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拿走你的触手吗？(珊瑚树)

瞿博士更生气了，严肃纠正他：“我的实验还没有失败！”
“你说没失败就没失败你得拿出成果来证明吧你靠什么出成果”谢臻哄孩子似的，把笔重新塞回他手里，“签吧。签了申请经费的时候我帮你说话。”
瞿博士一听，抬头看他：“你说真的”
谢臻：“真的，如果明年经费少了你，我从特别行动处的经费里给你拨。”
瞿博士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
然后不情不愿的签了字。
眼皮一抬，见谢臻还杵在那儿，他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还不滚”
“急什么”谢臻把借调申请书仔细叠好，揣进口袋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刚才陆主任好像要带小助理去见他，等人家见完面，我再提人也不迟。”
地下三层。
虽然亮起了一圈的灯光，但是光线依旧十分微弱。
昏昧的黄色暖光依稀勾勒出地下空间的影子。
这是一间不伦不类的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一汪水潭占据，地面是粗糙嶙峋的岩石，像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生活的环境；但是另外三分之一的房间角落，却摆放着人类才会用到的床和书桌。
书桌前，是一道人性形的剪映，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侧脸的轮廓，流畅而且漂亮。
他手上翻动了一下，似乎在看书。
这就是传说中杀菌如麻、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沈祭月吗
许沫沫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把脸贴到玻璃墙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人类的眼睛先天对光线要求比较高，她还是看不清楚。
陆扬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抬手“笃笃笃”敲了敲玻璃，接着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下午好，沈少校，请问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没听见，又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
陆扬继续微笑：“之前给您送的书您还满意吗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告诉许沫沫……哦，许沫沫就是今天来面试的您的助理，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您现在方便见她一面吗”
这次，里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只有一个字：“滚！”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沙哑生涩，连许沫沫这朵蘑菇都能听出这个字里的暴躁和不耐烦。
可是陆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那我让她进去了，沈少校，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陆扬说完，按了一下旁边某个按钮，“好了，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他微笑着问许沫沫：“你要进去见见他吗”
许沫沫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
她离开密林，离开家乡，就是为了找到他。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改变主意。
“那好……”陆扬掏出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递给她，“你进去之后，如果他要攻击你，就按下这个按钮。记住，一按下去就不可以松手，除非他彻底倒下，或者你绝对安全，记住了吗”
许沫沫点头：“我记住了。”
陆扬看向她背后沉甸甸的背包，“你的背包我先帮你拿着。”
“谢谢陆主任。”她乖巧地把背包取下来递给他。
“不用喊主任，叫我陆哥就行。……嗬，这么沉。”陆扬有些意外。
她脸红红的，“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土特产。”
陆扬失笑，打开门锁，“去吧。”
玻璃门无声划开。
许沫沫这才注意到，这些透明的玻璃几乎有一米那么厚。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面崎岖湿滑，周围的空气更潮了，蘸满了水汽，甚至有些沉甸甸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滴落，直接砸到她的脸上。
她用手指一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水，带着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腥味。
“你好……”许沫沫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小声的和他打招呼，“我叫许沫沫，你可以叫我小蘑菇。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风刃袭来。
带着细碎的水珠打在脸上，生疼。
下一秒，轰隆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脸掠过，砸到了她身边的玻璃墙壁上。
整个地下室似乎都在颤抖。
她扭头去看，借着依稀的光线，能看到一条红褐色的、粗壮的触手。
柔韧的皮肤下，鲜活的血肉在蠕动着，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味道。
这是……沈祭月的触手
许沫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看起来，好美味。
黑暗中，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不需要助理……不想死，就滚。”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但是恐惧完全无法和生理本能抗衡。
她甚至没有功夫去思考，邪恶人类沈祭月怎么会长触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填饱肚子了。
自从进入许沫沫的身体，尤其是进入A市以后，她只能吃人类的食物。
人类的食物是好吃，可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够。
她现在馋得，身体里的菌丝都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冒出来，扎根在这强壮的触手里，大口大口的吸吮丰沛的营养和强大的血肉基因。
许沫沫不受控制的抬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梦想中的美食的手感……
但是她忘了，她手里还拿着陆扬给的控制器。
黑暗中，又是一条触手抽了过来。
如果刚才那一下是为了吓唬她，这一下就是直接暴怒了。
触手抽到小蘑菇拿控制器的手上，她痛呼一声，控制器脱手飞出去，砸到玻璃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响起来。
许沫沫被一根触手缠住，举到半空，拉到触手的主人面前。
她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类似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竖瞳。
陆扬一直在外面看着。
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沈祭月的性情竟然变化得如此之快。
只是看到控制器，就暴怒到直接动手。
这说明，人性在他身体里，正在快速的消失。
不，或许已经消失了。
“沈祭月，你先放开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控制器是干什么用的。”陆扬拍打着玻璃墙，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沈少校，你现在还是个人类，你还不是个怪物，你要杀了她吗”
可是，没有任何用。
沈祭月看着眼前茫然脆弱，仿佛轻轻就能折断的少女，轻轻地问：“你想怎么死”
陆扬：“沈祭月！”
许沫沫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气候突变，一夜之间，湿热的夏季突然变成了寒冷的冬天，密林里，所有的植物都结了冰。
现在，她又感受到了那种被冰冻结的恐惧。
她被触手缠着，只有一只手在外面，内脏都要被挤出来了。
她忍不住求饶：“不要吃我，我不好吃……我有毒。”
她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鱼干递过去，“我请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不要吃我，我有毒，真的。”
沈祭月似乎愣了一下。
一条触手从他身后探出，朝许沫沫缓缓逼近……
突然，缠着自己的触手毫无预兆的猛烈颤抖起来，沈祭月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样闷哼出声。
紧接着，许沫沫被他扔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动，触手的主人，邪恶人类沈祭月跌倒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断，鲜血直流。
几乎是一瞬间，潮湿的空气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陆主任，对付怪物，就要用对付怪物的方法，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许沫沫听到声音，回头。
那个叫谢臻的邪恶人类手里拿着和刚才被摔碎的一模一样的控制器走了过来。
他对陆扬说完，目光对上许沫沫，笑吟吟的问：“你说是吗可怜的小东西。”

许沫沫重重跌到潮湿阴冷的地面上，粗粝的岩石磨砺着她娇嫩的肌肤，她又冷又痛。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检查这具珍贵的人类身体有没有受伤，谢臻的话和他手里的控制器，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挑破了某个她并不了解的真相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扬交给她的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耳畔的巨响让她连忙回头。
一根触手砸在她的旁边，将将避开她的胳膊。
手边坚硬的岩石瞬间四分五裂，崩裂的石块溅到玻璃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与此同时，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曲，几乎将整个地下室填满。
她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画面，在漆黑的海底深处，某种巨大而神圣的未知生物。
她似乎在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看到过，在她记忆的最深处，难辨真假。
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在扭曲混沌的触手中间，金灿灿的，在发光。
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
她感受到了比那个凌冬还要刻骨的冷意。
可是，胸口却在发烫，心脏跳得又重又快，胸膛里仿佛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翻滚，在冲撞……
“……你不要命了发什么呆快出来！”
许沫沫被人用力拽起来。
她抬头，看到陆扬焦急的脸。
“对不起……”她道歉。
陆扬没有说话，拉着她立刻往外跑。
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经验丰富。
确保危险分子不会跑出来，陆扬这才拉着许沫沫看了一圈，“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沫沫摇头。
除了手腕被触手抽了一下，摔倒磕了一下，这些皮肉伤之外，她身上没有别的伤。
陆扬松开她，看向谢臻，提醒说：“谢臻上校，人已经脱离危险，你可以停下了。”
谢臻按着控制器的手不变，笑吟吟道：“需要惩罚。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身边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摊肉泥。”
陆扬：“长时间的刺激可能会加速畸变。”
谢臻：“我倒是觉得，痛苦能让他更好的保持人性。”
陆扬：“谢臻上校不是说他是怪物吗”
谢臻：“陆主任不是不认同他是怪物吗”
陆扬：“……”
许沫沫没有加入两人的战场。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话语权。
玻璃门后，挥舞的触手砸在墙上，传来沉闷的轰鸣。
他似乎挣扎得更剧烈了。
许沫沫趴在门上往里看，一团狰狞的黑影在颤抖抽搐。
他很痛苦。
直到有两队荷枪实弹的人类一前一后赶到。
穿黑衣服的向陆扬敬了个礼：“陆主任，安保队已到位，请问有什么指示”
陆扬：“警报解除。撤退。”
黑衣队长：“是。”
另一队人穿着和谢臻类似的军装，到了之后一声不吭的站在谢臻身后。
瞿博士跟在两队人的后面，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对谢臻说：“00S还没交给你，管辖权还在我们实验室，谢上校，注意你的行为。”
谢臻这才松开控制器。
他走到玻璃门前，把许沫沫推开，从怀里拿出借调申请书按到玻璃门上，“实验体00S，这是借调书，请配合特别行动处的工作。”
说完，也不等里面的反应，对陆扬说：“陆主任，开门吧。”
陆扬去看瞿博士，瞿博士点了下头。
陆扬走过去，重新打开玻璃门。
许沫沫看到昏暗的地下室里，一道人影缓缓的、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他好像有些虚弱，微微晃了两下，但是很快就站直，然后，一点点升高，再升高……
等他站直的时候，哪怕小蘑菇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传闻中的邪恶人类沈祭月，杀了不知道多少异化生物的人类最强者，竟然变成了一个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
脚下的触手翻滚。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弯腰跨出玻璃门的时候，许沫沫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漆黑的及肩半长发滴着水，苍白得似乎不见天日的皮肤，五官按照人类的审美，长得十分漂亮，和那个叫谢臻的邪恶人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年幼一些，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
可是，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
类似的项圈，许沫沫只在人类养的狗的身上见到过。
他从门内出来，似乎极不适应外面的光线，眯起眼睛。
半遮住的金色瞳孔在光线的直射下，迅速的褪色成漆黑。
如果不看腰以下，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点，和其他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长长的触手足有四五米长，从门内挤出来，侵占了大部分地面。
陆扬后退一步，给触手腾位置。
其他人也跟着后退。
只有谢臻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沫沫站在谢臻身边，也没有动。
触手像一团暗红色的乌云，翻滚着从她面前经过。
她看到少年指甲崩裂的手指一边流着血，一边迅速愈合。
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出了新鲜的、完好无损的指甲。
突然，翻滚的触手后退一步，在她停了下来。
许沫沫抬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他站直之后足足有两米多高，比周围的人高出一大截，他要弯着腰，才能勉强和她平视。
“再说一遍，”少年的唇惨白，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瘆人，“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助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触手继续往前。
许沫沫觉得自己被迁怒了。
明明是谢臻按了控制器，凭什么却来警告自己
她抿着唇，有些生气的说：“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不会走的。”
少年没有回头。
他发出一声短暂且急促的笑声，似哂笑，似嘲弄，“那你最好祈祷我死在外面。”
谢臻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银色的控制器在他指间翻飞。
直到翻滚的触手挤进电梯里，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也跟着进去，他才手掌一翻，把控制器攥进掌心里。
“这东西借我用一下，借调结束一起奉还。”
说完他跟着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还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
等电梯离开，空间里只剩下许沫沫，陆扬，瞿博士三个人。
陆扬率先介绍，“沫沫，这是沈少校的研究员，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瞿博士。瞿博士，这是今天来面试的沈少校的助理，许沫沫。”
瞿博士是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额头上有着深刻的纹路。
和陆扬的温和不同，看起来有些严肃。
许沫沫按照人类的规则问好：“瞿博士您好。”
瞿博士点点头：“00S的情况你看到了，如果你确定要留下，就让陆主任带你去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
许沫沫知道00S就是沈祭月，
她回答：“我确定。”
瞿博士：“好。陆主任，你带她去吧，我实验室还有工作，先走了。”
陆扬：“好的，博士。”
送走瞿博士，陆扬笑着对许沫沫说：“走吧，沫沫，我带你去办手续，顺便向你介绍一下你工作的具体内容。”
“你的工作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观察并记录沈少校的各项身体数据，包括但不限于体温，心跳，血压和各项激素水平……其中最重要的数据就是畸变指数。你还记得沈少校的畸变指数是多少吗”
许沫沫记得，那扇门上有写。
【实验体编号：00S】
【异化等级：未知】
【畸变方向：八腕目（疑似）】
【畸变指数：97%】
她回答：“97%。”
陆扬：“对，97%。你很细心。你要密切关注这个数字，一旦有任何变化，立刻要报告给我或者瞿博士。”
许沫沫：“好的，我记住了。”
陆扬：“第二部分就是你要配合瞿博士，或者其他的研究人员，向沈少校体内注射一些药物，或者从他体内提取一些物质。在这些过程中，可能会引起他的剧烈反抗，你要控制他，在必要的时候，用惩罚的方式，迫使他安静下来。”
许沫沫：“就像刚才那样”
陆扬：“对，就像刚才那样。”
许沫沫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扬：“你是否觉得残忍”
许沫沫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陆扬笑了一下，“这个实验室里，所有关实验体的玻璃都是特制的纳米玻璃，一厘米的厚度，就能抵挡市面上绝大多数的枪支扫射。关在A区的那些实验体，用的厚度是十厘米。你知道关沈少校的玻璃厚度是多少吗”
许沫沫摇头。
她只是猜测有将近一米厚。
陆扬：“八十厘米。是一点点加厚的。一开始只用了三十厘米，但是很快就被他打碎了。然后升到五十厘米，八十厘米……其实哪怕是现在的厚度，也完全抵挡不了他的全力攻击。你知道他脖子上那个项圈是干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