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纤细的手反过来包裹住了亡灵的手,冰凉的咒力连同体温一起在两人中间流转。
“简而言之,您太强迫自己要去喜欢环境里‘正确’的事情了,然後在崩溃之後仍旧无视自己的喜欢与否,只是认为是那个‘正确’的标准不对。”
……要麽接受环境,要麽反过来要求自己改变环境,但不管做不做得到都只会让自己痛苦。
那是夏油杰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啊丶虽然在我看来只是单纯的笑点奇怪而已。”打破感动好像刻进了这人的DNA里,才真挚了一会儿她马上又露出了那种胡言乱语的德行。
狐狸教主叹了口气:“不要用别人的痛苦回忆讲地狱笑话。”
“啊,被抓到了吗。”木头猫猫眼瞧了过来。
“你根本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呢。”
……而她知道自己眼中她的模样吗。
“总之,我既不是改变环境也不是被环境改变,而是那种挑选让自己舒适的环境的人?我只和我喜欢丶认可的对象産生羁绊,也只参考他们的价值观,只承担他们的痛苦,毕竟巫女很挑水质嘛。你看,就跟实验室里的真菌一样,葡萄糖多一点少一点丶温度稍微变化半度就会死掉啊。”
那个家夥即便到了现在还是没个正形,习惯性面瘫让人很难判断那到底是在烦恼还是思考。
“方便理解的话就是那种感觉吧。”她脑袋上亮起了一个黑雾灯泡,似乎这也是闲着没事干的结界术练习成果之一。
“如果夏油特级遇到理念不相符的人或者是环境,会想去改变他的想法吧?比如说着‘那麽!我就是大义!’之类的台词和纯爱高中生咒术对轰,制造自己想要的乐园。”善子举起了一根手指,“但是我的话,遇到理念不相符的人,我会讨厌他。”
夏油等了一阵,没有下文:“然後呢?”
“捉弄一下之类的?需要什麽然後吗?我不是那种为了理念就采取暴力的类型啦,他要想什麽是他的事情,我不会把这种人划进我的世界里面,所以这个人不是我的责任。而如果不相符的是环境,那我就会离开,去找我觉得舒服的地方。”
这麽说着的善子一手撑在回廊边上,一手握着夏油杰的手。
“那只是逃避吧?”
“您对我来说也只是钻牛角尖噢……我姑且也有解决完问题才把他们一脚踢出世界的诶。”
“所以现在总监部就是那个要被踢出去的家夥?”
“这麽说……也算?”说到和她自己相关的事情,黑球转换了话题,“所以,我不打算改变夏油特级,因为我们无法以对方的思路思考,也无法放下自己认为重要的部分。”
夏油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靠在了旁边的推拉门框上:“但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世界一部分了噢,善子酱,不得不和厌恶的环境相处,你还能说出那种话来吗?”
“是啊。”巫女叹了口气,“所以才只是脱敏噢?比起让夏油特级对普通人改观,不如说——也许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注视丶思考那种和自己无关的环境而已?毕竟夏油特级已经死掉了噢。当然顺便习惯身边时不时出现普通人也是一点啦,好歹是人类品性最好的那一批,先相处试试看吧。”
她伸出左手比出了一个五十五十的手势。
“啊,不过您要是不愿意的话明天我可以重新安排。”
“……算了。”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是躲不了的事情。
“总之,我想找到能够不互相伤害的中间点,毕竟还要相处很久的嘛。”她举起一根手指,“而且箱笼中的巫女本来就不得不长时间注视着死者的黑泥,您又不停在那种怨恨上加码,再强制加班看下去我会有工伤的。”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还是讲了个冷笑话。
“听上去我好像是你乐园里一个没法清理的异物啊。”怨灵眯起了眼睛。
“您能有这种自觉真是太好了,教主大人。”善子勾着腰鞠了一躬。
高大的教主咒灵掂着善子的右手型充电线,捏了捏没什麽肉的手掌:“那你打算怎麽做?”
“嗯……”他注意到顶着五彩斑斓的黑的巫女犹豫了一会儿。
然後她好像得出了结论:“这三个月我也有好好考虑的……”善子把脑袋凑了过来。
夏油微微歪着脑袋,凑过去听。
“我不打算让您停止讨厌,而且因为束缚,现在的夏油特级也没法对善的那边做什麽——所以,您要问我的想法的话。”
那巫女悄悄地说。
“不要讨厌这个世界,别关注那些普通人。”黑球歪着脑袋看向了自己,“讨厌我吧?——反正死掉的人只要思考亡者该考虑的事情就好了,所以不要思考,只看着我吧。”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善子酱应该知道这也是某种程度上‘想改变别人’那种类型的发言吧。”
“诶!?”像是刚刚意识到这点,黑毛球嘶了一声,然後她放过了自己,“哎……双标是人的本性嘛。”黑球对自己的标准颇低。
“只是对我双标而已。”
“哈哈。”善子想了想,“不过是夏油特级先追根究底的。”
“……又是我的问题?”
“嗯。”
“不过诗意点来说的话,反正都是彼此空间里的异物了,而且我们又没法互相改变……”
黑球摸着自己的下巴,伸出了一根手指。
“也只能把它养成珍珠了吧。”
夏油一时间没接上话,他想了想,还是懒得跟这个外耗社畜继续玩文字游戏,站了起来。
善子坐着直起身:“诶,夏油特级也会害羞的吗?明明是你说要听真心话的……”
“喝你的柠檬汁然後去睡觉,明天还要工作吧?”怨灵才没理她的捉弄,反手弹出一颗柠檬硬糖给黑球来了个脑瓜崩,“那麽喜欢珍珠的话,我会给你带咒灵手信回来的噢,善子妹妹。”
他头也没回,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而黑球往後翻了两圈才停下来,然後她把硬糖塞进了嘴里。
“啊,忘记已经刷牙了。”
搜查当天。
三个月前的咒灵祓除地,现在已经又变回了那个被废弃了近一年的家庭民宿旅馆。
松田阵平站在旅馆门口,开工之前点了根烟:“你之前可没说过是这麽大的地方啊?”
“私密马赛——”黑球的道歉真挚而敷衍。
“我是能理解因为经营者和员工都是亲族关系,所以在灭门之後没有亲属报案——”而萩原则是一边换着防尘服,一边有些好奇,“不过从旅馆经营角度来说,失踪一整年就不会有落空的预定旅客或者是税务丶水电丶还有社区往来之类的人员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吗?”
他看着眼前明显是已经废弃很久的老式家庭旅馆,瞥了一眼那边正指挥咒灵从车尾箱里往外搬东西的夏油杰,然後才瞧向黑球。
那头的黑球和怨灵都穿上了一身职员西装,这会儿善子正在测量需要的帐的大小。
她想了想:“估计是结界术的作用吧,啊,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帐,就是天元的结界的专有名称。”她摊开手,“世俗界应该从来没听过类似于‘奇怪的黑色屏障丶灰黑色穹顶’之类的新闻吧,明明就连UFO的小道消息也有呢。”
阵平眨了眨眼:“啊,这麽说确实。”
“术师和咒灵是可以在结界上施加认知干扰丶或者是模因污染这类功能的噢。而和天元定下束缚,以‘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这个咏唱确立的天元的结界,也就是帐,是其中认知干扰最强的。”
——差不多就已经到了普通人透过帐的视觉效果看到里面术师在和咒灵打麻将,都不会意识到不对劲的那种程度[2]。
而具有这样属性的结界正笼罩着整个日本。
善子倒是颇为识相地把这句隐去了。
然後她才(有些艰难地从他的眯眯眼里)注意到旁边夏油杰若有所思,疑惑的眼神。
这倒让黑球人有些不明所以了:“夏油前辈不是优等生吗?这种事情高专应该有教……”她下意识地翻阅起夏油杰的记忆,然後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时候也是。
‘那可不是高专会教的知识啊。’眯眼笑着的怨灵用嘴型这麽说着,‘你和悟也说漏嘴了哦?善子酱。’
夏油杰在两名警官背後用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
[1]日式建筑院子边上的木制走廊,感觉说起来语感很符合这个场合所以用了这个没必要的词(文青病发作)
[2]独眼猫的设定,对非术师来说帐里面与其说是‘看不见了’,不如说是‘无法感知到’,这里做了延伸理解,变成认知干扰。
前面好像哪章突然有评论问我,不是普通人就看得到善子黑雾里面的眼睛吗,为什麽真希是全日本唯一能看到她眼睛的人。
我当时那个一身冷汗然後连夜改了置顶评论hhhh
我就浅浅写了一句伏笔就被抓住了,完全不显眼的位置……
感觉夏油和善子会先成为酒友,好像杰哥设定酒量还挺好?
第39章 惊喜开箱1
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麽样的,他们只认识自己每天走过的街道,从朋友那里听来的见闻,新闻里远方的故事,和网络上点赞过的风景——人们了解的只有自己认知里世界的折射碎片。
所以,当你问鱼水如何的时候。
也许鱼会反过来问你:什麽是水?[1]
因为人是无法认知到生来就有的环境里的信息,到底哪些是先天具有的,哪些是後天习得的,而和你聊天的人又到底是从天上丶还是水里来。
正如善子。
“因为是自己司空见惯的情报,居然没想到那是咒高根本不会教授的知识啊……失算了。”
现在纠结夏油杰到底是因为当时没能察觉到那是信息差,还是因为一人一球之前并不算真的面和心和才故意漏掉了这件事情已经毫无意义。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五条悟知道夏油杰被召唤出来的事情。
他会猜到这一切和天元有关吗?
不,看五条悟现在还没对总监部发难或者是冲到薨星宫的话,应该是不知道吧——幸好那个头顶缝合线的术式吸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估计会认为夏油杰的事情只是有人盯上了自己……?
总之希望如此。
在短暂的慌乱之後,善子维持住了冷静。
她仍是按部就班地先把帐支了起来才和拆弹组告别,夏油杰会意地跟着她来到帐外。
梳着半丸子头的高大式神单手手掌以合十姿势竖着立在自己嘴前:“抱歉,善子妹妹。”他闭上了一边狭长的眼睛,这歉意却多少有点你生气我也没办法的意思,“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信息差。”
索性黑球人也没有真的生气,思量结束之後她确认了这些情报不会倒追到理子那边就松了口气:“您又不是JK,成年男性的wink对我无效噢,夏油特级。”
考虑到两名警官已经在结界里面开工,辅助监督也不便多说。
“算了,之後再说吧,最多就是找到我身上……啧,虽然知道介入得太深自己的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
但现在该怎麽遮掩?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上次分手时说漏嘴的那句话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纰漏。
倒是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对这件事明显没什麽紧张感:“我是觉得他不会猜到,而且就算猜到了,悟应该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的人,特别是这件事。”看过巫女记忆的怨灵安抚道。
“那是因为五条特级是您的挚友,并且您也是他的挚友吧?”而黑球下意识用手搓着自己的额头,左右踱步,语速却飞快,“你们不会互相背叛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觉得如果天平的这边是我的话五条特级会抛弃另外一边的砝码转而选我,对面的砝码太大了。”
虽然语气急促,但善子的脸上仍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维持着冷静,想了半天没有得出结果。
不行,有利可图的话,虽然五条悟不至于让总监部知道,但总感觉……已经想到了好几种他会拿这个做什麽文章的可能性了,对面是咒术界和普通人,五条悟会选这边吗?
不过这也是他能够推断出真相的前提。
……能赌的只有他猜不到这一条路吗?
说着冷静的黑球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这下夏油杰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不会的。”那边的夏油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的噢。”
黑球看向了怨灵的方向,而此刻那个式神的视线也对上了辅助监督:“悟那个家夥,有的时候意外地有神经啊——你应该知道的吧。”
听到他这句话的善子停了下来。
“悟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就像是一开始,我不就忍耐着善子妹妹的迁怒吗。”盘星教前教主意有所指地说,“毕竟这事情上也算是我们两个欠你的吧,多多少少。”
善子没有接话。
她转移了话题:“你熟知的是十年前的五条悟。”
“可是这段时间侧面观察他就能知道吧,悟要比外表看起来体贴得多噢?”
“……我不可能信任没有建立过束缚的咒术师。”毕竟她已经被背叛过不止一次了。
“我知道的,善子妹妹。”这次轮到夏油杰反过来安抚巫女了,他伸出了手,却不是为了获取咒力补充,善子低头,只看到他摊开的手心上是柠檬硬糖。
木着脸的巫女眨了眨眼:“那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吧?”
“谁叫我的钱都被某人收走了。”吃软饭的眯眯眼笑了起来,可能是昨天的谈话有些效果,又或者是这会儿的话题多多少少让他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他倒是难得的平和,“不会有问题的。”
“我们两个有过束缚吧,你应该可以相信我——这次我不会输了。”
而黑棉球犹豫了一下。
她还是拿走了那硬糖,然後被夏油杰推向了车子的方向。
“先别乱想,工作去吧。”式神叹了口气,“不是说要一起养成珍珠吗?”他摆了摆手,“就算出现了最倒霉的情况,我也会出手的。”
这不是过去的那个夏天的高专生,而是一个特级术师的承诺。
而善子坐进了驾驶席,想了想。
那边的黑球还是探出了个黑脑袋,她含着糖球:“我绝对会守护理子,必要时刻即便要抛弃你也会做到——没关系吧?”
“啊,唯独这件事可以答应噢。”看过她记忆的高大怨灵长舒了一口气,“不是把灵魂都给你了吗?”
他说出了属于式神的定番台词。
“尽管拿去用吧。”
五条悟的一步顶别人好几步,伊地知在後面想要跟上他的步速多少有些艰难。
等不及了。
“清醒的受肉会被逐渐刻上咒物的术式说白了只是一种学术上的猜测而已。除了能看到的六眼之外,谁也不能确认,也从来没有那麽多存活的受肉可以证实这种说法——毕竟大部分咒物都有着剧毒,大部分人在植入的一瞬间就会死掉吧。”
银发的最强已经掩盖不住自己话音里的兴奋。
“伊地知,你说——小善子到底是在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那分明是确信的口吻,她很清楚受肉会被刻上术式,甚至连本身有术式会被如何影响这件事都了如指掌。
对自己地盘控制欲很强的恶龙打开了办公室门,在那门後恭敬站着的是五条家的术师,以及从私库里搬来的一箱文献。
某位最强摸着下巴皱起了眉:“比我想象的要少啊。”
不过话是这麽说,他还是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对向他行礼的五条家术师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毕竟结界巫女的这个概念在三四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使用了,到了近代科技将神秘与宗教通通祛魅之後,对这些的描述和传承就变成了小衆民俗学科的内容。”
那头的五条家术师留着一头平平无奇的黑色短发,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实权家主的问题。
“而‘受肉’相关——目前活下来的受肉要麽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咒物凭依体然後被祓除,要麽就是在受肉当时就死去,基本上不会有什麽学说,更遑论研究和文献了。”
“您要是多处理一些家里的事物,在老宅里多待一阵的话本来就不需要这麽劳费周章地……”他恭敬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指责。
而那边银发的实权家主已经摆了摆手:“诶,那我还养着家里那几个老头做什麽呀~”他像是赶苍蝇那样摆摆手,“有什麽事情再汇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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