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君看了佳慧拍摄的村庄照片,对三拱桥和古老的槐树表示了强烈兴趣。但作为一个专业学美术的,她认为佳慧的部分P图简直是锦上添屎,抨击之后亲自作了修改。发过来后,佳慧看了大为满意, 表示石桥南村改造完后,槐花宴的首席必须加上叶子君。
在佳慧为石桥南村的村庄建设而加班熬夜改PPT的同时,冯小河也在卧室外的书房里加班熬夜做PPT。
佳慧提前收工, 上厕所时从旁经过, 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原来是香菇种植的培训教学。她不由问冯小河:“怎么?你这是要在上湾村办培训班?”
“对!”冯小河眼盯着电脑, 噼里啪啦地打字,说:“想来学吗?都好说但是要先给钱!”
佳慧便凑在旁边细看了两眼,说:“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没钱也行,”冯小河扭过脸朝她笑:“抵罗总的产品推广费怎么样?”
“冯总您真是不吃亏啊!”佳慧看了会儿, 说:“你想给村民办培训班是好事,想靠这个收费只怕很难。”
“本来就是免费技术培训。”冯小河说:“而且厂里还负责技术跟踪指导。家里没大棚的,还可以来基地, 免费使用我们的大棚。如果自己没渠道卖香菇,我们还能收购。”
佳慧不由挑起眉, 诧异道:“那你还怎么挣钱?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冯小河不屑道:“你这观念早过时了,现在是‘有财大家一起发,有钱大家一起赚’的世道啦。”
粗粗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佳慧稍微细想了想,就明白了,不由伸出大拇指,说:“高!”
冯小河得意洋洋地问:“佩服吗?”
“佩服!”佳慧真心实意地道。
她也知道,香菇厂购入自动化设备之后,从粉料、搅拌、装袋,到杀菌和点种,这些环节中的绝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用机器来完成,不需要多少人力。如此一来,产品有了保障,还大大节省了成本。但是,菌种培育成活后的管理和香菇的采摘,却需要大量人力,而且并无机器可以替代。
给村民提供免费的技术支持,一来香菇厂本身就有这样的需求,毕竟即使是工作最为简单的采摘工,也需要了解什么样的香菇可以摘,什么样的香菇要留。到时来厂里干活儿的多半是附近村民,提前进行培训,才不会临时抓瞎;二来,上湾村本来有种香菇的传统,但是土法装袋杀菌太麻烦了,消毒还不彻底。通过技术培训,他们也能了解自动流水线生产出的菇棒品质好在哪里,就一定会有人选择直接从香菇厂购买菇棒,在家进行培育和采摘。香菇厂除了自己雇人种香菇,还可以赚卖菇棒的钱。哪怕一根菇棒只赚一块钱,数量多了也是笔生意。
所以说此时就要想方设法调动农户种香菇的积极性。村民们不是没技术吗?厂里教;没棚子怎么办?厂里有简易大棚免费用;种出来的香菇怕不好卖?厂里出价回收。菇厂能从中赚点差价,村民也能赚钱,这就是双赢。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面对佳慧的夸奖,冯小河倒也没有一味骄傲,解释说:“人家东省的菇厂早就有一整套的流程。我们直接拿来利用,少走多少弯路!”
第二天,两人都各自提着电脑包,分头出去讲课。冯小河到上湾村,佳慧则去了石桥南村。可容纳一百多人的大会议室里坐得黑压压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讲话。张书记请佳慧、李老师和他一起坐到主席台上,开始讲话前,他吹了吹麦克风,会场上便安静下来。
张书记这才把改造工作作了介绍,又说:“前段时间大家也看到了,我们村的李克文老师和从海市回来创业的罗佳慧两位同志非常辛苦,两人跑了半个月,才拿出了这个改建方案,请大家接下来好好听!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小罗给大家讲一讲!”
佳慧便打开PPT,投在白墙上,刚说了个开头,提到要集中建猪圈时,下面就嗡地一声炸了锅。村民们都纷纷议论起来。张书记赶紧亮出他的大嗓门:“安静,都听讲!听完老师的,再听你们说!有你们说话的时候!后面那几个听到没有!我看谁还在讲!”
经过他这番整治,会场上才安静下来。佳慧接着往下讲,整个过程中被打断了好几次。她不由心生感叹,农村工作是真不好做啊。
看得出来,石桥南村所有的人都对改建工作充满期待。但大到重修猪圈,小到修垃圾池,都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有嫌修得太远的,说自己扔垃圾不方便。有人却嫌修得离自家近了,到时垃圾放在那儿太臭。新桥改了地方,也有几个人质疑,她们的家在老桥这边,原来过桥就到了家,建了新桥后,自己离停车场倒远了,便也乱纷纷地问为什么不把老桥改成新桥等等。
面对村民的质疑,佳慧也作出了解释,但是会场太大,有时还需要靠张书记来弹压。他嗓门大,对着麦克风吼几句,那些议论的人便不再作声了。
一场讲解下来,佳慧嗓子都哑了,散会之后,姑姑上台瞪张书记,说:“给你写了这个规划就不简单了,还要负责给你讲!看把我们家孩子累得啥样儿了?下回您自家上去讲!”
“没事没事!”佳慧边喝水边笑,说:“就是下面意见太多,不晓得听谁的。”
李老师说:“在农村搞工作,首先一条,嗓门要大。你要是多讲两场,你也能练出来。”
佳慧在石桥南村吃了顿午饭,嗓子竟然真的沙哑了。于是第二场张书记便亲自上场了。佳慧帮他操作PPT和投影。她惊奇地发现,张书记虽然外表像个大老粗,但是记性很好。他就听佳慧讲了两场,就能对应着图片把整个改造内容介绍得差不多。中途还有余力整顿会场秩序,和持不同意见的村民展开舌战,让佳慧大感佩服。
动员会开完之后,村里就开始改造了。现在地里的活儿不多,搞基础建设正是时候。一车车砖和砂石水泥拖过来,堆在空场地里。村里一家出一个劳动力,组织去挖沟。又把会泥瓦活的村民组织起来,给各家各户在屋后砌三格化粪池。
佳慧有时间时,便过去看两眼。但进入三月后,她就顾不上那边了,网店的花肥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每天都有人咨询问价。地里也要开始育苗,还要写公主号,每天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地里摘新长的草莓,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佳慧一接起来,耳边便充斥着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她怔了怔,忙说:“双玉,是你吗?孩子怎么了?”
卢双玉在孩子的哭声中喊了声“姐”,就顿住了。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带上了哽咽,“姐,孩子总是哭,我都要疯了。”
佳慧吓了一跳,想到上辈子双玉还曾因抑郁寻过死,忙说:“怎么了?那你让月嫂看看啊。”
“月嫂被妈赶走了。”双玉抽泣着说。
佳慧一听就怒气上来了,她想了想,从草莓垄边站起身,说:“你把东西都收拾好,我来接你。你到我家住几天。”
她回房拿了车钥匙,挟着怒气朝外走。奶奶和外婆在院子里看见了,都问:“上哪儿去?”
“沙河县!”佳慧咬牙切齿地说,又说:“婆婆,把房间收拾出来,我把双玉娘儿俩接过来住几天。”
“哎!”外婆立刻答应了,还追在后边问:“怎么了?我前几天打电话,双玉不都说挺好的吗?”
佳慧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就开车出了门。平时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今天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怎么的,三个多小时就开到了。她把车停在小区,直接上了楼。在外面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传来脚步声。门打开,露出卢双玉憔悴的脸来,她把佳慧迎进来,有些难为情,怯怯地又喊了声姐。
上次佳慧过来的时候,屋里还很整洁,东西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现在却处处一片杂乱,沙发上椅子上,到处都搁着孩子的东西,看着兵荒马乱的。卢双玉把沙发上的东西捡开让佳慧坐,还打算给她倒水,被佳慧制止住了。她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屋里问:“家里就你跟孩子?”
“子逸上班了。妈说她腰疼,去医院做理疗了。等晚上再来帮忙做饭。”卢双玉又问:“姐你还没吃午饭吧?家里没菜了,我煮点面条你吃,行不?”
佳慧摇头,又问她:“你吃了没?”
卢双玉说:“刚把孩子哄好了,我煮了点面条吃了。”
“你还没出月子呢,就顿顿吃面条?”佳慧没忍住火气,嗓门都高了,看卢双玉眼圈又红了,便叹气道:“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先跟我回去住几天,咱们再好好跟他们掰扯!”
第92章
原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陈萍跟儿子争吵之后,一直赌着气不理他们, 也不去医院送饭了。她本想着,等罗子逸和卢双玉出了院,没人看孩子了,肯定要跟她服软。谁知一连过了好几天,小夫妻俩也没让她过去帮忙带孩子。陈萍一打听,才知道小夫妻俩请了个月嫂,当场就把她气了个半死。
她顾不得跟儿子儿媳置气,又主动上了门,去视察月嫂工作, 顺便打听了一下每月给月嫂开多少钱。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一个月工资居然要七八千块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幸好她来了, 不然这俩傻孩子得被人蒙骗欺负到啥时候!
而且这月嫂竟然只帮忙带孩子, 连饭都不做,地也不拖!她儿子上了一天班, 月嫂竟然还腆着个脸指使他洗菜淘米!陈萍看得眼皮直跳,当着罗子逸的面没跟月嫂吵,等儿子上班了, 她便开始整治月嫂了。
说什么月嫂,不就是保姆吗?那么大一点孩子, 一多半时间都在睡觉。孩子睡着了,当保姆的不应该做饭吗?不应该拖地洗碗吗?这种眼里没活儿的保姆,就会欺负卢双玉年轻脸嫩, 她可不会惯着她!
三个女人在家,天天过得刀光剑影。月嫂起初还跟她解释几句, 后来便冷了脸,只要陈萍过来,她便守着孩子窝在房里不出来。听陈萍在外面摔摔打打也只是暗地里翻白眼。倒是卢双玉听不过去,私下里提醒陈萍,说罗子逸当初请人家时就说明了只带孩子,陈萍反倒骂了双玉几句,说她心里没算计,人家摆明就是看你老实欺负你,老娘为你出头,你倒好意思在旁边看戏!
卢双玉只好等罗子逸下班了悄悄告诉他。罗子逸又有什么办法呢?陈萍在这边,但凡做点事就叫苦,说这里疼那里疼,让她回家却又不肯,还口口声声自己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这个家。小夫妻能忍,月嫂却是忍不下去,过了几天死活要辞职。陈萍自认为这一仗自己赢了,放话说她要走就让她走,孩子她来带,家务她来做,家里几个大人还怕照顾不好一个孩子?
等月嫂一走,陈萍帮着照顾了两天孩子,便哎声叹气地天天抱怨,一时说自己腰不好,一时说孩子吵得她晚上睡不好。这还罢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旧床单,洗烫晾干了要给孩子做尿布。卢双玉不想用,买了尿布湿何必还用旧床单?陈萍气得又吵了她一顿,说她这个当妈的对孩子完全不上心!那个尿不湿都是化学原料做的,哪有老棉布疏松透气?这么点点孩子,天天捂着尿不湿能舒服吗?
双玉一个新手妈妈,本来很多事情都不懂,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当了真,每天不用尿不湿了,改用尿布。偏那尿布不吸水,垫了跟没垫一样,白天经常尿孩子大人一身,到了晚上,孩子尿完就哭,罗子逸只好起身给她换尿布,连床单都要重新换掉,根本睡不好。
陈萍却又心疼儿子,让他到旁边卧室去睡,她晚上来陪卢双玉。然而等孩子尿了,她在旁边小床上睡得打鼾,哪里叫得醒?不得已,双玉只好自己起床收拾。白天还要洗尿布,——陈萍嫌屎片子脏,让卢双玉自己动手。孩子晚上经常被折腾来折腾去,本来能吃能睡的,现在也动不动就哭闹。卢双玉吃不好睡不好,没几天就觉得人都要崩溃了。
“她知道个屁!”佳慧听完后火冒三丈,说:“用尿不湿怎么了?七宝小时候都用尿不湿!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用尿布?孩子拉尿拉屎糊一身,不要给她洗澡吗?现在天气这么冷,动不动折腾孩子,就不怕孩子感冒生病?小婴儿最重要的就是吃好睡好,你们天天让孩子睡不好,孩子当然就难带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帮双玉收拾东西,也不等陈萍或罗子逸回来,直接让双玉跟她走。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抱着孩子一起到了车上。佳慧说:“你把手机关了,这几天谁打电话都不要接。”
卢双玉便听话地关了手机。车子开动以后,她抱着孩子坐在后面,刚开始还跟佳慧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就抱着孩子睡着了,一看就知道平时严重缺觉。
去茏山镇要开车好几个小时,还没出月子的女人其实不适合这么长途奔波。但佳慧想着,到漫水桥大家都能帮忙带孩子,再请个保姆,双玉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尽快恢复。再继续呆在这里,双玉肯定逃不脱上辈子的老路。
车到漫水桥边时,天早就黑了。家里人听到动静,忙都接了出来。菜园里装了太阳能路灯,到天黑就自动打开,奶奶却生怕她们看不清,特意拿了手电筒出来照亮。下车后,冯小河帮着拿行李,佳慧抱孩子,外婆则牵着双玉的手,一起回到家里。
孩子在车上睡了一路,进屋后倒是醒了,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家里饭菜早就做好了摆上桌,但大家都等双玉喂好了奶,才拉着她上桌子。桌上有专为她这个产妇炒的菜,口味清淡的蔬菜和煎的豆腐鲫鱼汤,鱼肉新鲜,汤色奶白,卢双玉吃完一碗饭,奶奶又劝她喝了一大碗鱼汤。
外婆让大家先吃,她抱着孩子拍奶嗝。汤还没喝完,不知什么原因,孩子又哭了起来。双玉忙搁下碗去看孩子。孩子哭个不停,她便抱着女儿四处走动,嘴里哦哦哦地哄她。
一般小婴儿哭闹,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小宝贝刚吃完了奶,摸摸尿不湿,也是刚回家没多久才换的。佳慧便疑惑是到了陌生地方,孩子不习惯才哭闹。问双玉时,双玉摇头,说她在家就是这样,刚出生还挺好的,现在每天晚上必定要哭闹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家便轮流抱着哄她。七宝和苗苗也蹦跳着逗小妹妹。还没满月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根本不看她们。七宝嘟着嘴说:“妹妹真是的,太好哭了!不乖!”
哄了一个多小时,孩子哭声小了,佳慧便趁孩子醒着,去给她洗澡。浴室里弄得暖暖和和的,把七宝以前用的大浴盆里放满热水,小宝宝一放进水里,又哭得厉害了。佳慧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宝的屁股上有点红了。
“难怪会哭闹,遇水刺激了肯定不舒服啊。”佳慧问双玉:“你没发现吗?”
卢双玉又心痛又惭愧,眼圈都红了。她还真没发现,这几天天冷,她怕小宝感冒,就没给她洗澡。每次换尿布又手忙脚乱的,根本没细看。月嫂以前倒是交待过她,孩子大便之后,要用清水洗一洗。但是陈萍嫌麻烦,说她太娇惯孩子了。农村孩子在地上爬,地上什么不捡了吃?不一样长得健健康康的?
奶奶听了道:“她这都是哪儿来的歪理?农村人养孩子是糙,可也没跟她说的这样啊。”
外婆叹气说:“她哪里懂带孩子?子逸小时候都是我带大的。上幼儿园时才送去城里的。”
直到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哄了好一会儿,孩子才终于安静地睡了。佳慧打发双玉母女俩睡了,立刻给姑姑、媛媛等人打电话,托他们请个妇女,白天过来帮忙带孩子。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请人帮忙,可别把奶奶和外婆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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