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用的。”芷嫣打了一个哈欠,“越是有人求情,就越是把太子往外推了,皇上本来就说一不二的,一言九鼎。”
她清楚皇上的性情,也觉得太子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了不起了,太子已经将皇上对他最后的容忍都耗费一空了。
“后宫妃子无权也没有必要插手此事,太子爷要被皇上废了也仅仅是朝廷上的大事。”
几番考虑下,芷嫣沉声道:“近来就没必要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在木兰围场的布尔哈苏台行宫里,皇上宣称废除太子之位,任凭门外多少人阻拦废太子一事都无动于衷,康熙以“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的罪名彻底将太子的储君之位废黜。
这下子太子的下场才叫清晰明了,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终是没守住太子之位,将一朝夙愿都毁灭于一旦。
当然废黜太子这么严重的事都发生了,处在木兰围场的臣子后妃们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都快快上了马车准备归京了,毕竟皇上得亲自对天下人拟旨废除太子,此等大事本来就刻不容缓,。
经过几天几夜的折返,永和宫一众人总算回归了宫所,其他宫妃臣子也都各归各家。
在那之后就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有关废太子的十多项罪名,将天下人告之太子不复太子,这已是彻底将太子爷一棍子压下了,再无起复的机会。
随后是将诸位阿哥都召到乾清宫里,一一分辨谁与废太子走的最近,也最容易结党营私——废太子有项罪名便是结党营私,恨不得将朝廷势力都收为己用。
大阿哥心里出了极大的怨气,但这还不够,废太子毁他儿子一事怎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他在皇上面前做出一副要提皇阿玛彻底解决烦恼的做态,恨不得替皇阿玛杀了太子那个逆贼。
康熙帝看在眼里,心里起了极大的恶感,十八子夭折一事至今为止还是他心中的痛,都还不明不白的,大阿哥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种砍杀手足之事,简直是罔顾人伦,形如畜生,一气之下,他冷声将大阿哥今后的命运决定下了,当然在他眼中,这个儿子确实是不值得一提了。
“胤禔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不顾兄弟之情,没有孝顺之心,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兄弟,朕终此一生都没有让你继承朕位子的打算!”
这话刚落,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一番忠心的大阿哥傻眼了,他迅速反应过来,一双眼睛都憋出红丝了,“儿臣、儿臣有要事禀告,既然皇阿玛将太子废黜了,儿臣也没了即位的可能,皇阿玛为何不看看八弟,八弟人脉通天,又是一等一的好气度,他要是当不得皇太子,这天下也就没人适合当皇太子了。”
“大哥你这是非得拉弟弟下水了吧。”胤禩一听这话,那还不清楚胤禔话里话外的意思,脸色大变,“皇阿玛放心,儿臣断然没有谋求皇太子的心思,若是由此心思,必叫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康熙不发一眼看着胤禔、掠过胤禩还有他身后的阿哥。
事情的落幕是以大阿哥被皇上囚禁起来作为结局的,原因自然不是胤禩许的那个毒誓,而是三阿哥主动想皇上揭露了大阿哥曾经用巫术镇魇皇太子,意图暗害亲兄弟的事实——不论三阿哥手中的证据是真是假,单说大阿哥今日想杀了废太子的行径足以让他在皇上面前失了信任。
这事是废了两个阿哥,不说本来就有问题的大阿哥,在这事里,就属八阿哥败得冤屈,明明只是来走个流程的,没想到一下子被大阿哥拿来给自己做了陪衬。
他心里清楚,大阿哥这是自己不好过,非得拉个人下水的心思起了。
或者说,是有谁在大阿哥身边说了一些话。
像是他们永和宫的阿哥太多了,多到人人都忌惮的份,可不是吗,四个有继承权的阿哥,能拉下一个就拉下一个,特别是他这个和乌雅家族关系甚好的阿哥,且四个兄弟中就属他的妻族势力强,还有他身后总跟着的九弟十弟。
胤禩回去的路上面无表情,拍了拍四哥的肩膀,那群混蛋,总有一天四哥会让那些东西看看什么才是厉害的。
胤禛回往了他一眼,“永和宫得让人低看了。”这么多人盯上永和宫了,不惜代价想将八弟拉下水,可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要有耐心,谁知道这朝廷后宫会不会看在永和宫还有几个阿哥的分量而不停蹦跶。
他从来不信利益之下有真情的话,能让他彻底相信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回府之后,四爷府立马奏请圣上休息一段时日,他身子不适,极需静处,皇上眼睛一眯,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此后四爷府有一段时间安静了,八爷府也是如此,十三阿哥因与皇太子走得太近,在某种程度上被皇上迁怒了,也是屡屡不得重用,干脆学着四哥八哥的做态躲在府中俗事都不理会了。
永和宫唯一一个行走在御前的阿哥又因为性子实在不着调,年纪最小且没有子嗣在身,没有给其他阿哥造成极大的威胁,才得以继续从前没人注意的姿态。
排行前面的三阿哥、六阿哥等人才是彻底显现在皇上面前了,以为好几个兄弟派不上用场了,便放心在朝廷上让皇阿玛看到自己处理政事的才能,其中三阿哥身后有江南才子的文人笔杆子支持着,在朝中声势一日胜过一日,文人向来是百姓的口眼鼻,他们说了什么,百姓自然就信什么。
而六阿哥背靠佟家,自是非一般的能耐,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不在少数,毕竟太子已败,哪还会有崛起的时候,在皇阿玛面前表现的机会可不多得。
从前有人认为贵妃膝下的四个阿哥才是人中龙凤,如今人们竟是要重新擦亮眼睛再看一遍了。
毕竟实打实的现实甩在众人眼前,永和宫一下子少了不少拜访的宫妃,以往寥寥数人的承乾宫一下子挤进了半个后宫的宫妃,还有钟粹宫也是如此。
芷嫣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知是笑还是哭,或者说哭笑不得吧,她是知道宫中人现实的,没想到现在就有人笃定承乾宫或是钟粹宫的那位会成为最终的人生赢家了,一日之内就有不少人转变了风向了。
“娘娘,皇贵妃娘娘命人过去参与后宫妃子的聚会,怕您耽搁了时辰,刻意派了人在外边等着您。”家桃气得浑身发抖,皇贵妃怎么敢这么羞辱娘娘,这不是明摆着说娘娘就会迟到吗?还当着众妃的面将娘娘押到承乾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能耐。
“且让她高兴吧,本宫说了不去,难不成她还能罔顾本宫的意思?朝廷或许会是六阿哥的,但这后宫就未必是她的,若是她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就让她在本宫面前说出来吧。”
芷嫣清楚皇贵妃早就因为丧子之事将一肚子气憋在胸口了,现在儿子出息了,而她的儿子一个个的都被压下来,如此强烈的对比,足以让她忘记十八阿哥的事,将矛头对准她了。
毕竟这是多年难得一见的扬眉吐气时刻。
当然,她是没兴趣过去的,过去存心找羞辱?她做不到,让她无视皇贵妃的嘲讽,她也不是受气包。
还不如安安分分留在宫里,任由皇贵妃得意。
皇上那儿就另看吧,她是不指望皇上给她出气了,眼下这节点,顺其自然比较好,皇上离正式寿终正寝还远着呢。
而承乾宫的皇贵妃在得知贵妃不来捧场后,面色变了变,身边的宫妃立马恭维道:“娘娘,您才是宫里分位最高之人,是大清的副后娘娘,让贵妃过来作甚,她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罢了,让她过来才是捧了她的身份,娘娘您可别做出这种事。”
皇贵妃脸色稍霁,心情痛快不少,确实是这个道理,六阿哥出息,又满心满眼只有她这个额娘,比起乌雅氏的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无用,她的子嗣才是最好的,胤衸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他的额娘现在很好,将来也会很好的。
大清的太后之位只离她一瞬之间罢了,在佟家的支持下,三阿哥也只是哗众取宠,谁不知道文人风骨一词岂能安排在三阿哥身上,满心满眼都是储位之争了,三阿哥就十分干净了?
皇贵妃嗤笑一声,但更多的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贵妃没过来,也是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她知难而退,再无以前的得意洋洋。
作者有话说:
“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采摘百度
但是不久后, 皇上突然在朝廷上说起给各个阿哥封爵的事了。
谁都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压住各个阿哥的爵位,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有日临朝恩封各个兄弟,只是眼下这个念想破灭了, 阿哥们的事也该提上来了。
于是在一则圣旨下, 朝廷上的几个阿哥都得了封位。
三阿哥胤祉被封为和硕诚亲王,四阿哥胤禛被封为和硕雍亲王, 五阿哥胤祺被封为和硕恒亲王,六阿哥胤祚被封为和硕恪亲王。
从七阿哥起就开始封郡王了, 其中七阿哥为多罗淳郡王、八阿哥为多罗廉郡王, 九阿哥为多罗贝勒, 十阿哥多罗敦郡王。
而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 十四阿哥胤禵都是被皇上封为贝勒爷。
如此封位之事才算有个了断。
而胤禛被封亲王位后,皇上的另一则赐婚圣旨一并下达了, 是有关年家女儿的婚事,圣旨大概是这个意思了——致休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年氏,汉军镶白旗人, 赋质温良, 持躬端肃,入雍亲王府为王府侧福晋。
此后年家所在佐领正式划归于胤禛属下,年羹尧成为胤禛实打实的门人了。
这亲上加亲, 谁能不说一句妙极,只可惜其他两位阿哥的神色就不太好看了。
好不容易让老四知难而退, 万一皇阿玛将势力划分在老四身下, 勾起他夺位的念想了怎么办。
只可惜事情不被人愿转移。
胤禛闲暇下来的几个月并非是不做他事, 而是将精神都放在和皇阿玛谈论父子之情上了, 前有在朝廷引人注目的三阿哥和六阿哥, 都是为了争夺皇阿玛地位做出一系列改变。
对比这两位兄弟, 胤禛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落下太多不是吗,便与皇阿玛有了书信上的沟通,无非是今日两餐吃了什么,皇阿玛可有按时用膳了?平时天冷可有添衣?
还有‘他以前还没做阿玛的时候体会不到皇阿玛的用苦良心,可现在多了好几个儿子女儿,非常感同身受皇阿玛曾经为他们这几个让人操心的儿子付出的一切,还望皇阿玛能多多保重身体,别让儿子和额娘继续担心了’,导之以理,动之以情,有多平常就往多平常写去,还给自己额娘刷了一把存在感。
毕竟两个兄弟都占据皇阿玛在朝廷上的注意力了,为了以示公平,他觉得自己可以在将皇阿玛在下朝后的时间牢牢把控。
他觉得额娘的一个做法很是有趣,就是平常时候不与其他妃子争锋相对,就从平常的小事入手,让皇阿玛渐渐熟悉额娘的存在,此后更是在数十年的时间里不曾被皇阿玛忘却。
他是儿子,自然是不同于额娘皇阿玛以夫妻相处的方式过日子的,但是路是人走出来的,方法不同,但他可以借鉴,心里将皇阿玛当成君,表面上自然是父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都是一回事吗,反正在他眼里君就是父,但是怎样表现的不同就是就是他的诀窍了。
胤禛心情颇好的受过了皇阿玛的圣旨,今儿得了雍亲王的位置,足以证明皇阿玛还是将他考虑在内的,至于老三和老六如何对付,这事不急,他最应该的就是在几个兄弟面前表现出他的争储之心了。
他们算计八弟的法子太阴险了,有过第一回 了还不至于算计到他身上,而且也没有第二个大哥供他们利用了。
他敢笃定倘若八弟真的有争储之心,在老大刻意将人拖下水时就相当于被老大逼上梁山了,最后可能用十分强硬的手段意图在皇阿玛手中谋求更大的权力,像是储君之位,可能是想借助地利人和逼迫皇上顺应天时,将太子之位传给他。
这样的走向只能导致失败。
毕竟在一段强盛的皇权关系里,天时地利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是虚话罢了。
皇上兴许是等不及了。
在封爵仅仅过了两个月后,就当着众臣的面将旧事重提。
“诸位爱卿,太子既废,朕想着也是时候将再立太子一事提上来了,大清江山断然不能没了储君,依你们的看法,朕的儿子里有谁最适合当上太子,或者是说,有谁能在朕面前提一提阿哥们的长处,好让朕斟酌几番。”
让他们选出皇太子!
一瞬间,几个老臣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种被老天爷砸中馅饼的感觉,皇上竟然这么简单就将册立太子的权力交给他们了,还是说皇上是在说笑的,只是眼看着皇上面上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晰的认识到皇上是真的有这个念想了。
佟国维意识到这是个无比重要的机会,可以让三阿哥处于下风的机会,毕竟朝廷上大多数臣子是心向佟家的,三阿哥的那些文人党羽也不在朝廷上,掌握不了说话的权力。
他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皇上,臣认为恪亲王弁通学术,吏事精明,办事雷厉风行又和缓有序,像极了皇上威风凛凛的模样,都说恪亲王子肖父,恪亲王若是能被皇上封为太子,定是一个能护住大清江山的君主!”
这话一出,身旁人都不由盯紧了佟国维,真是好一个老匹夫啊,在这等情况下还能抢先人一步,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
若皇上是接受还好,若是不接受就是单纯将他们钓出来糊弄一番罢了。
与他们心里紧张兮兮的模样不同,康熙听了面色无异,还笑了笑,“怎么,爱卿们继续说下去啊,朕这才开始听啊。”
大臣们纷纷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了,都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恨不得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个语速飞快。
“臣有议!”
“臣复议佟大人说的话!”
“臣等有议!”
“皇上,您听臣说……”
一时间这样的话语充斥了整个太和殿,康熙手指敲了敲膝盖,面色平常,听着几个臣子推荐自己属好的阿哥。
人数最多的是老六,在然后是老三。
老四也有人提,但是不多,而提起老八的臣子大多是富察马齐那边的,富察马齐这人向来脾气倔,对自己认定的女婿那叫一个好,像是对待亲儿子似的。
自打老大上次将老八逼迫到一个非得发毒誓的地步后,这老匹夫就像护崽子一样死命为老八说话,非得说老大不是个好心的,就喜欢拖他女婿下手,搞得他才是老八的亲生阿玛似的。
康熙自认为自己是大气的,自是不跟老匹夫计较这种小事,事关大清传承,哪能由他一两句话就能说定,就将这人的话置之不理了,当然眼下富察马齐非得让老八凑一次热闹,他就只能视而不见了。
康熙沉了沉气,继续看向朝廷上复议的臣子,只是越看越心凉,佟家的党羽可真是数不胜数啊,几乎是大半个朝廷的臣子都站在老六这边了,相比之下支持他几个儿子的臣子少之可怜,又是一个党羽之争啊。
康熙眼底不见笑意,在佟国维信心满满的簇拥着六阿哥为下一任大清太子时,突然给他泼了一盘冷水,“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得好好考虑,当然,朕会好好考虑诸位爱卿的提议的,有事启奏,无事就此下朝吧。”
佟国维脸色僵了一下,故作无事道:“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事就此作罢。
等下了朝以后,康熙难得去了一趟承乾宫,皇贵妃惊喜的迎了上去,“皇上,您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妾身,好让妾身好好准备一下。”
“表妹不必紧张,朕过来只是想看看表妹近来情况如何?身体可有好些了?”他这话可谓是极度走心了,皇贵妃病倒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十八阿哥夭折,她作为十八阿哥的养母为此煎熬是可以想象的。
但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再大的伤痛都可以通过时间抚平,更别说六阿哥争气,硬是让她扬眉吐气一回,心情好了再多的疾病都不存在了,哪有可能现在还患病的。
可皇贵妃不这么认为的,她只会觉得皇上这是难得关心自己了,无不感激道:“皇上,妾身很好,妾身多谢皇上关心,妾身一直很好。”
“坐吧。”康熙顿了顿,颇有些放肆道:“不知表妹养育几个阿哥多年,可有念着将老六和小十八记在命下的想法,说来也有些迟了,朕本想着等十八长成人后就记在你名下的,可惜那孩子福薄,早早被长生天召到跟前做童子了,只能搁置了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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