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和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确实该结婚了。
“行,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送结婚请柬。”
宋嘉和和柳烟凝隔得很近,大概也就两三步的距离,他看向柳烟凝的目光却显得那么遥远,几乎像是天外来客。
宋嘉和突然露出笑容,“那怎么会不呢。”
柳烟凝看着宋嘉和温润的面容,若是在古代,他一定是个谦谦贵公子,谦逊有礼,他这样的人,值得获得幸福。
“挺好的,你不是很喜欢阿宝吗,赶紧结婚,生个像阿宝这么可爱的孩子。”
宋嘉和笑道:“我哪有你们这么好的基因,那也要父母聪明漂亮才行。”
他这话间接夸了柳烟凝,柳烟凝微笑起来,“你也不赖。”
她没有说方玉华,方玉华现在和宋嘉和虽然可能已经在谈婚论嫁了,但毕竟还没有结婚,现在开这个玩笑不合适。
宋嘉和突然说起了宋怡,“宋怡从家里搬出去了,家里都不知道她的去向,你知道吗?”
柳烟凝吃了一惊,“宋怡搬出去了?为什么?”
话刚问出来,柳烟凝就明白了什么,可是宋嘉和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明知故问了。
宋嘉和没想要瞒着她,或者宋嘉和已经猜到了柳烟凝知道这件事情了,因为柳烟凝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家里不同意她和那位同学的事情,她小孩子脾气,应该是搬去她哪个朋友家了。”
柳烟凝听他成为蒋云飞“那个同学”,就知道他们家态度是真的很坚决了,她摇头,“应该不会,这大过年的,宋怡不是不懂事的人,她不会去别人家里的,可能是住在某个酒店吧。”
宋嘉和点头,“可能是。”
柳烟凝见他那样子也不着急将宋怡找回来,“她什么时候搬出去的啊,没跟我讲过。”
“过年之前。”
过年之前,宋怡跟家里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搬出去了,当然这个宋嘉和不会告诉柳烟凝,“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的话,就打电话告诉我,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太危险。”
柳烟凝也深知这个道理,虽然她不知道宋怡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于儿女婚姻上,多数父母都比年轻的女儿更有远见,但是年轻人往往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不容易被人左右。
于别人的家事上,柳烟凝不方便多嘴了,她很清楚像宋怡这样的家庭,秉承的一定是高门嫁女的想法,蒋云飞是外地人,宋怡的父母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两人正说着话,方玉华领着阿宝从门口进来了,她的视线在宋嘉和和柳烟凝身上扫过,不动声色地露出笑容来,“聊什么呢?”
宋怡离家出走的事情,宋嘉和都没跟方玉华说过,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传出去对宋怡的名声不好。
宋嘉和笑道:“拉拉家常,你们练完琴了?”
方玉华含笑看向柳烟凝,毫不吝啬地夸奖阿宝,“阿宝真是天赋异禀,他要是再有力量感一点,练十年钢琴,也未必有他这样的水平。”
柳烟凝收好东西,站起来,“方小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宋嘉和来了,方玉华肯定是要跟他说说话的,柳烟凝也识趣,就此告辞。
方玉华笑道:“我送你们。”
柳烟凝拎着小包,跟着方玉华走,宋嘉和没跟上来。
走出客厅,方玉华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柳姐姐,本来应该留你们吃饭的,但是家里客人实在太多,怕你们觉得吵,等过了年,我再邀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柳烟凝笑道:“我们才该不好意思,这么大忙的时候,来麻烦你,别送了,我们自己出去就行了,你回去招待客人。”
方玉华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牛皮雪地靴,很衬她的气质,“没事的,不差这一会儿。”
三人往外走,方玉华主动说起宋嘉和来了。
“柳姐姐,你跟嘉和是很好的朋友吧?”
见到柳烟凝点头,方玉华也笑道:“那以后我们也是好朋友了。说起来,你还是半个媒人呢,当初要不是你做主同意我进杂志社,可能我和嘉和还没有这么好的缘分。”
柳烟凝笑道:“那你不应该谢我,你应该好好地谢谢宋怡,她才是你们俩的媒人呢。”
方玉华笑了笑,“是,确实得好好谢谢她。不过这也是我和嘉和的缘分,我们在青海湖畔相遇,彼此才生出了好感。”
柳烟凝一愣,青海湖?那几乎和他们去泉市一样远了。
她忍不住问:“你们是在去年底去的?”
算起来,宋嘉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送她们娘俩去泉市,送到之后,宋嘉和就独自返程了,但是他没有马上回北京,而是在外面旅行了很久,方玉华那个时候也去了吗?两人在青海湖相遇,这确实需要一定的缘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确实是缘分!”柳烟凝感慨。
方玉华笑道:“这都要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大力相助。如果我们进展顺利,今年希望能请柳姐姐你喝酒。”
柳烟凝笑道:“好的,我等着。”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方玉华止住了步子,“柳姐姐,那么明天见。”
柳烟凝说道:“对了,方小姐,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家里也有钢琴,能不能请你去我们家里跟阿宝练习呢。是这样的,阿宝的爸爸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来过了,他年三十才到家,初五就要走了。”
方玉华很惊讶的样子,连忙点头,“那当然可以,真是对不起柳姐姐,我事先不知道这个情况,不然我就过去了。”
“没关系,你能理解就好。方小姐,再见。”柳烟凝拉开车门让阿宝上了车,自己和方玉华道了别,驱车走了。
路上的雪已经被环卫工人铲开了,开车也不滑了,但柳烟凝开得很慢,她在脑海里回忆方玉华说的那些话。方玉华无疑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很有教养,她像一柄上了刀套的利刃,将攻击性藏了起来。
她似乎在跟柳烟凝宣誓了某种主权,柳烟凝听出来了。以她这样的修养,在婚事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她应该是不会主动跟柳烟凝说出请她喝酒的话来的,但是她就是说了,她似乎在急切地告诉柳烟凝,她和宋嘉和已经进行到了谈婚论嫁。
女人都是敏感的,柳烟凝想明白了为什么方玉华会这么说,但不管宋嘉和对她是什么态度,柳烟凝是有家庭的人了,所以她本来不想麻烦方玉华去家里的,为了回应她的主权宣誓,柳烟凝主动邀请她去家里。这样挺好,她确实也想多跟沈牧待在一起,她送阿宝过来练琴,一来就耽误了小半天。
沈牧已经将家里有问题的地板都换了,水暖管也清洗干净了。柳烟凝昨天回家的时候就跟沈牧说了叶蓓蓓家里的水暖管需要清理了,沈牧却说那种常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水垢清理不掉了,只能更换新的,这是大工程,钱是小事,在这个冬天没有过去之前,肯定是更换不了了的。
就是新换上去的地板跟原先的地板有色泽上的差异,像一院子的黄色花朵里突然插了几朵白花一样突兀。
阿宝光着脚踩上去,地板上的木屑已经被沈牧小心地清理干净了,阿宝跳来跳去,嘎嘎直笑,“妈妈,我们家里地板变成钢琴键了!”
柳烟凝也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本来不太美丽的事情突然就被赋予了艺术的气息,这些花花的地板也顺眼多了。
等沈牧稍作休息,柳烟凝拉着他,“趁着你回来了,我们去商场给你买衣服,到时候你带去泉市穿。”
沈牧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他身边坐下,“不用,烟凝,你坐下,我只想跟你好好地待一会儿,衣服鞋子你每个季度都在给我买,我那个房间衣柜也没有,床上都快放不下了。不买,听话。”
他像哄孩子一样,柳烟凝心里竟也很受用,秦姨在厨房忙活,这几天的饭菜都格外的丰盛,秦姨要好好地给沈牧补上一补。
沈牧的手因为常年维修仪器,稍微有些粗糙,温热的手心很干燥,柳烟凝的手到他的手掌中像回到家一样舒服,她将头歪在沈牧头上。
每当到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候,柳烟凝都恨不得时间能停止流动,但时间本就是磨,不用人推,它都要往前走。
柳烟凝说起了宋翠翠,“我让她来家里过年,她不肯来,年三十那天白天我给她送了些饭菜过去,她暂时没有工作,我看她捡了一大堆的烟花炮竹纸盒子呢。”
“那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她去。”沈牧说道,回来这两天确实很忙,没来得及顾得上去看望宋翠翠。
“等杂志社开始上班,我就把她安排过去做保洁。”
夫妻俩去看望宋翠翠,好说歹说,将人接到家里来吃了顿热饭,宋翠翠坚持要回去,家里也确实睡不下,柳烟凝又将人送回去了。
初四是沈牧留在家里的倒数第二天,初五沈牧就要走了,两人都迸发了对彼此最深最原始的渴望,一晚上洗手间的灯都亮了好几次,到凌晨两三点,柳烟凝终于累了,抱着沈牧结实的腰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柳烟凝醒来,她伸手摸了个空,沈牧已经不在身边,被窝都凉了,她心里涌上了一股淡淡的难言的东西。
起来之后,沈牧不在家,柳烟凝问秦姨,“沈牧去哪里了?”
“说是有事出去一趟。”
“去了多久了?”
“得有一个多小时了吧。”秦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阿宝也不在家,去毛宁宁家里了,家里顿时又显得空荡荡的。
等到十点钟,沈牧打电话来了,说中午家里要来客人,让秦姨多做两个菜,具体客人是谁,沈牧也没有透露。
柳烟凝猜测是沈牧的同事,转念一想,对秦姨说道:“沈牧不会是去把他爸妈接过来吃饭了吧?”
秦姨微微一惊,这也是有可能的,沈牧两年多没回来,回来一趟,跟他爹妈吃个饭,人之常情。
但柳烟凝依旧锁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他爸妈过来吃饭还是算了吧,我招待不周,他要去陪他爸妈就去化工院陪啊,别把人拉家里来。”
秦姨还劝柳烟凝,“就吃这么一次饭,不要紧,别落人口舌。”
柳烟凝冷笑,“他妈妈当年害我落人话柄还少吗?主要是他爸妈是打蛇随棍上的人,好不容易才两厢安稳,沈牧现在把人弄家里来吃饭,万一他走了,他爸妈也过来呢?这不是吃一次饭的事情。”
柳烟凝拎起话筒回过去,但公共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了。
柳烟凝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心里盘算着,要是沈牧真将人带回来怎么办。
人到底还是来了,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柳烟凝听见了房子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分辨出其中有一道声音是沈牧的。
她坐着没起身,帘子被人从外面揭开,冷风呼啸着扑进了客厅,冻得人一个哆嗦。
但柳烟凝察觉到了不对,她听见了轮子滚动的声音,扭头一看,沈牧推着苏婉清进来了。
柳烟凝的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愤怒的目光射向沈牧,他竟然什么都不说,都没跟自己商量,就去将苏婉清接了过来!
苏婉清穿着一件浅黄毛针的貂皮大衣,头上带着黑色毡帽,手还甚至还带着一双黑色鹿绒皮手套,腿上盖着一条黑灰色的毛皮毯子,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包,她这派头好像是去某个重要的宴会。
苏婉清看到柳烟凝,即使柳烟凝的脸色很差,她也露出了笑容来,“烟凝。”
今天没有林昌祺在,柳烟凝丝毫不给面子地冷下脸,她的火冲着沈牧去了,“沈牧,这个家真就只有你做主了啊。”
沈牧能意料到柳烟凝肯定倍感生气,他将苏婉清推到沙发附近,才对柳烟凝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去接岳母过来吃顿饭,你们母女也说说话。”
柳烟凝冰棱子一样的目光扎在沈牧脸上,几乎要扎出血窟窿来,她冷酷又坚决,“没什么好说的!”
“岳母有话要跟你说。”沈牧耐心地解释。
苏婉清从手包里取出了一个牛皮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她说道:“这是你的大哥的病例,我带他前往港城的时候,他才三四岁,得了肺病,当时国内的医院都治不好,昌棋得知消息之后,给我写信过来,说港城的医院治疗手段要更先进一点。”
苏婉清娓娓道来,客厅中只有她干瘪的声音,“当年我跟你父亲离婚,纪林有病在身,我要了纪林走,当时北京的大医院我们都去看过了,柳远平劝我放弃治疗,他说为你考虑,也不能再白白耗资了。”
苏婉清平静的叙述着,她的话似乎将柳烟凝架在了一口蒸锅上,一字一句,慢慢地往锅底下添着柴火,烹煮着柳烟凝的血肉。
是的,柳远平就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柳烟凝心想。
“我不愿放弃,就带着你大哥想尽办法到了港城。”苏婉清说到这里,平静的语气带上了颤音,想来那一路一定是很辛苦,柳烟凝听说过的。
“幸好得你林叔叔庇护,我们才能平安到达港城。你大哥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才保住了性命,我本想等你大哥治疗好了,我们就回内地,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出了车祸。”
苏婉清看着柳烟凝,“烟凝,我成了残废,无法再回来了,内地跟港城的通信也几乎一直处于切断的状态。等到条件稍微允许了,我又不敢联系你了,我知道你肯定恨我。”
柳烟凝就那么僵直地站着,其实她恨苏婉清还有一个原因,除了自己,她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苏婉清这个独女也不在身侧,外公还好,他任教的大学帮他办了后事,外婆的葬礼几乎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了,柳远平不舍得花钱,草草地就将外婆安葬了,如果苏婉清在,至少外婆能走得更体面,这也是柳烟凝恨苏婉清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看着苏婉清的腿,说不出话来了。
前些年,不管是从内地去港城,还是从港城来内地,都只能通过一些灰色手段,就是健全的人这一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提残疾的苏婉清了。
而苏纪林的名字来由,柳烟凝也听明白了。
柳烟凝感觉到那些柴薪正在被人一根一根地抽走,周身的温度凉下来了,柳烟凝感觉到血液凝固,几乎不流动了,这使得她四肢僵硬,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身边谁拉了柳烟凝一把,他的手攀上柳烟凝的肩膀,柳烟凝机械地被按在了沙发上。
客厅里寂静一片,没人再说话了,只有厨房里时不时冒出炖肉的‘咕咚’声。
饭桌上。
阿宝看着出现在他们家餐桌上的老奶奶, 这是他外婆,阿宝是第二次见到她。虽然是第二次,但是阿宝知道妈妈并不喜欢这个外婆, 但是阿宝不太明白为什么外婆又出现在了他家的饭桌上。
苏婉清看样子是爱惨了这个外孙子,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找话跟阿宝说, 阿宝看了一眼妈妈, 他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纠葛,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外婆看他的眼神很真诚友善。
柳烟凝一直默不作声, 她不再那么排斥苏婉清, 但是显然也没有做好立马就接受她的准备。苏婉清也并不着急, 她都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就再多等些日子也无妨,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 到了这个年纪,几乎已经看淡了所有的事情,唯一的敌人就是时间, 她怕她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了。
吃饭的时候, 沈牧无意间提起阿宝要参加北京电视台元宵晚会的事情,苏婉清高兴极了,她对阿宝说道:“外婆年轻的时候,也会弹钢琴。”
柳烟凝用余光瞥了苏婉清一眼,苏婉清可不仅仅只有会弹这样,她师从钢琴大师,一手琴技出神入化, 当然这是柳烟凝听别人说的。她这么一说, 柳烟凝又想起了之前摆在阁楼里的钢琴,被柳远平偷偷地卖了。
阿宝听苏婉清这么说, 抬头问了一句,“外婆,您现在不会弹了吗?”
苏婉清笑道:“外婆现在坐不了琴凳了呀,很多年都没有弹过琴了。”
阿宝的视线往下移,但被餐桌挡住了视线,一瞬间,阿宝心里生出了对这个外婆的怜悯了,弹琴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但是外婆已经很多年没有弹琴了。
他脱口说道:“我们家里也有钢琴哦,吃了饭你要试试吗?”
阿宝的话让大人们齐齐愣住,柳烟凝也停下来了,她小时候对苏婉清唯一的想象就是阁楼里的那架钢琴,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苏婉清是如何在那架钢琴上优雅的手指翻飞。
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听苏婉清弹过琴,她所听见的都是在别人口中的,这也好似她心中的一道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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