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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风歌且行)


“嗯。”沈溪山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想进山,不是因为那山中有什么,而是因为想回来看宋小河。
他一手托着下巴,轻浅的目光落在宋小河的脸上。
她的脸还是红的,耳朵也透着绯色,眼眸和唇都水润润的,极为诱人的模样。她却毫无知觉,认真道:“三十多年前来了个人在山里埋了七个东西,做成迷阵,所以这里的地势才不停变换,只要挖出那几个东西就能破阵了。”
沈溪山见她茶盏空了,又给她倒上一杯,“准确来说,是二十五年前。”
“你知道?”
“城中还有很多活着的老人,问他们就是了。”
“他们肯说?”宋小河撇嘴,不信,“城中的百姓根本就是在隐瞒这件事,甚至这里以前有山都不说,怎么会告诉你那些?”
“没告诉我,不过我窥探了他们的记忆,就得知了。”沈溪山说。
“这……这样不太好吧?”宋小河有些迟疑,“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当手段。”
沈溪山很是无所谓道:“我就喜欢做这种不太好的事。”
宋小河点说:“也是。”
喝了两口茶,宋小河抬眸瞧了他一眼,与他直直对视。
沈溪山的眼睛生得极其漂亮,别人如何看她尚且不知,但宋小河知道自己是非常喜欢这双眼睛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喜欢。
他就像是一柄长剑,终有一日刺破天穹,将人界的声音传到九重天上。
宋小河说:“你知道破了无情道之后会面临什么吗?”
沈溪山眸光一敛,立即就意识到她想说一些自己不爱听的话,翻脸道:“问答结束,你可以走了。”
宋小河并不理会,继续道:“先前青璃上仙告诉我,若是有人修无情道却半途而废,修为将被散去八成,沈溪山,你不会不知。”
“当日入无情道,你是不是以命格起誓,此生不弃无情道?”
宋小河问她。
沈溪山沉默不语。
“你说话。”宋小河抬手,越过桌子抓住了他的手腕,“回答我。”
“是。”沈溪山抬头,眸光深沉,脸上满是漠然,“修无情道之人,以命格起誓,此生断情绝欲,向天道换命途,如若背弃,则遭天罚。”
宋小河心跳重得厉害,每听他说一个字,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双眉紧拧,满目的不理解,“为什么你明知道会如此,还要……”
沈溪山看着她,目光专注。
表面上倒是平静,眼底却翻滚着波涛汹涌的情愫。
他说:“宋小河,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可以的啊,你那么优秀,天底下还有你做不成的事吗?”宋小河知道她说了这些话沈溪山会不高兴,但还是坚持要说:“你是青璃上仙精心培育的弟子,也是咱们整个人界目前唯一的希望,人人都赞誉你是天才,也都相信你总有一日会飞升,成为天下第一人。”
“人间百年的气运孕育了你,这是你必须背负的重任。”
沈溪山沉着脸,生气了。
他冷声道:“没有什么责任是我应该背负的。大道如何,人界的气运如何,仙门的荣耀,家族的期望,这些与我又有何干?任何人,任何规矩,都休想约束我,我不为别人的目光而活,也没有义务满足谁的愿望。”
此刻的他,才真正像是万丈天山上的一朵雪莲,屹立在山巅,迎着孤傲的风,远离喧嚣尘世。
沈溪山即是沈溪山,不是人界打破天道压制的工具,不是仙门振兴荣耀的傀儡,只要他不想,谁也无法攀上仙山,触碰他的花瓣。
但是仙山雪莲会自己低下头,将花瓣摘下来,捧出去。
“宋小河,你当然是我的例外。”沈溪山的黑眸看着她,声音软下来,执拗又委屈,“但前提是你要爱我。”

宋小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沈溪山的房间的。
他的目光太灼热了, 烫得宋小河心头又痛又痒,发了疯似地跳动着,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 只能落荒而逃。
那一瞬间, 宋小河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好像闯下了弥天大祸, 无法解决, 只能先跑再说。
可是回房之后, 沈溪山专注的模样总是出现在她脑海中,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也反反复复响在她的耳边。
她走时没敢回头看,但也知道沈溪山一定盯着她的背影,那双向来骄矜漂亮的眼睛里, 也会染上些许伤心。
沈溪山缠住了她所有的思绪, 让她寸步难行,在房中呆坐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 沈溪山又出门了。
宋小河在房中,将隔壁房的动静儿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到关如萱又来敲他的门, 随后他开了门, 两人说了两句话, 而后一同下楼,脚步声消失, 周围又变得寂静。
宋小河这才打开门走出来, 望着空荡荡的客栈。
她没有别的事可做, 却又不想待在只有她自己的客栈,便也出了门。
入夜之后, 城中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白日里再热闹, 晚上也是冷清的。
更何况昨夜有傀人入城袭击,那中年妇女的儿子也死得蹊跷,城中之人都察觉到他们这些人是为了“破坏”城中安宁而来,更是没几个人会在夜间走动。
寿麟城的百姓跟死人混在一起生活,时间久了,这座城的活气像是被吸干耗尽了。
宋小河独自走在昏暗的街道边,又觉得眼前路太暗,便提了一盏灯在手中照明。
十分无趣,像是巡街的更夫。
宋小河走了半个时辰,就回了客栈,用还不太熟练的清尘法诀将身上清理干净,脱了外袍躺在床上。
往常只要她在夜间躺上床,闭上眼睛就会睡着,但今日不知为何,眼睛闭了许久也没有睡意。
她脑中总是想着,沈溪山还没有回来,他与关如萱一起出去了。
因此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也不知躺了多久,直到更夫敲起子时的锣,宋小河才听到了沈溪山回来的脚步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响。
他回来了。
宋小河侧躺着,面朝着墙,眨了几下眼睛,而后一闭,这回倒是很快就入睡。
沈溪山其实是去了山里。
他觉得烦闷,干脆起来给别人找点事做。
山边的障眼术法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
这座山一直围绕着寿麟城挪动,时而在东,时而在西,山中的地势也不停变化,就是为了保护山中藏着的东西。
沈溪山觉得那东西,不仅仅是一块双鱼神玉那么简单。
刚进山他就感受到了空中充沛的灵力,这里的树木绿草都比别处的茂盛,还未到盛夏时分,就已经绿满枝头,地上的草也长到脚踝的高度,踩在上面软绵无声。
这座山比想象中要大,放眼望去像是由几座山峰环绕起来,当中则是盆地。
这种地势一看,就知道那人把东西藏在了山中的盆地处,只是山上摆了迷阵,恐怕不会轻易到达。
他召剑而出,踩着剑往空中飞,直上云霄。
一般摆在地上的迷阵御空便能破解,他尝试着御剑往前飞。
刚往前飞了一会儿,眼前忽然蒙上了浓重的白雾,仿佛入了浓稠的云层,瞬间就将视线遮挡得干干净净。
沈溪山抬手施了个护身法诀,将全身笼罩住,在迷雾中穿行了一段,待到视线骤然清晰时他再转头,已然飞到了山峰的一面。
他的飞行距离并没有那么长,却过了中间的盆地,就说明空中也布下了迷阵,在某处连接起来,若迷阵不破,在空中来回穿行一百次,也无法进入中间的盆地。
沈溪山落在地上,开始漫无目的在山上行走,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山中野兽都躲在远处,悄悄看着进山的客人。
他倒没有什么心思现在就将迷阵给解开,只觉得这里宁静。
这山上灵力太充沛,若是现状持续个百年,山上的野兽怕是都会修出灵识,这倒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地。
沈溪山恶劣地想,人界那么多仙门世家都想天下第一人出在自己族中,为了个名号尔虞我诈,相互迫害,就应该把他们都关在这座山里,落下封印,让他们在这里不见天日地修炼个百年。
修炼成了就飞升,修炼不成就一辈子困在山里,直到老死。
正当他考虑着这方法的可行性,忽而在空中察觉到一抹有些熟悉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偏头道:“出来。”
话音落下,就见旁边的树后出现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是少年的模样,长发半披着,一双狐狸眼满是恭敬,来到沈溪山的身侧停下,先是深深福身,行了一礼。
“沈仙师。”
沈溪山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天上无月,大地一片阴暗,林中更是漆黑无比。
但沈溪山却能在黑暗中将他的脸看个清楚,正是小狐狸满月。
见到他的时候,沈溪山这才想起满月临走时托他给宋小河的乳牙还在他手里,当时一堆事儿要忙,给忘记了。
满月低着头,站得规规矩矩,老实回答道:“二十多年前我来到此处,见这里灵力充沛,就留在山中修炼,此后便一直在这里。”
沈溪山问:“这山中的障目之法,是你设下的?”
满月点头,回道:“山中灵力充沛,总引来心怀不轨之人,我身为灵族,不可伤人性命,只得设下术法将山藏起来,只是每每满月是我修为最弱之时,所以无法维持障目结界。起先还能在满月之夜维持山中灵力不外泄,但年前因着在体内养了谢公子的魂魄,修为不如从前,便无法维持。”
沈溪山听了,也没多说什么。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凡事都是阴阳结合,祸福相依。
满月为天生灵族,这种族类只要实打实地修炼,就会飞升。
但在飞升前他们身上都会有致命弱点,也就导致天界中飞升的天生灵族并不多。
满月的弱点,就是月圆。
沈溪山忽而觉得这名字倒有点意思,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他的弱点一样。
“怎么取了个如此没脑子的名字?”沈溪山问他。
满月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来回道:“是我一个曾经喂养过我的凡人。”
“那看来那人没有取名的本事。”沈溪山刻薄地评价了一句,继而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扔给他一个东西。
满月接在掌中,一看,竟是他去年年底送出去的乳牙。
沈溪山道:“收好你的牙。”
满月像是很惧怕他,但还是壮着胆子捏着牙跟了几步,询问道:“是宋仙师不要吗?”
沈溪山非常坦诚,“我没给她。”
满月一愣,第二句话就不敢再问了,甚至不敢怒不敢言,应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沈溪山不喜欢有人在身后跟着,就道:“不必跟着我。”
满月道:“沈仙师若是有吩咐,尽管唤满月就是。”
满月说完等了片刻,见他没回应,便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
他在山中转了许久,披着一身夜露回了客栈。
宋小河房中安安静静,应当是早就睡着了。
他回到房中,熄灯上床,闭眼睡觉。
沈溪山已经摸出规律,宋小河会在子时自己跑到他床上来,但前提是他也在睡梦之中,所以沈溪山到现在也没见过宋小河是如何在梦中打开门,自己跑到他床上的模样。
但如若她在子时醒过一回,再入睡就不会来了,所以沈溪山要在子时将尽之前,尽快入睡。
然而这一闭眼,就到了天快亮,他眼睛还未睁开就先伸出手往身边摸了摸,空的。
沈溪山睁眼,就看见身边无人,床榻上只有他自己。
宋小河没来。
他的眉眼难得有了些许倦怠,也不睡了,起身下榻。
外面的天隐隐有了亮光,映照在窗子上,房中也慢慢亮堂起来。
沈溪山坐在桌边,微弱的光影从背后落来,将他另一半身子掩在暗处,看起来有些萧索。
天一亮,关如萱又来找他。
沈溪山照旧跟着她出去了。
程灵珠带着她手下的那队人出城,前往山中探查,临行时交代了关如萱喊上沈溪山去查前天晚上城中百姓无辜死亡之事。
沈溪山与程灵珠同为天字级猎师,按理说不该由她来指挥行动,但沈溪山并不在意这些。
进城时他与程灵珠分别带了一队人,他手下的那队人现在散在城中各处,每日都向他汇报打听来的消息或是查到的蛛丝马迹,寿麟城中的秘密早就知道了个清楚。
他之所以跟着关如萱出去,只因为她身上不仅有钟浔元的气息,还有吴智明的。
她往沈溪山面前一站,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沈溪山就知道得清清楚楚,而她对此却丝毫不知。
沈溪山早就知道关如萱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只是没有证据,他也无法对关如萱动手,忍耐许久如今终于从她身上牵出蛛丝马迹,他自然要寻着线往前探一探。
关如萱在下楼时问道:“沈猎师昨夜出门了?”
沈溪山轻轻一笑,“看来是我昨夜开门时的动静太大,惊着你们了。”
关如萱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嘲讽,面色依旧从容。
如今她与沈溪山算是撕破了一半的脸皮,有些事也不必遮掩。
她道:“沈猎师独自进山恐不安全,若是再有下回叫上我便是。”
“死不了,劳你费心了。”沈溪山懒声说:“不过山中迷阵复杂,地势多变,也就我进去之后还能出来,换了旁人,怕是要在里面待上一段日子了。”
关如萱一愣,眉头微皱,“你是故意将师父他们引进去的?”
沈溪山这时候又装傻了,反问:“他们自己要进与我何干?”
关如萱只得沉默。
沈溪山乖张,显然是知道程灵珠派人盯着他之后故意进了山里,又安然无恙出来,让程灵珠以为山中并无危险,所以带着其他猎师进去了。
他佯装不知,关如萱也不可能将师父派人跟踪他的事挑明,只能吃一个闷亏。
两人离开之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宋小河才悠悠醒来。
她昨夜睡得晚,自然就醒得晚,爬起来之后先将耳朵贴着墙,往隔壁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声音之后她出门一瞧,房门开着,沈溪山不在。
宋小河撇撇嘴,酸溜溜对着空气道:“你倒是挺多事要忙。”
她却清闲得很,像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又在大街上逛起来。
城中百姓越发排斥宋小河这些外来人,走在街上也总是被人侧目非议,寻人问话也多半被敷衍和拒绝,没几个人有好脸色。
宋小河转了老半天,又觉得无趣,想买点吃的手中却没有银钱,只得去找苏暮临。
苏暮临与孟观行在调查那中年妇女的儿子突然死在城外的事。
宋小河找去的时候,屋中正热闹,一家子人哭的哭,吵架的吵架,闹个不停。
她一进去,苏暮临就寻着味儿迎上来,笑得花枝招展,就差摇尾巴了,“小河大人,你来找我?”
宋小河点头,一边要他给些银钱,一边问:“在查什么?”
“方才我们看过尸体,这人的胸腔有个大洞,整个心都被挖了,是兽爪造成的伤口。”苏暮临往她身边凑近些许。
宋小河道:“是不是进了山里?”
苏暮临摇头,“就算是修仙出了灵识的兽族,轻易不会伤凡人性命,更不会掏心,此乃妖邪所为。”
宋小河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院中摆着一副棺材,那中年妇女坐在棺材旁抹眼泪,其他人则在院中的空地处吵闹,她随便听了两句。
是在争执是否将这死了的少年送到山里。
孟观行站在棺材旁,低头研究尸体。
他听到宋小河的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小河师妹来了?”
宋小河点了下头,唤声孟师兄,随后往他双手扫了一眼。
先前在昏暗的光下看得不分明,好像两只手的肤色有些差别,今日在日光下一瞧,又瞧不出分别来。
她走到棺材边,就看见棺材里放满了泛着红色的方形冰块,寒意十足。
少年的脸和鼻子以及耳朵都涂上了泥巴,胸膛盖了块布,遮住了狰狞的伤口。
“为何要用泥巴将他的脸都涂上?”宋小河问。
“是寿麟城的入葬习俗,他们认为用柳木土封上人的七窍,其后再下葬,可消解生前一切恩怨,安心转世。”孟观行说:“但柳木至阴,用其土封七窍,就会将魂魄困于体内,直到尸身腐烂才会得以解放。”
宋小河恍然大悟,“难怪双鱼神玉可以让寿麟城的人死而复生。”
按理说他们抬进山的是尸体,那么双鱼神玉拓印的应该也是尸体,若是没有魂魄,就不可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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