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姐又在写情书(茴笙)

“关滢，你从来就不了解我。”
关滢忽然安静。
他说她不了解他。好熟悉的话。是了，她想起来了，在刚察觉出他身上的异常时，她也这么自我怀疑过。
这么多年来，她喜欢的到底是真的傅时川，还是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完美的符号？
当时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但现在，傅时川把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地摊到了她的面前。
关滢忽然觉得茫然。
傅时川不相信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这么多年来以来的仰望、爱慕，她把他放在心中最珍贵的地方，那样小心翼翼、近乎虔诚的供奉，他全都没有感觉到，所以才会这样看待她的感情。
而现在，他更是直接说，她不了解他。
这一刻，她笃定的一切，好像都被他全盘否定。
被这个她最在意的人否定。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开始问自己，她真的，曾经了解过他哪怕一瞬吗？
一颗心仿佛被丢入茫茫旷野，寻不到方向。
她安静良久，忽然轻轻说：“是，我不了解你。但你试图让我了解过你吗？”
关滢问：“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反反复复地告诉我，希望我相信你、依赖你，接受你的帮助。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我一开始还为你找理由，想着可能你是生病了，心里介意，所以谁都不想告诉。但其实，你还是跟别人说过的，对吧？那个Jonson，他知道，对吧？”
不需要傅时川再回应，她已经知道答案。
她忍住涌到眼中的泪意，说：“所以，你愿意告诉别人你的情况，愿意告诉Jonson，却不愿意告诉我。因为你从没想过要我帮助你，你也从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陪你面对。”
“因为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朋友值得信赖，是吗？！”
还是说出来了。
在猜出Jonson知道他的情况后，一直隐忍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她的质问，让傅时川无言以对。
他很想解释，不是那样的。但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难过，他终究还是让她难过了。就像他此前担心过无数次的那样。
傅时川闭了闭眼，说：“也许，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和能带给你快乐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
关滢心瞬间一空，片刻后，轻声道：“你是在和我说分手吗？”
傅时川看着对面那束郁金香。
之前他一直害怕她知道真相会离开自己，因为不敢面对，甚至逃到了上海，
但这一刻，听着她在那一端的问题，仿佛铡刀终于落下，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阳光。
他走到桌前，把郁金香从花瓶里抽出，丢进垃圾桶里，说：“是。”
傅时川：“关滢，我们分手吧。”

第80章
关滢去打电话后，西西和骆宁在客厅又商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由关滢来发这个辟谣微博最好，于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她出来。
可她这个电话打得格外久，迟迟不见出来。骆宁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到书房外，试着敲了敲门，“关滢，你好了吗？”
没想到门没有关严，他这么一用力，就轻飘飘地朝里打开了。
关滢站在落地窗前，脸色煞白地回过头，看得骆宁和紧随其后的西西都是一愣。
西西连忙迎上去，问：“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关滢没有回答，西西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凉一片。
她心一惊，冒出个猜测，“是谈得不好了吗？你们，吵架了？”
骆宁也这么想。但不应该啊，就因为那个绯闻？都主动坦白了还不行吗？傅时川没这么小气吧！
关滢浑身紧绷，一双眼眸乌黑，透着股茫然，仿佛还陷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
她看着西西，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刚问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是吵架。”
西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她轻轻说：“他说，要跟我分手。”
骆宁这次彻底愣住，旁边西西已经愤怒地提高了声音，“分手？为什么？就因为那个绯闻？他有没有搞错，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骆宁连忙说：“不是，你先别忙着发火！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看向关滢，眉头紧皱，“你确定是老傅是亲口说要跟你分手？这不应该啊，你不是去打电话给他解释的吗，怎么会闹成这样？”
是啊，她也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明明她是要跟傅时川解释她和骆宁的乌龙新闻，甚至商量要不要公开他们的恋情，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觉得很茫然，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懵懵的，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可掌心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面前骆宁惊讶的表情，都清楚地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傅时川，跟她分手了。
他亲口，在电话里，跟她说出了那五个字。
她忽然后退一步，像是再也无力承受似的，转身就往外走。
西西连忙追上去，见骆宁也想跟过来，连忙使了个眼色，“你别来了，人越多越乱，这事儿交给我处理！我陪着她！”
骆宁只好止步。
西西本以为关滢会直接回家，没想到追出去却看到她进了电梯，而等她赶过去电梯门已经关闭了，旁边的屏幕显示是往下。
她暗骂一声，连忙去按另一个电梯。好不容易等她赶到一楼，冲出去却发现关滢没有走远，就站在单元楼外。
西西走过去，正好关滢也扭过头，直勾勾看着自己，“我想喝酒。你知道现在哪里可以喝酒吗？我想喝酒！”
女孩一双眼在黑夜中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看得人心惊。
西西握住她的手，说：“好，我知道哪里可以喝酒。我陪你去喝酒。”
西西带她去了三里屯的一家著名酒吧。
虽然已经11点了，但酒吧里正热闹着，有乐队在现场演奏，还有衣着火辣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跟着节奏跳舞。每一次曲终，欢呼声和喝彩声都响成一片。
不过关滢和西西没有参与这热闹，两人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专心地灌酒。
西西经验丰富，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要发泄出来，所以根本没有拦着关滢，反而主动说：“没关系，你放心喝，想喝多少喝多少！喝醉了有我兜着，肯定不让你有事！”
不过就关滢那不咋的的酒量，不等放开喝，几杯鸡尾酒下去，就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头也晕乎乎的。
她趴在吧台上，身体飘飘然仿佛要飞起来的同时，是胸口那仿佛要将她吞噬的巨大空洞依然存在，怎么也摆脱不掉。
西西见状，这才试探道：“想聊聊吗？”
关滢闻言看向她，眼睛里还有酒精的迷惘，“聊聊……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你那个忽然出现又忽然要分手的男朋友呗。”西西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对于关滢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她早就好奇了。
不为别的，关滢这个恋爱谈得实在突然又神秘，她一直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听骆宁的意思，是叫傅时川是吗？他是骆宁的室友，也就是关滢的新邻居，那她当初在微博提过的那位“米其林三星主厨”应该也是他了。
那么，关滢当初是为了他才搬家，还是搬完了才认识的？
以西西的分析，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样看起来，关滢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他的，也难怪现在会这么难过了。
西西拍拍她的肩，“这种时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垃圾桶，你想倾诉什么、吐槽什么、痛骂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关滢听着西西的话，迷迷蒙蒙地想，所以，这是到了失恋后的闺蜜复盘控诉前男友大会吗？
她在小说里也写过的，没想到自己也能亲身经历一回。
她人生的第一次失恋，居然，是和傅时川。
胃忽然一阵绞痛，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想到这个事实就让她控制不住地痛苦。
她捂着脸，苦笑一声，“说什么呢？我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有什么想控诉的。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他为什么跟你分手吗？”西西说，“其实我也想问，那个绯闻，不是导致你们分手的原因吧？”
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还是觉得不对。
难道就因为那个正常人一看就知道是误会的绯闻，就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吗？
以关滢和骆宁前后的反应来看，那个傅时川应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也许就像骆宁说的，这中间还有别的原因。
是啊，她这一路想了又想，还是没想明白，傅时川为什么会忽然跟她分手。
关滢想起两人那通电话，明明一开始他们还在正常地说话，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一步步走向争吵的？
哦，是他突然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病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病，所以，他就要和她分手？
因为这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而她去打听了，让他觉得她越界了，让他受到了冒犯，所以，他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关滢忽然觉得这感受那样熟悉，好像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她也曾困惑、茫然，惶惶不安，不明白傅时川为什么会忽然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
后来她问他，他说，是因为他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然后她又说，很担心自己万一哪天不小心做错了什么，让他觉得不再开心了，也就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亲吻了她，跟她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足够开心了。
那样美的情话，可现在看来，她终究还是做错事了吗？
关滢忽然打了个哆嗦，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夺过面前的酒杯就仰脖一整杯灌了下去，然后对酒保说：“再来一杯！不，再来十杯！”
酒保在这种地方工作，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看旁边的西西没有阻止，微笑着去调酒了。
关滢喝得太快，觉得酒劲直冲大脑，愈发眩晕。
她以手扶额，双眼紧闭，却挡不住眼角终于涌出来的泪水。
她后悔了。
如果她不去打听，如果她不好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不是，他们现在依然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可是，她明明只是太担心他，太想了解他了……
“不对。不对……”关滢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睫轻颤，喃喃道。
西西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只看到她一个人先是发呆，然后又开始狂喝酒，这会儿还自言自语上了，心中担忧，问：“什么不对？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关滢看向西西，怔怔道：“他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西西一愣。
“他还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相信我，不愿意依赖我，觉得我不会一直陪着他……”
这是傅时川那通电话里的内容。
在听到的时候，每一句，都让她觉得心像是被刀剜一样，狠狠一痛。
脑海里翻来覆去，是从高中到大学、从重逢到现在，两人相处的每一幕。
一个她这样喜欢的人，一个她付出了全部热情的人，最后却这样看待她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坚持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可这一刻，她猛地想起来，他怪她否定他，但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傅时川从来都不知道。
他跟她分手，也许不是因为觉得她打听了他的隐私，让他受到了冒犯，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认为她知道了这件事就会离开，所以替她做了决定。
那，如果他知道了她对他的心意，就不会再怀疑她了！
如果他知道了……

关滢忽然低头到处翻找，西西奇怪地问：“你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在哪儿……”关滢口齿含糊，焦急地说。
她是直接跑出来的，连包都没拿，只有那个刚通过话的手机被她死死抓着。但后来来酒吧的路上，她就像在梦游一般，这会儿才发现手机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在我这儿，我帮你收着呢！”西西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却又忽然想到一事，“不过，你要手机干嘛？”
关滢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要给他打电话！有些事他不知道！我得告诉他！他不能就这么跟我分手！”
出现了！
喝醉酒后忍不住电话求和，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她试图阻止关滢，“你确定？但现在太晚了，他搞不好已经睡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他们分手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多半情绪都还激动着，关滢又喝了酒，这种时候贸然打电话过去，很容易复合不成再次吵起来，反让事情更糟！
而且，单从争口气的角度，她也不赞成关滢现在打电话。毕竟可是对方先提的分手，哪有这么快她这边就低头求和的啊，怎么着也得再观察观察
至少先把分手的原因弄明白吧！
可关滢就像没听到似的，一把抢过手机，翻到最新通话记录就按了下了去！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和关滢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本来还担心那个傅时川接起来后，两人会说些什么，然而只见闪烁的屏幕显示着“正在呼叫手机”，耳畔是一声又一声的“嘟”，对方一直没有接。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机械的女声响起：“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然后自动挂断。
两人沉默。
西西有股不祥的预感，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我说吧，太晚了，他睡了……”
关滢却看着手机，酒吧明灭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再次按下拨打键。
这回，没有等太久，就又听到那个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西西心头一沉。
刚才没关机，现在关了，那这意思很明显了。
傅时川没有睡，也看到关滢打来了电话。
但他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能想到的，关滢当然也能想到，她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就往外冲。
西西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关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我要去上海找他！他不能就这样判了我死刑！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我不能接受！”
身体里像燃着一团火，让她连血液都是滚烫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当面见到傅时川！他不能就这样把她打发了！就算要分手，她也要一个更清楚明白的理由，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
西西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但关滢借着酒力和情绪加持，力气出奇的大，她比她高那么多居然也差点制不住她，两人就这样纠缠着到了酒吧外。
午夜的冷风兜头而来，关滢忽然打了个哆嗦，表情一变。
西西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挣开她冲到一旁的大树下，弯着腰痛苦地呕吐起来。
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关滢跪在地上扶着树，吐得眼泪涟涟，连胆汁都要出来似的，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稍缓过来，感觉有人在轻拍她的背，同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好点了吗？漱漱口吧。”
她接过水，含了一口进嘴里漱了几下，然后吐了出来。
西西这才微松口气，说：“好，你要去上海就去上海，我陪你一起去！我现在就订机票，所以你别自己乱跑了，好吗？”
关滢却垂眸发了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用了。”
“不用了？”西西迟疑，“你是说，你不去了？”
关滢觉得，在刚才那样剧烈地吐完后，自己的疯狂好像也随着那动作，烟消云散了。
大脑忽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惊觉，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都跟她说分手了，现在更是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已经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明白吗？
她还要追去上海，是要做一个死缠烂打的前女友吗？
就算见到他了，又能怎样呢？
关滢想到自己刚才想告诉他的东西。
她想告诉他，她对他这么多年的心意。可真的，还有必要吗？
关滢低着头，长发在脸侧垂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她忽然问：“西西，你说，一个人明明那么喜欢另一个人，可另一个人却感受不到，这说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