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日,公子扶苏驾车来临,说有做菽乳的法子教给大家,众人刚开始心有怨气,毕竟这什么劳什子东西,说是教授技艺,其实就是给他们很多不好完成的任务。
还得用自己家的菽。
那可都是未来半年的口粮,谁舍得现在糟蹋了。
但贵人有命,不得不从。
众人咬着牙,心想完不成任务就要掉脑袋,半年口粮,想想法子,许是能度过去。
但脑袋掉了就真的没有了。
谁知道——
从这一天开始,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菽乳比想象中还要好卖,而且公子扶苏交代过,若是有人来学,必须免费教,到时候会给他们新的赚钱法子。
于是他们认真教了,旁人免费就学会了吃饭的手艺,难免过意不去,就要送些礼来,又到处夸菽乳村仁善大义,慢慢的名声就打出来。
在非必要的时候,大家更愿意买菽乳村的豆腐。
慢慢地,随着这菽乳换菽,慢慢攒了好些菽,刚开始是够吃了,后来是吃不完了,后来吃不完也用不完,只好卖掉,慢慢地就攒半两钱,后来攒的钱多了,心就火热了,就像换个房子。
于是菽乳村都是刚盖好的青砖小院。
这样想着,不由得愈发赶紧面前这个才三尺高的小儿了。
就连里长的声音都恭敬许多,他有这么好的政绩,要升官啦,变成乡贤了。
苏檀来回巡视着,不由得满意点头,笑呵呵道:“这菽乳周边是不是很多人都学会了?”
里长点头,他拄着拐,笑着回,说是当初公子扶苏交代过的事,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故而这周边愿意学的人,都教了。
苏檀点头。
“那再教你们些好东西,这个要是有人来学,你们还要教,可能做到?”
里长顿时兴奋了,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后生也摩拳擦掌,今日那所谓盘火炕的法子,他们觉得不是,因为泥瓦匠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而公子扶苏教的东西,都非常有用,叫人发家致富,不在话下。
苏檀看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神,笑着道:“带我去你们作坊看看,到时候看怎么教。”
里长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往作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有些歉意道:“劳烦您穿上围裙。”、
说着叫人备着新的围裙拿过来,是细麻的,已经洗晒过。
“时常有贵人要过来看,所以备着好些新围裙,贵人们来了,就穿上新的,再洗洗就送给下头做工的人,这样菽乳干净了,下面的人也欢喜,还请公子谅解。”
苏檀点头,他乖乖的戴好,大人的对他来说跟个小裙子一样。
嬴政望天,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走进去后,苏檀看着正在煮的菽浆,这才笑着道:“这菽浆在放凉的过程中,会在上层浮一层豆皮,可还记得?”
里长和身后的青壮都跟着点头。
“这一道相对来说就辛苦些,要趁着烫劲快速从菽浆中将皮给捞起来,一直凝结一直捞。”
“在锅上面支上一根竹竿,捞出来的豆皮放在上面,晾干了就切好放着,这个就比较贵了,你们可以拿到咸阳城中,往食肆里头送,先送一根给旁人尝尝味,这个光是合着葱炒就极香,晒干了用水泡开,凉拌也极好吃。”
“还有腐乳……”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种做法,将调料的方法也说了,而这时,就能听见园长正在嘶吼关于那火炕的妙处。
苏檀黑线:……
然而和他想象中,可能到结束才有人学不同,光开始介绍,就有一堆人凑到登记的地方,拿着旌节来登记,说是要学火炕的技术。
老丈因是跟着侍卫一道来的,便是头一个登记的。
他登记完,放下一桩心事,便乐呵呵地看百戏去了。
这样贵人带来的百戏就是不一样,看着就非常赏心悦目。
等苏檀出来看,就见名录已经写了好几张,可见要学的人很多。
“嘶,咸阳城郊东南西北的村子都来了?”看着名录,苏檀真的有些惊了,这比他预期中好太多了。
周围人便七嘴八舌道:“冬天冷得很,听上面园长说了,只要学会了,自家拉的黄泥都能使,做个饭就能晚上热乎乎的,为了家里头老人孩子好受些,肯定要做这火炕的。”
“听说有大戏,就来了。结果还有更好的事呢。”
“朕是来领菽乳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信息传播的也是相当快,苏檀听着上头园长强调,说是若有人想跟着他们学,一定要无条件的教,争取让秦地黔首都能睡上热乎乎的火炕。
“好好好~”他回头看向一旁的嬴政,乐呵呵道:“计谋成功啦,就是要用的菽乳实在太多了些,幸好承诺的是半斤,又让侍卫过来守着,要不然真不好办了。”
嬴政点头,满脸若有所思。
若是他的有些政令这样传达下去,整个大秦遣几个队伍下去,也不过月余就能传达完成。
效率实在是高的厉害。
“这一次的妙处在于大家都听懂了,看来还是得大白话才更容易让黔首理解。”嬴政满脸若有所思。
苏檀点头,人家又没读过书,你这咬文嚼字的就纯粹是欺负人了。
两人收拾收拾又回宫了。
等回家坐在太师椅上,他直接摊着手脚,累的不行:“快来口水喝喝。”
他渴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喝人家的水。
不过他这一路,也看出点问题,好像做到能穿新衣裳,明显就会富态些,没有那么干枯,就知道他家日子过的不错,最起码能吃饱。
而许多人还是面黄肌瘦。
苏檀想,还得是玉米,等玉米推广开了,那这秦地黔首能吃饱了,能吃饱就能做工,能做工就能赚钱。
他以后这要用人的地方还多着。
“扶苏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嬴政好奇的问。
他还有些意味未尽,要是黔首都这么听话,那他整日里对着竹简愁什么,根本不用愁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苏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然后他就被嬴政拎着后脖颈扔出来。
等回甘泉宫后,苏檀不由得若有所思,他想着今日应该有不少积分,就期待的打开了小视频。
《秦汉》
简单的两个字,苏檀狐疑地点开小视频,登时就怔住了。
是纪录片。
从秦始皇儿时受辱开始,看着他被当时还是公子的赵王迁摁在地上打,不由得愤怒的憋红小脸,有本事不要让侍卫挟制住他政爹,一群人欺辱个稚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而那郭开在旁边哈哈大笑,还助威,说公子英武。
苏檀握着小拳头,心想等下次他见了赵国丞相郭开,一定要揍得他满脸开花。
真恨人啊。
他气得摸着后槽牙,一脸悲愤。
欺负他政爹,比欺辱他还让人心疼。
想想整日里肃容,神情冷然的政爹,他不由得心疼坏了,谁从小被欺负,也成长的开朗不起来。而最起码,他政爹面上不见丝毫阴郁。
真想穿越回更早的时候,站在政爹身侧,握着拳头和他一起对抗这两人无耻小人。
也想对犹如困兽之斗的他说,现在学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总有一天,会被迎回大秦做秦王,会君临天下,会做始皇帝。
他吸了吸鼻子,接着往下看。
“年十三, 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
苏檀看着视频中那个肩膀单薄的少年,被大臣簇拥着登上王位, 这不是他大展宏图的开始,他只能做一个无声的看客。
秦国势大, 可少年国君大权旁落, 以赵姬、吕不韦为实际掌权者。
他想要当朝议政, 可赵姬舍不得手中的权利, 会面色温和的劝他, 多读书多习武, 等他及冠可亲政后,会将一个完整的秦国交到他手上。
吕不韦会告诉他, 他很忠心,让少年国君听赵姬的话, 每日读书便是, 闲暇时,他会来告诉他, 又完成了什么政绩。
“那么忙累做什么,您读读书喝喝茶,和侍卫一道玩蹴鞠就好。”
“不用您操一份心,所有政务,臣都会帮你办妥的。”
所有人都告诉他,等他及冠后,便可亲政。
少年君王逐渐变的高大, 他手持长剑, 自此不再言明自己想要摄政,而是隐忍不发, 静静等待时机,等他长大,秦地少年十九及冠,便可执政。
十九岁到来之时,已然变得深沉的少年国君,从今日起,就要变成青年国君了。
十九而立,及冠。
代表着他可以执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及冠礼始终不能进行。
不能行王礼,他就永远不能执政。
看着小视频中那男人身形高大,严重的光芒寸寸暗淡,逐渐变成一片冷芒。
苏檀终于明白,为何他刚穿越过来时,秦王政会不择手段的除掉长信侯嫪毐,不容丝毫闪失,能加上的价码,尽数加上。
他心里埋着的那根被利用的刺,彻底拔掉了。
甚至有些庆幸的想,他对秦王政有用,对方才会利用他,要不然怎么不利用别人。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眼泪汪汪,真是心疼坏了。
以嬴政那雄韬伟略,却被两人摁住不得言语,来自亲人的欺负,可比赵王迁、郭开之流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和赵姬在赵国时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而面对吕不韦,还要叫一声仲父。
恨得人牙根痒痒。
苏檀更加想冲进视频里了,可就算这样,在最后清算时,也不过软禁赵姬,一应还是按着太后的礼仪规制。
而吕不韦更是食邑万户,颐养天年。
这样的人,又如何被称为暴君。
再没有这么宽厚的人了。
从一支军队冲进韩国起,大秦一统六国的步伐就拉开了。
和苏檀一直以为的先打赵国不同,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拉回进度看了一下。
从韩开始,六国尽灭。
在六王毕,四海一之时,秦王政始称皇帝,是为始皇帝。
他刚统一就立马颁布政策,那些政策看他看来,和现代相差无几,除了颁布秦律、书同文、车同轨之外,便没有改变,保留各地的风土人情。
招收六国学者,封为儒生以商国策。纳百家之言,可谓包容至极。
而和儒生淳于越的争论点,在于分封制和郡县制的观点不同,和焚书坑儒事件并不相干。
时有叛乱发生,他甚至都没有杀掉叛军。
唯一的杀人事件是焚书坑儒。
根据记载,这是西汉时所记载的焚书坑儒。
“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
而汉朝是推翻秦朝的王朝,为了保持获取王权的正统性,他所记载前朝的真实性是要打折扣的,以前明确记载的坑的是术士,自此后就成了儒生。
甚至焚书和坑杀术士也是不同背景下发生的两件事。
然后就被骂了两千多年的暴君。
直到两千年后逐渐昭冤得雪。
苏檀接着往下看,那画面却不再播放,他猜测是功德点用完了,不由得有些着急,他还想看关于打仗登基后的信息,纪录片一般情况下都是当前能查到的最新信息,可比他在网络上乱七八糟了解到的好很多。
他预习的那点关于秦朝的知识也完全不够用。
苏檀急的直拍大腿。
他此刻想见政爹。
苏檀披着衣裳,快步往章台宫冲,等走到了,看见高大的男人立在丹陛之上,他便直接冲过去抱住他的小腿,昂着小脑袋奶乎乎撒娇:“阿父阿父抱抱。”
他被一双大掌掐着腋下抱了起来。
“阿父~”黏黏糊糊的小甜音响起。
嬴政皱着眉头,冷声道:“好好说话。”
苏檀双条小胳膊紧紧地抱着他,不肯再撒开,他才不管阿父的冷脸,他坚信嬴政的心是热的。
笑眯眯的凑上来,亲昵地蹭着他脸颊。
哎嘿,当你越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便会越来越喜欢他。
他现在就是这样,恨不能抱住政爹亲亲,但是他怕挨巴掌,还是不要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了。
“阿父阿父阿父~”他疯狂撒娇。
而揽着他的嬴政,瞬间察觉出异常来,低声问:“发生了何事?”
苏檀摇头,他总不能说已经知道未来发生的很多大事,还有以前政爹受的苦,他都知道了。
“没事,就是想阿父了。”
怎么有这么好的政爹,叫人爱的不行。
他原先心生戒备,总觉得这是千古一帝,谋略定在李斯之上,才能结束五百年的战乱,建立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政权。
再加上当初他漠视他的生命,任由李斯将他谋算在除掉吕不韦的计划中。
纵然后来取消了,也让他心有余悸。
好在——
现在他的想法完全变了,他就是爱政爹,随便他利用。
士为知己者死,他对他这般好,利用一下是应该的。
然而,嬴政不知他心中那些情绪翻涌,漫不经心道:“说的很好,但是你该去上课了。”
苏檀:QAQ
怎么会这样。
然后他就被嬴政从身上撕了下来。
苏檀原以为,早间去了菽乳村,下午就不用上课了,他就又可以玩一下午,结果还是被薅着去读书。
现在上课就在章台宫的边上的一个小宫室,看着里面按着他的喜好,布置的很是得他的心。
一面墙是书墙,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闻起来有浓郁的墨香。
而另外一面墙是他喜爱的冷兵器。
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尽数陈列。
苏檀爱不释手,瞬间将方才还爱的不行的政爹抛在脑后,转而快活的抚摸着这些冷兵器。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暴力还能体现美学。
看看这冷兵器那锋利的弧线,全是青铜器,若是能带到两年前后,他大概会做一个很富有的初中生了。
而在此时,门口传来响动。
就见韩非一袭白衣,款款走进,来到他跟前。
“扶苏拜见老师。”苏檀上前,恭谨的作揖鞠躬,示意身后的寺人奉上拜师礼,笑眯眯道:“这是扶苏的束脩,请老师莫要推辞,快些收下吧。”
韩非接过,不由得微怔。
“这是?”他迟疑着问。
“此乃秦国贵宾才能享有的重礼,此乃笔墨纸砚,笔乃是上好的兼毫玉笔,写字画画用来都是极好的。”
“墨乃是掺了麝香、冰片等上好的松烟墨,落纸浓郁如点漆,丰肌腻理,黑润经久,却又馨香不断。”
“这纸是青檀树皮、沙田稻草所制,于市面上的白棉纸格外不同,乃是上品,只有父王宫中用的是,便是扶苏也舍不得用,如今赠与老师。”
“这砚台……自醴陵来,老师若用的顺手,便是好砚台了。”
苏檀笑着解释一遍,就见韩非有些无措,这些好东西,是他在韩国不曾经历过的尊重。
他贵为王孙,却从未见过此等好东西。
“公子、厚爱。”他迟疑着道。
苏檀笑眯眯地看着他,温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扶苏心中敬仰公子非,是非尊崇法家,还请老师教我。”
他小嘴特别甜,韩非和李斯同出法家,而李斯冷酷无情,利用身边可利用的一切,又很是有才情,他要把韩非抬起来跟他干仗。
一家独大,终究会引来灾祸。
看着韩非那信任的眼神,苏檀想,他在秦国泡久了,也染上了王室那谋算的味道了。
与人相处,喜不喜欢倒成了次要。
苏檀这么想着,面上愈加眉眼弯弯,认真的听讲。
等下课后,韩非已然很喜欢他,聪慧懂事坐得住,他是最好的学生,听见他讲法家思想,听见他讲君王要勤政,也都很是赞同。
如逢知音。
韩非待扶苏,亲近了许多。
苏檀便带着他一道去用晚膳,他笑着道:“老师尝尝,秦地苦寒,但这里菜式非常多,和韩国的风土人情不同,口味也不同,但是吃个新鲜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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