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拿走你的触手吗？(珊瑚树)

听到这些话，人群才渐渐收敛起了敌意。
只是看着许沫沫身上的菌丝，眼神里仍然带着好奇的恐惧。
“她……她在干什么老赵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躺在李成祥旁边的一个男人忍不住问。
小少年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看了男人一眼，绷着脸解释：“他是特别行动处的S级通缉犯，我们在读取他的记忆。”
“不……不是吃人啊……”有人磕磕巴巴的问。
小少年冰冷的瞳孔看他一眼，硬邦邦的说：“觉醒者不吃人。”
那人被看他得一哆嗦，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吃人就不吃人嘛，这么凶干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懒得和这些人废话，看向陈开道：“你，去把实验室的监控系统全关了。”
陈开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执行命令：“是。”
某台电脑前，随着监控视频消失，TA汇报：“queen，监控被关闭了，我无法得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queen：“我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了。这个废物，放弃他果然是明智的。”
“许沫沫会通过李成祥的记忆得到对您不利的信息吗”
“李成祥对我所知甚少，不过，他跟着我的时间太久了，难免得到什么信息。他失去了意识，我暂时与他断开了精神链接，无法抹除他的记忆。”
queen略一沉吟，“按计划进行，打断他们，然后，找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你不是很早就想杀了他吗”
“是的，我很早就想杀了他。”
另一边，避难的人群发现虽然李成祥身上连着菌丝，但是呼吸平稳，活得好好的，好像确实并没有什么危害。
有些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主要还是，许沫沫除了会长菌丝，别的地方和人类一模一样。
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甚至伸出手，想摸摸菌丝是什么手感，被小少年沈祭月一触手抽到手背上，肿了一片，疼得他龇牙咧嘴，骂骂咧咧道：“喂，小孩，别以为你长了触手就了不起，丑死了，没大没小。”
小少年沈祭月气得鼓起了脸颊。
哼，他才不和这些愚蠢的普通人一般见识。
只要小蘑菇……
他偷偷看了许沫沫一眼。
只要小蘑菇觉得他的触手不丑，就够了。
这时，一道人影打开了实验室某个通风管道的防护网。
李成祥的记忆看得许沫沫十分不舒服。
他觉醒之前，是坚定的净化派，当时觉醒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并不像现在这么大。
但他依旧敌视所有会注定变成怪物的觉醒者。
可是，当他觉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杀了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亲人。
他的记忆，是一片浓郁腥臭的血色。
许沫沫看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人，杀人，杀人……
除了杀人，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强迫雌性人类发生繁殖行为，人类叫这种行为做“强。奸”。
在他28岁那年，在中心城，一个叫做繁育中心的地方。
他强。奸了好几个女人，被中心城城卫军和安全部集体通缉。
这一次，他差点死掉。
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声告诉了他逃脱追捕的路线。
这个女人自称是离神的最近的人，。
她让他叫自己queen。
从此之后，李成祥就成为了queen手下的一员大将。
他们制造了很多起针对普通人的虐杀行动。
大肆宣传觉醒者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是更高级的生命，普通人是低劣的物种，要么死，要么当觉醒者的奴隶。
李成祥追随了queen三十多年。
成为了诞生派的高层，在组织里，除了queen，只有两三个人能和他平起平坐。
后来，queen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叫阿来的变异种，对他非常宠爱，渐渐的，阿来甚至有取代他地位的迹象。
李成祥主动要求执行难度更高的任务，想重新拿回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
于是，queen给了他两个任务。
第一，把第一实验室一个叫许沫沫的觉醒者带到中心城。
第二，挑起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矛盾。
于是，他先去烧了防护服厂的仓库。
他特地挑选了存放儿童防护服的那件仓库。
看到那些父母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愉悦。
虽然李成祥追随了queen三十多年。
可是queen似乎并不信任他，他除了知道queen在中心城之外，连queen叫什么，什么年龄，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虽然queen经常以女人的声音和他讲话，但是偶尔也会以男声示人。
不过他不是蠢蛋。
他也偷偷的猜测过queen的身份。
甚至，他把可疑人员的圈定到了极小的范围呢。
许沫沫还想往下看。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人群惊恐的尖叫，推搡。
“蚊子！……有蚊子飞进来了！”
“啊啊啊啊到处都是蚊子！”
“救命！救命！”
“防护服！防护服在哪里”
她被人推了一下，菌丝不受控制的收回身体里。
下一秒，有人抱住了她。
许沫沫睁开眼，眼前还有些眩晕。
小少年沈祭月抱着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最墙角的位置。
他抬头看着她：“别怕。”
许沫沫这才看到，一眨眼的功夫，房间里不知何时飞进来这么多蚊子。
嗡嗡嗡——
嗡嗡嗡——
这些红色的蚊子，长着血红色的复眼，又小，飞得又快。
密密麻麻。
整个实验室都沸腾起来。
到处都是蚊子。
到处都是人们的呼救。
穿着防护服的极少数人拿着实验室最新调配的杀虫剂跑出来。
如同高压水枪一样的杀虫剂喷洒器在他们手里四处挥洒。
陈开一边扫描被叮咬的人群，一边向上级汇报：“第一实验室申请援助！第一实验室申请援助！纳蚊成虫大量涌入。纳蚊成虫大量涌入！……”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过后，陈开绝望了。
这么多蚊子。
整个实验室的人，只怕只有穿着防护服的人能活下来了。
第一实验室，彻底沦陷了。
小少年沈祭月脸色也变得有些泛白。
他知道，自己变小，就是因为被纳蚊虫卵寄生了。
他不怕强大的对手，但是对这种蚊子没有办法。
他只能把许沫沫挡在身后，试图抵挡蚊子的叮咬。
这时，雪白的菌丝突然伸出来，包裹住了他。
许沫沫嗓音柔柔软软：“少校，我不怕蚊子。我记得在野外，蚂蚁遇见危险的时候，就会抱成团……我们现在这样好像蚂蚁啊。”
说到这里，许沫沫想起那两只小蚂蚁，难过起来。
她想去找小蚂蚁。
可是，她走了，小少年沈祭月怎么办
虽然幼崽沈祭月也很可爱。
可是，她竟然不想让沈祭月再变成触手，再慢慢再生……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小少年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说完，他在许沫沫怀里瞬间消失。
就在许沫沫茫然的时候，她听到麦克风里穿出小少年沉肃的嗓音。
这个声音传遍了整个第一实验室：
“如果你们有想要保护的人，你愿意牺牲自己换对方活下去，请按照我的指令做。所有人抱在一起，团成一团，女人，孩子，在最里面，接下来是青壮年，老人在外层，穿防护服的人在最外层，这样，就能保证最多的人活下来。”
慌乱的人群静窒了一下。
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第一个站出来，“谁抱着我的孩子，我就替你挡在外面。”
这句话像是某个信号，一个男人站出来，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女人又抱住了这个男人。
又有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自己挡在了外面，接着是一对夫妻，丈夫挡在了妻子的外面……
所有人，只要身边还有其他人，全都抱在了一起。
最后是老人。
再最后，是穿着防护服的人。
在在最后，是小少年沈祭月。
他张开触手，用尽了最大的力量，试图遮住更多的人。
最后的最后，是许沫沫。
她挡在他身后。
雪白的菌丝无限蔓延，把小少年沈祭月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里面。
许沫沫在菌丝里，低头看着小少年金色的眼睛，嗓音依旧柔柔软软：
她说：“少校，你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半个小时后， 谢臻带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赶到了第一实验室。
他们做好了整个第一实验室全军覆没的准备。
没有人比谢臻更清楚，第一实验室只有不到两百套防护服，但是人数却是将近两万六千人。
他们是来清扫战场的。
他甚至带来了好几辆运尸车。
尤其是推开实验室的大门， 看到嗡嗡嗡乱飞的纳蚊成虫的时候，连最后一丝侥幸熄灭了。
可是，一楼没有混乱惨叫的人。
二楼也没有推搡逃难的人。
三楼也没有……
整个第一实验室，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白火穿着防护服跟在谢臻旁边， 忍不住道：“处长，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就算没有防护服的人全都被纳蚊寄生了， 此刻也应该都还活着。
第一实验室，难道不应该是一片人间惨剧吗
怎么会如此安静
安静的像是实验室里只剩下蚊子， 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谢臻当然更清除此间诡异。
他吩咐：“联系陈开。”
白火：“是。”
他拨通了陈开的通讯。
对方很快接通， “喂。”
陈开的声音竟然有一种很奇特的平静和柔和。
白火：“你的位置什么情况”
陈开：“我们在六楼……情况， 你们自己上来看吧。”
白火和谢臻对视一眼。
谢臻：“去六楼。”
他说完， 直接空间穿梭， 消失在了原地。
谢臻来到六楼。
他看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一个画面。
灌满血红色纳蚊的房间里，几千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抱成一个巨大的圆。
人们脱下上衣， 撑在头顶， 颜色不一， 肮脏破旧的衣服，一块接一块， 连接处被人用手紧紧的攥住，像是一张摞满了补丁的防护网，护住大家的头脸。
在人群的最外围， 是一快雪一样的纯白。
雪白纤细的菌丝，以许沫沫为中心， 向四周蔓延。
菌丝下面，依稀能看出八根触手凸起的痕迹。
她几乎伸出了体内全部的菌丝，试图遮住沈祭月，以及所有裸露在外，没穿防护服的人。
那些血红色的蚊子密密麻麻的趴在挡在外面的人身上。
它们叮咬，爬动，往人群的缝隙里钻。
它们能感觉到，人群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新鲜的血肉，没有被寄生过的血肉。
可是，它们钻进去一层，被更里面的一层人墙挡住。
再钻进去一层，又被更更里面的一层人墙挡住……
它们只能无效的重复叮咬那些已经被寄生过的人。
“处长……”
匆忙的脚步声中，白火带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到了。
看到房间内场景的那一瞬间，他失声。
所有人特别行动处的人，都和谢臻一样，安静了下来。
谢臻给了他们一秒钟的时间消化情绪。
一秒钟后，他接连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风系觉醒者，把蚊子吹开。”
“准备防火毯，盖住所有人。”
“其他人，排查实验室所有防护网，堵上漏洞。”
“火系觉醒者准备，给我把这些蚊子全部烧死，一个不留！”
一声整齐划一的“是！”，所有人行动起来。
剧烈的风扬起，吹开人群身上覆盖着的纳蚊成虫。
立刻就有拿着防火毯的人跟上，把防火毯一张接一张的覆盖到人群至上。
确保了大家不会被火烧死。
火系觉醒者上场。
炙热的火焰在房间内升腾而起。
无数的纳蚊成虫在火焰中烧焦，坠落……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蛋白质的焦香味。
这时，有人过来汇报：“处长，有一处通风管道的防护网被人为破坏了。纳蚊找到了进入实验室的通道，全都涌了进来，我们已经把防护网修复好了。”
谢臻点头。
他问：“其他楼层呢”
“其他楼层也一样，所有人都抱在了一起。我已经切断了所有楼层的链接，处理完六楼，我们就可以去处理七楼。”
刚好，一轮火烧结束了。
有队员进去，把堆成小山的烧焦的纳蚊尸体清理出来。
很多纳蚊还没死，只是翅膀被烧坏了，依旧在尸体堆里爬动。
一只纳蚊爬到谢臻脚边。
他抬脚踩死了它。
谢臻：“准备第二轮。”
队员进去，把防火毯拿开。
许多蚊子藏在人群而夹缝里，没有被风吹出来。
需要进行第二轮，第三轮……
直到确保蚊子的数量足够少，不足以再造成巨大的损失。
就这样，一直循环了五遍。
直到风吹出来的纳蚊已经寥寥无几，谢臻才让人停了下来。
他说，“抱歉，特别行动处来晚了，现在，大家安全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接着，是更多而啜泣声音。
人群慢慢散开，母女，父子，夫妻，恋人，朋友……
人们找到自己珍爱的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许沫沫也松开了小少年沈祭月。
小少年看着她，金色的瞳孔水润柔软，像是荡漾着千言万语，最后，小少年只是低头，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许沫沫愣了一下：“少校保护过我好多次，不用谢我啦。”
小少年沈祭月没有回答。
“这不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不一样。”
谢臻的手杖停在许沫沫面前。
他垂眸看她，问：“还好吗”
许沫沫点头，“嗯，我和少校都没事。”
谢臻点头，转向小少年沈祭月：“接下来的事情你和陈开处理，我去清理楼上。”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点了点头。
谢臻带着特别行动处的人上楼。
陈开走到小少年沈祭月面前，看着抱在一起的人群，询问道：“少校，要开始扫描被寄生的人群了吗”
小少年沈祭月看着屋子里的场景，顿了一下，“再等一会儿吧。”
给他们一个告别的时间。
三个人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
许沫沫托着腮，认真的看着拥抱哭泣的人群。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活着，太好了，谢谢你……”
“老婆，我好像被寄生了。你别哭……你能活下来就好……”
“我老了……活够了……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临死能让年轻人活下来，我知足了……”
小少年沈祭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扭头去看许沫沫。
女孩子出神的看着这一切，蜜茶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细碎的光。
她仿佛在品味，仿佛在学习，也仿佛在观察……
唯一能肯定的是。
她看起来很喜欢面前的一切。
哪怕，可能有很多人会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穿防护服的人清理干净残留的纳蚊，有一个老人主动走到小少年沈祭月面前。
“小同志，我肯定被寄生了，再过一段时间，新的纳蚊就要被孵化出来了，别浪费时间了，请你杀了我吧。”
小少年沈祭月去看陈开。
陈开拿出扫描仪，红色。
小少年沈祭月站起来，低声道：“抱歉。”
老人闭上眼，面带微笑的被触手扭断了脖子。
这个老人是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尸体越堆越高。
可是房间里没有恐慌，也没有恶意。
陈开红着眼睛，一个个的扫描。
他进入特别行动处这么多年，每次清理被感染的人群的时候，面对的都是反抗和仇视。
这是第一次，这些被寄生的人，排着队，面带微笑的从容赴死。
陈开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幸存的人有六成。
有六成人活了下来。
虽然这个房间里，只有几千人，但是其他房间应该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整个实验室两万六千人中，有将近一万五千六百人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扫描了一遍。
最后，还站着的人，只剩下那个女人。
婴儿刚才吃饱了，此刻正响亮有力的哭着。
女人抱着孩子哄他，嘴里发出“哦～哦～宝贝不哭～妈妈在呢～”
她的身体轻轻晃动着，苍白干枯的脸上是柔和慈爱的笑容。
许沫沫觉得她好像在发光。
没有人催促她。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着。
哪怕女人身上明显能看出来，有蚊虫叮咬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