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把宋清雯两人送到公社,正好赶上第一轮公交,坐上车,宋二花自己找售票员买了两张票,宋清雯全程都没碰到过宋二花的钱,车上人多,只能站着,气味也不好闻,宋清雯都能忍受,她看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带着好奇心。
宋二花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丢人,骂她:“别丢人现眼!”
宋清雯坦坦荡荡回:“我新人生的第一次坐公交,还不许我瞧一瞧过瘾?”
宋二花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管不住嘴?
宋清雯:“哼。”
在公交上摇摇晃晃到县城,又转车到市里,兜兜转转一天,宋清雯终于在傍晚挤上晚点的火车。
宋清雯蔫嗒嗒地坐在硬座上,不想说话,她已经灵魂出窍。
就算她穿越后身体表面看似弱不禁风,但内里壮得像头牛,也受不住这样的奔波,一句话,她想穿回去,至少交通便利不知道多少倍!
宋二花常年在地里干活身体也好,但上了年纪,此时坐着,都提不起精神骂人。
一时,宋清雯和她倒是相安无事,各休息各的,但没想到有人不想他们休息。
“大哥,你看,那不是宋涛他妈吗!”忽然,车厢里有个女人响起一道惊呼。
女人口中的大哥也道:“真是宋涛他妈,她果然也要去琼岛,我们竟然在同一班火车遇上,太巧了。”
听到有人说宋涛,宋清雯掀开眼皮看过去,只见两个有点眼熟的人,但原主记忆关于这两人的少得可怜,她一时没想起是谁。
宋二花却立刻反应过来,警惕地盯着两人:“好啊,我就说柳玉芳不安好心,她竟然还把你们两个叫过去,你们是要去帮她撑腰是吧?你们一家真是不要脸,也对,真要脸你们当年也不会赖上宋涛,逼他娶柳玉芳那个女人。”
车厢里的乘客听到这话,纷纷朝这边投来好奇又带着异样的目光,说话的男女两人顿时满脸尴尬。
女人连忙说:“婶子,当年宋涛跟我们家玉芳可是情投意合,我知道你对宋涛有意见,但也不能这样给我们玉芳泼脏水,再怎么说,宋涛也是你儿子,这是二丫吧?二丫你也跟着去琼岛啊,真好,我们路上有伴了。”
宋清雯歪头:“大姐,你是谁?”
女人脸上客套的笑变得很僵硬:“……二丫,我是柳玉芬,是你嫂子的大姐,也对,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你不记得也不奇怪,这是你嫂子的大哥柳显宏,这回你总不能再忘记了吧?”
宋清雯微笑:“那很难说,毕竟我只是个小学毕业的村姑,记性可能不是很好,下次我忘记了,又得麻烦大姐你重新自我介绍喽。”
柳玉芬心惊肉跳,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她心思敏感,爱多想,宋二丫话中有话,而且这些话全都是她暗地里跟妹妹柳玉芳嘀咕过的,宋二丫竟然一清二楚?
宋清雯:“大姐,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难道你这个大学生记性也不好?”
柳玉芳继续僵笑,这话让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宋清雯轻瞥柳玉芬和柳显宏一眼,这对兄妹长得人模狗样,谁想到竟然人品低下呢,自诩为清高的知识分子,原著里没干过一件好事,心肠黑透了,宋嘉泽童年过得那么悲惨,这两人一个都逃不掉,她懒懒地挪开视线,人渣看着太伤眼。
但更巧的是,柳玉芬两人座位就在宋清雯和宋二花对面,一时间,宋二花脸色铁青。
宋清雯座位在窗边,她对面和左手边的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随着宋二花没好气地唾了一句“真是倒霉,看到两个脏东西”,柳玉芬柳显宏面色顿时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恰在此时,绿皮火车启动,徐徐前进。
宋二花牢骚还没发完:“还得在我眼前晃个几天几夜,烦人!”
“噗嗤~”宋清雯无辜眨眨眼,“我不是故意笑的,只是没忍住。”
柳家兄妹:“……”
宋二花:“哼!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柳家在打什么坏主意,她柳玉芳想改嫁给谁,我一清二楚,等去到琼岛部队,我要跟她柳玉芳掰扯清楚,我看她怎么敢嫁给她以前的老相好!”
柳玉芬和柳显宏顿时大惊,看着宋二花,神色惊疑不定,柳玉芬下意识问:“你怎么知、不是,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玉芳有什么打算,毕竟宋涛牺牲,玉芳一个人带着小泽很难,她如果要改嫁,我们也不能阻拦她追求幸福的新生活。”
柳显宏也连忙说:“是,玉芳是自由的,但我们这边不清楚玉芳是怎么想的,还是要去到琼岛才能——”
“狗屁!我知道柳玉芳老相好叫孙明杰,前不久刚离婚,你们别想用那些文绉绉的话来敷衍我,我是那么好敷衍的?你们柳家要是不如我的愿,那你们给我等着,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柳家人。”宋二花一脸恶意,看着柳家兄妹吃瘪,她这几天因为宋清雯而生的气都消失不少。
恶人自有恶人磨,宋清雯巴不得两方人争得更起劲。
可惜,柳玉芳柳显宏两人对上恶.霸宋二花,明显战斗力不堪一击,立刻败下阵来,恨不得逃离车厢。
宋二花得意至极,斜眼看宋清雯,这个死丫头看到这里还不得快快向她服软?
宋清雯抬手一指:“妈,给我买饭,我要吃肉。”
宋清雯眼尖,乘务员推着装满吃食的小推车出现在车厢门口,她立刻要宋二花掏钱。
宋二花干瞪眼,不动。
宋清雯装模作样摇头叹气:“妈你不会以为带我远离宋丰宋香就啥也不用担心了吧?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是爬,也会爬回去找你和宋丰宋香。”
宋二花狠狠咬牙:“我给你买。”
宋清雯霎时喜笑颜开:“这就对啦,妈你应该积极点,不要太消极对待我,咱俩这一路好好相处,谁也不会吃苦,谢谢妈给我买饭。”
被迫掏钱的宋二花头痛欲裂,是,宋二丫不会让自己吃苦,但她的钱包就要大大缩水。
“竟然有红烧肉,妈,我要吃红烧肉。”等小推车被推到座位前面,宋清雯手指一伸,点了最油汪汪的红烧肉,颜色一看就很美味!
宋二花嘴角抽搐:“你吃得了红烧肉吗?咱农村人肚子里没油水,受不住,回头你拉肚子才知道后悔!”
宋清雯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副为她好的宋二花:“为了口红烧肉,我宁愿拉肚子,再说,我肚子里没油水怪谁,还不是怪妈你把肉全给宋丰宋香吃。”阴阳怪气,她最在行!
“吃!吃不死你!”宋二花张口骂。
宋清雯当耳边风,宋二花也只能骂两句了,捧着有肉有菜有米饭的饭盒,美滋滋拿筷子开吃,一整天没好好吃饭,饿了只能吃鸡蛋和番薯干,这一顿才是正餐。
如果是原主原来那个有很多毛病的身体,她绝不敢这么霍霍自己,但她身体有多健康,没人比她更清楚,宋清雯恨不得多来十个八个肉菜。
宋二花给自己买的饭全是素菜,本来她都不打算买饭,用凉白开吃点番薯干,就是一顿。
柳玉芬往对面看了又看,没忍住说教:“二丫,你怎么能自己吃肉,让你妈吃青菜呢?”
宋清雯吃得头都不抬,把红烧肉一口一口吃下去,才慢悠悠用肉汁拌饭吃,她习惯把好吃的先吃完,不过,肉汁拌饭也很香,原汁原味的红烧肉,吃着真快乐!
“二丫,你没听见我说话?”柳玉芬又问。
宋清雯抬头问:“你家住大海?”
“不是。”柳玉芬茫然。
宋清雯懒懒地瞥她一眼,讽笑:“呵呵,大海真宽。”
柳玉芬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柳显宏想到什么,面色一黑,低声说:“她嫌你管得宽。”
柳玉芬:“!”
宋清雯突然叹息:“真不愧是读过大学的人,你们还挺聪明,知道我真正想说啥。”
柳玉芬柳显宏:“……”
宋二花忽然伸出筷子,从柳家兄妹饭盒里唰唰唰两三下把肉全部扒拉到自己饭盒里,低头嘴巴一张,一下子吃掉两块肉,又继续第二口、第三口肉……
宋二花动作迅速,把肉吃完,柳家兄妹二人才回神,两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愤怒。
柳玉芬白净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婶子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夹我们的肉吃?”
“不问自取是偷。”柳显宏严肃谴责。
宋二花吃得嘴巴油汪汪:“我怎么偷了?不是你们问我怎么不吃肉?现在我就在吃你们的肉,是你们要请我吃肉。”
柳玉芬惊呆:“我们什么时候请你吃肉了?”
宋二花:“反正我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那你说,你为什么问二丫那话?”
柳玉芬急忙解释:“我是关心你!”
宋二花翻白眼:“那不就得了?”
柳玉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听着就是你们让我吃肉,反正肉已经被我吃了,你们还想怎么着?”宋二花盯着柳玉芬柳显宏,“我只是吃你们几块肉,你们就要跳脚?那你们这几年怎么就敢收下宋涛的一半工资?哼,我看你们买肉的钱就是宋涛的,原本就是我宋家的钱,我吃用自家钱买的肉,吃对了!”
柳显宏急了:“婶子,你怎么蛮不讲理?我们有钱是因为我们有工作有工资,跟宋涛没关系,我们跟你说不清,我看你就是要跟我们胡搅蛮缠。”
“妈,他柳家到底拿了大哥多少钱?”宋清雯忽然问。
宋二花扫了眼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没回答,只说:“反正不少,我就是搬到柳家房子里住,我都半点不亏心。”
宋清雯开玩笑说:“那妈你干脆到柳家住个几天,吃他们的穿他们的用他们的,看他们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柳玉芬柳显宏脸涨成猪肝色,想说什么,硬是没憋出来。
看到这一幕,宋清雯更快乐。
宋涛和柳玉芳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结婚,宋清雯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柳玉芳和孙明杰谈对象,两人谈了挺长时间,婚期已经定下,只等着办酒席,柳家孙家两家门当户对,但柳家突然被举.报,有人盯着柳家搞,孙家和孙明杰立刻和柳家断绝关系,转头跟另一家姑娘定亲结婚,眼看柳家就要被批.斗下.放,宋涛回家探亲,刚好救了被人推下河的柳玉芳。
宋涛救人本只是遇上便救,他没放在心上,结果回家住了没两天,突然被柳家人找上门,硬逼着娶柳玉芳,柳玉芳苦苦哀求,直言她不嫁他活不下去,宋涛不娶她,她会一头撞死在他面前,宋涛无奈,恰巧宋二花又逼着他娶她特意选的一个姑娘,两边相逼,宋涛最终选择娶柳玉芳。
柳家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城里,虽然过的日子不比以前舒服,但已经比不少条件相似人家好多了,柳家也没做啥坏事,但境况危急,宋涛不会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人在部队当兵,就已经是柳家的支柱,而且宋涛还让已经转业在城里的战友帮忙照顾一下柳家,柳家一直安安稳稳,所以也能说,没有宋涛,柳家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待着。
说宋涛是柳家全家救命恩人都不为过,可惜,柳家没有一个人记恩,尤其是柳玉芳,这个人为了嫁给爱情连儿子都可以弃之不顾。
宋清雯默默在心里叹息,她的便宜大哥也太倒霉了,不不不,宋涛和原主这一对兄妹都很倒霉,还有宋嘉泽,惨,真的惨。
想到这里,宋清雯的好心情没了,也不打算再继续跟柳家兄妹斗嘴:“妈,我先睡觉,下半夜换你睡。”
不等宋二花说话,宋清雯眼睛一闭,头一歪,梦周公去。
宋二花撇撇嘴,瞪大着一双眼,盯着对面的柳玉芬柳显宏看。
柳玉芬柳显宏:……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火车上很热闹,不如说热闹拥挤过头了,没有柳玉芬和柳显宏两人的说教和显摆,宋清雯第二次人生第一次坐火车的经历还算顺利,他们在羊城火车站下火车,然后是坐船。
但今天已经没有船到琼岛,宋二花又要掏钱住一晚招待所,每当要从裤兜掏钱,宋二花手都是颤抖的,没办法,这几天坐火车,宋清雯胃口太好,天天都要吃红烧肉,像要把她吃穷。
宋清雯:那是因为肉菜里红烧肉最好吃!
宋清雯抬脚直接进入招待所,再不洗个澡,她就要被火车上那混杂在一起的奇怪气味腌入味了,而且在火车上连擦个身都不行,她现在全身脏兮兮,头发都能挤出油来。
洗完澡的宋清雯浑身轻松:“妈,我饿了,你怎么还不给我买饭?”
宋二花:“……”
“你要是太累,把钱给我,我去买回来,顺便也帮你买好了。”宋清雯勉为其难说。
宋二花才不愿意给宋清雯一分钱:“等着。”
宋清雯:“我要吃肉。”
宋二花买了饭回来,正打算吃,宋清雯却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你好臭,你怎么不洗澡?”
宋二花怒上心头:“你爱吃不吃!”
宋清雯抱住饭盒:“我到外面吃,反正你赶紧洗澡,不然我闻着你这身味睡不着觉,明天起不来,错过船,你还得交钱住招待所。”
“啪嗒!”
宋清雯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筷子,最后一脸诚恳地望着宋二花:“妈,你真的老了,连筷子都拿不稳。”
宋二花:“白眼狼,你给我滚出去!”
宋清雯挥挥手:“好吧,我吃完回来睡觉。”
每日一气宋二花,气到就是赚到。
宋清雯快乐干饭,快乐睡觉,然后快快乐乐坐船,柳玉芬柳显宏两人上船没多久就开始吐,宋二花也是晕船的一员,只有宋清雯一人精神奕奕。
同船的还有不少人,宋清雯跟一位穿着旧军装的热情大姐聊了几句,大姐问她去琼岛做啥的,还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张秀英,让宋清雯喊她张姐。
宋清雯:“张姐,我叫宋清雯。”
张秀英目露疑惑:“小宋,你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宋清雯:“?”
宋清雯微微瞪大眼:“我哥叫宋涛。”
“那就对了!”张秀英激动得直拍大腿,“原来你就是宋营长经常挂在嘴边的妹妹啊。”
宋清雯:“?”
张秀英解释:“宋营长也不是对我们说,也算不上经常说,不过我们家属院都知道宋营长有你这个妹妹。”
宋清雯瞬间了然,她就说记忆里的宋涛总是沉默寡言,不像会经常把原主名字挂在嘴边的人。
“家属院虽然不小,但大家都住在一块,各家事情,大家爱打听的,都有个了解,宋营长家的柳同志咳,大家伙也很熟悉。”张秀英委婉说。
宋清雯没对柳玉芳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安静听着张秀英口中的宋涛,等她说完一轮,轻声问:“张姐,你知道宋嘉泽吗?”
张秀英看看宋清雯:“知道,不过,这段时间小泽那孩子整天跟柳同志待在家里不出门,我们见孩子都少了,我离岛之前去看了看他,小泽这些天瘦了,更不爱说话了,我听说,小泽一出生,就是你带大的?”
宋清雯点头又摇头:“小泽一岁半时才跟我嫂子来随军。”
张秀英:“那你就是照顾小泽到一岁半,柳同志都住在娘家,对吧?”
宋清雯默认,其实她很不想提到柳玉芳这个人。
张秀英轻轻拍拍宋清雯肩膀,住在家属院的谁不知道柳玉芳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养宋嘉泽这个小孩的?
不,柳玉芳那根本不算养,而是丢给家属院的人养,柳玉芳名义上是来海岛随军,但她几乎没怎么住在海岛,总是以照顾父母为借口回娘家,一回就是几个月,而宋涛经常出任务,留在部队时间少,宋嘉泽这一年半都在吃部队食堂,家属院军嫂们轮流帮忙照顾孩子。
张秀英很难理解,怎么会有柳玉芳这样的母亲?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宋清雯听完宋嘉泽这一年半的生活,虽然缺少父母陪伴,但小奶娃总算磕磕绊绊长到三岁,她说:“张姐,多谢你们照顾小泽,幸好她没带小泽去她娘家。”
张秀英惊讶地看着宋清雯,这位小宋同志真敢说啊。
宋清雯对“家丑不可外扬”嗤之以鼻,柳玉芳敢做,她还不能说了?她不承认柳玉芳是她大嫂。
张秀英很不喜欢柳玉芳,所以也没有对宋清雯的话多说什么,反而觉得宋清雯的话很有道理,看柳玉芳就能大概猜到柳家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柳玉芳这个亲妈都不在意宋嘉泽这个小孩,还能指望柳家有多在乎宋嘉泽?
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去想,想了就难受。
张秀英没再继续说这些沉重的事,转而跟宋清雯说起海岛生活趣事,围绕着宋嘉泽这个小奶娃,时不时带上宋涛,宋清雯听得津津有味,让张秀英给她多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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