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套到身上:“谢谢。”
外套似是刚被他褪下,里面还残留着余温,穿上的瞬间就被一股暖意包裹住。
似是意外她的爽快,递外套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而后缓慢收回。
“怎么一个人在这?”
迟宴退至她旁边位置,侧身面对马路方向,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随后熄灭。
动作自然的像是和她一起避雨的路人。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窘迫局面,毕竟还做不到很坦然的跟一位不太熟的人诉苦。
漆黑眼睫低垂,盯着路边的水滩:“不小心被落下了。”
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轻嗯了声,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偏过头看她。
西装外套很大,她的身影被笼罩其中,从这个角度看去娇弱又瘦小,就像遭人丢弃后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想安慰,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像是想起什么,温苧恰好抬头,和他四目相交。
有片刻的愣神,下一秒,迟宴眼底缓缓浮现笑意,似是想转移她的情绪。
一阵冷风刮过,她的秀发被吹乱几根。
他本能想要抬手,将她耳边那缕碎发拢到耳后,意识到可能太过冒犯,还是忍住了。
温苧没觉察他的小动作,唇角漾出浅浅的弧度:“迟先生是来吃饭的吗?”
问完,才觉得这根本是句废话,她没话找话的太明显了。
他轻笑,温润的眸光落在她脸颊:“嗯,跟老朋友叙旧。”
迟宴回国一个多月,老朋友的邀约从未断过,他之前一直忙于公司的事,也是最近才抽了空见见他们。
说话间,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面前,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撑着黑色雨伞朝这边走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算惹眼,温苧怕影响餐厅生意,更不想站在人流复杂的地方接受审视。
出门后刻意选了相对避风又隐秘的角落。
迟宴是怎么发现她的,还没来得及询问。
黑色商务车又停在这里,很显然是冲他们而来。
司机穿着得体,甚至还配有白色手套,脚步停在台阶下,将雨伞举起侧向迟宴方向:“抱歉迟先生,我来晚了。”
原来是迟先生的司机。
迟宴冲司机微微颔首,而后垂眸睨她:“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他好像很喜欢用“不介意”三个字。
温苧抬头看他,脑子里蓦地冒出两个形容词——温文尔雅,举止端方。
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想起他之前还笑谑温苧过于客气,当事人似乎还没搞清楚,他自己才是这几个字的代表人物。
温苧正处于束手无计状态,本想待在原地等雨停再走回去,可毕竟是秋季的阵雨,谁也拿捏不准什么时候会停。
宛如这场大雨亦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悄然而至,杀了个措手不及。
嘴唇微动,正打算问他方便吗,话到嘴边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温苧!”
宋子译撑伞站在雨里,黑色商务车在他身后打着双闪,雨刮器左右晃动着,隐约发出声响。
就跟拯救弱小的英雄登场似的。
温苧抿唇,目光紧盯着他,对于他的呼唤第一次没有及时做出回应。
他的出现其实不算意外,毕竟她连手机都落在他车上,若他不是冰冷到极致,多少都会动些正常人该有的恻隐之心。
哪怕对方是小猫小狗,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更何况,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不久前参加宋子译朋友聚会,在回来的路上她也被扔下过一次。
原因至今仍觉得好笑,她甚至不确定错究竟在谁。
聚会上有朋友喝多了,趁着醉意上头,在饭桌大胆提及某个名字,走到宋子译身边调侃。
“我看你啊,就是忘不掉白姿,才随便找了个女人应付家里。”
深知这名字是宋子译的大忌,周遭其他朋友都在劝说,可醉酒的人哪里懂看眼色。最后越说越上头,甚至大胆直言他一定还在等白姿回来,否则也不会谈了两年都没结婚的打算。
温苧习惯被他的朋友当面讥议,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却清楚感觉到身旁男人整晚都压着火。
终于,在情绪快要绷到极致的时候,聚会提前散场。
宋子译碰了酒,温苧提前约好代驾。
跑车开上路不过五分钟,他便当着代驾的面将她撵下车,而后潇洒离开。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怔楞站在路边,眼见车越开越远,耳边却不断回放着宋子译冷眼撂下的那句话。
“你的确是个挺无趣的女人。”
表面在对她整晚淡漠的态度感到不满,事实不过是为了宣泄情绪找借口。
温苧不是不在意,无意旁听有关男友前任的故事时,任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她分明记得,宋子译不喜欢女人无理取闹,她也不过是在努力按照他所希望的态度生活。
那时接近深夜,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少的可怜。
她沿着路边走了一段后,熟悉的黑色跑车再次原路返回,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后座的宋子译将车窗落下,持以倨傲姿态轻瞥她一眼:“上车。”
那晚的场景宛然在目,俨如眼前这般,他就像是及时出现来拯救她的“救世主”。
却被忽略了,几次令她陷入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隔着雨幕,宋子译没看清她身边男人的模样,可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却让他无端生出敌意。
男人的直觉,他对温苧绝对别有用心。
短暂的离开,不过是笃定她会先低头认错,而他再顺水推舟将这两天的事敷衍过去,两人如从前般糊涂和好。
宋子译给过她机会。
车就停在马路对面,他其实没走多远,只为留下亲眼旁观她是如何紧张跑出餐厅,再迫不及待寻找他身影的模样。
正如以往不论发生何事,温苧总无条件对他服软,他以为这次也会等到。
本就对她身边出现陌生男人感到不满,难得亲自下车主动回头寻她,却又被她单方面无视,为数不多的耐心顷刻间消失殆尽。
宋子译撑伞上前两步,命令式的口吻冲温苧道:
“还不过来?”
温苧轻叹口气,将外套从身上褪去,递还给迟宴:“还是要谢谢您,帮了我大忙。”
迟宴收回外套,冲她微笑道别。
宋子译还没贴心到会挪步上前接她。
他们之间隔了些距离,雨却越下越大,温苧将手举在头顶,打算小跑两步。
迟宴及时叫了司机的名字:“帮她。”
司机几乎是立刻走到温苧身边,俯首撑伞,配合着温苧的步调将她送进宋子译伞下。
临走前,宋子译状似无意瞥了眼迟宴,眼神里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而后伸手揽过温苧肩膀,将她往怀里带,动作看起来十分亲密。
倒像是对儿极其恩爱的小情侣。
迟宴自始至终保持温和笑意,漆黑明眸淡然扫视两人离去的背影。直至雨夜逐渐将之吞噬,眼底蓦地泛起一丝波澜,弯了弯唇角,彻底把不屑摆在明面上。
和朋友吃完饭出包厢时,他们恰好撞见餐厅里的那幕。男人拍桌愤然离开,留下茕茕孤立的小姑娘。
朋友在耳旁忍不住讪骂:“啧,怎么会有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啊,扔下小美女一个人就走,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他也这么觉得。
目睹她若无其事般用完餐后离开,担心一个女孩子在深夜会遇到危险,便不自觉跟在身后。
也是以为她委屈哭了才没忍住上前安慰,结果倒是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司机再次回到身边,他阔步走下台阶,声音极淡:“走吧。”
温苧上车后,第一时间用披肩裹住自己。
头一次深刻体会到“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这句话的含义。
她本来没那么冷的,如果不是短暂拥有过温暖。等再次回到冰冷的世界后,便怎么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将就。
宋子译全程阴沉着脸,车子停在路口等待红灯,他指尖敲打着方向盘,蓦地沉着嗓音道:“你身上现在的味道,我很不喜欢。”
温苧深知他话里有话,她披了别人的外套,身上一定会沾染陌生的味道。
可是她还在生气,暂时也没打算理他。
宋子译从未在温苧身上受过这样的待遇,双手松开方向盘,侧身捏住她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温苧,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他的情绪全写在脸上,眉头紧蹙,唇线紧抿,似是真的很愤怒。
温苧抬眸,平静与他对视。
他模样与大学时几乎无差,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
一切似乎都没变,眼前的依旧是她喜欢的那个少年。
一切似乎又都变了,他再也不会对她坦诚相待。
跑车停在W工作室楼下,温苧解开安全带,右手搭在门锁上,犹豫两秒,习惯性放低语气:“其实你身上的消毒水味,我也不是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出自艾米莉·狄金森
有些话点到为止,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听得明白。
眼见温苧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宋子译蓦地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摁回副驾驶里。
“温苧。”他语气有些不悦,却还耐着性子:“我只是遇见了一位老朋友,她生病一个人住院,身边没有人陪,碰巧我去探病,也是怕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才多待了会儿……”
在解释他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温苧全程安静听着,只在结尾时提了一个问题:“那位老朋友,是白姿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宋子译愣了两秒,而后点头默认。
温苧抿唇低头,声音淡淡地:“知道了。”
在需要解释的时候没得到想要的,现在说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
温苧这人性子向来冷,不同于其他女孩谈恋爱时的矫揉造作,待在他身边总百依百顺的,对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决定几乎从不反驳。
抛开她本身的性格原因,这也是他们刚在一起时他对她所提的要求。
两年里,她如此这般跟在他身边,做的近乎完美。
宋子译是习惯了她这个状态,可今晚却总是莫名心慌,甚至有种他再不做些什么抓住她,面前这个女人就会随时离开的直觉。
“阿苧,我们后天去领证好不好?”
碰巧赶上周五,明后两天都没办法登记,最快也要等到后天一大早。
宋子译却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
温苧下意识拒绝了他的提议:“后天不行,我有事。”
竞标结果出来也在那天,她大概没有多余的心思做别的事,就连工作安排都特意错过那一天,只想安静待在电脑前专心等通知。
毕竟是对她人生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她每天忙完后唯一在做的事就是掐着手指计算时间。
宋子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什么事连这点时间都腾不出?”
登记不过需要一小时而已。
温苧侧身瞥他,忽地想起一个礼拜前他对她用的借口,秀眉微蹙,忍不住反问:“是啊,所以你之前也是忙到腾不出一小时领证吗?”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车内本就蓄势待发的火药味。
宋子译今晚是给足了耐心,也是第一次跟她解释本就不需要告知与她的事。
他们虽是男女朋友,但他没义务对她做到事事报备。
也或许是这段时间对她太好,才让她变得这么不乖,甚至长出了反骨。
他提唇冷笑,耐心全无:“下车!”
温苧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而后伸手打开车门走下去。
破纪录了,在最短时间内被扔下两次。
轻轻关上门后,径自朝二楼走去,直至输入密码开门关门,全程没再施舍一个目光给宋子译。
宋子译猛拍方向盘,低声咒骂,发动车子离去。
路上越想越觉得恼火,决定暂时先晾她两天,等她来主动认错。
洗完澡后,温苧躺在床上,回想起他在车里那段还在隐瞒实情的解释,忽地陷入沉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信任宋子译了。
思绪越飘越远,有些零碎画面被一点点拼凑完整,她也跟着想起些什么。
或许是比在医院撞见那幕更早之前,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出现问题。
半月前,是她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宋子译喝到烂醉的模样。
印象里,他很少会在应酬时喝醉,哪怕偶尔身上沾染酒味,他也能做到保持清醒跟她交流,甚至于在代驾开车先送她回工作室时,坐在车里跟她一字一句道别。
那天夜里,他是被助理扶着回来的。
温苧睡眠浅,周遭有些小动静都会惊醒。
当初为了省钱,工作室位置选在地段不算理想的郊区。
周围商圈发展还不算完善,因此流动人群也跟着减少。
在这样的环境下居住,她的警惕性难免又高了几分。
一楼和二楼是独立的入户门,密码锁也是分开的。
知道工作室密码的人有很多,宋子译的助理是其中之一。
抬着宋子译进工作室后,他摸黑打开灯,不断扬声求助温苧:“苧姐……苧姐睡了吗?”
温苧在二楼听到动静,确定是熟人的声音后,从衣柜里捞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下楼。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宋子译喝到不省人事。
他穿着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上面,外套早已仍在地上,整个人倒在沙发里。
温苧站在露台边的楼梯看过去,他整个人好像快要陷进沙发里一样,浑身无力瘫软在那。
助理伸手捡起地上的外套,放在另一边沙发上。看到温苧走进来,他的模样像是有些为难,支吾半天才说:“老板今天见了个老朋友,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又实在不敢带他回宋家,宋母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只能麻烦苧姐费心多照顾点。”
而她那时还不知道,助理口中的‘老朋友’原来是她。
和宋子译在一起的两年,助理总恭敬叫她苧姐。
温苧心里清楚,这是宋子译的吩咐。
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宋子译主动请好友吃了顿饭。
好似迫不及待大肆宣告他交了女朋友这件事。
饭桌上,大家都打趣宋子译。
以为白姿结婚后,他做好了一辈子都不打算谈恋爱的准备,从此转行成为专注事业型的单身贵族。
那也是温苧第一次听到白姿这个名字。
她一直从朋友口中听说,宋子译有了喜欢的人,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更没亲眼见过,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少数人还在猜测是恶作剧,觉得他们在合起来搞什么整人游戏。
直到宋子译站起,主动俯身亲了温苧,大家这才勉强信了交往的事。
不知是谁先起哄,揶揄的口吻叫了声大嫂。
尽管是开玩笑,温苧还是一眼看到宋子译的表情有了变化。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仿佛对这个称呼很是厌恶。
只一瞬,很快便恢复以往的神情,不同的是语气带了些认真严谨:“她叫温苧,以后你们可以叫她苧姐。”
这比直接否认温苧的身份还来的可笑。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还是助理及时出来打了圆场,率先起身跟温苧打招呼,“我是老板的助理徐林,苧姐可以叫我小徐,以后我可指着苧姐多在老板面前说点好话了。”
而“苧姐”这个称呼,最后也只有助理做到了贯彻始终。
回来的路上,助理帮忙开车,两人倚靠在车的后座,宋子译安静望向车窗外,仿佛酝酿了许久,转头正准备对她说点什么。
温苧及时打断他,懂事的说一切按照他喜欢的来。
不过是个称呼,她也不是特别在意。
宋子译像是松了口气,嘴里道了句“那就好。”
继而又再次将头转向窗外。
一直到工作室两人都不再有交流。
助理走后,她看着沙发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有照顾醉酒人士的经验,努力回想电视情节后,去厨房烧了水,又到洗手间湿了条毛巾,出来替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脸颊。
他额角不断渗出细密汗珠,她用毛巾一点点擦掉。
他们的距离靠的很近,温苧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带着刺鼻的酒味,温苧来不及嫌弃那味道,就听到他嘴里呢喃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也不知是在和谁道歉,她应和着他说:“没关系啊。”
他依旧在说:“姿姿,对不起。”
她拿着毛巾的手顿住,正巧撞上他半眯着的眼眸。温苧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见他直直凝望着她,眼角蓦地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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