流的饰品。
什么簪子、发夹、首饰等等。
这大概是他扮女装要用到的东西。
再往里面走,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
镜子旁边有一个小柜子,苏薇一打开,看到满柜子的化妆品。
最下面有一排指甲油,还有很多没开封的。
苏薇:!!!
浅浅涂个指甲吧。
这摆烂的世界。
让她看看有什么颜色。
刚才那个人涂的是什么颜色来着?
是这个吗?苏薇拿起一瓶指甲油看了一眼,不对,好像太红了一点。
这个呢?好像也不对,太粉了一点。
真想打个电话给陆壤,让他问一下夏流的指甲色号啊。
苏薇左手一瓶指甲油,右手一瓶指甲油,犹豫半天,最终选择拿着两瓶颜色差不多的,开始实验。
反正外面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用手机打着光,苏薇给自己的小指甲抹了一个颜色。
嗯,太粉了。
看起来有点土。
再试一个。
嗯,太红了,也不对,看起来也太土了。
这个好像是的。
试到第三个,苏薇找到了最佳颜色。她看到瓶子底部写了一个数字:81。
不如搞一个跳色吧?
苏薇又找了找,找到一个016号的白色亮片。
81号是深沉的车厘子色,衬得手指纤细白皙,搭配上016号略微跳脱的白色两片,两相中和,减轻了81号带给人的老气深沉,增添了几分活力。
嗯,不错,她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因为没有那种亮亮的让指甲快速风干的小机器,所以苏薇就在半空中甩手。
等她抹到第三个手指甲的时候,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失了。
“刷拉”一声,衣柜门被人打开,陆壤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衣摆下面又沾上了血。他站在那里,看到蹲在那里玩指甲油的苏薇。
苏薇保持着甩手的姿势,看到男人,慢吞吞的用手指比了一个“OK?”。
“嗯。”
陆壤靠在衣柜边,脚边趴着夏流,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被拧断了身上重要的骨头。
“呵。”
苏薇听到夏流的冷哼声。
都这样了,还哼哼呢。
搞定了夏流之后,陆壤又出去横扫了一遍这家黑店,将剩下的都一网打尽了。
尹静和华霁也从地牢里出来了,他们将被关在地牢里的几个向导和哨兵一起救了出来。
这几个年轻的向导和哨兵中有男有女,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只有十六岁。
她似乎是因为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被吓得够呛。
“你想要这个颜色,还是这个颜色?”苏薇拿着两瓶指甲油贴心询问,“或许你想要跳色?”
十六岁的孩子抽噎了一下,选择了白色亮片款。
尹静:……
“薇薇,抱歉,这件事情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们也是怕你知道了以后害怕。”
这是不相信她的演技啊!
好吧,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进来。
尹静是有预谋来到这家黑店的,因为临出发前,左伐秋告诉尹静,在第六基地和第七基地之间有一伙法外之徒,正在拐卖年轻的向导,甚至连哨兵都不放过。
他派出了一队人想剿灭这伙匪徒,出去的人却失踪了。
现在,尹静和华霁救出了一部分向导和哨兵,剩下的那些大概率都已经被卖进了黑市。
“听说那位黑市老板很不好对付。”尹静犯了难。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拥有力量就能获得绝对性胜利的。
那位黑市老板身边聚集着的高手很多,类似夏流这样水平的小弟,听说还有一大把。
也就是说,夏流只是一个前阵炮灰。
“我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一个消息,三天后就是夏流交货的日子。每个月夏流都会带人去黑市那边让人验货,然后抽取提成。”
因为每个月都去,所以如果这个月没去,就会引起那边的怀疑。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我的计划是,我们可以假扮成夏流一伙,进入黑市交易。”
因为时间是在三天后,所以他们必须要在这三天之内从夏流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件事情就交给尹静了。
尹静拿着资料坐在沙发上翻阅,“这个夏流说起来也挺可怜的,父亲高利贷跳楼,他妈受不了刺激,失明之后就烧炭自杀了。”
原本夏流一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水平。
家里有房有车,又是一个独子。
从小宠溺,要什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